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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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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化法

那次鬧心的談話過後,榮嚖又給關瑾昕發過幾次簡短的問候,但結果都一樣,石沈大海,毫無回應。

關瑾昕沒有記錄生活的習慣,朋友圈頁面非常幹凈。榮嚖找不到任何可以與之聊攏的話題,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方才會有興趣回覆。

於是,她被關瑾昕徹底地無視了。

愧疚自責的心情並沒有因為交流的阻斷減少,寒假期間,榮嚖腦中回放最多的就是在理發店裏與關瑾昕對話的場面,洗發時輕淡客氣的問話,從手機屏幕移到她臉上的厭倦目光,煩躁的拒絕語氣……

每個細節都回想了無數遍,刻畫入微,惡劣之處被放大,大到失了真。它們構成了榮嚖的第二個夢魘,一個她無法扭轉既定之事而陷入無限懊悔中的夢魘。

恥辱的回憶並不可怕,釋然不了可以選擇遺忘,可怕的是,當不堪入目的往事就快要塵封的時候,造化弄人似的竄到她的眼前,無休止地戳戮著她的沈屙舊疾。

二月十四號的前三天夜裏,關瑾昕終於發了一次朋友圈。

看到朋友圈裏冒出了關瑾昕的微信頭像,榮嚖是喜悅的,然而在她看完對方發的內容後,便由喜轉憂了。

關瑾昕發了一行看不出情感波瀾的宣示語:龍哥出手挺闊綽,今年可以過兩個人的情人節了。

短句下面還配了一張圖:九十九朵藍色妖姬放在窗臺上,黑金卡的一角在寶藍色花束中各外紮眼地露出。

“龍哥”應該就是關瑾昕新結識的對象,不知道年齡,只能斷定他較多金。她已經開始向眾多底層女性都會選擇的生活方式靠攏了。

榮嚖點開微信的聊天頁面,心煩意亂地想了半天,才慢騰騰地打了行字發出去:你談戀愛了嗎?

她以為大半天都不會得到對方的回覆,結果兩分鐘不到,關瑾昕就發來了一句不客氣的反問:我有沒有對象跟你有什麽關系?

榮:沒別的意思,就關心一下。

關:那沒這個必要,我又沒辦法給你弄到理發店的優惠券。

榮嚖忽視她的譏諷,繼續問:他有多大,做什麽的,性格怎麽樣?

關:年齡大到可以當我爸,超市連鎖店老板。性格不差,反正在我認得的顧客裏面算好的了。

榮:那你們……確定關系了嗎了?

關:還沒。

榮嚖突然打了個冷顫,急迫地打了排字發出:他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關:早離婚了。我今天心情不錯,但不代表有時間在這跟你說廢話,你最好把想問的事一口氣發出來。

榮:對不起,再問一個問題就不問了,實現計劃後還打算畫畫嗎?

對方沈默了。十分鐘過去,她才發出兩個字:再說。

榮嚖看了,五味陳雜地敲出“希望你如願以償”後將手機扔到一邊,做了幾次深呼吸,緊接著便斜躺在了沙發上。

“權力和資源一般由男性掌控,女性被排除在外,所以她們要選擇有權有勢、能掙錢的男性。女性通常希望嫁給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男性,因為這是她們接觸並獲取資源的主要途徑”——關瑾昕的做法完全吻合冰冷客觀的進化學假設。

榮嚖聽見一聲痛苦的嗤笑從自己口裏傳出。真沒想到,在書裏看過的理論知識在這種地方的得到了“最佳”運用。

這恐怕也是一次最令人難受的活學活用。

情人節當天,關瑾昕又發了一次朋友圈,她曬出九宮格照片,各種“秀恩愛”的組圖傳遞了兩人關系如糖似蜜的感覺。

“龍哥”的一張遮臉照也在其中,可以看出,他個子高、骨架大,沒有中年發福,在自律方面做得不錯。

榮嚖腦子裏想著關瑾昕的那些照片,目光審視著落地鏡中的自己:

蓬松幹凈的頭發悉數攏在腦後,束成一股不粗不細的辮子靜靜垂在了背部,肩平體薄,穿上對襟衫和百褶裙顯露了幾分身材,還特意找了化妝品推銷員,給這張倦怠氣十足的臉化上了自然的淡妝。

若是臂腹間夾上一本書,再配上青春洋溢的笑容,便百分百成為了受新思潮鼓舞的進步文青。

可惜了,這套裝束是為了悅人而著的。

她為關瑾昕的舉動感到難過,但自己卻做著與之相仿的矛盾舉動。

倒不是赤裸裸地攀附錢權,而是為了討取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異的人的歡心,她來自於頂層階級,想逃脫那裏,選擇走一條與長輩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是從那個地方培養出來的出色能力是甩不掉的。

女性長期擇偶策略之一:選擇擁有巨大潛能的配偶。這點在她身上辯證似的驗證了。

荒唐得很。從遠古女性身上遺傳到的“擇偶智慧”,只能給她徒增苦悶的情緒。

現在,榮嚖不僅覺得自己窩囊沒用,還覺得自己下賤無比。她有什麽資格為關瑾昕感到悲哀?

溫和的敲門聲打斷了榮嚖的思緒。結束了一整天的專訓,孟荑嵐從學校來到了她的家。

開門的一霎那,榮嚖忘卻了煩憂,露出了歡心的微笑——她沒辦法在面對孟荑嵐的同時去思索那些潑人涼水的理論。

從早到晚不停地學習,按理應該勞累不堪,但是孟荑嵐的表情還是那麽淡然舒靜,仿佛只是出門散了一小會兒步的樣子。面對這樣的人,榮嚖永遠不會心生厭煩。

“哇,你這樣……”孟荑嵐美目添光,發出輕微地驚嘆,“完全還原了我的夢境哎。”

“你喜歡就好。”她有點別扭地捏了捏衣擺。

換鞋的時候,孟荑嵐往客廳茶幾看了一眼,笑道:“還準備了蛋糕噢,真的好用心。”

“生日嘛,當然要認真準備。”

“你上次過生日好像不是這麽說的哦。”

“自己過生日沒什麽感覺,給你過生日就莫名重視起來了。”

“這樣……”

“別站在這裏啦,快來許願吃蛋糕!”

吹滅蠟燭後,她們將小蛋糕分塊放到碟子裏,又各自倒了杯雞尾酒,端杯碰了碰,榮嚖喝了幾口酒後將杯子放回了桌子,轉而拿起蛋糕碟盤腿坐在沙發上,上身隨意向後靠,以悠閑的姿勢任性地劃破服飾帶來的文雅韻致。

像花栗鼠啃食堅果那樣,榮嚖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吃起蛋糕。

“恭喜你哦,在年齡上成人了。”

孟荑嵐糾正道:“心理上也成年了。”

榮嚖微幅度擺了擺拿著叉子的手:“那不一定,你很多時候挺像個小孩子。”

“既然這樣,你能不能滿足小孩的一個願望?”

她見對方慧黠地眨了眨眼睛,呆楞了一會兒,恍然明白話裏的意思,便問:“現在就說出來,不掃興嗎?”

“一點也不,現在不想講也沒事,我可以等。”

“哦,”榮嚖將最後一小塊蛋糕送到嘴裏,邊咀嚼邊嘟囔,“所以說你就是個小孩嘛……”

她把空碟子扔進垃圾簍,收起隨意的態度坐到沙發上,盯著已見底的玻璃杯,僵了半天才開口:“事情概括起來其實很簡單——在初中,我為了不成為被欺淩的那份子,協助班裏的不良女欺負跟我私底下關系還不錯的女生,她的名字叫做關瑾昕,是一個很有藝術天賦的女生。”

孟荑嵐思索了一陣,問:“是主動還是被動的?”

“我覺得,欺淩他人這種事是分不清主動和被動的。”

那時榮嚖在H市上初二,上課打盹開小差,下課找人瞎聊天,成績爛到沒眼看。初中時期的榮嚖跟父母之間的關系差到無以覆加。

初二下學期,榮嚖跟關瑾昕成為了同桌。

關瑾昕成績不太好,但上課從來不開小差,眼睛不是望著黑板就是看著課本,每堂課都認認真真地做著筆記,還總是很耐心地提醒榮嚖打起精神聽講。由此,榮嚖也不好意思在課上睡覺了。

她喜歡在白頁本上畫畫,人像,風景,動物,植物,樣樣畫得漂亮精細,天賜的線條在紙上展現出千變萬化的魅力,造型神韻兩不誤。觀摩關瑾昕畫畫,榮嚖經常會忘記了時間流逝。

關瑾昕說,不管家長支不支持自己,她以後一定要專攻美術,成為一名真正的畫家。

榮嚖回答,你這麽有天賦,絕對可以實現夢想的,如果有一天你辦了畫展,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去看你的作品。

說者有勇氣,聽者有信心,性格相合,興趣相仿,她們逐漸成為了朋友。如果沒有艾千等人的打擾,她們也許能一直維持著平淡且真誠的友誼。

艾千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不良,刁難關瑾昕的原因是她看不慣關這個人,覺得她裝清高,不合群,於是就拉著小團體處處給她使絆子,讓她出洋相。

榮嚖到後來才弄清了艾千看不順眼關瑾昕的真相。

艾千表白班裏的一個帥哥學霸失敗了,一番調查後得知對方有心儀的暗戀對象,那人就是關瑾昕,他多次告白關瑾昕未果,到最後便無心戀愛。

艾千妒火中燒,行為偏激地開始了她的報覆舉措。她不斷散播關瑾昕的謠言,把她說得寡廉鮮恥下作不堪。

關瑾昕不屬於班裏任何一個學生交際圈,除了榮嚖沒人了解她的真實情況。那些心智尚不成熟的學生聽信歹言,紛紛疏遠了關瑾昕。

流言對個體造成的惡劣影響無聲而巨大,起初有榮嚖在她身邊給予支撐,她還不至於孤立無援,可漸漸地,這份支撐卻變成了擊垮她的戈鉞。

艾千讓榮嚖跟其他人一樣冷落關瑾昕,並做出警告:要是膽敢礙她的事就連同榮嚖一起收拾。激怒艾千不是良舉,榮嚖只好佯裝答應了她。

沒過多久,艾千就變本加厲起來——強迫榮嚖加入欺淩關瑾昕的隊伍。

榮嚖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馬向班主任反映,哪知班主任只當這件事是未成年少女間的小打小鬧,做個樣子訓斥了艾千她們一番就當是問題解決了,並沒有真正管制此事。

雖然班主任隱藏起了舉報者的名字,但是艾千在瞬間就明白了是榮嚖告的狀。

紮眼的,除了白羊群裏的黑羊,還有陪伴在黑羊身邊的牧羊犬。

被艾千及其同夥修理了一頓後,求生欲占了上風,榮嚖開始順從她們的意思欺辱關瑾昕。就此,榮關二人的關系徹底決裂。

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在風氣差亂的地方,最短壽的是人性中敏感幹凈的那部分。

違背良心的事做多了,人也變得麻木。到最後,連半分痛苦榮嚖都感覺不到了。跳出那個地方再去回望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才能看見自己的卑劣與膽小。

“你是第一個知情者,大概率也是最後一個。這件事我爸媽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因為我的成績急得焦頭爛額了,我不想煩他們,就把它埋藏了起來。我以為它會爛在肚子裏,沒想到它以這樣一種方式跳了出來,又把我拉到了過去……命運是不公平的,但它懲罰有錯的人卻顯得公正無比。我有懷疑過——之前在畫室集訓遇到的那些破事就是它對我的一個懲罰,讓我站在關瑾昕的位置上體會她遭受過的痛苦。”

榮嚖訴說完往事,愁嘆一聲,將額頭抵靠在孟荑嵐的肩上,不願去看她臉部的表情。

“聽得出你很難受。”孟荑嵐說道,話裏沒有多餘的情緒。

“痛苦也改變不了我做了惡舉的事實。阿嵐不用想著安慰我什麽的,我實在沒有被安慰的必要。”

“嗯。”

“她不接受我的任何道歉補償,這個死結該怎麽‘燒毀’?”

孟荑嵐沒作聲。寂靜從兩人之間排散開。

“糟透了啊,我。如果能把美術生的身份讓給她就好了,她肯定比我畫得更棒,完全有能力考進理想的院校。她不想像我,為了上個學費盡周折,操碎了家長的心,換了個地方好不容易振作了兩年,到了高中又怏了下去。我就是一塊扶不上墻的爛泥巴,有什麽值得他們對我過分照料的……現在,他們每為我做一件事,心頭就會增幾分重量,愧疚啊,自責啊,全部湧了上來,堵得胸腔發酸發悶。

“我跟皮建暉那個油膩男杠,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爸媽跟他說話的語氣刺激了我,那麽低聲下氣,那麽委曲求全,就像兩個下人對土財主說話一樣,憑什麽讓他說啊?就因為他是所謂的‘老師’嗎?那樣一個惡心的貨色也配稱為老師?我知道這種情況在社會上算是常見的,只是在我家人身上發生,被我親眼看到,真的很難接受……

“所謂長大難道就是要變得油頭滑腦,或者觸犯了底線也要不斷容忍別人的冷嘲熱諷、遭別人白眼嗎?我真的想不通啊,要是這是一個人進入社會後不可避免的經歷,未來還有什麽可談的?

“就是為了錢為了名不斷受累唄,想想就讓人厭倦。‘很多時候,衡量一個人成功的標準就是年少時的分數和長大後的錢數’,這話說得太對了,再加上一個‘人數’會更完整,指‘性’的方面。”

話說到半途,榮嚖的眼眶就濕熱起來,她仰頭靠在沙發枕上,欲把眼淚憋回去,可於事無補,淚依舊從眼角處滑了下去。她用手臂遮擋住眼睛,呼了口廢氣,心肺跟著劇烈顫抖。

“要是現在帶著這種情緒回到過去,你一定不會向她們妥協、做那些事了吧。”

“嗯。只要我沒失憶,不管用什麽方式,我都會讓她們付出欺負別人的代價。我不想一直栽到軟弱的坑裏面。”

“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對你的影響可能不只有壞的方面。它能提醒你不要重蹈覆轍之前的錯誤。”

榮嚖苦笑道:“警鐘?我看更像詛咒。”

“起碼你在高中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了,不是嗎?不僅如此,還經常幫別人排憂解難。這不是岳鋒說的‘正氣’,是升華轉移,或者可以說是自救。”

“算吧,但是功效不大啊,關瑾昕根本不打算原諒我。這樣做沒有意義。”

“她跟你具體說過什麽嗎?”

“她要我不要煩她,讓我做自己的事。但是沒有用啊,阿嵐,我真的沒有辦法在這件事上做出轉移。”

“她跟你一樣不想回到過去吧。”

“但是……”

“你需要的其實不是她的原諒,而是你自己的。”

“話雖然這麽講,但可能嗎?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榮嚖咳嗽了兩聲,遮臉的手頹頹地垂落在沙發上,仰頭望著天花板低聲自問,“到底該怎麽樣才好……”

孟荑嵐無言地看著她,內在的沈郁氣質穿透了清純的打扮縈繞在榮嚖的周身,散發著悲傷的涼意。

這件事觸碰到了孟荑嵐的經驗盲區,她不知道該怎樣幫助她。

說到底,口頭上的幫助只能起到杯水車薪的效果,如果當事人不能憑自己的力量擺脫噩夢,建議給再多都是徒勞。

“真的好對不起她,沒想到她的變化那麽大,那麽認真努力的一個人,現在把全部的心思都放有錢的男人身上,我知道她這是無奈之舉,可見了後真的很難受。”榮嚖蜷縮起身體,手臂環抱膝蓋,說著說著鹹濕的淚就淌到了嘴角。

孟荑嵐像往常一樣貼近榮嚖,柔撫著她的肩膀與背脊,默然傾聽她吐露悲傷的心事。沈痛從對方顫動著的軀體傳遞到她的手掌上,孟荑嵐跟著發出了一聲低嘆。

不知抽泣了多久,她含糊地叫了一聲孟荑嵐。

“怎麽了?”

“一開始你就把我當成了可以把控的那種人吧。說是志同道合……也不準確,我們只是在某些地方相似而已。你說我很像銀狐犬,總喊我‘小狗’,那就把我當成狗吧。”

孟荑嵐楞楞地看著她,手指僵化了一般停頓了撫慰的動作。

她撥開她的手,下了沙發,緩緩地屈膝跪地,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孟荑嵐,啟齒道:“按你之前的想法做吧,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我接受你對我做的一切。”

既然不能得到諒解,自救又無望,那就拜托孟荑嵐替受難者懲處她吧。越狠絕越好,越鄙夷越好,她這個窩囊廢沒有被人關照尊重的價值。

與她對視的那一瞬間,孟荑嵐便明白榮嚖已經完全處在異常狀態裏了。那雙眼睛完全失去了聚焦,變得黯淡無神,好似兩個深洞鑲嵌在臉部。

孟荑嵐站起身,模仿著榮嚖的動作,面對著她雙膝跪地,靜靜地看著她露出迷茫的表情。

過了半晌,孟荑嵐說道:“我承認有過這種想法。但是很快就被另一種念頭給消除了,我這個人比較貪婪,既想要獲得你的信任,成為你無話不談的朋友,又想要你心甘情願地成為我的……戀人。”

“我到底有什麽好的,滿身的負能量,只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憂傷。”

“你會畫畫,文采很棒,擅長察言觀色,會照顧他人的感受,是個很不錯的人。”

榮嚖聞言垂下頭去,數十秒過後,肩頭輕顫了幾下,幾滴眼淚砸落到裙子上。

她再次抽噎起來,“騙人,你根本不是這麽想的。就是覺得我軟弱好操控而已,不然為什麽覺得我是狗……”

“多想了哦,小狗很可愛,跟你一樣,你們身上有這種共性,所以就不自覺地聯想了,除這點以外沒別的意思了。”

“我不信。”榮嚖訥訥地說,“但是沒關系,你把我當成狗也沒關系,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很符合。”

孟荑嵐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亂講,你是人,不是其他物種,不要說這種自我詆毀的話。”

“為什麽要順著我,明明做了那麽卑劣的事。”

她攤開手掌貼著榮嚖的側臉,用拇指輕輕擦去她的淚痕:

“現在的情況是,她似乎已經放下了過往,而你仍然陷在裏面往難以自拔,被不良的情緒左右。你之前的行為很難讓人原諒,但不代表你要因為錯事一直自責下去。比起評論你之前的經歷,我更關心你目前的狀態。沒有頭緒的時候就暫時把它擱置在次要的位置吧,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會有找到了結它的辦法了。”

榮嚖握住孟荑嵐的手腕,淚水盈盈地看著她,沙啞地喊了一聲“阿嵐”。

孟荑嵐從桌上抽出面巾紙,替對方擦拭著奪眶而出的淚珠。榮嚖被溫柔祛躁的力度撫弄得哭聲加重,眼淚也越擦越多。

孟荑嵐嘆了口氣,跪立起身體將她抱緊。

榮嚖扯住她的衣角,身體劇烈顫動著,傷痛充斥了全身,攪拌機似的在她體內翻動,絞得肝臟生疼。

“阿嵐,不要離開我。”她哽咽地祈求道。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孟荑嵐輕聲細語地回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孟荑嵐成為了她絕對的精神依靠。

如果沒有對方無條件的支撐,她估計會沒日沒夜地痛哭涕淚,對任何事都灰心喪氣,更別談學習。能不能挺過高考都是個問題。這幾年遭受的所有折磨都將變成一個虛無的笑話,淩駕在上空提醒自己的敏弱與平庸。

總之,結果會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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