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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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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三月下旬的一天,嚴田敲響世斐28西的門。

敲呀敲,沒人理。

沒辦法,嚴田腳步一轉,改敲東戶。

東戶開門很快,孟禮腦袋伸出來:“嚴助理?什麽事?”

“孟先生,”嚴田簡短打招呼,“冒昧問一下,您上回見到路總大約是什麽時候?”

“路秦川?”孟禮回想片刻,“大概一星期前?”

又想一想,肯定地說:“對,一星期前有天晚上。”

“那時路總有什麽異常嗎?”嚴田問。

“沒什麽啊?”

孟禮請嚴田進門細說。

嚴田八百年端正無波的的臉上顯出張惶:“路總已經一周沒去打網球了。”

孟禮一整個囧住,給嚴田倒水,敷衍地安慰:“多大事,可能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吧。”

“不,不,”

嚴田搖頭,手捏著茶杯把無意識地摸索,“不舒服也會去球館的。另外路總有些固定的工作習慣,手機二十四小時待機,即使是下班時間也會回覆工作信息和郵件。可是現在我已經連續好幾天下班以後聯系不到路總。”

“單純就是不想加班吧。”孟禮隨口說。

“不僅如此,”嚴田眼巴巴的,“司機還說經常聞到酒精味道和煙味。”

孟禮面色古怪:“去夜店玩兒了吧?”

“路總從來不去那些地方消遣。”嚴田擺手。

倆人面面相覷,嚴田非常擔憂,一口咬定路秦川反常,今天更是連公司都沒去,電話也打不通。

“翹班?”

孟禮總算重視,找出手機,“不像你們路總的做派,他可是周末都要去公司的人。”

他一邊撥路秦川的手機一邊帶頭出去走到西戶開始敲門,敲門沒人答應,電話倒是接通,路秦川的聲音很沙啞:“什麽事。”

“你在哪兒呢?”孟禮放棄敲門,“嚴田說聯系不上你?”

電話那邊安靜一會兒,路秦川說:“麻煩你告訴嚴田,今天放假。”

邊上嚴田忍不住插嘴:“周總一直想約個飯,您看?”

路秦川那邊又是一段長時間的安靜,然後非常突兀,西戶的門哢噠一聲打開,路秦川出現在門後:“周總什麽事。”

第一眼,孟禮吃一驚,還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藍鯨,路秦川一年四季西裝革履,儀表穿戴都整齊得不得了,今天這是怎麽了?

只見西戶門裏黑漆漆一片,大白天不見光,應該是窗簾都拉住的原因,路秦川身上單掛一件襯衫,下擺松散扣子不齊,袖扣少一只,而且確實,很大味道,煙味兒和酒精氣味。

“你沒事吧?”孟禮張著眼睛問。

“沒事。”路秦川徑自和嚴田說兩句生意,沒看他。

孟禮聽他們說起周總,說周總認識悅晴集團的人,S市新貴,做高端院線和綜合商場的,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比較抵觸和仟夢合作,想要拜托周總轉圜說合。得,真沒孟禮的事兒,孟禮摸摸鼻子,轉身回東戶關上門。

真奇怪,路秦川沒有酗酒的毛病,戒煙也很久,這回怎麽破例?上回見的時候還好好的。

啊,也不能說完全好好的,一星期前那天晚上孟禮回家比較晚,路秦川在他門口扮鬼嚇神兒,沒開燈,就坐在他家門口地上等他。

但是後來也沒說什麽,畢竟兩人也沒約,路秦川發瘋也怪不到孟禮頭上。

後面晚上睡覺,路秦川破天荒進孟禮的臥室,也沒幹別的,就是抱著孟禮睡一覺,後來、再後來早上路秦川就走了,全程沒說什麽啊?

孟禮疑惑,孟禮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

一周前。

這天是個晴天,氣溫飆到21度,非常舒服,孟禮戴一頂鴨舌帽和一只口罩出門。

在等電梯的時候,他接電話:“餵,思聞兒,我這正準備出門呢。放心,這個點不堵吧……”

又說兩句,電梯到了,他按掉電話進電梯。

他沒註意到,西戶的門微微開合,露一個縫隙,剛好足夠聽清電梯間的動靜。

沈思聞要飛東海岸F市,說是有事情要處理,孟禮去送行。他不知道,路秦川碰巧要出門,聽個一清二楚。他也不知道,路秦川費盡全部自制力,沒有當場沖出去抓住他,阻止他進電梯、阻止他赴約。

他更不知道,路秦川換一身休閑夾克戴好墨鏡跟出門,那個時候路秦川心裏是怎樣的憋屈。

孟禮不喜歡開車,路秦川心裏有數,以前他會選擇地鐵,現在他會打車。

遠遠記下網約車的牌照,路秦川打幾個電話,很快這輛車這一單的起始地點發到路秦川手機上。

到達目的地,是一家網紅小火鍋,路秦川又打幾個電話,不一會兒飯店經理親自迎出來,帶路到“兩個高個兒年輕人”的隔壁包間。

此時距離沈思聞的名字鉆進路秦川的耳朵,過去大約半小時。

不應當,不應當。

初一早上路秦川看見沈思聞和孟禮的聊天記錄,沒看幾行孟禮醒來,那時路秦川看到了孟禮的決絕和沈思聞的挑撥,也看出兩人似乎不怎麽經常見面。

後來住臉對臉,路秦川更是沒見過任何人到孟禮家做客,包括沈思聞,這也是路秦川忍著沒追查沈思聞的原因。

原以為這個人就這麽過去,沒想到啊沒想到,陰魂不散。

有什麽辦法?路秦川坐在沒有鍋也沒有火的桌子旁,又不能問,又不能幹預,只能悄摸聽一耳朵。這就是,先愛上的人會輸,先交底的人會被動,是這樣吧。

隔壁聽起來菜已經上齊全,進入開吃環節。

火鍋,路秦川心裏此起彼伏,高油高熱量高嘌呤,絕對違反孟禮的食譜,但他就是會陪沈思聞來吃,是吧。

真難聞啊,這間屋子裏殘留一些上一桌吃飯的氣息,有一會兒了,美味都散去,只剩下的只有油膩、加工和生肉的味道。

難聞到路秦川想吐。

隔壁的人毫無察覺,孟禮聲音異常歡快:“你能不能行?一筷子肉你恨不得配半碗麻醬,有那麽辣麽?”

“不行不行,我不行了,”沈思聞誇張的斯哈斯哈聲傳來,“快快快,給我滿上。”

“喝完了,還滿上呢。”孟禮聲音帶笑,叫服務員再拿一瓶快樂水。

所以,路秦川一點一點思考,他是不是就喜歡這樣的人。

如果路秦川被問“你行不行”,路秦川一定會當仁不讓證明自己很行,即便辣得嘴巴開花、胃裏著火,路秦川都不會顯露半分。

但是沈思聞不一樣,沈思聞會承認不能行了,會要水喝,會示弱,會……撒嬌?對,路秦川聽出沈思聞帶著鼻音的哼唧味道,就是在撒嬌。

偏偏孟禮好像很吃這一套。

走吧,路秦川勸說自己,身體力行想要起身離開。

沒什麽好聽的,兩個人沒有什麽暧昧的言談,剛才詢問經理和服務生,兩人舉止上也沒很親密,所有跡象都表明單純是朋友之間的飯局,沒什麽親密關系,這就夠了,有什麽好聽的?

路秦川清楚地意識到如今自己的卑微。

沒資格問,甚至心懷慶幸和感激,孟禮還肯心平氣和說話,允許近身,倆人有時候晚上下班,一起在家吃個飯、看看電影,孟禮都不拒絕,路秦川對此竟然感懷無比。

就這樣吧。

正當這時候,隔壁似乎中場休息,沈思聞問孟禮這麽一個問題:“我看狗仔的報道,似乎你和路秦川住一起?”

孟禮開啟糊弄模式:“都是瞎猜。”

“是沒有什麽實錘,”

沈思聞說,緊接著問,“路秦川到底有什麽好的?你這麽些年念念不忘。”

一墻之隔,路秦川往外走的腳步生生釘在原地。

過一會兒,路秦川覺得過去很久很久,也有可能只有一瞬,奇怪,手心怎麽凝出一層汗?孟禮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

“活兒好吧。”

路秦川感到心裏一空。

“滾,”沈思聞笑罵,“惡心誰呢你?哥們想聽這些?”

一陣嘻嘻哈哈。

然後沈思聞語氣正經一些:“說認真的,到底為什麽?你還記得吧?他扔下你回國,那段兒你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啊,那會兒你有一百一十斤沒有?整個人剩一把骨頭,哥們實在不想看你重蹈覆轍。”

路秦川從門牙咬到後槽牙,恨到想當場沖出去給沈思聞一拳,就這以前那點事不放,這個批要是沒點別的心思路秦川頭割下來。

可是路秦川更恨自己,孟禮那麽大個子,185,只有一百一十斤?那得有多瘦。現在他肌肉雖然練回來,但是身體不好,總是低血糖,未必沒有體重暴跌後遺癥的原因。

路秦川深吸一口氣唾棄。

“你到底喜歡路秦川什麽?”隔壁桌上沈思聞追問。

孟禮的聲音還是心不在焉,分不清真假:“我喜歡他?”

路秦川一顆心提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敏感,總覺得他的語氣很像嗤笑或者嘲諷。

孟禮又說:“我喜歡他有錢,有資源,可以吧。”

“哈哈哈,可以可以。”過幾秒沈思聞的聲音響起,似乎見好就收,換別的話題聊起來。

後來倆人吃完,孟禮好像要送沈思聞去機場,還要先回家拿行李,急急忙忙從火鍋店離開。

路秦川也沒待多久,回到世斐,孟禮還沒回來。靠公共交通的話,B市的新機場很遠,且走著呢。

路秦川放空,在電梯間站一會兒,不想回西戶,在東戶門口坐下來。

不知道又過去多久,叮地一聲電梯停在28樓,孟禮哼著歌出電梯,當頭差點踢到路秦川。

“?你幹嘛呢?”孟禮受到驚嚇,勾腿擒拿的姿勢已經拿在手上。

路秦川仰頭看他。

“你呢,”路秦川輕聲問,“這麽晚你幹嘛去了?”

“我啊,”孟禮眼神飄一飄,“去路貝陽家新開的健身房逛逛。怎麽了?”

路秦川看一眼他的眼睛,再看一眼他腦袋後面電梯間的燈。雖說是暖橙色的光暈,直視還是挺刺眼的。

“哦,”路秦川聽見自己的聲音發問,“怎麽樣,設施全嗎?”

“挺全的,”孟禮回答,又說,“要不,你起來?去家裏坐坐?”

“好。”

兩人到孟禮的客廳,孟禮神色如常,就是喝水多一些。

吃得太重口味,鹽和味精攝入過多,是會口渴。

路秦川問他:“運動量超標了?一直喝水,當心晚上起夜。”

“是,是。”孟禮放下水杯。

他的海綿寶寶水杯。

果然卡通都是騙人的。

路秦川提出留宿,孟禮裝模作樣拒絕,也沒把話說死,到床上以後路秦川只是抱著他,他問怎麽個意思。

“別動,”路秦川閉著眼,“別說話,睡覺。”

真的,再說一句話或者再睜一次眼都不行。眼皮子底下統共多大點地方,能盛多少液體?路秦川閉著眼伸手關掉床頭燈。不能,今天一天已經太丟人,要是在孟禮面前哭出來,那真是,出門被車撞死好了。

“睡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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