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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瀘州之後,衛攬格還是去了原先的客棧,他先抱著謝九穩穩地睡了兩三天,這才帶著人出去瞎逛,瀘州富裕,但衛攬格現在花的是王德海的錢,因此出手大方,毫無負擔,他帶著謝九去船上聽曲兒,又去吃了這裏最貴的東西,看了最好看的戲,千金難求他便包場,衣服好看也買,只是遺憾有的衣服現在謝九還不能穿。

但其實也不是純玩,他還找人秘密散步謠言,且他如此大手筆的在瀘州游玩,瀘州知州早就聽說了,瀘州知州名叫劉山鳴,劉大人看著性子軟,實則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且瀘州之地最缺的其實也是糧食,他交那麽多錢上去,實則也是希望萬一瀘州有急,王德海能看見錢的面子上多給一些糧食,

瀘州的糧食一共兩種途徑,自己種的和外面買的……,他們不僅收旁邊的,也收西洋的,因此在這裏能吃到不同地方的美食,但價格當然也貴,衛攬格這次多住了幾天,且多去瀘州本地人人口密集之處,這才發現瀘州虛漲的富貴下,其實早就暗藏危機,

若瀘州繼續揮霍,再不節制的話,遲早糧上也要出問題,到時候他們會發現,壺州拿不出糧來,整個大雍的糧食都處於一種虧缺之下,人們陷入恐慌,大雍便要內亂,

周圍虎狼環伺,各部族與欒國說不準在暗中蟄伏,企圖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大雍,到時候大雍國土四散,無非是從一個慘境入另一個被人欺辱的慘境罷了。

他將王德海要寶貝的消息放出,又添油加醋了一般,劉大人或許會直接將寶物給他,但這絕不是衛攬格願意看到的,況且,王德海應該也等不及了……

故而瀘州的寶物,給了衛攬格也會丟,不給的話最好。

瀘州即便暫時孤立出去也沒有什麽事,瀘州的富裕暫且可保這方百姓平安,衛攬格出來之後也沒有打算回去,他用王德海的錢高價購買了大量的東西,暗中全都運給了王書遠,直到春末的時候,賀州,關州的消息傳來,衛攬格才終於打算動身回去,他帶著寶物要離開的時候,瀘州忽然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是一批太監,在知州府門前攔住了衛攬的去路,說:“王公公有命,劉山鳴拒不獻寶,格殺勿論。”

這一幕顯然讓劉山鳴吃驚,他不敢相信王德海會這樣做,劉山鳴緊皺著眉頭:“寶貝我已讓衛大人取走,何來不交?王公公當真要殺我?”

他明顯不信,幾個人冷笑一聲:“你拖了這麽久,可不就是不想給,公公最恨二心之人,柳榕江,別州知州都殺了,你一個瀘州知州,不過有點兒銀錢而已,有何殺不得的?”

劉山鳴還是不信:“賀州根本不能同瀘州相較……”,但說完,他也有點兒動搖了,賀州知州那麽好的一個人,死後只是各衛所騷動,那自己呢,滿瀘州的百姓會為自己說話嗎?

衛攬格忽地出聲:“非死不可嗎?”

那些人臉上忽然染了層邪笑:“公公說你辦事不力,卻不讓我們殺你,小公子生的好看,不如先便宜了我們吧?到時候我們會跟公公說,小公子不幸被誤傷,可惜可惜。”

那一日,瀘州知州府裏刀兵相見,春日裏雕謝的花上沾上去一滴又一滴的血,劉山鳴的夫人被人從後院溜進去挾持,擋著劉山鳴的面,劉夫人被一劍穿喉,痛苦而死,

知州府血海滔天,劉山鳴爬到夫人的身旁,牙咬切齒地痛呼:“王……德……海!”

衛攬格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太監屍體,心想:風雨欲來,擋也擋不住。

大雍要亂,誰也攔不住了。

他側過身,看見謝九飄去了劉山鳴的身前,目光哀傷,他驀地想起他的身世,他怕是還沒見過以生死來確證的愛情,所以見到這樣痛苦的男人,一時悲戚吧。

但下一刻,他們忽然目光相對,衛攬格讀懂了那個眼神的意思,

謝九在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見了,你會不會也如他一般悲傷。”

衛攬格深情地看著謝九,他想,我會,我會比他難過千倍萬倍,哪怕賭上生生世世,我也要找到你。

他想,痛苦的活著,也算是,最深情地患難了吧……

瀘州反了,瀘州通判一職空缺,整個瀘州都知道,兵權實則在劉山鳴手中,而今,他反了,瀘州身處大雍腹部,劉山鳴看著大雍地圖,四面楚歌,但他必須要走,

他要找王德海報仇!

王德海在睡夢中驚醒,連發幾道急令給各州圍堵瀘州,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睡了一覺,瀘州能反。

但令劉山鳴沒想到的是,急令之後,受困的不是瀘州,而是壺州。

賀州也反了,為首的是一個叫李速的人,銀槍跨馬,槍風所在,竟直入憑州,別州聞風而動,再之後,南關也蠢蠢欲動,南關派了秦厭過來與劉山鳴徹夜長談,隱隱有結盟之勢,關州度讓小縣,杜春換吹了個口哨,拿著一把彎刀站在高臺之上,一壺酒潑天而下:“兄弟們,我們都是被王德海迫害,被迫為匪的人,關州知州不敢反,我們反!現在壺州孤立,正是我們報仇雪恨的大好時機!”

大刀說:“你給了兄弟們糧食,兄弟們跟著你走!”

度讓的匪自立了……

衛攬格看著大雍地圖,心想:石恒遠,你究竟在哪裏?

依照現在的局勢,湖壺州城完是遲早的事情,但之後呢,殺了王德海之後呢?又在天和帝的治下嗎?顯然不可能了,但衛攬格卻不能確保他一個人能說服幾州都在他麾下,這需要時間,

而最快的辦法是,石恒遠能出現。

石恒遠當過兵,他年少有志,四方游歷,柳老將軍在世的時候他便是一員猛將,不僅如此,他還擅長水戰,柳老將軍死後,隱隱有將大雍兵馬元帥的位置給石恒遠,只是他沒有接,反而一個人走了。

除此之外,皇城營是他一手帶起來的,朝中舊臣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就連最頑固的主和派陸許,都曾言若是石恒遠在,大雍必勝。

他是唯一最接近那個位置的人,更何況,他還有與王德海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若石恒遠不出,大雍四分五裂,欒國入侵,大雍百姓必完。欒國兇殘之國,不可能會善待俘虜。然而此刻,各路兵馬直湧壺州,以賀州為最兇猛,幾日已近憑州後門,王德海拍案而起,取了牌子往下一丟,目露兇光:“來,便讓他們來,咱家倒要看看,是五州兵馬厲害,還是我養的東西厲害。”

王德海是知道各州缺糧的情況的,壺州城門前,皇城營被撤了下來,換上了王德海私兵,這些人沒有意識,只是純粹的作戰武器,且只聽王德海的命令,

皇城營的人“操”了一聲:“哪裏冒出來的這麽多人。”

說完,他們便被擠到了一旁。

李速的軍隊遇上了補給充足的王德海私兵,一時不能進,五州最重要的短板是無糧,昔日,王德海年年加稅,耕作難以維持生計,許多人都棄了這事,如今,糧草不足,眾人的勇氣一歇,唯有瀘州尚有一戰之力,五州匯合後,衛攬格道:“我有些糧食和武器,只是不知道夠不夠用。”

他低頭看著布防圖,李速說:“不管夠不夠,先拿出來用,大人,我們不能退了。”

退只有死。

只有劉山鳴皺著眉頭看了衛攬格一眼,衛攬格先應了李速,這才對劉山鳴道:“眼下情況緊迫,劉大人,那事絕非我所做。”

劉山鳴低頭不語,雙方在壺州城門前僵持,某一日,一聲炮響,李速猛地站起了身,王德海的人竟開了城門沖了過來,那些人沒有意識,根本不會手軟,筋疲力盡後就原地倒下,也不怕後方的人把自己踩死,

那已經不能算人了!

有的人眼尖的在裏面認出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兄弟,下一刻就被親人一劍穿心,因為那群“鬼兵”是偷襲,衛攬格躲閃不及,被一劍刺破了右肩,眼看著一個“鬼兵”就”要砍下衛攬格的腦袋,謝九驀地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時間仿佛被無限的延長,他猛地撲了上去,絕望的大吼:“不要!”

他看見衛攬格驟然瞪大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身上怎麽麻麻的,又濕漉漉的,謝九流血了……

但一個鬼怎麽會流血呢?謝九只能艱難的撐起身子,抱著衛攬格往旁邊躲去,衛攬格反手持兵刃對上又一個“鬼兵”刺下來的劍,猛地發現,面前的人竟然是……

失蹤已久的柳榕江!

柳榕江似是用了極大的毅力來控制自己:“快……快跑……”,“鬼兵”無智力,他們已經被徹底地洗腦,衛攬格站起來與他鬥了幾招,

柳榕江裝作和衛攬格打鬥的樣子,他顫抖著唇道:“沒有……解藥……跑!走!”

衛攬格抓著他的領子,惡狠狠地說:“你他媽是不是故意失蹤的?”

柳榕江伸出僵硬的手:“背上,屍體……”。

說完,他大力拽著衛攬格便要走,衛攬格忽地瞪大眼睛掙紮,掙不脫,他只能倉惶地扭頭去看倒在地上的謝九,

他不能走。

“不……不……謝九……小九……”

柳榕江已撐不住了,他用力的拉扯著衛攬格的手,衛攬格感覺自己的骨頭好像要被扯斷,

他痛苦的想,不,不要走。

他拼命的朝著謝九的方向走,也許是想到謝九身邊的願望太過強烈,他的力氣竟比得上一個“鬼兵”,柳榕江看拽不動他,臉上帶著些憤怒:“走!走!”

衛攬格又掙紮了一下,在陣陣馬蹄聲與痛苦呼喊交織的聲音之中,他看見自己拿起劍,

“你想死是不是?”

柳榕江說:“是。”

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捅了進去,“鬼兵”沒有意識,不懼生死,怕疼也會往前,但柳榕江也許是進去的時間短,或是他其實是帶著任務去的,他痛呼出聲,然而也只在剎那之間,

殘存的一絲意志告訴他,你解脫了。

他與“鬼兵”都求死,不同的是,“鬼兵”要為殺同胞而戰死,可他,卻想同胞殺了他而了結不認不鬼的餘生,柳榕江很釋然,臨死前,他腦海裏是空的,天空寧靜,

好像他最初來到世界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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