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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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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處置

宴席用至子夜,人員進進出出,時不時能聽到驚呼慘叫哭嚎聲,廊下把守的人紋絲不動。

三更天時,傳來打更人的聲音,梆子聲傳至屋內,江無眠正翻過最後一頁。

初時幾十來人的宴席,僅剩下數十個,其餘大大小小全有問題,眼前的還算是幹凈。

上首的江無眠搖搖頭,悵然嘆口氣,憾道:“南康府留有諸位,實在是本府之幸。”

留下的領隊冷汗直流,能有您這位殺神,是我等的不幸啊!

今日坐在這兒,就是個錯誤!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個接一個的領隊被下獄。

敢於反抗的血濺三尺,雖不至於殺人,但這種天破個口子,投入地牢,那也是要人命的事兒。

難道江無眠如此有恃無恐,敢於在此地殺人嗎?就不怕商隊背後東家聯合起來向其施壓,令其以死謝罪嗎?

不過四品知府而已,頭頂有的是壓他一頭的人!

江無眠既然敢動,自然有所依仗。

若非拿到確切消息,他當然也不敢一次性得罪眾多本地商人。這不是明擺著砸自己飯碗,毀日後根基的事兒嗎?

南康衛所找出的證據足以將人釘死在地牢裏,秋後問斬都是輕的,便是朝廷問責他都能給出說法!

“眾位不必如此,人有善惡兩面,商隊亦有好壞之分。諸位能留下來,自然是得了認可。”江無眠笑著安撫道。

領隊們打個哆嗦,實在笑不出來,幹巴巴地陪著咧開嘴,形容扭曲。

此刻堂內食物盡涼,油膩味道傳開,與血腥味、花香味混為一團,聞之令人作嘔。

能在此地笑談開來,實在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江無眠與眾多甲士是見過血的,再惡劣的環境都待過,何時在意過這個。

環境惡劣,仍舊惡不過人心。

被拖入牢中的商隊,大多蘸著人血饅頭起來的,留下的倒沒做過大惡,各有各的劣處,但還有留有做人底線,這才是江無眠衡量的標準。

“日後南康府發展,還望諸位盡心盡力。”江無眠手放在賬簿上,緩緩道。

領隊面色僵硬,掃到翻完的賬簿,深吸一口氣,齊齊道:“必不負大人所托。”

有負江無眠期望的,全不在這裏了!

“好。今日更深夜重,便到這裏,恕本官不遠送了。”

哪裏還敢讓煞星送人!

眾領隊也不敢多做停留,步伐匆匆退場。

江無眠面無表情註視他們倉皇失措的背影,對蘇遠道:“關城門,連夜抄家,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殺。”

平淡語氣掩藏著殺意,今夜註定無眠。

有南康衛站在他這邊,一千五百人的甲士與新招募的二百水師,他想做何事,一切障礙如若無形之物。

年關之前,南康府上下震動,眾多大商隊領隊下獄,實在讓人不敢置信。

附近幾個府更是頻頻探取南康府消息,試圖從中獲取一手消息。

這已然不是南康府闔府上下的事情,商隊背後牽扯到的勢力五花八門,七扭八拐都能和朝中聯系上。

更不必說大些的商隊,能供養起來,定有門路可行。

背後靠山扶持商隊,借此獲取大額錢財。江無眠一刀斷了商隊未來,引得靠山震怒,已有人準備聯手對行省施壓,迫使江無眠放人。

順勢再將人趕下知府之位,推自己人上臺。

南康府韶遠縣的發展,落在有心人眼中,被人惦記上。可惜江無眠升職太快,又火速安排本地人把持縣衙,不好明目張膽塞人。

此刻得了機會,能將養熟的桃子摘到自己手中,還能除掉礙眼之人,實在美事一樁!

江無眠早有準備,一面抄家審訊,一面命書坊三班倒,趕出加刊來。

這回不是報紙,而是雜志刊要,由江無眠本人親自撰寫。

蘇遠與衛補之幾夜未眠,匆匆收尾,便聽到這事兒,不由面面相覷。

近些日子,他們是抄家查封兩不誤,江無眠負責審訊、查找證據、審判罪名。

涉事之人牽扯上千,橫跨多個府城,長達數十年之久,不是說十年之前就沒了,而是最為久遠的證據只能查到十年前。

府衙上下憋著一口氣,連帶南康府過年時都沒了喜慶,整個府城彌漫著肅殺之氣。

府衙之中,幾個師爺指揮得衙役團團轉,各類卷宗與筆墨齊飛,算盤與喊聲同響,亂糟糟混成一團,渾然是熱火朝天。

全然沒有外界的謹慎小心,緊張忐忑的氛圍。

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情緒,商隊涉及到的卷宗無數,甚至有部分懸案都能解決!

沒被清算的董通判與趙同知近些日子過的是兩眼一黑,上值時要面對南康衛,下值後又要心驚膽戰接觸來訪的商隊領隊。

不敢去攀知府的關系,只好從這兒找找路子,怕江無眠查來查去不滿意,將自己投入大牢。

他們怕,自個也怕啊!

兩人欲哭無淚,幾乎要住在府衙不走。

南康衛幫忙收尾後,蘇遠擔起城內巡邏的擔子,留衛補之跟在江無眠身邊,生怕有人狗急跳墻,直接行刺。

江無眠心中有數,他清理的多是毒瘤,但想連根拔起非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只能快刀斬亂麻,威懾一番,好為接下來的治理讓路。

商隊徹底散亂,外有膽大妄為者試圖就此分占市場份額,直接被本地審查程序卡住。

借此時機,崖山商隊異軍突起,暗中與書坊合作,吞吃本地大部分資源,留下部分由剩下的商隊一搶而空。

地牢之中,衛補之隨江無眠緩步入內,兩人身後是麻木的衙役與獄卒。

潮濕黴味與血腥味混雜,另有排洩物與嘔吐物味道彌漫開來,兩人好似渾然不覺,淡定推門而入。

深處是單人間,關押重罪之人,譬如江洋大盜、連環殺人犯、略賣人之類。

馬領隊的好友楚領隊正位於此,對面單間正是孟福孟領隊。

楚領隊哪兒還有宴席上光鮮亮麗的模樣,囚服穿在身上,一副潦倒之人的滄桑面容。不過半月,已是看不出原樣來。

有人進來,他臉色蒼白蜷縮成一團,實在沒什麽力氣站起身,蠕動兩三下後背貼墻,寒意乍然侵體,提醒他尚且幸存的事實。

如此懼怕來人,皆是因為對面單間的典型例子——孟領隊勉強露出個人形來,自他角度看,胸膛尚有起伏,然孟福不時痙攣兩下,證明人不是睡了而是昏過去。

“楚領隊。”江無眠客氣地道,“關於你違反朝中律法,放印子錢、強行征收百姓田產、占據他人祖宅等事,尚有幾個疑點需要解答,麻煩楚領隊交代一二,配合府衙調查。”

衛補之目不斜視,心中想法萬千也沒外露。

自打把人關入牢中,他見多了江無眠這番嘴上客客氣氣,實則淡漠毫不關心人死活,一心只要撬情報的真面目。

謝硯行就是個眼瞎書生!

這特麽是信裏誇耀的生性良善、為人內斂的小徒弟?

生性多疑、為人涼薄、野心勃勃才是真!

大年三十上趕著來地牢審問,也不嫌晦氣。

衛補之滿心槽點無從說起,直接忽視耳邊有氣無力的問答。

一熬便是半天,獄卒帶來的紙張上寫滿罪狀,最終簽字畫押,留下指印,俯首認罪。

江無眠迎著正午的天,瞇眼踏出地牢,負手而立,幾息後對衛補之道:“辛苦衛僉事隨行。今日本是年夜飯,勞累衛僉事與一幹兄弟奔波勞碌,在下深感愧疚,醉流霞外送幾桌宴席以作彌補,不好在外用食,便擺在了衙門處,衛僉事自行去用。”

衛補之敏銳察覺,江無眠親手制造了楚孟兩人的慘狀,情緒上毫無起伏,仿若是平常的喝水吃飯一般平常。

他心臟重重一沈,抱拳離去,暗中怒罵:謝硯行這什麽邪門運氣,一兩個的弟子養成這般模樣!

穿過忙碌六房與花廳,到了後院,幾處廂房內傳來熱鬧響聲與食物香味,勾的人饞蟲亂跑。

推來門來,氤氳熱氣模糊人的視線,有人高聲叫著,“衛僉事,可叫兄弟們好等,就差你一人,快些入座來!”

衛補之笑罵一聲,凈手過去,心底叫了一聲“奢靡”,這醉流霞真不愧是韶遠縣最為出色的食肆。

滿桌的菜,香料放得毫不吝嗇。南康府上雖有大量香料產出,然這一桌起碼要花上百兩的銀子,著實令人大開眼界。

最為引人矚目的是桌上一瓦罐,底下還帶炭火,眼看將熄,衛補之指著它道:“瓦罐裏要自己做?”

醉流霞留下的夥計忙笑著道:“大人說笑了,哪裏勞各位動手,這炭火是為保溫保味。”

他手腳麻利掀開,期間不忘給江無眠說好話,“大人一早命廚房備下,選山珍海味、飛禽走獸燴制一瓦罐中,又添高湯與好酒熬煮,文火三日不熄,得此一罐湯。”

此湯一出,震得人頭腦一片空白,不僅是為其覆雜程序,也是為這一罐湯的價格。

衛補之離得近,神智恍惚片刻,只想質問江無眠,你特麽到底有多少錢!

這喝的哪是湯,是金子啊!

江無眠沒空解答這一問題,他正忙著編纂文章,並非是報紙,而是雜志刊,內容是本次的商隊事件,連雜志名都簡明扼要——南康商隊揭秘。

一經發行,火速傳向每個關註此地的人手中。

僥幸逃過一劫的馬領隊得知此事,立刻搶了一刊來。

好友楚領隊被人帶走時的,他萬分不敢置信,忐忑不安等待閻王點名。然一場宴席下來,自己竟是幸存之一,心中不由慶幸,又為楚領隊下獄的事實萬感覆雜。

如今有途徑得知內情,立刻發動人手買來首刊,迫不及待翻開,扉頁處留有一道寄語,“小惡不容於鄉,大惡不容於國。”

名為商隊揭秘,寄語卻以“惡”來形容。

馬領隊一片慘然之色,竟是不敢翻開。

到底是何等之“惡”,以至江知府不顧商隊背後牽扯,直將人下獄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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