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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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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接下來幾天,孟禮每天趁路秦川早上出發以後上28西溜達一圈。

進門以後直奔走廊書格,翻來覆去盤那天無意間發現的皮質相冊,翻到哪一頁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原樣不同,往外擺一點或者往裏推一點,顯眼又隱蔽地,留下一點點痕跡。

往外走的時候呢,茶幾上的雜志碰移一點,餐桌椅子挪動一下,最後再施施然帶上門。

一天不被發現,沒事,兩天呢,三天呢,一周呢。

孟禮篤定路秦川遲早會發現,因為他每次去看,那本相冊都和前一天他離開的時候擺放位置有變化,說明什麽,說明路秦川也天天看唄。

怎麽說,咱們這是活成了白月光的模樣?孟禮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或許他和路秦川是沒緣分,最開始路秦川熱乎的時候他很逃避,好不容易他邁過心裏的坎兒接受下來,好沒兩年路秦川跑了。

他們倆好像一直這樣,節奏不太同步,他用心的時候路秦川漫不經心,路秦川上頭的時候,他又沒什麽感覺。

糾纏到今天,一地雞毛。

哎呀我說命運吶。

孟禮感慨良久,足足有兩分鐘吧,開始著手下一步計劃。

下一步要借個力,孟禮讓小胡打聽打聽B市有沒有老中醫,說是最近睡眠不很好。

小胡原地大驚失色:“啊!失眠可是大問題,孟哥你不會抑郁了吧!”

“去去去,”

孟禮腦門子掛黑線,“你盼我點兒好的吧。就是睡不著,這幾天晚上凈嘮嗑了。”

小胡問大晚上的誰陪你嘮嗑,這麽大癮,孟禮故意遮遮掩掩:“以前一個老同學,人那邊兒有時差,不是大晚上。”

又說幾句,孟禮加一句:“找醫生你得用車,你得花錢,知道找誰報銷嗎。”

“誰?”

孟禮咳咳咳:“你路總,明白嗎。”

小胡恍然大悟:“明白明白!”

孟禮滿意。想必這個消息能很快傳到路秦川跟前。

相比之下,這段時間孟禮本人見到路秦川則表現得非常回避,停止約飯約電影等一切見面,問就是到路貝陽家健身房健身,沒空。

也確實,《愚人》裏的角色人設,孟禮一身腱子肉不合適,他得再清瘦一些,肌肉少練一些,這比增肌還難練,且得下功夫呢,也合理。

又過十來天,倆人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路秦川的目光探究意味越來越濃重,28西走廊書格的相冊有一天乾坤大挪移,被路秦川故意擺到床頭,小胡也說已經“報銷”過了,孟禮知道,天要下雨上游發洪,這就是該收網的時候。

這天,孟禮熬個大夜早上定六點的鬧鐘起,一整個白天忍住不補覺,到淩晨十二點半,跑洗手池邊上給添點裝飾效果。

裝飾的名字叫做酒精,他買的紅酒,灑在衣領子和前襟還有袖口,剩下的用來漱口,保證呼出來一口氣酒精濃度能讓帽子叔叔原地逮他,頭發揉亂,睡衣扣子拽開,配上渾然天成的熬夜憔悴臉,完事。

妝造就位,每一句臺詞都精心設計爛熟於心,三二一,action。

砰地一聲,28東的門被大力推開,走到電梯旁邊,緊接著安全出口的隔熱門也發出哐當的響聲,孟禮拎著一瓶半滿的酒瓶一屁股坐到樓梯上。

他從兜裏摸出手機,凝神聽,果然沒一會兒西戶門鎖傳來哢噠的輕響,他趁機對著手機話筒嚎一嗓子。

“思聞兒啊!你說為什麽啊!”

四下寂靜,黑夜裏什麽都模模糊糊,隔熱安全門上投照出一道陰影。

-

這天晚上路秦川睡得晚,不過這幾天路大總裁都基本要過十二點、一點才能睡著。

胡平舟帶來的消息讓人懸心,孟禮從來沒有失眠的毛病,為什麽突然失眠?胡平舟不是個有城府的人,三兩句話就被路秦川摸清底細,孟禮不僅失眠,而且和有時差的老同學嘮嗑打發夜晚的時間。

是誰,還用想?

聽見走廊和電梯間的動靜,路秦川幾乎是沒有猶豫翻身起床出門,穿過走廊,徐徐推開大門,一墻之隔傳來沈思聞的名字。

路秦川臉色幾變晦暗難明,最終走到隔熱安全門旁邊,孟禮的聲音源源不斷傳來。

“你說我賤不賤?我沒事兒就想跑路秦川辦公室,想找他吃飯。”

“你說得對,可不麽?看見別人兩口子好,我就想起以前和路秦川好的日子。”

“嗯嗯,你不知道,他家有本相冊,就是一些我倆以前的照片,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做的,他也沒告訴我,你說他是不是真的?”

“我有時做夢,老夢見他以前和我分手的事兒,要不就是夢見他要跟別人結婚,醒來覺得自己特賤。”

“思聞兒啊,他那是有原因的,他對咱倆一直有誤會。”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難道要我去跟他澄清嗎?憑什麽啊。”

孟禮清越的嗓音染上沙啞,好像有說不完的痛苦和糾結,隱秘地夾帶一點點鼻音,彰示著他的眼睛裏或許不清白。

他哭了,他在掉眼淚,他一個人,聽上去帶一些醉意,深夜買醉,不為別的,路秦川胸口一點點點燃:

他是為了你。

身後的門被推開,孟禮捕捉到細微的響動,適時“掛斷通話”,灌一大口酒,對著前方漫無目的抹眼淚,一邊抹一邊說:“搞得老子貞潔烈女給他路秦川守身似的,憑什麽?”

“孟禮,”

他身後上方,路秦川克制地問,“你真沒跟沈思聞好過?”

孟禮裝作一驚,踉踉蹌蹌起身,指頭恨不得戳到路秦川鼻子上:“你管得著嗎!”

“小心,”

路秦川伸手扶他,拽著他上幾個臺階走到平臺,“樓梯上喝酒,你也不怕一頭栽下去,磕壞了怎麽辦?”

孟禮作勢要掙脫:“一頭磕死算了。”

“孟禮。”路秦川喟嘆,緊緊握住他的手。

兩人對視,黑燈瞎火半醉不清醒,孟禮忽然推開路秦川:“你滾,我叫你滾你聽見沒?不是你把老子一個人扔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嗎?你管我死活!”

路秦川五味陳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麽久你還耿耿於懷?我可以理解為你還惦記我麽?”

“滾!”孟禮似乎徹底不伺候了,要回家,路秦川抱住他不撒手。

“我後悔了,”路秦川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上飛機就後悔了,奈何總又不能讓飛機調頭,我在飛機上已經買好返程的機票,連軸轉往回趕。”

孟禮僵在路秦川的肩頭,忘了裝醉:“……有這事兒?”

“有的,”

路秦川嘆息,“可我趕回咱倆的公寓,看見沈思聞在咱倆的臥室,而你,半睡半醒躺在床上沒穿衣服,你說我該怎麽想?”

孟禮搜腸刮肚,劇本沒這段兒啊!

加戲是吧?!

腦子裏出現片刻的混亂,他首先實話實說:“我和思聞兒沒在一起過,更沒上過床,你說我沒穿衣服?那天我想想,對了,你坐飛機趕回來,已經第二天了是吧?我喝多了躺浴缸裏睡了,醒來確實是沈思聞在旁邊,他撈我上來的?”

“那沈思聞看著我一臉挑釁?”

路秦川立刻明白過來,“他想讓我趕緊滾蛋,明白了明白了。”

“不是,”

孟禮找回狀態,滿臉倔強,“我倆就是好上了,就是剛睡完,你既然走了幹嘛回來?多此一舉。”

“你,”

路秦川摸摸他的臉,手指撫過他眼下的烏青,無奈又心疼,“為什麽這麽倔?跟沈思聞說你和我是‘我倆’,現在到我面前你又跟他是‘我倆’,你到底跟誰一夥?”

“你管得著嗎。”

嘴上這麽說,但身體說著另外的話,孟禮放棄掙紮,半倚在路秦川懷裏。發一會兒呆,又對著瓶口要喝,被路秦川拿走酒瓶,孟禮盯著那半滿晃蕩的酒瓶子,眼神直勾勾:

“我和誰一夥,都不能和你一夥。路秦川,會議室的半瓶紅酒,我不能忘。”

路秦川心如刀絞:“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不該那樣對你。”

孟禮一個勁搖頭,似乎在牢牢抓住這件事敦促自己不能回頭,路秦川只覺得手裏的酒瓶根本就是禍害,費力氣拖孟禮進西戶的門,趕緊把酒瓶扔進垃圾桶,和孟禮面對面坐進沙發拐角兩邊。

“你最近是不是來過我這兒?”措辭一番,路秦川從頭開始問。

孟禮晃晃腦袋看上去還是不很清醒,嗤笑一聲:“沒有,你這有什麽好來的?我來幹嘛?”

一邊說,他一邊反射性似的把手機藏到身後,一下引起路秦川的註意:“手機裏有什麽?我看看。”

“看你個鬼。”

孟禮好像做賊心虛,路秦川去捉他的手,又好說歹說哄著他指紋開鎖,想一想點開相冊。

這是孟禮早就準備好的,故意留的“破綻”,好幾張相冊的偷拍。

“還說沒有,這是什麽?不是你拍的我那本相冊?”果然,路秦川喜笑顏開。

“呵呵,”孟禮梗著脖子,“你又知道了?”

“當然,”路秦川說,“家裏進人我不知道?小樣兒,後來我專門換個地方擺相冊,沒想到把你嚇跑了。”

“你試探我?”孟禮佯裝大怒,路秦川急忙抱著他給他順毛:

“我不是試探你,我是心疼你,就為這麽一本東西害你晚上睡不著?你知道小胡來找我的時候我擔心成什麽樣?你下回直接來問我,知道麽。”

孟禮安靜下來,脖子搖一搖:“不能問。”

他的眼睛幾經游移,落在垃圾桶上,裝著剛剛被路秦川扔掉的酒瓶的垃圾桶。

“我不能問。”他重覆著。

他的驕傲,他的堅持,他的發誓銘記,他的刻骨銘心,仿佛都寫在眼神裏,路秦川心痛到沒辦法呼吸,苦笑著自言自語:“我要是沒發過那些瘋,你是不是就能來問了。”

“我有時候想,”

靜謐黑暗的客廳,半醉半醒的孟禮,路秦川緊緊抱著,“我真的害你害得不輕,我拋棄你,兩回,還非給你紋身,給你裏面灌酒,做過那麽多荒唐事,傷害過你那麽多次,現在又要害你睡不著覺,我是不是幹脆滾蛋,你還好受點。”

“可是,”路秦川對著孟禮扯一個笑臉,“我離不開你。”

“本來可能還離得開,現在更離不開了。”

“孟孟,”

路秦川靠近孟禮耳邊,“你想我,想和我一起吃飯一起過日子,我也想你,恨不得抱著相冊睡,我倆為什麽不能和好?其實都是因為我犯過錯。但是錯誤是可以彌補的,我要怎麽做才能彌補?你告訴我。”

“只要你說,我一定做得到。”路秦川立下誓言。

孟禮臉上醉意褪去,擡起眼:“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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