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貧民】人魚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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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貧民】人魚盛宴
陷入黑暗的林易夢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人。
他滿臉恐懼, 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磕頭，說他快死了，求求他救他, 給他一口吃的。
林易看在大家生前曾是同學的份上, 幫他去說服江池晏，當時江池晏古怪地笑了一聲，問他：“你一直都是這麽爛好心嗎？”
他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固執地接納了那個人, 給他吃的, 幫他找休息的地方，幫他包紮傷口，教他逃生技能。
他把他當成掏心掏肺的朋友, 從來不對他吝嗇給他的資源, 甚至比信任江池晏他們還要信任他。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變強, 逃脫掌控。
後面他們被投入同一個怪物副本，林易一路帶著他逃生, 卻在最後的列車上，那個人為了規避一丁點的風險，竟然毫不猶豫地將他踹下列車。
林易摔下軌道，被無數的怪物分食。
當時的天是血紅色的, 疼痛到極致只剩下冰冷。
他望著血色的天空中, 世界灰暗無聲，那些怪物的腦袋被一個個砍下，江池晏提著刀站在他身側，他當時看不清他是什麽樣的表情, 只聽到他冰冷的聲音：
“林易，這是我教你的第一課。”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怪物的殘肢散落在他周圍, 冰冷的雨水狠狠打在他身上，林易記得自己當時好像在笑，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想那一定是世上最冰冷的色彩。
耳邊傳來梵音，咒語般循環。
林易緩緩睜開眼，看到自己仰躺在冰床上。
腳下是水面，周圍是縈繞的藍光，無數眉心紋著魚紋的當地人手捧藍色的靈石，念著他聽不懂的語言，藍光從石頭中發散而出，逐漸匯聚成一張巨大的、將他包裹在其中的網。
除了周圍的當地人，水中還有無數人魚，他們手拉手形成一個又一個藍色光環，像是在接受洗禮，又像是在虔誠跪拜。
那些奇怪的語言匯成同一個聲道，振聾發聵，心臟難受地跟著起伏。
林易發現自己動不了，像砧板上的魚。
脖子側面不斷發疼，像是要從肉裏面長出魚鱗，身體冷得嚇人，這讓他想到自己被怪物分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手忽然被人握住，林易艱難轉頭。
看到了珈藍。
他漂浮在水中，溫順地靠在他手邊，頭發柔軟地落在他身上，不斷將藍色的光芒傳入他的身體裏。
他在同化自己。
他想把自己變成跟他一樣的魚。
林易想開口說話，發現自己根本對他說不了重話，甚至連把手抽出來這樣的動作都做不到，他只要有一丁點不好的情緒，就會立馬被某種激素迅速分解，產生可怕的愧疚感。
珈藍親吻了他，所以他的精神就被掌控了。
原來人魚是這麽可怕的生物。
林易全都知道，可是身體裏的激素卻控制他不能去傷害珈藍，那種感覺明明很可怕，可是他的大腦卻沈溺在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
手指不由自主地撫摸珈藍的面龐，他擡頭看向他，眼裏的溫柔頃刻將他淹沒，面頰緊緊貼著他的手心，輕輕吻著他，“不要害怕，我會對你好的。”
珈藍會說人類的語言。
他洋裝不會說話，只是為了騙取他的同情心，他一直在他面前演戲。
這原本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身體裏分泌的激素竟讓他覺得很向往，他甚至在腦海中構建了在海洋裏生活的場景，和珈藍一起會有多麽的幸福。
這不是他想要的。
脖子越來越疼，林易艱難地喘著氣，他用僅存的情緒用力握緊手指，心裏只是生出了一丁點背叛對方的情緒，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珈藍看到他的眼淚楞了一下，他輕輕擦去他的眼淚，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趴在他胸口上，惴惴不安地看著他，“我會對你很好，不要難過好嗎？”
藍色的光芒流遍林易的血液，梵音將他包裹。
他幾乎要被同化了。
……
另一邊，江池晏找人都要找瘋了。
那些雇傭兵還有時間跟他們說風涼話：“說真的，我覺得他完全被人魚迷惑了，如果他選擇掉到岸上我們完全可以找到他們，救治他們，但他偏偏選擇了海洋。大海？那可是人魚的地盤，要怎樣完全是那條魚說了算了，你們覺得我說得對嗎？”
幾個同行的人肆意嘲笑起來，“被人魚控制的人類，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尋找吧，即便找到也只是一個為人魚要死要活的戀愛腦。”
“你們還不知道吧？上次找到人魚的那個家夥，被人魚控制了，我們想救他，他把我們當敵人，死活都要跳進海裏去找他的魚，下去就死了。”
“哈哈哈……這個也一樣啊。”
江池晏捂著腹部的傷口，忍無可忍，一拳打破了最囂張的那個人的腦袋，那些人還想拿槍鎮壓他，被張晟陽一拳一個打趴，紀川和秦染也撲上去幫忙。
張銘宇憋了一路的氣終於有地方撒了，他狠狠卸掉兩個人的胳膊，把人按在地上：“讓你們找人，就好好找！非得逼我們揍你是吧？”
那些雇傭兵一開始還用德語罵罵咧咧，結果發現他們竟然打不過這幾個人後，終於老實了。
張銘宇拿過他們的沖鋒，抵在他們腦門上，“說，那條魚會把他怎麽樣。”
那個人被按在地上，不情不願地把他們知道的事告訴了他們，他們運送過很多找到人魚的人類，但無一例外，那些人全部在半路帶著人魚跑了，他們像是被控制了一樣，發瘋地愛上那些魚，不管別人怎麽勸說，死活要把人魚送回深海。
“當然，這些人的下場都是在通行證到期後被全部抹殺。”
“據說只有少部分完全同化成功的人類，可以作為人魚，逃脫系統的抹殺，永遠地在這裏生活下去。”
“作為代價，他們會忘記作為人的一切，變成人魚的生殖工具，並且還甘之如飴。”
“如果你們能及時找到他，把他帶回來的話，我們帶的血清也許可以抑制同化。不過機會真的不大，因為他們的同化進行得很快，海洋又這麽大，來不及的，你們就算找到他了，帶回來的也不是他，而是一只忘記所有記憶的人魚。”
江池晏一腳踩爛地上的沖鋒，都踩成碎片，還在不斷碾壓，張銘宇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全程屏住呼吸不敢吭聲。
紀川一直在翻找資料，他快速瀏覽過所有的信息，生怕漏下一丁點。
最後在一張古老的壁畫上看到了一丁點的端倪，“你們看這些人額頭上的圖案，像不像本地人額頭上畫的圖形？”
秦染湊過來，實在看不清楚，張晟陽拿來放大鏡，看到那些額頭上紋著印記的人類圍著一個仰躺的人類，周圍有無數人魚圍觀，隨後那個人就長出了魚尾。
“這就是他們的同化過程？”
“又有人又有魚，水陸共存，這個地方的地理環境有點奇怪啊。”
紀川忽然想到什麽，迅速翻開地圖，在一片片的海域中，只有一個地方能夠水陸共存。
他立馬將這個地方指給江池晏，“林易肯定就在這裏！”
江池晏一把抓過地圖，迅速折身，“回飛機那邊。”
……
藍色的光芒幾乎覆蓋林易的全身，腦海中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他看著手邊溫順的珈藍，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江池晏那張帶著冰冷的臉。
他確實教會了他很多東西，給他狠狠上了很多的課。
尤其是不要輕易相信人這件事上。
手微微用力，扣緊珈藍纖細的脖子，他不太理解地看向他，看到林易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仍舊沒有松開掐住他的手。
比起珈藍對他的控制，林易最強烈的情緒，其實是媽媽在地震時將他護在身下的那一刻，她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啊。
可是在活下來後，所有人都說：“那棟樓違規建築，早就不能住人了，你爸媽為了供你上學一直舍不得換新房子。”
他們還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還想著給你過生日，對你這麽好，你看，他們是為你死的。”
“你其實是來討債的吧。”“你像吸血蟲一樣吸著林家人的血。”“看看你現在光鮮亮麗，都是他們供養出來的。”“你現在有錢了，住大房子了，還記得之前的家嗎？”“你哥哥死在你前面，你都不拉他一把？”“可憐他們一家三口，把你養大，都還沒來急享福就全部都去了。”“你啊，是吸血蟲……”
林易的眼睛裏流下紅色的眼淚，那是他的自我厭棄，是他對這具身體的抹殺。
他看著珈藍的眼睛，笑著告訴他：“我早就不想活了，全靠這些記憶支撐下去，你抹殺我的記憶，等於殺死我這個人，既然如此，不如賭一把。”
手臂用力收緊，珈藍不能呼吸了，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在傷害珈藍的時候，林易體內的激素會狠狠刺痛他的心臟，可是這些跟他的經歷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麽。
自我抹殺的代價是血管破碎，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世界的反控。
“精神高度同頻的結果，不止意味著你們能輕易掌握我，也以為著我能輕易掌控你們。早在洞穴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既要活下來，又要將你們帶回研究所，那麽唯一的途徑，就只有在同化的時候用同頻的精神壓制對方，逆轉同化。”
“這才是這個副本唯一通關的途徑。”
藍色的光芒被林易體內的紅色血液吞沒，那抹紅色像熔巖一樣反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珈藍痛苦地掉下眼淚，他發不出聲音，用力扣住他的手指，絕望地看著他，拼命比劃著：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回到大海？
那雙美麗的眼睛不斷侵蝕他的神志，林易的心口比他還要疼，可是這些疼痛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你只是一個NPC，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這件事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要怪就怪人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眼淚順著林易的眼睛不斷落下，紅色的脈絡爬上他的面部，那些激素會讓他瘋狂愛上對方，可是一個連自己都能狠心舍棄的人，除了贏他什麽都不要。
珈藍發出痛苦的叫聲，藍色的血液從他的眼睛裏流出，他哀傷地看著他，乞求他：不要傷害我。
藍色的光芒被林易全部逼退，紅色的熔漿順著脈絡流向珈藍的身體，他痛苦地蜷縮著尾巴，用口型告訴他：我真的會死，不要把我送過去！
每當林易要心軟的時候，他就會在腦海中反覆回想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想想對哥哥的承諾，想想爸媽沒有人打掃的陵墓，想想跟著自己進來的紀川和秦染，想想翻天覆地尋找他的江池晏。
那些丟失的記憶逐漸回到他的識海中，他越來越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目光也越來越冰冷。
看到林易對他僅剩的愛意也被抹掉，珈藍絕望地放棄了掙紮，紅色的熔漿爬到他脖子上，灼傷了他的皮膚，形成醜陋的紋路，破壞了他的完美。
“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了你，我會把你帶回研究院，離開這個副本。”
底下的梵音終於停下，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用當地的語言互相詢問，所有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林易將珈藍扛到肩膀上，那些人終於反應過來，同化失敗了，叫喚著互相抄起家夥，林易只能往更高的地方爬去，周圍的人魚兇狠地齜起牙，在水中翻湧，只要林易敢跳進水裏，他們就會立馬將他分食！
他們將林易逼到木架最高的地方，林易扛著珈藍，顫顫巍巍沿著木架走向旁邊的懸崖。
他和紀川都研究過這裏的地形，只要他能成功跳上這座山，那些人魚和當地人都拿他沒有辦法，他只要沿著水岸一直往前走，一路上都會很安全。
在跳之前，林易不斷地在心中默念：紀川你可一定要看地圖啊。
他說完剛要跳過去，忽然遠處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林易仔細一看，發現是兩臺救援的直升飛機！
張銘宇拿著擴音喇叭，圍繞在上空全圖喊著：“林易，把手舉起來，我看看你在哪。”
林易從最高的架子上站起來，拼命朝他們揮手，張銘宇看到他還活著，語氣明顯變得興奮，“底下的人魚給我聽好了，不想死就給我滾遠點！”
他轉身丟了喇叭架起一臺沖鋒，朝著水裏無差別掃射，那些人魚和當地人都被嚇得四處逃竄，還有人不甘心爬上高架想殺掉林易。
被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江池晏一腳踹飛，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狠戾，不給對手留一絲一毫的機會，三兩下就解決了所有人。
張晟陽腿受傷了，不方便下來。
他從上面扔給江池晏一把沖鋒，他伸手接住，熟練地上子彈，一槍崩地結束了今天的戰鬥。
林易驚魂未定地看著江池晏朝著他走過來，真想不明白，這個男人怕不是鋼鐵鍛造的？傷成這樣了，還這麽能蹦跶。
江池晏收起槍，面色難看地朝著他走過來。
珈藍兇狠地朝他齜起牙齒，對他有天生的恐懼，又害怕地蜷縮在林易懷中，不斷發抖。
人魚對危險很敏感，江池晏這種滿身殺氣的人，光是靠近就足夠讓他們恐懼，林易騰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衣服蓋到他身上。
江池晏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你TM不會真被這條魚蠱惑了吧？”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不怒而威，自帶一股壓迫感，帶著皮套的手用力捏住他的臉，掰開他的脖子。
林易的脖子上微微反光，已經開始長出鱗片。
江池晏的面色瞬間冷到窒息。
“他親你了？”
林易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總感覺不管怎麽回答都是死，下意識往後撤了一下。
空氣裏彌漫著讓人凝固的冰冷，隨後而來的張銘宇根本不敢吭聲，生怕自己被波及，還攔住了想往前的紀川。
紀川看不到發生了什麽，只看到林易警惕地睜著眼睛，好像在面對可怕的危險，他著急大喊著：“江池晏！先送林易回去打血清！”
江池晏的面色沈在陰影中。
這要是以前，他肯定會把這條魚剁得稀碎。
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起身把林易從珈藍身邊揪起來，扛到肩上，“銘宇，把那條魚帶上。”
直升機轟隆轟隆起飛，將他們帶回營地。
輪船上，林易躺在病床上接受醫生的檢查，他們說著林易聽不懂的專業名詞，最後檢查化驗出來的結果讓他們很吃驚。
“先生，他的檢查結果顯示，血液細胞已經有90％發生了凸起。”
江池晏聽不懂，“說人話。”
“也就是說，他的細胞已經大部分被同化過了，但是卻沒有產生異化反應，但他的細胞確實處於異化狀態，只有癥狀沒有顯示出來。”
江池晏還是聽不懂，皺了下眉，“他不需要打血清了嗎？”
“不不不，血清還是要打的，只是希望你們做好準備，他的身體從同化狀態變成正常狀態只是暫時的，我這樣跟你解釋吧，先生，他的身體相當於已經被完全同化，只是癥狀被壓制回去了，一旦再次被同化，那麽起點就不是0，而是90％，會進行得非常迅猛，我這樣說您能明白嗎先生？”
江池晏聽懂了，臉色也變得更沈了，他下意識握緊林易的手，看著他蒼白的面色，難以想象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從90％的異化轉變為正常人類。
房間裏的氣氛越來越沈，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其實去晚了，如果不是林易自救，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麽林易了。
張銘宇滿臉戾氣地轉身，被江池晏叫住：“不準動那條魚。”
氣得張銘宇胸口不平，他忍住火氣，“我不動他，我就是去警告下他。”
張晟陽怕他沖動，杵著拐杖跟了上去。
剩下紀川和秦染，互相看了一眼，秦染一瘸一拐地朝著他走過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林易坐在病床上，看了下他們，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那條魚呢？他沒事吧。”
江池晏這麽大一個人坐在他旁邊，不知道關心，關心那條魚，他黑著臉掀起被子，蓋到他頭上，“狼心狗肺的東西，就不該救你。”
林易從被子裏鉆出來，想反駁，然後看到江池晏起身離開，他的傷口好像在疼，走路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變得虛浮。
紀川看了下離開的江池晏，來到林易身邊，嘆氣道：“他傷口的線崩開了，護士簡單處理了一下，就馬不停蹄地去找你，這會應該是又崩開了。”
江池晏在林易心裏就是銅墻鐵壁，他很難想象他傷到什麽樣了，才會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療傷。
他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醫務人員拿來血清，用液氮保溫桶層層保存，一共只有三支，劑量都不大，醫生擡高他的手臂，簡單處理後開始註射，“你的血液異變程度有點高，我們先給你打兩針，觀察兩小時，如果效果不明顯，會給你打下第三針，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裏撐到研究所，那裏有足夠的血清能夠幫你緩解變異。”
血清打進血管冷得都要凝固了，林易忍著疼痛問他們：“這裏回研究所需要多久？”
“本來只需要三個小時，不過我們遇到極端天氣了，現在只能走水路，最快的話也需要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三支血清。
紀川忽然握住林易的手，安慰他：“沒事的，肯定能安全到達。”
林易點點頭，比起這件事，他更擔心：“那條魚怎麽樣了？沒有受傷吧？”
紀川跟秦染互相看了一眼，“他其實傷得很重，我們找不到純凈的海水，只能不斷給他更換水源，即便這樣他還是在魚缸裏奄奄一息。”
秦染為難道：“江池晏不讓我們告訴你，也不要你靠近那個魚缸，他說、說你過去會被同化。”
林易點點頭，他明白江池晏的考量，他也是擔心自己，可從大局來看，珈藍是絕對不能死的，他死了這裏所有人都不能活。
想到江池晏受這麽重的傷還來救他，林易還是沒說什麽重話。
現在他只希望回去的速度能再快一點。
他閉上眼睛，“我想安靜一下。”
紀川起身離開。
秦染還杵在床頭發楞，被拽走。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輕輕搖晃，林易知道他們現在在海面上，起身來到窗戶口，看著外面的極端天氣。
現在是淩晨三點，外面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巨大的海浪撲打著游輪，艱難前行。
周圍有奇怪的嗚鳴聲，有點像人魚的嘶吼，海面越來越不平靜，所有雇傭兵都穿戴著雨衣，拿著武器和照明燈，時刻警惕那些圍繞在船邊的怪物。
正在海面都在翻騰，就好像是人類的行為惹怒了海神，正在呼風喚雨，想要懲罰他們。
林易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預感回去的路上不會很太平。
他起身正要關上窗戶，忽然聽到門口的兩個工作人員在說：“那個姓江的是不是怪物變的啊？我聽醫生說他的傷本來都感染了，再撐下去肯定會死，結果他發了高燒後非但沒死，傷口居然還開始愈合，這也太反人類了吧。”
林易的動作微微停頓。
他一直都知道江池晏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並且血液有很強的再生功能，不管受多重的傷最終都能活過來。
以前他也問過江池晏，他說不知道是怎麽來的，他還告訴了他自己會不斷重生的秘密，只不過再早一點的事，他就完全記不清了。
林易忽然發現，這種功能跟人魚太像了。
他記得自己給珈藍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的傷口也是會這樣神奇自愈。
難道江池晏的身世跟人魚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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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黑暗的林易夢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人。
他滿臉恐懼, 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磕頭，說他快死了，求求他救他, 給他一口吃的。
林易看在大家生前曾是同學的份上, 幫他去說服江池晏，當時江池晏古怪地笑了一聲，問他：“你一直都是這麽爛好心嗎？”
他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固執地接納了那個人, 給他吃的, 幫他找休息的地方，幫他包紮傷口，教他逃生技能。
他把他當成掏心掏肺的朋友, 從來不對他吝嗇給他的資源, 甚至比信任江池晏他們還要信任他。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變強, 逃脫掌控。
後面他們被投入同一個怪物副本，林易一路帶著他逃生, 卻在最後的列車上，那個人為了規避一丁點的風險，竟然毫不猶豫地將他踹下列車。
林易摔下軌道，被無數的怪物分食。
當時的天是血紅色的, 疼痛到極致只剩下冰冷。
他望著血色的天空中, 世界灰暗無聲，那些怪物的腦袋被一個個砍下，江池晏提著刀站在他身側，他當時看不清他是什麽樣的表情, 只聽到他冰冷的聲音：
“林易，這是我教你的第一課。”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怪物的殘肢散落在他周圍, 冰冷的雨水狠狠打在他身上，林易記得自己當時好像在笑，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想那一定是世上最冰冷的色彩。
耳邊傳來梵音，咒語般循環。
林易緩緩睜開眼，看到自己仰躺在冰床上。
腳下是水面，周圍是縈繞的藍光，無數眉心紋著魚紋的當地人手捧藍色的靈石，念著他聽不懂的語言，藍光從石頭中發散而出，逐漸匯聚成一張巨大的、將他包裹在其中的網。
除了周圍的當地人，水中還有無數人魚，他們手拉手形成一個又一個藍色光環，像是在接受洗禮，又像是在虔誠跪拜。
那些奇怪的語言匯成同一個聲道，振聾發聵，心臟難受地跟著起伏。
林易發現自己動不了，像砧板上的魚。
脖子側面不斷發疼，像是要從肉裏面長出魚鱗，身體冷得嚇人，這讓他想到自己被怪物分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手忽然被人握住，林易艱難轉頭。
看到了珈藍。
他漂浮在水中，溫順地靠在他手邊，頭發柔軟地落在他身上，不斷將藍色的光芒傳入他的身體裏。
他在同化自己。
他想把自己變成跟他一樣的魚。
林易想開口說話，發現自己根本對他說不了重話，甚至連把手抽出來這樣的動作都做不到，他只要有一丁點不好的情緒，就會立馬被某種激素迅速分解，產生可怕的愧疚感。
珈藍親吻了他，所以他的精神就被掌控了。
原來人魚是這麽可怕的生物。
林易全都知道，可是身體裏的激素卻控制他不能去傷害珈藍，那種感覺明明很可怕，可是他的大腦卻沈溺在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
手指不由自主地撫摸珈藍的面龐，他擡頭看向他，眼裏的溫柔頃刻將他淹沒，面頰緊緊貼著他的手心，輕輕吻著他，“不要害怕，我會對你好的。”
珈藍會說人類的語言。
他洋裝不會說話，只是為了騙取他的同情心，他一直在他面前演戲。
這原本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身體裏分泌的激素竟讓他覺得很向往，他甚至在腦海中構建了在海洋裏生活的場景，和珈藍一起會有多麽的幸福。
這不是他想要的。
脖子越來越疼，林易艱難地喘著氣，他用僅存的情緒用力握緊手指，心裏只是生出了一丁點背叛對方的情緒，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珈藍看到他的眼淚楞了一下，他輕輕擦去他的眼淚，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趴在他胸口上，惴惴不安地看著他，“我會對你很好，不要難過好嗎？”
藍色的光芒流遍林易的血液，梵音將他包裹。
他幾乎要被同化了。
……
另一邊，江池晏找人都要找瘋了。
那些雇傭兵還有時間跟他們說風涼話：“說真的，我覺得他完全被人魚迷惑了，如果他選擇掉到岸上我們完全可以找到他們，救治他們，但他偏偏選擇了海洋。大海？那可是人魚的地盤，要怎樣完全是那條魚說了算了，你們覺得我說得對嗎？”
幾個同行的人肆意嘲笑起來，“被人魚控制的人類，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尋找吧，即便找到也只是一個為人魚要死要活的戀愛腦。”
“你們還不知道吧？上次找到人魚的那個家夥，被人魚控制了，我們想救他，他把我們當敵人，死活都要跳進海裏去找他的魚，下去就死了。”
“哈哈哈……這個也一樣啊。”
江池晏捂著腹部的傷口，忍無可忍，一拳打破了最囂張的那個人的腦袋，那些人還想拿槍鎮壓他，被張晟陽一拳一個打趴，紀川和秦染也撲上去幫忙。
張銘宇憋了一路的氣終於有地方撒了，他狠狠卸掉兩個人的胳膊，把人按在地上：“讓你們找人，就好好找！非得逼我們揍你是吧？”
那些雇傭兵一開始還用德語罵罵咧咧，結果發現他們竟然打不過這幾個人後，終於老實了。
張銘宇拿過他們的沖鋒，抵在他們腦門上，“說，那條魚會把他怎麽樣。”
那個人被按在地上，不情不願地把他們知道的事告訴了他們，他們運送過很多找到人魚的人類，但無一例外，那些人全部在半路帶著人魚跑了，他們像是被控制了一樣，發瘋地愛上那些魚，不管別人怎麽勸說，死活要把人魚送回深海。
“當然，這些人的下場都是在通行證到期後被全部抹殺。”
“據說只有少部分完全同化成功的人類，可以作為人魚，逃脫系統的抹殺，永遠地在這裏生活下去。”
“作為代價，他們會忘記作為人的一切，變成人魚的生殖工具，並且還甘之如飴。”
“如果你們能及時找到他，把他帶回來的話，我們帶的血清也許可以抑制同化。不過機會真的不大，因為他們的同化進行得很快，海洋又這麽大，來不及的，你們就算找到他了，帶回來的也不是他，而是一只忘記所有記憶的人魚。”
江池晏一腳踩爛地上的沖鋒，都踩成碎片，還在不斷碾壓，張銘宇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全程屏住呼吸不敢吭聲。
紀川一直在翻找資料，他快速瀏覽過所有的信息，生怕漏下一丁點。
最後在一張古老的壁畫上看到了一丁點的端倪，“你們看這些人額頭上的圖案，像不像本地人額頭上畫的圖形？”
秦染湊過來，實在看不清楚，張晟陽拿來放大鏡，看到那些額頭上紋著印記的人類圍著一個仰躺的人類，周圍有無數人魚圍觀，隨後那個人就長出了魚尾。
“這就是他們的同化過程？”
“又有人又有魚，水陸共存，這個地方的地理環境有點奇怪啊。”
紀川忽然想到什麽，迅速翻開地圖，在一片片的海域中，只有一個地方能夠水陸共存。
他立馬將這個地方指給江池晏，“林易肯定就在這裏！”
江池晏一把抓過地圖，迅速折身，“回飛機那邊。”
……
藍色的光芒幾乎覆蓋林易的全身，腦海中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他看著手邊溫順的珈藍，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江池晏那張帶著冰冷的臉。
他確實教會了他很多東西，給他狠狠上了很多的課。
尤其是不要輕易相信人這件事上。
手微微用力，扣緊珈藍纖細的脖子，他不太理解地看向他，看到林易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仍舊沒有松開掐住他的手。
比起珈藍對他的控制，林易最強烈的情緒，其實是媽媽在地震時將他護在身下的那一刻，她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啊。
可是在活下來後，所有人都說：“那棟樓違規建築，早就不能住人了，你爸媽為了供你上學一直舍不得換新房子。”
他們還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還想著給你過生日，對你這麽好，你看，他們是為你死的。”
“你其實是來討債的吧。”“你像吸血蟲一樣吸著林家人的血。”“看看你現在光鮮亮麗，都是他們供養出來的。”“你現在有錢了，住大房子了，還記得之前的家嗎？”“你哥哥死在你前面，你都不拉他一把？”“可憐他們一家三口，把你養大，都還沒來急享福就全部都去了。”“你啊，是吸血蟲……”
林易的眼睛裏流下紅色的眼淚，那是他的自我厭棄，是他對這具身體的抹殺。
他看著珈藍的眼睛，笑著告訴他：“我早就不想活了，全靠這些記憶支撐下去，你抹殺我的記憶，等於殺死我這個人，既然如此，不如賭一把。”
手臂用力收緊，珈藍不能呼吸了，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在傷害珈藍的時候，林易體內的激素會狠狠刺痛他的心臟，可是這些跟他的經歷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麽。
自我抹殺的代價是血管破碎，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世界的反控。
“精神高度同頻的結果，不止意味著你們能輕易掌握我，也以為著我能輕易掌控你們。早在洞穴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既要活下來，又要將你們帶回研究所，那麽唯一的途徑，就只有在同化的時候用同頻的精神壓制對方，逆轉同化。”
“這才是這個副本唯一通關的途徑。”
藍色的光芒被林易體內的紅色血液吞沒，那抹紅色像熔巖一樣反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珈藍痛苦地掉下眼淚，他發不出聲音，用力扣住他的手指，絕望地看著他，拼命比劃著：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回到大海？
那雙美麗的眼睛不斷侵蝕他的神志，林易的心口比他還要疼，可是這些疼痛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你只是一個NPC，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這件事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要怪就怪人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眼淚順著林易的眼睛不斷落下，紅色的脈絡爬上他的面部，那些激素會讓他瘋狂愛上對方，可是一個連自己都能狠心舍棄的人，除了贏他什麽都不要。
珈藍發出痛苦的叫聲，藍色的血液從他的眼睛裏流出，他哀傷地看著他，乞求他：不要傷害我。
藍色的光芒被林易全部逼退，紅色的熔漿順著脈絡流向珈藍的身體，他痛苦地蜷縮著尾巴，用口型告訴他：我真的會死，不要把我送過去！
每當林易要心軟的時候，他就會在腦海中反覆回想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想想對哥哥的承諾，想想爸媽沒有人打掃的陵墓，想想跟著自己進來的紀川和秦染，想想翻天覆地尋找他的江池晏。
那些丟失的記憶逐漸回到他的識海中，他越來越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目光也越來越冰冷。
看到林易對他僅剩的愛意也被抹掉，珈藍絕望地放棄了掙紮，紅色的熔漿爬到他脖子上，灼傷了他的皮膚，形成醜陋的紋路，破壞了他的完美。
“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了你，我會把你帶回研究院，離開這個副本。”
底下的梵音終於停下，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用當地的語言互相詢問，所有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林易將珈藍扛到肩膀上，那些人終於反應過來，同化失敗了，叫喚著互相抄起家夥，林易只能往更高的地方爬去，周圍的人魚兇狠地齜起牙，在水中翻湧，只要林易敢跳進水裏，他們就會立馬將他分食！
他們將林易逼到木架最高的地方，林易扛著珈藍，顫顫巍巍沿著木架走向旁邊的懸崖。
他和紀川都研究過這裏的地形，只要他能成功跳上這座山，那些人魚和當地人都拿他沒有辦法，他只要沿著水岸一直往前走，一路上都會很安全。
在跳之前，林易不斷地在心中默念：紀川你可一定要看地圖啊。
他說完剛要跳過去，忽然遠處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林易仔細一看，發現是兩臺救援的直升飛機！
張銘宇拿著擴音喇叭，圍繞在上空全圖喊著：“林易，把手舉起來，我看看你在哪。”
林易從最高的架子上站起來，拼命朝他們揮手，張銘宇看到他還活著，語氣明顯變得興奮，“底下的人魚給我聽好了，不想死就給我滾遠點！”
他轉身丟了喇叭架起一臺沖鋒，朝著水裏無差別掃射，那些人魚和當地人都被嚇得四處逃竄，還有人不甘心爬上高架想殺掉林易。
被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江池晏一腳踹飛，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狠戾，不給對手留一絲一毫的機會，三兩下就解決了所有人。
張晟陽腿受傷了，不方便下來。
他從上面扔給江池晏一把沖鋒，他伸手接住，熟練地上子彈，一槍崩地結束了今天的戰鬥。
林易驚魂未定地看著江池晏朝著他走過來，真想不明白，這個男人怕不是鋼鐵鍛造的？傷成這樣了，還這麽能蹦跶。
江池晏收起槍，面色難看地朝著他走過來。
珈藍兇狠地朝他齜起牙齒，對他有天生的恐懼，又害怕地蜷縮在林易懷中，不斷發抖。
人魚對危險很敏感，江池晏這種滿身殺氣的人，光是靠近就足夠讓他們恐懼，林易騰出一只手，把自己的衣服蓋到他身上。
江池晏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你TM不會真被這條魚蠱惑了吧？”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不怒而威，自帶一股壓迫感，帶著皮套的手用力捏住他的臉，掰開他的脖子。
林易的脖子上微微反光，已經開始長出鱗片。
江池晏的面色瞬間冷到窒息。
“他親你了？”
林易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總感覺不管怎麽回答都是死，下意識往後撤了一下。
空氣裏彌漫著讓人凝固的冰冷，隨後而來的張銘宇根本不敢吭聲，生怕自己被波及，還攔住了想往前的紀川。
紀川看不到發生了什麽，只看到林易警惕地睜著眼睛，好像在面對可怕的危險，他著急大喊著：“江池晏！先送林易回去打血清！”
江池晏的面色沈在陰影中。
這要是以前，他肯定會把這條魚剁得稀碎。
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起身把林易從珈藍身邊揪起來，扛到肩上，“銘宇，把那條魚帶上。”
直升機轟隆轟隆起飛，將他們帶回營地。
輪船上，林易躺在病床上接受醫生的檢查，他們說著林易聽不懂的專業名詞，最後檢查化驗出來的結果讓他們很吃驚。
“先生，他的檢查結果顯示，血液細胞已經有90％發生了凸起。”
江池晏聽不懂，“說人話。”
“也就是說，他的細胞已經大部分被同化過了，但是卻沒有產生異化反應，但他的細胞確實處於異化狀態，只有癥狀沒有顯示出來。”
江池晏還是聽不懂，皺了下眉，“他不需要打血清了嗎？”
“不不不，血清還是要打的，只是希望你們做好準備，他的身體從同化狀態變成正常狀態只是暫時的，我這樣跟你解釋吧，先生，他的身體相當於已經被完全同化，只是癥狀被壓制回去了，一旦再次被同化，那麽起點就不是0，而是90％，會進行得非常迅猛，我這樣說您能明白嗎先生？”
江池晏聽懂了，臉色也變得更沈了，他下意識握緊林易的手，看著他蒼白的面色，難以想象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從90％的異化轉變為正常人類。
房間裏的氣氛越來越沈，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其實去晚了，如果不是林易自救，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麽林易了。
張銘宇滿臉戾氣地轉身，被江池晏叫住：“不準動那條魚。”
氣得張銘宇胸口不平，他忍住火氣，“我不動他，我就是去警告下他。”
張晟陽怕他沖動，杵著拐杖跟了上去。
剩下紀川和秦染，互相看了一眼，秦染一瘸一拐地朝著他走過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林易坐在病床上，看了下他們，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那條魚呢？他沒事吧。”
江池晏這麽大一個人坐在他旁邊，不知道關心，關心那條魚，他黑著臉掀起被子，蓋到他頭上，“狼心狗肺的東西，就不該救你。”
林易從被子裏鉆出來，想反駁，然後看到江池晏起身離開，他的傷口好像在疼，走路的時候身體不由自主變得虛浮。
紀川看了下離開的江池晏，來到林易身邊，嘆氣道：“他傷口的線崩開了，護士簡單處理了一下，就馬不停蹄地去找你，這會應該是又崩開了。”
江池晏在林易心裏就是銅墻鐵壁，他很難想象他傷到什麽樣了，才會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療傷。
他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醫務人員拿來血清，用液氮保溫桶層層保存，一共只有三支，劑量都不大，醫生擡高他的手臂，簡單處理後開始註射，“你的血液異變程度有點高，我們先給你打兩針，觀察兩小時，如果效果不明顯，會給你打下第三針，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裏撐到研究所，那裏有足夠的血清能夠幫你緩解變異。”
血清打進血管冷得都要凝固了，林易忍著疼痛問他們：“這裏回研究所需要多久？”
“本來只需要三個小時，不過我們遇到極端天氣了，現在只能走水路，最快的話也需要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三支血清。
紀川忽然握住林易的手，安慰他：“沒事的，肯定能安全到達。”
林易點點頭，比起這件事，他更擔心：“那條魚怎麽樣了？沒有受傷吧？”
紀川跟秦染互相看了一眼，“他其實傷得很重，我們找不到純凈的海水，只能不斷給他更換水源，即便這樣他還是在魚缸裏奄奄一息。”
秦染為難道：“江池晏不讓我們告訴你，也不要你靠近那個魚缸，他說、說你過去會被同化。”
林易點點頭，他明白江池晏的考量，他也是擔心自己，可從大局來看，珈藍是絕對不能死的，他死了這裏所有人都不能活。
想到江池晏受這麽重的傷還來救他，林易還是沒說什麽重話。
現在他只希望回去的速度能再快一點。
他閉上眼睛，“我想安靜一下。”
紀川起身離開。
秦染還杵在床頭發楞，被拽走。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輕輕搖晃，林易知道他們現在在海面上，起身來到窗戶口，看著外面的極端天氣。
現在是淩晨三點，外面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巨大的海浪撲打著游輪，艱難前行。
周圍有奇怪的嗚鳴聲，有點像人魚的嘶吼，海面越來越不平靜，所有雇傭兵都穿戴著雨衣，拿著武器和照明燈，時刻警惕那些圍繞在船邊的怪物。
正在海面都在翻騰，就好像是人類的行為惹怒了海神，正在呼風喚雨，想要懲罰他們。
林易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預感回去的路上不會很太平。
他起身正要關上窗戶，忽然聽到門口的兩個工作人員在說：“那個姓江的是不是怪物變的啊？我聽醫生說他的傷本來都感染了，再撐下去肯定會死，結果他發了高燒後非但沒死，傷口居然還開始愈合，這也太反人類了吧。”
林易的動作微微停頓。
他一直都知道江池晏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並且血液有很強的再生功能，不管受多重的傷最終都能活過來。
以前他也問過江池晏，他說不知道是怎麽來的，他還告訴了他自己會不斷重生的秘密，只不過再早一點的事，他就完全記不清了。
林易忽然發現，這種功能跟人魚太像了。
他記得自己給珈藍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的傷口也是會這樣神奇自愈。
難道江池晏的身世跟人魚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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