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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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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後,伊恩羞恥得腦袋都要冒出氣來,整個人縮在被子裏面假裝自己睡著了。

等到塞德裏克離開,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聽不見後,伊恩才睜開假寐的眼睛,掀開被子,狠狠拍了下尾巴,惱它不聽話亂動,害得自己差點被塞德裏克發現端倪。

結果酥麻的快感直沖天靈蓋,伊恩腿根一軟,前撲在床上,抱著枕頭急促地喘著小氣,身體抽搐了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粘膩的濕潤感一點點從尾椎骨暈染開來。

這根憑空出現的尾巴,又把伊恩好不容易安寧些的生活攪動地亂七八糟。

更換衣服時,伊恩又沮喪地發現,這一夜過後,小腹上的愛心蝶翼印記顏色也變深了,從櫻花般透明的淡粉色漸變成櫻桃般的深粉紅色,與小腹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身體接踵而至的奇怪變化讓伊恩整日惶惶不安,課上更是無心聽講,坐立不安地趴在桌子上,筆頭雖是跟著老師的講課不停寫動著,但細看本子上全都是亂不成章的潦草字跡。

這門課是原典釋讀課,本就晦澀難懂的經典,還被授課神父念得毫無起伏,聽著讓人昏昏欲睡。

迷迷瞪瞪之間,什麽“審判”、“古蛇”、“魔鬼”這些字眼陸陸續續地傳入伊恩的耳朵裏,一瞬間伊恩抓住這條從腦海中險些一閃而過的線索。

惡魔。

“犯罪的是屬魔鬼,因為魔鬼從起初就犯罪。神的兒子顯現出來,為要除滅魔鬼的作為。凡從神生的,就不犯罪,因神的道存在他心裏,他也不能犯罪,因為他是由神生的。”

“從此就顯出誰是神的兒女,誰是魔鬼的兒女……”

正經的教會學校極少會公開提及有關惡魔的說法,這也是當今教會的作風,對於惡魔的問題一直保持避而不談的態度,為了避免讓邪惡的觀念過早沾染愚昧抑或是尚未發育成熟的心靈,也是為了防止民間異教崇拜的孳生和巫術的泛濫。

在這所以虔誠聖潔為訓的學校,自然也見不到任何有關惡魔邪靈的肖像圖紋,有的都是寶相莊嚴的神像以及擁簇在神周圍、儀態優雅的天使。

伊恩在幼年時聽坊間談及過惡魔,是神明的敵人是萬惡的源泉,突發的死亡、不明的惡疾、墮落的人格皆是惡魔引起的。那時候,聲勢浩大的審判運動才沒過去幾十年,人人自危的大恐慌尚未消散,哪怕是在偏僻的鄉鎮,也時不時有被定罪為巫師的凡人被一路押送到廣場中央的處刑臺。

鮮紅的血液在鋥亮的刀鋒下噴射而出,飛濺到周圍一張張躁動扭曲的面孔上,餘溫未散的血珠散發著令人翻腸攪肚的腥味。

他的眼睛瞬間清醒。

漆黑色的桃尖尾巴、小腹上的汙穢花紋……以及那個雨夜誤入的標本室……一切的一切都毫無懸念地指向伊恩此前從不願意觸及的、來自黑暗之處的東西。

授課神父還在講臺上用一成不變的遲緩語調講道:“務要謹守、警醒,因為你們的仇敵魔鬼,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游行,尋找可吞吃的人。但你們要靠著主,倚靠他的大能大力,穿戴神所賜予的全副武裝,就能抵擋惡魔的詭計。真理的聖靈自與你們同在。”

神所賜予的……

伊恩暗自記在心裏。

課後,同學們私底下議論紛紛,奇怪為何這次的原典釋讀沒有接著講上一次課還沒講完的福音書,反而是沒頭沒尾地講了新章節。

“我知道了!一定是跟那件事有關!”文森特豎起手指煞有其事地說道,他是一個長相精瘦的男生,站在那兒如竹竿條一般,為人熱絡,什麽事情都喜歡摻和一腳。

伊恩一向不合群,也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塞德裏克自然也不會與他談及這些流語逸聞,聽到其他人的談論,也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聽文森特講。

原來是前幾天隔壁城市發生了一起惡魔契約書案,當地的主教被教會的修女們集體指控在施展黑魔法,聲稱要讓深淵之主降臨於世,並強迫她們與自己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事情敗露之後,檢察官在搜查證據的過程中發現這位主教竟在地窖中舉行召喚惡魔的儀式,據當事人描述,地窖四面八方都被塗上了某種猩紅色的詭異圖紋,墻角和中央法陣外都布滿了動物腐爛的屍體,惡臭之味溢滿逼仄的空間。

在主教的房間裏還搜查出一份惡魔契約書,羊皮卷的前半篇是以拉丁文書寫,後半卷則是左右反寫密文,字跡不似出自主教之手,末尾還有一個與地窖圖紋類似的印章。據這份惡魔契約書的描述,當契約結成,主教將會今後的五十年內享盡人間一切歡樂,死後與惡魔一同永生。

惡魔契約書成為鐵板釘釘的罪證,這位主教被立刻處以極刑。雖然當今教皇上任之後,為了安撫人心,取消了包括火刑在內的一幹慘絕人寰的酷刑,但傳統的死刑執行方法還依舊保留。據說,斷頭鍘落下之前,那位主教高呼“上帝已死,而皈依於深淵之主的將獲得真正的永生。”其罪行影響之惡劣,讓好不容易清理完審判運動殘留的教廷又不得不加緊對異教的戒備。

文森特每講一句,伊恩的臉就慘白一分。

怎麽辦,要是求助於神父,自己會不會被看作與惡魔有染的異教徒,像那位主教一樣被送上斷頭臺?他既不想今後一直藏著尾巴生活,也不想因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輕輕觸碰褲縫,感受到不屬於腿部的條狀凸起,得益於還未回暖的天氣,單從厚實的棉褲外,很難看出腿邊居然還綁著一條尾巴。

尾巴即使被綁著也並不安分,下擺的桃心尖尖持續拍打著,似乎在宣洩著自己的不滿。伊恩努力無視身體上的異樣,生怕別人看出端倪,尤其是與他關系最近的塞德裏克。

虔誠的聖殿騎士,神明最忠誠的擁護者,堅決的異教鏟除者,如若知道自己的朋友已經沾染了惡魔的氣息……伊恩不敢想象塞德裏克會對自己有多失望。

……

自上次在晨禱時當眾暈倒之後,伊恩就再也不敢踏進教堂一步,每每路過這座神聖靜穆的宏偉建築時,那通體肌膚被火焰灼燒的疼痛都令他心有餘悸。

他也有些日子沒有去參加唱詩班訓練了,雖然心底裏很不舍,但現在的情況著實不允許他再與教堂有過多接觸,可惜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告訴亞度尼斯自己決定退出唱詩班。

沈重的鐘聲響起,自教堂高聳入雲的塔尖回蕩於整個校園,樓頂的白鴿振翅掠過天際,留下一道朦朧的黑影。

伊恩在教堂外踟躇不定,唱詩班的例行訓練即將結束,不一會兒亞度尼斯就會出來了,他該怎麽妥當地開口跟亞度尼斯說自己以後不來訓練了呢。

亞度尼斯聽完自己的話後會怎麽想?是不是會覺得自己膽小、怯懦、懶惰,對神明的信仰不純凈。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眸會露出什麽樣的神色?嫌棄?厭惡?

一想到馬上要給亞度尼斯留下不好的印象,伊恩就心如刀絞。若是他能繼續忍受,也不必到這一地步。這是神對自己降下的懲罰嗎?身染汙濁之物是否是對自己信仰之心不純凈所造成的苦難嗎?

當第七下鐘聲敲響時,唱詩班的成員們從教堂裏魚貫而出,伊恩趕緊躲在榕樹後,用粗大的樹幹遮擋住自己的身影。

透過茂密的枝葉,能看到典雅的白色沒膝長袍隨著步伐擺動,像是海浪尖頭翻滾著的一簇簇浪花。

想到自己今後也沒機會再穿上這身著裝,伊恩的眼睛黯淡了片刻,往大榕樹裏靠了靠,隱去大半個身形。

等學生們三三兩兩散得差不多了,亞度尼斯才閑庭信步地出現在門口,伊恩剛從榕樹後面邁出一步,就看見朱利安緊跟其後叫住了亞度尼斯。

兩人面對面站在教堂門口,似乎是聊起了什麽有趣的話題,朱利安對亞度尼斯那種過度的喜悅溢於言表,過度到雜糅著某些不自知的越界,仰起頭頻頻發出清脆的笑聲,露出一排雪白的上牙。

亞度尼斯一如既往地掛著富有親和力的笑意,伊恩知道聽亞度尼斯講話簡直是一種享受,他的語速不緊不慢,總能讓兩個人交流的節奏把握在一個合適的範圍裏,不像其他神父慣用的說教口吻,枯燥晦澀的教義經典在他的嘴中脫胎換骨成充盈著自然生息的萬物法理,既能與之言談者的心靈如沐春風,又能在潛移默化中將這番珠璣字句銘記於心。

伊恩躲在樹後焦躁地用手指扣著樹皮,等著朱利安聊完後趕緊離開。可兩人看起來有很多話題要聊,遲遲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他有些好奇朱利安到底在和亞度尼斯聊些什麽內容,悄悄向前探出身子,沒留心自己腳踩到了地上的枯枝落葉,窸窣的聲響讓伊恩做賊心虛地豎起汗毛。

然後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雙流轉著瑩光的祖母綠眼睛。

在敞亮的日光下,伊恩被這雙眼睛牢牢鎖定在原地,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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