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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完全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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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完全收回

喻樅正趴在桌邊幹嘔。

他的孕期反應很嚴重,這幾天不管吃什麽都會吐,肉眼可見的單薄了許多。

大多數的時間裏他都是躺在床上睡覺,醒來喝一碗粥,或者喝杯酸甜不易反胃的果汁,然後裹著被子繼續睡。

“怎麽樣,還是難受的話就回房去睡吧。”沈瀾掛了電話,從陽臺回到客廳。

他想盡量讓自己保持沈著冷靜,讓飽受孕期折磨的喻樅能有些安全感,可眼中的焦灼還是無法遏制地洩露了出來,“今天想喝什麽果汁?葡萄汁好不好?會不會覺得太酸?”

“老師別擔心,我覺得好多了。”反倒是喻樅對他笑了笑,目光依然是溫和又澄澈的,叫沈瀾看了就挪不開眼睛。

喻樅用桌上的溫水漱了漱口,繼續道:“其實應該是心理作用,知道懷孕這件事以前我不是很精神嗎,所以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是嗎?”沈瀾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又或許是因為,那時候你在……那時候孩子父親的信息素能安撫它,現在信息素不夠了,它才會拼命折騰你。”

沈瀾沒有提到那個名字,喻樅也表現得好像自己腹中的孩子和那個人沒有半點關系的樣子:“可能吧,但真的沒關系。”

“我查過了,beta之所以會擁有臨時信息素,就是為了防止胎兒在孕育中失去alpha父親,得不到信息素的安撫而死亡。”

喻樅輕輕用掌心撫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聲音像掌心的皮膚一樣柔軟,又像支撐它的骨骼一樣堅定:“這就說明孩子並不是非他不可,我一個人也可以把它生下來,把它慢慢養大。”

“可你能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後悔嗎?他……”沈瀾狠狠一咬牙,“他打電話給我了,他知道你在這裏,想把你接回去。”

“接?別再騙我了老師,”喻樅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可不會那麽好聲好氣地說話。”

“是真的,你不信看……”

“老師,”這是喻樅第一次打斷他說話,“接一個人和接一個玩具是不同的,他如果把我當人,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呢?”

“他好像以為我什麽都做不了主,而老師你才是我的主人。”

沈瀾整個人楞在原地,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悶棍似的,分明喻樅如他所願地拒絕了宋十川,可他的表情卻那麽難看。

因為喻樅話中的道理是那麽顯而易見,而他從未察覺其中的問題。

——即便他自詡深愛喻樅,可以為他付出一切,alpha天性裏掌握一切的傲慢依然如影隨形地跟從著。

他們似乎永遠無法真正地去理解和尊重那些與他們不同的人。

即便喻樅說的並不是他,沈瀾也羞愧得擡不起頭來。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那就再等一段時間,我很快就能把你的新身份安排好,”沈瀾握緊了手機,“到那時宋十川就找不到你了,而我……他肯定會盯著我,所以我也不能去找你,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要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老師,”喻樅感覺自己卸下了一身重擔,可又背上了新的不安,“您幫我付的醫藥費我以後都會還給您的,不只是醫藥費,還有……”

“好了,別說這些了,”沈瀾別過頭去,不想再聽他把二人之間的界線劃得那麽清楚,“我去穩住宋十川,你在這裏好好休息。”

喻樅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把對他的感謝埋在心裏,然後繼續努力往自己嘴裏塞東西。

他吃飯用的是左手,但右手也放在桌上,被白色透明材料固定的右手腕看不出什麽受傷的跡象,可隱約的藥味還是在不斷地往鼻子裏鉆。

藥味再難聞,也比傷筋動骨痛得整夜睡不著好多了,喻樅心想。

那天他從出租房離開,剛下樓就看到沈瀾並沒有走,他本來還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可沒等開口就渾身冷汗地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醫生說孩子沒事,但手腕要養很長時間。

因為離開火場前,喻樅受傷的手腕只做過緊急處理,再被宋十川不知輕重地擰過,已經造成了二次傷害。

喻樅看著自己命途多舛的右手腕,不由得慶幸自己是左撇子,哪怕右手不幸留下後遺癥,他也可以繼續畫畫。

在宋十川對他造成的無數次傷害裏,唯有這次才真正是他無意的,可對受害者來說,傷害就是傷害,痛苦就是痛苦,哪還要去管什麽來源呢。

喻樅已經吃夠教訓了,再也不會那樣沒有底線的去為加害人找借口。

原本的他,說好聽是心態平和,可說難聽了不就是縮頭烏龜嗎?只會閉目塞聽地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完全沒註意到外面的暗流湧動。

但是,當這個世界天翻地覆的時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浮出水面,他不想註意也必須註意了。

出院後,喻樅光是看新聞就看了一整天,網上鋪天蓋地的大標題報道,熱搜前十也占了好幾個,都在長篇大論地說著宋家大公子是怎麽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

忍辱負重?

原來利用自己,吃幹抹凈的半年是他的忍辱負重,那自己呢?

喻樅毫無生氣地笑了笑,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體面的反應了。

甚至來不及為這份欺騙和羞辱而感到難堪,心就被挖出來凍成冰塊了。

他感覺自己的胸腔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剩下,可每次看到那三個字都會條件反射的惡心,惡心得想吐。

然後他也真的吐了,胃裏不斷翻湧著酸水,抽搐痙攣著讓他狠狠痛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喻樅心想,明明重生來的時候,他想的那麽簡單,他的願望就是能活著就好了,可是後來他的願望變多了,變得想要跟宋十川在一起,想要跟宋十川一起過上更好的生活,想要擁有自己的愛好和夢想。

難道他其實不能擁有這些嗎?只是重新獲得了生命,他就應該感恩戴德地知足嗎?

那天下午,宋十川怪喻樅幹擾了他,破壞了他的計劃,喻樅覺得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放屁,唯有這句話是說對了。

喻樅一遍又一遍地反思自己,當時確實不應該逞英雄,他們兩個只是以金主和擋箭牌的身份相處了一個多月,說穿了,也不比陌生人的關系好多少。

可是為什麽那一天,他看到那個狼狽的傻子,卻毫不猶豫地伸手把他帶走了?

喻樅想了很久,或許是因為想報答宋十川曾經給原主的恩情,畢竟是這份恩情讓他有機會重活一次,有機會好好學習繪畫。

或許是因為,喻樅自己寄人籬下多年,太清楚那種被人嫌棄被人隨意擺布的感受有多麽糟糕。

又或許,是因為有種叫一見鐘情的東西作祟。

總之,喻樅發現自己對宋十川的愛,從一開始就是模糊的,他愛他這個人,也愛著這種被他需要的感覺。

他承認自己這份愛的起因並不純粹,但他毫無保留地付出過,努力過,問心無愧,也不後悔。

只是,當他知道那些所謂的需要依賴都是徹頭徹尾的欺騙和利用的時候,他也把這份愛完全收回了。

原來宋十川並不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而是一場折磨,讓他身心俱創痛不欲生,然後真正的禮物才會在度過折磨之後來到他身邊。

喻樅的掌心貼在小腹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感受著那個孕育中的小生命,強迫自己又吃了幾口東西,然後才撐不住困倦地回房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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