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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把人逼瘋的生活,能讓我們認識,就不全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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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把人逼瘋的生活,能讓我們認識,就不全是壞事

向美蘭拿著周妍音扔下的那些資料,離開了會議室。半小時前還坐滿人的會議室,現在安靜的只剩下了何松石一個人。

他坐在原先的座位上,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會議室,靜靜地思考著目前自己的處境,梳理著各條線索和機遇。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充裕。他獨自坐了僅僅 5 分鐘,就趕緊起來奔赴下一個行程。

今天何松石的日程安排一個接著一個,直到下午 4 點的時候,他才從外面開完會回到公司。

在公司樓下遇到等著他的陳珂時,他看見一個人影從不遠處閃過,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上的聲音真是鏗鏘有力,一下一下恨不得砸穿地面一般。

在老板面前這麽放肆囂張的聲音,何松石很久沒遇到過了,忍不住看過去,就瞧見向美蘭緊繃著一張臉,嚴肅深沈,目光裏滿滿的進攻性。

陳珂忙說:“美蘭姐是家裏有事,她跟人事部請過假了。”

“家裏?”何松石想起了昨晚才遇到過的向奕,還有之前在車庫搶孩子的事情,莫不是她那個姐夫又來了?

“發了好大的火。”陳珂下午在辦公室的經歷,真是想想就心有餘悸,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向美蘭看著嬌小單薄的身體裏,居然能有如此強的爆發力。

何松石停下腳步站在那裏,眼神追著向美蘭往外走,沒有說話,卻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以他的經驗,這種爆脾氣,都是來得快,走得也快,待她發完火,就是獅子變兔子。想到這裏,何松石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陳珂從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笑容,一時間解讀不出這裏面的意思,又擔心他會因此對向美蘭有所成見,稀裏糊塗的就想替向美蘭解釋:“我聽到幾句,我猜是昨天她姐姐的離婚案開庭,她姐姐在法庭上做了偽證。”仿佛事情嚴重了,生氣發火就有了合理性。

何松石低頭皺眉看著陳珂:“你少管別人家的閑事。”說完把手上的資料往陳珂手裏一塞,轉身朝著另一邊的停車場快步走,“你爺爺真是沒說錯你,別人的事如數家珍,自己的事一無所知。”他在美國讀書時,陳珂的爺爺是他的導師。

陳珂吐了吐舌頭,一路小跑追上他的步伐:“何總,您去哪兒啊?”

“去車裏拿點東西,你先上去。”

向美蘭在 1 個小時前,接到了律師馮曉峰打來的電話,說了昨天在法庭上,向奕提交了自己的勞動合同。事後律師才知道,那是假的,向奕根本沒找到工作。

向美蘭抓緊時間幹完了手上的工作,趕在向奕去接孩子前沖了回去。

“你在想什麽!”剛進家門,她就安耐不住心中的火氣,大聲質問。

向奕正坐在陽臺上喝茶,聽到妹妹語氣不善,就走了出來,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馮曉峰都告訴我了。”不知道是走的急,還是氣的急,向美蘭滿臉通紅,“當庭作偽證,你這是犯法!”

向奕回避了問題,反而很堅定的說:“孩子撫養權是我的,必須是我的。”

“你瘋了嗎?紙包不住火這個道理,小時候還是你教會我的!”

“那我能怎麽辦?我就看著賀凡帶走我的孩子嗎?我的感受,你不懂。”向奕用平靜的語氣說著狠話,還挺理直氣壯,“結婚十幾年,我一無所有,只剩下這個孩子。沒了他,我就去死。我連死都不怕了,欺騙法庭又算什麽?”

向美蘭原本是一肚子怒火,可面對有些失去理智的姐姐,反而是氣餒了三分:“工作我們也有在找,總歸是能找到的。可你現在……你自己把自己逼入了絕境。萬一賀凡那邊發現了,你怎麽收場?”

向奕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個問題。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心裏的擔子越來越重,膽子也就越來越大。

“走一步是一步,賀凡也不是完美的人。”

向美蘭被她這一句話,弄得心裏拔涼拔涼的。她已經猜到了姐姐內心的想法,畢竟夫妻十多年,就賀凡為了賺錢游走在法律邊緣的做事風格,向奕手上不可能沒有賀凡的把柄。

只是沒想到,從小溫婉善良的姐姐,一個連小考作弊都不敢的姐姐,有一天會被逼的變成這樣的人,她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該是多麽的無助,多麽的絕望。

向美蘭心裏既生氣又傷心。她能理解姐姐為了孩子,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但是卻很難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不能發瘋,不能做不該做的事,不能用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孩子。有困難,我們一起想辦法克服……”她知道自己的話有多無力,聲音也就越來越小。

向奕冷冷地說:“空話。”

簡簡單單兩個字,向美蘭像是被當頭一棒。

她心裏很擔心:“那你有沒有想過,走歪路子,你是鬥不過賀凡的。”畢竟在這方面,賀凡是身經百戰,向奕不過是初出茅廬。

向奕沒說話。她是逼不得已才做出的決定,完全沒有思前想後過。但現在向美蘭提起來,向奕也意識到,等著自己的,將會是一場場更加激烈的鬥爭,只能贏,不能輸。

向美蘭看著姐姐那堅毅的眼神,知道她是提著一口氣在做這件事,輸了,那就是一敗塗地。以賀凡這種六親不認、有仇必報的性格,不會顧及什麽往日舊情,肯定會往死裏整向奕。

空氣仿佛凝固在這個瞬間,向美蘭居然越想越害怕,直到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轉身避開姐姐的視線,接起了電話:“何總,您找我什麽事?”洩光了火氣,聲音已是有些軟糯無力。

何松石心裏在笑,語氣卻是裝得冷冰冰:“公司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你提前下班?你還要我給你加獎金?”

提錢就慌,向美蘭趕緊說:“我把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才走的。”

“立刻回來加班。” 何松石不聽她解釋,“到小區門口給我打電話。”

向美蘭掛了電話,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姐姐。向奕側著身,雙眼怔怔地看著沙發上的靠墊,空洞的眼神裏透著一股不屈不撓的堅毅,這大概就是一個母親最後的力量吧。

向美蘭嘆了口氣,說了句:“我回公司加班。”

事已至此,只能一起面對了。

她到了樓下,給何松石打電話,才知道他就在小區門口的南巷咖啡館。

這是個熱門地方,不僅是南巷小區單裏身人士的後廚房,也是附近罕見的裝修別致、價格公道的約會聖地。

即便是不到五點,裏面也幾乎座無虛席。

何松石坐在最角落的沙發上,已經換上了一身休閑裝,英俊清朗的眉眼,帶著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看著窗外的人群從面前走過,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隨意親和。

“何總。”向美蘭在桌椅人群間一路穿梭,走到他邊上。

何松石的座位是個弧形的情侶座,向美蘭沒有猶豫,直接從隔壁桌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他對面。

何松石看到她來,拿起桌上的菜單:“你吃什麽?”

“我回家吃。”她是抱著加班心情來這裏的,想著何松石大概是要布置什麽新工作,還非得面對面說。

何松石看了她一眼,聲音低低沈沈的很好聽:“這個點‘加班’不管飯,你姐姐該覺得我是個什麽老板?”

向美蘭輕輕嘆了口氣:“那我就喝點啤酒吧。”

何松石心情極好,也沒問向美蘭的意見,點了兩份同樣的通心粉,要了兩杯雪莉酒,一邊喝,一邊看看看她,看看窗外。

天氣逐漸寒冷,路上隨處可見的情侶,或相互挽著,或手拉著手,溫暖著對方。這樣的季節,正適合談情說愛。

向美蘭心裏塞滿了公事和私事,亂糟糟的,看到面前有酒,端起來就一飲而盡了。

一旁細嚼慢咽的何松石,悠閑自在的擦了擦嘴,說:“你喝酒都這麽猛?”

“看心情。”她答的很認真,眼睛還怔怔地盯著空了的酒杯。

向美蘭滿臉寫著“心事重重”四個大字,在何松石看來,卻是有點孩子氣:“我家裏還有好酒,下次開的時候叫上你。”

“可不敢再喝您的酒了。”

何松石低笑了一聲:“那今天這頓,你買單?”

向美蘭回過神來:“不對啊,哪有出來‘加班’,還要請老板吃飯的!”

何松石盯著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那眼神仿佛要望穿她的心,這一刻向美蘭突然醒悟過來,她的心事,生活上無非是趕緊幫姐姐找工作,把事情圓過去,見招拆招的對付賀凡;而工作上,無非就是和單總談判。

這些在何松石目前所經歷的困難面前,不值一提。他都能笑的沒心沒肺,自己為什麽愁眉不展?有困難,去面對,去解決便是了。

“何總,您讓我去找單宇,這事情我心裏挺沒底的。”

何松石略皺了下眉:“你沒底什麽?”

“風潤為什麽、又怎麽可能願意把股份賣給我們?我主動去找單宇,會不會讓他覺得我們是示弱?會不會開個特別高的價格?”她一股腦兒拋出三個問題,認真的等著他解惑。

何松石用叉子慢慢的卷著通心粉,漫不經心地說:“你不去試,怎麽知道不行?”沖她笑了一下,調侃道,“在‘成功’到達的終點之前,大家管它叫異想天開。”

這個笑容暧昧十足,向美蘭趕緊避開了他的目光。

向美蘭一臉只談公事的嚴肅,何松石只好順著她,也認真了起來:“把你算的價格給我看。”

向美蘭從桌上抽了張紙巾,寫上價格:“這是風潤的保本價,如果低於這個價格,風潤這次收購富利股份的行為,就會虧。”

何松石拿過來看了眼:“過幾天,單宇在市立大學有一場演講,只面向學生,人少容易和他說上話,我幫你弄張入場券。”

說到市立大學,向美蘭像是想起了什麽:“最近好像經常能看到,市立大學的名字出現在媒體頭版頭條。”

何松石說:“市政府準備建一座跨海大橋,市立大學承擔了設計和部分工程建設規劃。”

這個項目在名都已經是家喻戶曉。

跨海大橋工程浩大,投資超百億。據悉,市政府將開放 45%的股份給民間資本。有名有利的項目,民資爭著參股,銀行搶著貸款。

向美蘭說:“這麽說,市立大學在這個項目裏,地位舉足輕重。”

何松石點點頭:“周五的這場演講會,說白了,哪位企業家被邀請作為嘉賓,等於就是進了項目的投資候選名單。”

有機會投資跨海大橋,那看來,風潤確實有調動資金的需求。這就解釋了向美蘭第一個疑惑,風潤為什麽會想出售富利地產的股份。

何松石從向美蘭手裏拿過筆,寫下了一個 8%:“這是我的開價,你直接告訴他。”

只給風潤 8%的利潤。向美蘭倒吸一口冷氣,要和財大氣粗,又勢在必得的萬州商會抗衡,這個價格幾乎沒有勝算。

她問:“有商談餘地嗎?”

何松石順手替向美蘭倒了半杯水在她酒杯裏:“餘地?”他笑著說出這兩個字,聽著卻有點冷冰冰,單宇也沒給過他餘地。

向美蘭問出那句話之後,也又覺得略欠妥當。在她看來,何松石讓她去見單宇,不過是談判策略而已。她的任務就是壓價,方便之後何松石和單宇進行實質性談判時,能夠讓單宇最大幅度的讓步。

餘不餘地的,是商業機密,和她沒有關系,也不該她知道。

“沒有餘地,把我榨幹了也就這點錢。”何松石倒是毫不避諱她的問題,“現在風潤對外放出的風聲是 15%就賣。我這裏只給半價,能不能談成,看你本事。”說罷,就一臉猶然無愁的樣子,繼續專心吃了起來。

向美蘭看著他,實在不解,為何此時的他還能如此氣定神閑,笑的毫無雜念,忍不住問他:“你不怕輸光嗎?”何松石若是拿不到風潤的股份,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富利地產的控制權,那棟大廈裏風景最好的辦公室,將不再屬於他,不再姓何。

何松石不以為然,調侃著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原本就是子承父業。風潤的出現,沒準就是天意,就是老天爺想讓我卸下重擔,餘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壞事,未必全是壞事。”

恰在此時,有一輛車從窗外的風雪中緩緩駛過。閃亮的車前燈穿透玻璃,劃過向美蘭的臉頰,又照亮了何松石的身形。光影交錯間,向美蘭才註意到何松石今天的特別之處。

還是第一次,她看到他沒有戴領帶,連襯衫領口的扣子都是松著的,襯在休閑西裝裏,整個人顯得格外清雅。

他正平靜地說著:“要不是風潤,我們也沒機會認識。”

向美蘭慌忙低下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餐碟,直到那束燈光完全消失。

“若是萬一被我談成了,你給我什麽好處?”她是直來直去的脾氣。

“你要是能談成功,我給你一封 7 位數的紅包,再給你換個獨立辦公室。”何松石淡淡笑了一下,“你還不從北城辭職,無非是等年終獎。”

既然直接談錢,那向美蘭回的也很瀟灑:“何總,如果我能遇見更好的際遇,您不擔心我背叛您嗎?畢竟,業內皆知,我從來只認錢。誰出價高,我就忠於誰。”

何松石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語氣風淡雲輕:“事情還沒做呢,就想跟我談條件?”眼神裏閃過一絲犀利,他從來不喜歡討價還價。

向美蘭倒是坦蕩:“認錢不認人,這不就是你選我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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