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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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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夏季的夜晚,和涼爽不沾邊。

為了不驚動屋裏的人車子沒發動,沒發動當然沒開空調,車內只有更悶熱。

一定是這樣,不然嚴田腦門子上怎麽全是汗呢?

只顧得上飆汗顧不上說話,嚴田垂首不語。

孟禮四下瞅瞅,指一指後方一戶人家:“剛才說的搬家車,是這家嗎?”

嚴田喉頭梗動:“是。”

“這家人和你認識?不然怎麽能讓你隨便用人家的車呢。”孟禮神色無邪。

“孟先生別說笑了,”

嚴田仍然低著頭,“哪有什麽搬家的住戶,是我提前聯系搬家公司,裝模作樣忙一忙。”

“叫我名字。”

嚴田眼睛定在方向盤底端叫一聲:“孟禮。”

“哦。”孟禮答應一聲,沒別的話。

二樓窗戶裏手電筒的光束依次晃過,看來帽子叔叔認真負責在搜查,嚴田實在繃不住,深吸一口氣:“抱歉,我早知道董事長今天的計劃卻閉口不談,我實在有違朋友之義。”

“朋友之義,”

這幾個字在孟禮舌尖劃過,他輕輕笑一笑,“隨你怎麽說吧。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麽?”嚴田追問。

“你請搬家公司,要想查都不是難事,到時候你們董事長面前你怎麽交代?”

“你擔心我的處境?”嚴田來不及多想問出口,擡眼望見後視鏡裏孟禮狹長的眼睛。

對視片刻,嚴田搖一搖頭:“移動端下單,空置的房子,查不出來的。再說董事長的心思,一時半刻應當不會放在我身上。”

孟禮輕嘆:“是啊,這回他應該氣得不輕。”

嚴田附和,孟禮手掌上移握上肩頭:“你也這麽覺得?你覺得我過分了?”

“是……”

嚴田聲音極低,“是您和路總,不是你。你們也沒有過分,老爺子身在高位久了,見不得有人忤逆,有時做法太過極端,幸好沒有鑄成大錯。”

孟禮一聽這話,追問什麽大錯,嚴田以肩膀為中心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又麻又僵,只得完完整整敘述一遍路嶄巖的計劃。

“……什麽仇什麽怨?他要這樣往死裏整我?”孟禮聽完神色幾變。

“您放心,路總不會讓他得逞的,路總親口說,”

嚴田原封不動引用路秦川當時的話,“路總不會坐視您受到傷害。”

“嚴田,”

孟禮下巴仰起眼睛半闔,“你撮合我和你們路總?”

嚴田:“您二位不必我撮合。”

“是麽,”

孟禮細細註目,“也是,我倆孽緣源遠流長,怎麽拆也拆不開。”

他觀察到嚴助理喲,耳垂以下下頜角以上,剛直平削的面部肌肉有一瞬間的收緊,那是咬肌發力的緣故,嚴田的內心一定不像表面上這麽平靜。

“只是有時候,”

孟禮松開手,靠在副駕座椅裏深深呼出一口氣,“我也會覺得好累。”

嚴田:“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之前路秦川看見我沒個好臉色,”

孟禮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吧?我倆在他辦公室那些荒唐事。”

他問出一個問題,但是好像不需求嚴田真的回答,沒留氣口繼續說:“那是因為他以為我出軌。嚴助理,”

臉轉過來,“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麽。”

“您不是,”

嚴田答道,猶豫片刻還是說,“我看見了您腰上……那時路總在氣頭上,您別和他計較。”

“你看見了?”孟禮嘴角抿一抿,“我腰上的什麽?”

“紋身。”嚴田咬咬牙說出口。

孟禮唔一聲。

安靜片刻,孟禮突兀開口。

“嗯,那我說點你不知道的。路秦川有個家庭醫生對吧?你一定認識,他讓我脫光趴餐桌上親手給我紋的,那個醫生就在旁邊看。現在我又要忍受他爹的折磨,你說說看,得是什麽樣的聖母才能毫無芥蒂不計較?”

狹小的轎車內室,不恰當的社交距離,孟禮吐氣:“有時候我想,不如真的出軌看看呢。”

嚴田張嘴結舌。

“嚴助理,除了紋身,你還看見什麽?”

嚴田無聲回答:沒有。

這是一句謊話,孟禮冷眼一瞟,看見嚴田褲子詭異地突出一個角。

呵,男的。

要是嚴田少替路家父子說兩句話,孟禮可能還不會下手。

“你看了,這麽大反應,那你為什麽話裏話外還替他們兩個姓路的孫子開脫?”

孟禮幾乎是氣聲,“‘身居高位久了’、‘不過手段極端一點’、‘路總是氣頭上而已’,‘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您別計較’。”

“嚴田,你不覺得你說這些話很惡心嗎?”

一邊愧疚一邊忍不住搏起,嚴田臉上汗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了,”孟禮欺進,“勾八和腦子分得門兒清,是吧?”

嚴田抗拒:“我、我是山裏的孩子,學業都是董事長資助,畢業以後直接入職仟夢跟路總,我不能分不清。”

“原來是寒門貴子,”

孟禮嘲笑,“你說,他們這些人花點錢,咱們這就得感恩戴德把命給了,是這樣嗎?”

“可是,公平嗎?”

嚴田沒有抵擋得住誘惑,腦袋轉向他,兩人的嘴唇近在咫尺,嚴田最後的意志發聲:“您今天是氣狠了,別這樣。”

“叫我名字,別總是您您您的,我不愛看別人俯首帖耳,沒這個愛好。”

“孟禮。”嚴田像個木偶,一切聽從孟禮的指揮。

“你怎麽知道我對你是生氣,而不是感激?”

孟禮語氣甜蜜又惡狠狠,“路秦川為我做什麽,在我眼裏都是應該的,你不一樣,你為什麽擡手救我?”

無限的接近,車內氣溫再升兩個度,孟禮氣勢逼人,可是到達某個節點他忽然退開,塌著腰背陷在座椅裏,目光漫無目的透過擋風玻璃不知在看什麽。

“算了,你也就是見色起意。我謝謝你,記你的情,回頭跟路秦川說你幾句好話,行了吧?別的你也不稀罕。”

“不是……”嚴田否認,徒然地擡手好像挽留,但更多的辯駁的話卻說不出。

孟禮打斷:“沒什麽動靜了,你進去看看吧。”

“進去?”嚴田臉上有一絲悵然。

“嗯,”孟禮百無聊賴好像力氣花完,癱在副駕裏,“因為我猜你不願意跟我多待,你不得進去看麽。”

“沒有,您誤會了。”

空幾秒,嚴田又說,“你誤會了,孟禮。”

孟禮揮揮手,幹脆閉上眼。

過去很久,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發動機低鳴,車子緩緩啟動。

到仟夢分部樓下,嚴田把車停好看樣子有話想說,孟禮沒給機會,推開車門徑直出去。上樓以後他沒急著開燈,站在窗戶後面的暗影裏往外看。

好啊,好啊,嚴田的車像是看見蛇怪的眼睛,石化似的,一動不動杵在樓下,許久也沒挪窩。

瞌睡有人給遞枕頭,路嶄巖和路秦川身邊有這麽個人,這麽個人有這麽點說不了的心思,孟禮簡直可以預見自己的計劃能順利多少。

舒服了。

-

這天的事,孟禮在心裏狠狠記一筆,不過沒有表面發作。

有時候孟禮也會反省,反省他自己,以前就是太魯,一點氣不肯咽,一點虧不肯吃,有什麽都要露在面上,生來不知道忍氣吞聲四個字怎麽寫。

這樣的性格有好有不好,痛快是痛快,但常常並不是達成目的最有效的方法。

路嶄巖態度有所軟化的樣子,自己沒上門,倒是路秦川奶奶過來Z市一趟,說是旅游。

老太太七十多依然很矯健,看見孟禮和顏悅色,還送一個金佛吊牌當見面禮。

路秦川私底下說,這是替路嶄巖說和來了,孟禮拿著半個巴掌大的金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時非常躊躇。

“拿著吧,新媳婦兒。”路秦川笑著撞撞他的腰。

“你能不能滾了?”孟禮瞪眼。

“不認?”路秦川笑嘻嘻,“你親口跟我爸說的,說我是悅晴的姑爺,現在不承認?”

孟禮張張嘴,顯出遲疑的神色,然後很挫敗地晃晃脖子:“其實我在悅晴說不上話。”

“什麽意思?”路秦川笑意落一落,敏銳地說,“你在害怕什麽?”

“怕個鬼。”孟禮不願多說的樣子,扭頭要走。

“孟禮,”

路秦川拉住他,“跟我還不說?你這幾天晚上總睡不好,我不知道?”

孟禮斜眼看人:“你又知道了?”

路秦川說我怎麽不知道:“咱倆雖然沒睡一屋,但是一墻之隔,你起床開燈出去去客廳,我聾嗎我聽不見?”

“我睡不好,”

孟禮不承認,“那是因為這幾天戲不順。你們這個影視城最近太熱鬧了吧,三天兩頭有隔壁組過來打招呼,煩死人了。”

“我讓他們把你們那個區封起來。”路秦川立刻表態。

“別,”孟禮不讓,“剛剛全開放,像話麽?你爸更生氣,誰知道他一生氣會幹出點兒什麽事。”

提到“你爸”,他不明顯地瑟縮一下。

路秦川抓他的手攥得更緊:“我爸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看在悅晴的面子上,”

孟禮幾次開口,最終選擇說出來的樣子,看起來心煩意亂,“悅晴現在是我的護身符。但是你知道嗎,我爸媽他們,生病生小孩兒都不跟我說,不讓我摻和,真沒當我是一家人,我要是真出什麽事你認為他們會管嗎?”

“這樣,”

路秦川想一想提議,“我找律師留底,保留追訴權,我爸再有得罪你的時候你隨時可以起訴,行嗎?”

孟禮胡亂搖搖頭不願意多說,路秦川又說讓丁效在仟夢也領一份薪水,多一重保障,又說讓路嶄巖寫保證書,又問:“是因為嚴田?”

嚴田回仟夢照常給路秦川當助理,不知道路秦川跟他爹怎麽談的,孟禮說不關嚴助理的事。

“我想讓你有點安全感。”路秦川誠懇剖白。

孟禮嗤笑:“老子感覺安全得很,不需要你瞎忙活。”

這時候是白天,說這話的是白天的孟禮。

到晚上,晚上的孟禮悄無聲息推開路秦川的房門,掀開被子鉆上床。

他的眼睛下面有淺淺一團烏青,反襯眼珠子亮得不正常,特別亮,像狼一樣,裏面的欲望幽深的同時又很淺顯,對探險的獵人來說像是唾手可得又像是無上挑戰,危險又誘人。

他的手腳冰涼他的身體滾燙,他的神情厭煩又引誘:“行行好,給我弄睡著吧,再不睡明天的戲我別拍了。”

說完無聲地滾進路秦川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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