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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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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談話

偏殿內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江無眠身上,餘尚書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江無眠,又瞧了瞧建元帝手中賬簿,所用紙張一眼看出是水紋紙,是誰送上的不言而喻。

“陛下,戶部今年用度緊張,單是近來幾月,軍費險些超過預算。”情況沒這麽嚴重,餘尚書僅是挑著最為嚴重的後果講了兩句。

他擔心自己不說得嚴重些,建元帝能將戶部花到虧空!

提到近來軍費開支,建元帝借此接過話題,“朕也未曾想到,韓昭鴻竟歹毒至此,不僅想將朕的性命留下,還想謀權篡位!”

在場之人何嘗聽不出建元帝的怒氣,當即表開忠心,江無眠跟在後面喊了幾句,心中算著能從餘尚書這兒調出多少糧草支援前面。

當前尚不清楚韓昭鴻聯絡了多少人,底下還有多少私兵與官兵成了叛軍,再多調動一些人和武器鎮壓叛亂才是正事。

建元帝示意眾人起身,“眾位愛卿忠心耿耿,朕心中明了。此番大難不死,朕能信任的也只有諸位愛卿了。”雖然有人是沖著功名利祿錢,但好歹沒謀取江山和性命。

聽到建元帝這等話語,不管是不是被感動了,眾人臉上一片動容之情,表忠心的話不要錢一般撒在殿內。

建元帝示意眾位愛卿落座,他放下賬簿,拿起一份名單,目光森冷,“讓朕想不到的是,竟有如此之多的人想參與此等謀逆之事,意圖賺從龍之功!”

近來幾月建元帝雖說不在京師,但他耳目還沒斷,太子等人被蒙在鼓中,可部分錦衣衛與京師大營的首領是知曉的。

尤其是馮志,更是秘密離開大營去接人,除非是得了虎符調令,他一個京師將軍怎敢擅自離京?

伍陵直言不諱道:“陛下,此等亂臣賊子當立即誅殺,以儆效尤!”

建元帝手中拿的名單不做他想,上面必然是最近身具二心,試圖爭一爭從龍之功者。趁著明日大朝會人來齊了,直接將人一舉拿下,斷了韓昭鴻的內應!

當然,要考慮到這些人的故友親舊的情況,異心之人的反撲等等。

若是擔心如此,不若明面上找個理由,將人分而化之,軟禁於宮內,著人看守。

江無眠聽著眾人討論,內部清除一群蠹蟲,外部調動京師大營、禁中軍、錦衣衛與周邊衛所拱衛京師,圍城鐵桶一片。

正面戰場上,給予白楚寒最大的調兵權限,附近州府先緊著前線作戰將士,建元帝當即擬旨,著人連夜送到定陶。

江無眠作為代兵部侍郎,掌管的事情多於戰爭、軍費、糧草輜重、戰馬、戰船等相關,如今這等情形,他必然是要將手中的物資先行供給前線與京師。

他幽幽看了建元帝一眼,在聽到糧草調動時,直言道:“臣此行武器甚少,轟天雷更是隨用隨做,然因隨臣上京的相關人員較少,無法實現大批量生產,只能先供給前線使用。”

不等在場之人說他輕視京師,不註重建元帝與太子安全,身有異心等指控,江無眠淡然道:“然臣所馭乃是新式戰船,可在海面上實現遠距離對地轟炸。相匹配的彈藥不多,不過炸上數十日而已。”

眾人:“……”

一日、不,半夜之內就能將碼頭炸成一片廢墟,炸上一旬之多,豈不是要讓京師永久失去碼頭!

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視線落在江無眠身上,其中尤以建元帝為最,他深知江無眠這死要錢的性子,心有戚戚然算起自己和國庫的銀子,到底夠他造幾艘戰船來。

建元帝頷首,“既然如此,轟天雷送往前線,先行拿下叛賊!這等犯上作亂的奸佞之輩,萬死不辭其咎!另,京中同夥,明日一早大朝會上一網打盡,朕要以叛軍的項上人頭祭天祭祖!”

只聽建元帝這等言論便知他在這段時間裏受了多大刺激。

江無眠卻皺眉道:“陛下,犯上叛亂者高層斬首,理當如此。然其下有被哄騙者、罪名不抵斬首示眾死刑者,應照刑律所言宣判!您大可三族罪名加身,遇赦不赦,自此下三代為庶人不得科舉不得為商。”

該流放流放,該累計罪名累計罪名,但不應將所有人與韓昭鴻列在一等罪名——誅九族——之列。

建元帝面無表情審視江無眠,其餘朝臣更是緘默不言,太子更是瞠目結舌,心中僅有一句話可說:江侍郎莫不是失心瘋了!

建元帝是皇帝,皇帝遇刺,所參與者皆為叛軍,誅九族是理所當然,現在皇帝偷偷摸摸加幾個人就能平息怒火怎麽了?

律法當前又能如何,這裏除了太子與江無眠,誰沒參與過大周律法的修訂編纂?

讓他們當場寫一條,明日大朝會上宣布即刻生效都行!

江無眠寸步不讓,大周律法如此規定,自然是為限制部分人的權利,盡管它有部分不為人道且有漏洞,然律法就是一條底線,是當前統治者維護基層與中層穩定的工具。

建元帝今天能為了幾個人調低底線,等到晚年,豈不是能做昏君行為,肆意踐踏律法,連面上都不樂意裝上一裝?

他又道:“大周當前北有突厥,西有匈奴,若想征戰兩方必然先安內部,陛下以雷霆手段處置首惡,其餘從犯者該殺該剮、或流放或改造,用以明正典刑。”

伍次輔回過神來率先呵斥道:“若不以重典嚴懲,日後有人生不臣之心皆可效仿!陛下心有博愛,憐憫體恤百姓,然非此等行忤逆之舉的叛軍!”

江無眠輕咳一聲,義正辭嚴道:“伍次輔言之有理,首惡之徒千刀萬剮自是不為過,然其中叛軍有的是被裹挾至此,有的是不得不被上司稀裏糊塗地投入叛軍隊伍,甚至是叛軍以‘清君側’之名迷惑領軍,才導致此等禍事發生。

“若是有人陳明利害關系或是從一開始教導軍中士卒忠君思想,或許能從根本上杜絕這等犯上作亂的事情發生!對於這等被騙的將士,當是刑罰過後給予改正機會,教導正確思想,及時拉回正途,再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若是陛下從一開始將之全部列為生出二心的叛軍,難免會失去部分本該爭取的力量。自然,有些事論跡不論心,投身叛軍行忤逆之事,是不爭的事實,陛下理當懲罰,只是如何衡量,是要仔細琢磨。”

眾人順著江無眠所言思考,這樣一說確有道理,往常也有勸降者歸順大周既往不咎之說,現在不過是將這套理論用在叛軍身上。

何況江無眠又不是不讓建元帝放下恩怨,而是適當懲處,該如何處罰就如何處罰。甚至視情節嚴重性,斷掉幾代人的未來,殺人不過頭點地,江無眠這是要杜絕人入朝為官的可能啊。

一代人不在朝中任職,必然門庭衰落,三代人不在朝中任職,誰還認得誰?

雖說比不上誅九族,將人殺得幹幹凈凈以絕後患,但此舉也相差無幾,甚至比那更難受。

若是本身有能力在官場沈浮,卻迫於這等懲罰無緣科舉取士之路,看得見卻爭取不到,此舉是殺人誅心!

建元帝沒被江無眠的理論帶跑,不過他心下的惱怒已是消掉兩分。

正如江無眠所言,論跡不論心,這群人刺殺皇帝謀權篡位試圖顛倒乾坤是不爭的事實,只是部分人還算幹凈一點,尚且有救。

江無眠的意思也是爭取這群人,其餘人等該如何查辦就如何查辦,尤其是帶頭挑唆煽動的幾人,死罪更是難免。

不過最後那點限制倒是心狠手辣,有點不像是江無眠這小子出手,然建元帝一想他在嶺南大開殺戒,抄家毫不手軟的作態,一時之間也拿不準這到底是不是江無眠新想的點子。

他看江無眠的眼神都開始不對勁起來。

想不到你小子在嶺南也只是針對商隊,到了京城都敢對未來三代人出手。

江無眠想了想,還是為自己所剩無幾的名聲的辯駁幾句,“陛下,此為科舉取士的隱形審核條件,三代直系血緣之中為人清白無犯罪者才能入朝為官,本朝取士時也有此條作為參考。”

不然寫在卷面上的三代直系血親是白白擺在上頭彰顯筆跡的不成?

這不就是日後發展出來的政審,現在不過是個雛形,而且僅是作為參考憑據之一,最為主要的還是本人才能。

日後那是政審不過直接失去資格,現在還沒這麽嚴格,他不過是將其作為主要參考條件單獨列出來而已。

伍次輔眉頭一挑,與默不作聲的李閣老對視一眼,這確實不是秘密,但也是潛規則而已,不會放到明面來說。

江無眠知道此事還能將之用在這裏,腦子確實靈光,既保全了建元帝面子又能讓人不至於窩火,還能杜絕政敵的仕途發展,一箭雙雕之策。

五十年之內,這些失敗者都不會作為競爭對手出現在朝堂之上。若是再限制一番對方不能行商的資格,怕是百年之內都不能東山再起。

笑話,也不看看現在的讀書人現狀,寒門之內能有幾個走上金鑾殿的?

沒錢就意味著不能買書看書,不能拿筆墨紙硯練字,三代之後,書香門第只能作為祖上榮耀掛在嘴邊彰顯一番罷了!

建元帝沈默片刻,竟道一句:“刁鉆之計。

說是這麽說,可他言行舉止皆是讚同,連其餘人等也是默默認同。

昔日只說謝硯行此人踩著建元帝的底下來回溜達,今日一看,他這弟子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不僅踩著建元帝的底線蹦跶,完了還能將事情圓回去,好似任何困難在他手裏一轉都能轉成好事。

果真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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