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貧民】人魚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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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貧民】人魚盛宴
林易使出渾身解數才從那道狹小的洞口擠過, 他發現這具身體也有那麽一點優勢，不至於讓他卡在洞穴中。
他用力蹬住石塊，借住巧力從洞口脫身, 入眼一片碧綠海洋, 就和夢裏看到的那樣，美得像一幅畫。
黑影不斷往他腦海中輸送畫面，指引他潛入石縫中，找到那顆丟失的深水珠, 他用力吞進腹中, 深水珠帶著冰涼的觸感到達腹中。
神奇的一幕忽然就發生了，脖子旁邊的呼吸器不斷進化，腹部也不再感覺到來自深海的壓力, 身體變得更加容易掌控, 仿佛變成了水裏的魚, 完全適應了深海。
林易轉了兩圈，發現那些魚對他的態度也親昵了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魚的肚子，忽然聽到黑影輕笑了一聲。
“你知道嗎，上一個能夠和人魚建立精神聯系的人，現在已經獲得永生了。”
林易不解地在腦中詢問：“為什麽？”
黑影沒有回答他, 他沈默了片刻, 只是說：“人魚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他們能帶給你的東西超乎你的想象，你以後就知道了。”
林易沒有時間去想這些虛無縹緲的問題，他順著那些藍光游動, 周圍的魚群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歡快地在前面給他開路, 就連水草都在有意識避讓。
海洋原來這麽神奇的嗎？
林易帶著好奇往前游動，那道呼喚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他耳邊呢喃：阿伽納。
“他們為什麽喚我阿伽納？”
“阿伽納是人魚古老的語言，意味上帝的垂憐，他們在乞求上帝去拯救他們。”
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困境？
藍色的光芒越來越亮，伴隨著一聲聲“阿伽納”，空靈的聲音在水中百轉千回，水流湧動，越來越急。
林易不知道自己到底潛入了多深的海底，周圍的魚群和水草萬千變化。
終於，在藍光的盡頭，林易在深水中看到了一只龐然大物，它像蜥蜴一樣生長著四肢，擺動著長長的尾巴，皮膚是醜陋的黑色，滿身利刺。
更可怕的是，它長著一張人的臉，轉動的眼珠時刻觀察著周圍，看起來詭異又可怕。
林易連忙躲到石後面，透過縫隙觀察，那只怪物好像在繞著一個洞穴游動，像是在守候著它的獵物。
“這是什麽東西？”
“人面怪，是游戲世界裏最可怕的一種生物，殺傷力非常強，更可怕的是它擁有人類的思考能力，會像人一樣捕捉獵物。看它的游動軌跡，那洞穴裏應該是困住了什麽獵物，在防止它逃跑。”
林易又觀察了一下，發現那人面怪的註意力根本不在洞穴上，而是在周圍。
他意識道：“不對，他在守株待兔。”
那洞穴裏困住的應該是一只人魚，怪物守著他不讓他逃走，利用他呼喚族人，然後將前來救援的族人一個個吃幹凈，這才符合一個高端獵手的思維。
黑影開放意識，查探過後忽然古怪地笑了起來，“你猜對了，洞穴裏困住的就是一只人魚。”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救下他，得到他的信任，那麽就能通關這次的副本了。
林易透過石縫不斷觀察，發現人面怪在游動的時候，會有片刻的視野盲區，如果他能藏身在這些水草中，就能一步步靠近山洞。
黑影察覺到他的想法，嘲笑道：“沒用的，那怪物的鼻子比狗都靈，你只要靠近那個區域，它就會通過氣味鎖定你。”
“那有沒有辦法能把它引走？”
“你想的這些辦法，人魚族都想過了，如果不是毫無辦法他們根本不會乞求上帝，尋求這渺茫的機會。”
這看起來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林易不想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它有什麽死穴？特別討厭的東西？又或者是，特別喜歡的食物？”
黑影想了一下，還真想到了，“它特別喜歡人魚肉，當然，更喜歡人肉，只要你過去它就會一口吃掉你。”
林易咽住了，那怎麽看怎麽不可能啊。
他沿著周圍又游動了一圈，發現怪物的防控特別嚴密，簡直比人類還像個獵手，要怎麽樣才能從一個獵手的手裏拿走獵物呢？
魚群在林易身邊游過，撲騰起微小的水泡，在海水中緩緩往上升。
他忽然意識到：“在海水中氣味的傳播有延遲性，不會像空氣中那樣直接。”
海水的密度足夠大，任何氣味的擴散都會在水分子的作用中變得緩慢，他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跟怪物周旋。
林易扒出身後的刀，在怪物轉頭向另一邊游動的時候，他迅速在手上劃開一個口子，讓血液融入水中，等這片區域的血液留到足夠多，他用嘴含住傷口，迅速游動到另一邊的礁石背後。
血液慢慢擴散，等到怪物察覺到，它忽然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那邊咬去。
林易迅速進行第二次放血，在怪物的視線被礁石遮擋的時候，他依法炮制，迅速躲到第三塊礁石背後。
怪物再次上當，林易又開始第三次放血，這次怪物沒有立即咬過去，而是思考了片刻後，將目光投向了第四塊礁石。
這怪物也太聰明了吧。
林易含住傷口，躲在礁石背後，順著水流慢慢卡視野往下潛，怪物忽然張口連同礁石一起吞下。
就是現在！
在怪物咬下的瞬間，它的張合是有延遲性的，林易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他蹬住礁石一個挺身往上游，那裏的暗流可以幫助他快速到達洞口，再加上身體得到強化，速度並不慢，他就這樣當著怪物的面游向洞穴。
怪物的眼睛一下都紅了，它吐掉礁石，再次張口朝他一口咬過來，服下深水珠後的林易在水中異常靈活，他一個側身順勢滑入洞穴，躲開致命一擊。
洞穴中有一個巨大的空腔，就像他們之前的下水點一樣，底下的水草常年制造氧氣，積攢在洞穴中，就形成了水中空腔的奇觀。
林易從水面中爬起來，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順著空腔一直往裏面走，洞穴中開放著奇花異草，還有一些藤蔓植物，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宛若世外仙境。
這裏的生態明顯和海裏不一樣，海水是溫暖的，而洞穴裏太冷了，沒走幾步林易就凍得臉部發青。
腳下的藍色光芒緊緊纏繞著他，不斷指引他往深處走去，林易順著裏面的路，不斷往上攀爬，然後從一個空腔來到了更大的一個空腔中。
這裏竟然和外面的陸地是連通的，頭頂是陽光，還有新鮮的空氣，裂縫投下光源，給洞穴裏的生態提供能量，石壁上生長著樹木，整個空腔形成陸地生態。
林易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水下陸地？”
旁邊忽然“撲通”一聲，有水珠濺到林易臉上，他摸了摸臉上的水珠，那些藍色的光芒就縈繞在腳邊，他忽然意識到人魚就藏在他旁邊的礁石背後。
黑影提醒他：“人魚是一種很敏感的生物，一旦你對他產生不好的想法，他立馬就會逃走。”
林易放慢自己的腳步，嘗試蹲下身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可怕，“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藍色光芒慢慢收緊，纏繞著他的腳踝。
那條魚在極力地挽留他，指引他來到身邊，。
林易甚至能通過腳上的連接，感受到對方的心臟正在不正常地跳動，“咚咚、咚咚”，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就好像心靈達到了高度的統一，能和對方感同身受一切的喜怒哀樂。
林易越過礁石，呼吸忽然凝滯住。
在礁石的背後側趴著一個渾身雪白的人魚，他有著美得讓人忘記呼吸的容顏。
高挺的鼻，粉色的唇，淺綠色的眼珠像玻璃一樣透明，長發在水中飄動，像黑色的海藻，最美的是他那條長長的魚尾，在水中浮動著，銀白色的鱗片在陽光下折射著五彩的顏色，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只在瞬間就讓人怦然心動。
太美了。
這樣的眼睛，林易只在小時候的童話書中看到過，像玻璃的顏色，美得太不真實了。
他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他，慢慢蹲在他面前，看著他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膚，像珍寶一樣美麗，讓人不敢觸碰，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人魚似乎沒見過人類，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幹凈透明的眼底充滿好奇，他全身上下美得如同上帝的傑作，就連微微滾動的喉結都那麽完美。
林易的呼吸變得緩慢，他蹲在他面前，輕聲問他：“是你喚我來的？”
淺綠色的眼睛微微睜大，美不勝收，他伸出雪白的手握住林易的手，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喉結上，微微滾動，林易忽然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阿伽納，你來了。
空靈的聲音如樂曲動聽，林易感覺靈魂都在輕輕被撥動，他終於知道那些古老傳說中被人魚蠱惑而觸礁的故事，原來都是真的。
他們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用那雙眼睛看著他們，便足以將人類蠱惑得暈頭轉向。
林易猛然抽出自己的手，那股怪異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耳邊傳來黑影的輕笑聲：“我說過人魚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別看他們沒什麽攻擊力，真要你命的時候，刀子都是你主動給他遞的。”
林易心想，他才不會這麽容易就被蠱惑。
面前的人魚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遠離，好奇地睜著眼睛，看著他，然後微微從水中撐起身體，像小狗一樣湊到他身邊輕嗅。
林易承認，這條魚真的很美，但還遠遠沒到能蠱惑他的程度。
他將視線落在那條漂亮的魚尾上，他受傷了，傷口不斷地往肉裏面腐爛，周圍的鱗片正在脫落。
“你受傷了，我幫你處理吧。”
人魚立馬換了個姿勢，把傷口漏給他看，腰側是完美的人魚線，腹部平整纖細，林易一眼看去，甚至看到他處於閉合狀態的生殖腔。
他咳嗽兩聲，“你側過去吧，我幫你上藥。”
人魚聽懂了他的意思，立馬轉過身，然後瘋狂地給他比劃著什麽，又指了指他的嘴，林易一句都沒看懂。
黑影又笑了起來，“人魚的唾液有療傷功效，他的意思是，你幫他舔舔就好了。”
林易看著就在生殖腔附近的傷口，突然感覺有被冒犯到，他脫下外套附身俯身他腰上，“人魚有別，你別什麽都漏在我面前。”
他好像聽懂了，手臂撐在岸邊，好奇地看著他，淺綠色的瞳孔太有誘惑力，一不小心就會讓人深陷進去。
林易沒有看他的眼睛，始終保持理智，他扒出身後的刀，怕嚇到他，給他解釋：“我要先把你的腐肉剜了，再給你上藥。”
或許是沒有感受到他的敵意，人魚看到他的刀也絲毫不怕，甚至乖乖地俯趴在他的腳邊。
手指輕輕握著他的腳踝，聽話又好奇地擡頭看著他，身後的尾巴時不時晃動著海水，漂亮的光芒在水面折射，林易的心也在被微微波動著漣漪。
傷口已經腐爛到肉裏，漂亮的鱗片都在脫落，或許是感到疼痛，人魚抱著他的腿，肩膀微微輕顫。
林易忽然感到一陣心疼，下刀的手不由放輕，他生怕弄疼他，屏住呼吸，等好不容易剜掉腐肉，看著他顫抖的肩膀，竟然鬼使神差地將手放在他肩膀上，輕聲安慰他：“別怕，處理幹凈了，我會幫你上藥。”
他忍著疼，乖巧地點點頭，然後用面頰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以示友好。
漂亮的淺綠色眼珠，像海水一樣深邃，清幽明亮，看久了會讓人深陷進去。
林易忽然背脊一僵，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心疼一條魚，心疼自己的獵物，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魚果然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他連忙收回目光，拿出藥膏，仔細塗抹在他的傷口上。
藥膏清清涼涼，有鎮痛的功效，林易塗著塗著忽然感覺腳踝有些癢。
低頭一看，看到對方正趴在他腳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著他的腳踝，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明很冷，林易的心裏卻竄起了一股奇怪的沖動，他連忙站起身，後退兩步，看到他有些困惑，咳嗽兩聲，“你，傷口不要沾水。”
他聽話地靠在岸邊，雪白的身軀趴在礁石上看著他，尾巴輕輕晃動著，明明是很魅惑的長相，可是那雙眼睛太幹凈了，反而讓欲望在他身上變成了罪孽。
藍色光芒纏繞著他的腳踝，明明沒有觸碰到對方，林易卻坐立難安，他必須要起身去別的地方坐著才能冷靜下來。
黑影又古怪的笑了起來，“你完蛋了，你上當了。。”
林易離他遠點後，那種奇怪的感覺果然消失了。
他仔細想了想，猜測：“人魚是不是天生就有魅惑的本事？”
“是，準確的說，是剛剛成年的人魚。他們會在尋找固定配偶的時候，散發一種奇怪的信息素，如果你的精神恰好跟他同頻了，而他釋放的對方又恰好是你，你將會難以抵擋他的蠱惑，不斷地被他吸引，直到你愛上他，成為他固定的伴侶。”
“這個也是人魚一旦確定關系，就再也無法彼此分離的主要原因。那種滋生的愛意，會讓你甘願為他去死，根本無法忍受孤獨地活下去。”
林易光是想象都覺得好恐怖，怎麽會有人甘願為了另外一個人去死？
他還是堅信：“我不會。”
黑影又古怪地笑了起來，他好像知道點什麽，輕聲笑道：“但願吧。”
山洞裏太冷了，照進來的陽光也是冰冰冷冷，林易利用周圍的樹木升起了火堆，人魚似乎有些害怕火焰，離得遠遠的，好奇又畏懼地看著他。
這個距離林易覺得很舒服，他有些餓，就烤了一條魚，香味吸引了人魚游過來。
他似乎很好奇他手裏的東西是什麽，大著膽子靠過來，漂亮的手胡亂比劃著什麽。
林易看不懂，黑影解釋：“他想嘗嘗你手裏的東西。”
“人魚還吃魚？”
“不然你以為呢，人魚是素食主義者？”
黑影告訴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人魚和人類一樣，是海洋中的最高狩獵者，只不過這裏的人魚基因太古老了，沒有被外界汙染，所以他們的狩獵手段還保持著最初級，否則，你以為那頭怪物會是人魚的對手？它只會是他們的晚餐。”
林易現在都能回憶起被人魚咬是什麽滋味，果然人類這種物種，不管在海洋裏，還是陸地上，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他將手裏的魚丟到人魚面前，他好奇地拿起來嗅了嗅，發現是美味的食物，然後張開大口，連帶著骨頭生吞了下去。
兩邊的脖子被撐開，甚至能看到魚從他喉嚨間滑下去的動作，他狼吞虎咽模樣跟外面的怪物沒什麽區別，破壞了他的美感，顯露出野獸醜陋的一面。
可是好奇怪，林易卻覺得他這個樣子好真實，甚至有種想餵養他的莫名沖動。
他把另一條魚也給了他，他從水裏躍起，像小貓一樣一口咬住，骨頭都不咬，直接活吞。
他吃完魚後明顯有點高興，在水裏轉了兩個圈，身上的藍光又纏繞著他的腳踝，然後撲騰著魚尾往故意往他身上灑水，逗他開心。
林易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有靈性的生物，他覺得他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個跟他一樣有思想的人類。
他嘗試克服心裏的抵觸，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方伸手抱住他的腳踝，輕輕磨蹭，然後抓住他的手放在喉嚨上。
林易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我喜歡你。
空靈的聲音讓林易的腦子忽然變得空白，好像有無數光芒在他的識海中綻放。
他無法抵抗那種誘惑，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輕輕撫摸上他的臉，他從水中撐起身子，揚起那張完美無缺的臉，愛慕又眷念地靠近他，用一種從上而下的低姿態撫摸他的臉，仰頭去親吻他。
阿伽納，我喜歡你。
被人魚親吻後會有一個副作用。
你會發瘋一樣，不可救藥地愛上他。
林易的理智瘋狂回歸，他猛地推開人魚，看著他充滿愛意的眼神，向他發出無聲誘惑，忽然感到一陣後怕，怎麽會有這麽邪性的生物？
黑影笑了起來，嘲笑他：“你不是不怕嗎？不怕為什麽還要推開他。”
林易害怕一切超出掌控範圍的事物，這條魚讓他產生了不安，他撕下一塊布，附到人魚的眼睛上。
他不解地伸手去觸碰。
林易警告他：“不準拿下來。”
他聽話地收手，然後又游到他腳邊，側身安靜地靠著他的腳踝邊上，輕輕環住，遮擋住眼睛的他顯得更加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產生暴虐感。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美麗生物，如果不是林易時刻保持清醒，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著他的道。
他後退兩步，離他遠一點，重新回到自己的火堆邊上烤魚。
人魚趴在離他最近的岸邊曬太陽，雪白的皮膚亮得發光，頭頂的陽光越來越亮，折射在他身上會有彩色的光暈，有時候林易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一場夢境，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麽美麗的生物，應該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才對。
黑影提醒他：“魚烤焦了。”
林易猛然收回意識，發現魚真的烤焦了。
黑影發出古怪的嘲笑聲：“你完蛋了啊，你竟然真的被他蠱惑住了，你要知道這個副本其實有很多玩家像你一樣找到了人魚，不過很可惜，他們無法保持清醒，全都喪身在了這一步。”
林易：……
他一聲不吭地吃著烤焦的魚肉，又苦又幹，難以下咽，怎麽都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用什麽控制他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終於下山，山洞裏變得陰暗又潮濕。
曬過太陽後的人魚恢覆了元氣，林易給他塗的藥膏對傷口有奇效，他看起來好了很多，鉆進水裏愉悅地玩耍。
林易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種生物，他的鱗片和外面那些人魚明顯有差別，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尾巴也長很多，在水中游動的時候特別靈動，或許因為這種長尾在狩獵中不太實用，隨著進化不斷變短，只有古老的人魚才能保持這樣的美麗。
人魚游動的速度非常快，力量和美麗兼具，呈現一場視覺盛宴。
林易看著他一眨眼的功夫就潛入看不見的深海，不禁感嘆造物主的神奇。
進這個副本這麽久，林易只有這一刻是放松的，他甚至想紮進海水中，變成跟他一樣的魚，在海底中尋找自由和美麗。
黑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聽說被人魚蠱惑的人類，喜好會變得越來越像魚，想要進入海底生活，希望你最好不是這樣。”林易沈默片刻，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碧海藍天，再美也不過是一場幻境。
林易想要的是能夠真實活下去的觸感，那是他作為人類的本能，誰也不能剝奪。
忽然水面泛起漣漪，那條潛入深海的魚破水而出，帶出冰冷的海水，撲到林易腳邊。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那條美麗的人魚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整個人從岸邊拽下海水中。
林易猝不及防，嗆了一口水。
他在水中努力保持平衡，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從身後環住他，他呢喃著他聽不懂的語言，藍色光芒將他們包裹在其中，他忽然低頭親昵地親了親林易脖子上的呼吸器，本來只會在溺水狀態下打開的呼吸器忽然打開，林易可以在水中呼吸了。
他睜大著眼睛，看著遍布藍色光芒的海底。
那些光線牽引著他，讓他無比地渴望繼續往下探索，渴望去觸碰人魚的世界。
身後的人魚輕輕將手掌放到林易心臟的位置，藍色的光芒從他心臟中迸發而出，身體變得無比輕盈，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快要退化，進化出人魚的尾巴。
他從身後環住他的腰，帶著他朝著深海游去。
林易腦中一片空白，眼睛除了那些漂亮的光芒什麽也看不見，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到底是為什麽而來。
腦海中忽然響起黑影的聲音：“林易，這是人魚蠱惑你的手段，你如果接受了他的饋贈，將會徹底喪失在陸地呼吸的功能，會慢慢忘記你的一切，只能在海底生活。記住你來這裏的目的，你要把他往陸地上帶，不是被他往海裏帶。”
林易忽然驚醒過來。
他是人，不是魚！
呼吸器開始變得紊亂，他不再用呼吸器呼吸，憋著一口氣往上游。
人魚不明所以地拉住他，拼命給他比劃著什麽，似乎在描述海底世界的美好，林易根本不看，他生氣地掙脫他的手，奮力游回岸邊。
出水的瞬間，新鮮空氣終於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他從水中爬起來，想到自己差點變成一條魚，就非常後怕。
人魚浮出水面，在他身後拼命比劃著什麽，不知道是在跟他解釋，還是在跟他道歉。
林易不再跟著他的節奏走，兇狠地讓他：“滾開！離我遠一點！”
淺綠色的瞳孔慢慢暗淡下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楞怔地看著他，眼淚化作透明的寶石滴落在水面上，沈入水底。
他目光哀傷，整個人像是要碎掉了，竟然離開了他賴以生存地水源，從水中艱難地爬到他腳邊。
林易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冷眼看著。
然後就看到他俯下身子，露出脆弱的脖頸，用一種虔誠的姿態，又或者說是他們的最高禮節，顫抖著身子輕輕親吻了他的腳尖。
對不起，不要拋棄我。
他在跟他道歉。
林易的靈魂忽然為之一顫，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跟對方逐漸融為一體，變成一模一樣頻率，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他承認了。
人魚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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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使出渾身解數才從那道狹小的洞口擠過, 他發現這具身體也有那麽一點優勢，不至於讓他卡在洞穴中。
他用力蹬住石塊，借住巧力從洞口脫身, 入眼一片碧綠海洋, 就和夢裏看到的那樣，美得像一幅畫。
黑影不斷往他腦海中輸送畫面，指引他潛入石縫中，找到那顆丟失的深水珠, 他用力吞進腹中, 深水珠帶著冰涼的觸感到達腹中。
神奇的一幕忽然就發生了，脖子旁邊的呼吸器不斷進化，腹部也不再感覺到來自深海的壓力, 身體變得更加容易掌控, 仿佛變成了水裏的魚, 完全適應了深海。
林易轉了兩圈，發現那些魚對他的態度也親昵了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魚的肚子，忽然聽到黑影輕笑了一聲。
“你知道嗎，上一個能夠和人魚建立精神聯系的人，現在已經獲得永生了。”
林易不解地在腦中詢問：“為什麽？”
黑影沒有回答他, 他沈默了片刻, 只是說：“人魚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他們能帶給你的東西超乎你的想象，你以後就知道了。”
林易沒有時間去想這些虛無縹緲的問題，他順著那些藍光游動, 周圍的魚群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歡快地在前面給他開路, 就連水草都在有意識避讓。
海洋原來這麽神奇的嗎？
林易帶著好奇往前游動，那道呼喚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他耳邊呢喃：阿伽納。
“他們為什麽喚我阿伽納？”
“阿伽納是人魚古老的語言，意味上帝的垂憐，他們在乞求上帝去拯救他們。”
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困境？
藍色的光芒越來越亮，伴隨著一聲聲“阿伽納”，空靈的聲音在水中百轉千回，水流湧動，越來越急。
林易不知道自己到底潛入了多深的海底，周圍的魚群和水草萬千變化。
終於，在藍光的盡頭，林易在深水中看到了一只龐然大物，它像蜥蜴一樣生長著四肢，擺動著長長的尾巴，皮膚是醜陋的黑色，滿身利刺。
更可怕的是，它長著一張人的臉，轉動的眼珠時刻觀察著周圍，看起來詭異又可怕。
林易連忙躲到石後面，透過縫隙觀察，那只怪物好像在繞著一個洞穴游動，像是在守候著它的獵物。
“這是什麽東西？”
“人面怪，是游戲世界裏最可怕的一種生物，殺傷力非常強，更可怕的是它擁有人類的思考能力，會像人一樣捕捉獵物。看它的游動軌跡，那洞穴裏應該是困住了什麽獵物，在防止它逃跑。”
林易又觀察了一下，發現那人面怪的註意力根本不在洞穴上，而是在周圍。
他意識道：“不對，他在守株待兔。”
那洞穴裏困住的應該是一只人魚，怪物守著他不讓他逃走，利用他呼喚族人，然後將前來救援的族人一個個吃幹凈，這才符合一個高端獵手的思維。
黑影開放意識，查探過後忽然古怪地笑了起來，“你猜對了，洞穴裏困住的就是一只人魚。”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救下他，得到他的信任，那麽就能通關這次的副本了。
林易透過石縫不斷觀察，發現人面怪在游動的時候，會有片刻的視野盲區，如果他能藏身在這些水草中，就能一步步靠近山洞。
黑影察覺到他的想法，嘲笑道：“沒用的，那怪物的鼻子比狗都靈，你只要靠近那個區域，它就會通過氣味鎖定你。”
“那有沒有辦法能把它引走？”
“你想的這些辦法，人魚族都想過了，如果不是毫無辦法他們根本不會乞求上帝，尋求這渺茫的機會。”
這看起來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林易不想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它有什麽死穴？特別討厭的東西？又或者是，特別喜歡的食物？”
黑影想了一下，還真想到了，“它特別喜歡人魚肉，當然，更喜歡人肉，只要你過去它就會一口吃掉你。”
林易咽住了，那怎麽看怎麽不可能啊。
他沿著周圍又游動了一圈，發現怪物的防控特別嚴密，簡直比人類還像個獵手，要怎麽樣才能從一個獵手的手裏拿走獵物呢？
魚群在林易身邊游過，撲騰起微小的水泡，在海水中緩緩往上升。
他忽然意識到：“在海水中氣味的傳播有延遲性，不會像空氣中那樣直接。”
海水的密度足夠大，任何氣味的擴散都會在水分子的作用中變得緩慢，他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跟怪物周旋。
林易扒出身後的刀，在怪物轉頭向另一邊游動的時候，他迅速在手上劃開一個口子，讓血液融入水中，等這片區域的血液留到足夠多，他用嘴含住傷口，迅速游動到另一邊的礁石背後。
血液慢慢擴散，等到怪物察覺到，它忽然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那邊咬去。
林易迅速進行第二次放血，在怪物的視線被礁石遮擋的時候，他依法炮制，迅速躲到第三塊礁石背後。
怪物再次上當，林易又開始第三次放血，這次怪物沒有立即咬過去，而是思考了片刻後，將目光投向了第四塊礁石。
這怪物也太聰明了吧。
林易含住傷口，躲在礁石背後，順著水流慢慢卡視野往下潛，怪物忽然張口連同礁石一起吞下。
就是現在！
在怪物咬下的瞬間，它的張合是有延遲性的，林易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他蹬住礁石一個挺身往上游，那裏的暗流可以幫助他快速到達洞口，再加上身體得到強化，速度並不慢，他就這樣當著怪物的面游向洞穴。
怪物的眼睛一下都紅了，它吐掉礁石，再次張口朝他一口咬過來，服下深水珠後的林易在水中異常靈活，他一個側身順勢滑入洞穴，躲開致命一擊。
洞穴中有一個巨大的空腔，就像他們之前的下水點一樣，底下的水草常年制造氧氣，積攢在洞穴中，就形成了水中空腔的奇觀。
林易從水面中爬起來，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順著空腔一直往裏面走，洞穴中開放著奇花異草，還有一些藤蔓植物，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宛若世外仙境。
這裏的生態明顯和海裏不一樣，海水是溫暖的，而洞穴裏太冷了，沒走幾步林易就凍得臉部發青。
腳下的藍色光芒緊緊纏繞著他，不斷指引他往深處走去，林易順著裏面的路，不斷往上攀爬，然後從一個空腔來到了更大的一個空腔中。
這裏竟然和外面的陸地是連通的，頭頂是陽光，還有新鮮的空氣，裂縫投下光源，給洞穴裏的生態提供能量，石壁上生長著樹木，整個空腔形成陸地生態。
林易從未見過這樣的奇景，“水下陸地？”
旁邊忽然“撲通”一聲，有水珠濺到林易臉上，他摸了摸臉上的水珠，那些藍色的光芒就縈繞在腳邊，他忽然意識到人魚就藏在他旁邊的礁石背後。
黑影提醒他：“人魚是一種很敏感的生物，一旦你對他產生不好的想法，他立馬就會逃走。”
林易放慢自己的腳步，嘗試蹲下身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可怕，“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藍色光芒慢慢收緊，纏繞著他的腳踝。
那條魚在極力地挽留他，指引他來到身邊，。
林易甚至能通過腳上的連接，感受到對方的心臟正在不正常地跳動，“咚咚、咚咚”，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就好像心靈達到了高度的統一，能和對方感同身受一切的喜怒哀樂。
林易越過礁石，呼吸忽然凝滯住。
在礁石的背後側趴著一個渾身雪白的人魚，他有著美得讓人忘記呼吸的容顏。
高挺的鼻，粉色的唇，淺綠色的眼珠像玻璃一樣透明，長發在水中飄動，像黑色的海藻，最美的是他那條長長的魚尾，在水中浮動著，銀白色的鱗片在陽光下折射著五彩的顏色，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只在瞬間就讓人怦然心動。
太美了。
這樣的眼睛，林易只在小時候的童話書中看到過，像玻璃的顏色，美得太不真實了。
他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他，慢慢蹲在他面前，看著他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膚，像珍寶一樣美麗，讓人不敢觸碰，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人魚似乎沒見過人類，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幹凈透明的眼底充滿好奇，他全身上下美得如同上帝的傑作，就連微微滾動的喉結都那麽完美。
林易的呼吸變得緩慢，他蹲在他面前，輕聲問他：“是你喚我來的？”
淺綠色的眼睛微微睜大，美不勝收，他伸出雪白的手握住林易的手，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喉結上，微微滾動，林易忽然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阿伽納，你來了。
空靈的聲音如樂曲動聽，林易感覺靈魂都在輕輕被撥動，他終於知道那些古老傳說中被人魚蠱惑而觸礁的故事，原來都是真的。
他們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用那雙眼睛看著他們，便足以將人類蠱惑得暈頭轉向。
林易猛然抽出自己的手，那股怪異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耳邊傳來黑影的輕笑聲：“我說過人魚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別看他們沒什麽攻擊力，真要你命的時候，刀子都是你主動給他遞的。”
林易心想，他才不會這麽容易就被蠱惑。
面前的人魚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遠離，好奇地睜著眼睛，看著他，然後微微從水中撐起身體，像小狗一樣湊到他身邊輕嗅。
林易承認，這條魚真的很美，但還遠遠沒到能蠱惑他的程度。
他將視線落在那條漂亮的魚尾上，他受傷了，傷口不斷地往肉裏面腐爛，周圍的鱗片正在脫落。
“你受傷了，我幫你處理吧。”
人魚立馬換了個姿勢，把傷口漏給他看，腰側是完美的人魚線，腹部平整纖細，林易一眼看去，甚至看到他處於閉合狀態的生殖腔。
他咳嗽兩聲，“你側過去吧，我幫你上藥。”
人魚聽懂了他的意思，立馬轉過身，然後瘋狂地給他比劃著什麽，又指了指他的嘴，林易一句都沒看懂。
黑影又笑了起來，“人魚的唾液有療傷功效，他的意思是，你幫他舔舔就好了。”
林易看著就在生殖腔附近的傷口，突然感覺有被冒犯到，他脫下外套附身俯身他腰上，“人魚有別，你別什麽都漏在我面前。”
他好像聽懂了，手臂撐在岸邊，好奇地看著他，淺綠色的瞳孔太有誘惑力，一不小心就會讓人深陷進去。
林易沒有看他的眼睛，始終保持理智，他扒出身後的刀，怕嚇到他，給他解釋：“我要先把你的腐肉剜了，再給你上藥。”
或許是沒有感受到他的敵意，人魚看到他的刀也絲毫不怕，甚至乖乖地俯趴在他的腳邊。
手指輕輕握著他的腳踝，聽話又好奇地擡頭看著他，身後的尾巴時不時晃動著海水，漂亮的光芒在水面折射，林易的心也在被微微波動著漣漪。
傷口已經腐爛到肉裏，漂亮的鱗片都在脫落，或許是感到疼痛，人魚抱著他的腿，肩膀微微輕顫。
林易忽然感到一陣心疼，下刀的手不由放輕，他生怕弄疼他，屏住呼吸，等好不容易剜掉腐肉，看著他顫抖的肩膀，竟然鬼使神差地將手放在他肩膀上，輕聲安慰他：“別怕，處理幹凈了，我會幫你上藥。”
他忍著疼，乖巧地點點頭，然後用面頰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以示友好。
漂亮的淺綠色眼珠，像海水一樣深邃，清幽明亮，看久了會讓人深陷進去。
林易忽然背脊一僵，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心疼一條魚，心疼自己的獵物，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魚果然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他連忙收回目光，拿出藥膏，仔細塗抹在他的傷口上。
藥膏清清涼涼，有鎮痛的功效，林易塗著塗著忽然感覺腳踝有些癢。
低頭一看，看到對方正趴在他腳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的觸碰著他的腳踝，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明很冷，林易的心裏卻竄起了一股奇怪的沖動，他連忙站起身，後退兩步，看到他有些困惑，咳嗽兩聲，“你，傷口不要沾水。”
他聽話地靠在岸邊，雪白的身軀趴在礁石上看著他，尾巴輕輕晃動著，明明是很魅惑的長相，可是那雙眼睛太幹凈了，反而讓欲望在他身上變成了罪孽。
藍色光芒纏繞著他的腳踝，明明沒有觸碰到對方，林易卻坐立難安，他必須要起身去別的地方坐著才能冷靜下來。
黑影又古怪的笑了起來，“你完蛋了，你上當了。。”
林易離他遠點後，那種奇怪的感覺果然消失了。
他仔細想了想，猜測：“人魚是不是天生就有魅惑的本事？”
“是，準確的說，是剛剛成年的人魚。他們會在尋找固定配偶的時候，散發一種奇怪的信息素，如果你的精神恰好跟他同頻了，而他釋放的對方又恰好是你，你將會難以抵擋他的蠱惑，不斷地被他吸引，直到你愛上他，成為他固定的伴侶。”
“這個也是人魚一旦確定關系，就再也無法彼此分離的主要原因。那種滋生的愛意，會讓你甘願為他去死，根本無法忍受孤獨地活下去。”
林易光是想象都覺得好恐怖，怎麽會有人甘願為了另外一個人去死？
他還是堅信：“我不會。”
黑影又古怪地笑了起來，他好像知道點什麽，輕聲笑道：“但願吧。”
山洞裏太冷了，照進來的陽光也是冰冰冷冷，林易利用周圍的樹木升起了火堆，人魚似乎有些害怕火焰，離得遠遠的，好奇又畏懼地看著他。
這個距離林易覺得很舒服，他有些餓，就烤了一條魚，香味吸引了人魚游過來。
他似乎很好奇他手裏的東西是什麽，大著膽子靠過來，漂亮的手胡亂比劃著什麽。
林易看不懂，黑影解釋：“他想嘗嘗你手裏的東西。”
“人魚還吃魚？”
“不然你以為呢，人魚是素食主義者？”
黑影告訴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人魚和人類一樣，是海洋中的最高狩獵者，只不過這裏的人魚基因太古老了，沒有被外界汙染，所以他們的狩獵手段還保持著最初級，否則，你以為那頭怪物會是人魚的對手？它只會是他們的晚餐。”
林易現在都能回憶起被人魚咬是什麽滋味，果然人類這種物種，不管在海洋裏，還是陸地上，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他將手裏的魚丟到人魚面前，他好奇地拿起來嗅了嗅，發現是美味的食物，然後張開大口，連帶著骨頭生吞了下去。
兩邊的脖子被撐開，甚至能看到魚從他喉嚨間滑下去的動作，他狼吞虎咽模樣跟外面的怪物沒什麽區別，破壞了他的美感，顯露出野獸醜陋的一面。
可是好奇怪，林易卻覺得他這個樣子好真實，甚至有種想餵養他的莫名沖動。
他把另一條魚也給了他，他從水裏躍起，像小貓一樣一口咬住，骨頭都不咬，直接活吞。
他吃完魚後明顯有點高興，在水裏轉了兩個圈，身上的藍光又纏繞著他的腳踝，然後撲騰著魚尾往故意往他身上灑水，逗他開心。
林易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有靈性的生物，他覺得他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個跟他一樣有思想的人類。
他嘗試克服心裏的抵觸，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方伸手抱住他的腳踝，輕輕磨蹭，然後抓住他的手放在喉嚨上。
林易再次聽到他的聲音：我喜歡你。
空靈的聲音讓林易的腦子忽然變得空白，好像有無數光芒在他的識海中綻放。
他無法抵抗那種誘惑，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輕輕撫摸上他的臉，他從水中撐起身子，揚起那張完美無缺的臉，愛慕又眷念地靠近他，用一種從上而下的低姿態撫摸他的臉，仰頭去親吻他。
阿伽納，我喜歡你。
被人魚親吻後會有一個副作用。
你會發瘋一樣，不可救藥地愛上他。
林易的理智瘋狂回歸，他猛地推開人魚，看著他充滿愛意的眼神，向他發出無聲誘惑，忽然感到一陣後怕，怎麽會有這麽邪性的生物？
黑影笑了起來，嘲笑他：“你不是不怕嗎？不怕為什麽還要推開他。”
林易害怕一切超出掌控範圍的事物，這條魚讓他產生了不安，他撕下一塊布，附到人魚的眼睛上。
他不解地伸手去觸碰。
林易警告他：“不準拿下來。”
他聽話地收手，然後又游到他腳邊，側身安靜地靠著他的腳踝邊上，輕輕環住，遮擋住眼睛的他顯得更加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產生暴虐感。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美麗生物，如果不是林易時刻保持清醒，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著他的道。
他後退兩步，離他遠一點，重新回到自己的火堆邊上烤魚。
人魚趴在離他最近的岸邊曬太陽，雪白的皮膚亮得發光，頭頂的陽光越來越亮，折射在他身上會有彩色的光暈，有時候林易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一場夢境，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麽美麗的生物，應該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才對。
黑影提醒他：“魚烤焦了。”
林易猛然收回意識，發現魚真的烤焦了。
黑影發出古怪的嘲笑聲：“你完蛋了啊，你竟然真的被他蠱惑住了，你要知道這個副本其實有很多玩家像你一樣找到了人魚，不過很可惜，他們無法保持清醒，全都喪身在了這一步。”
林易：……
他一聲不吭地吃著烤焦的魚肉，又苦又幹，難以下咽，怎麽都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用什麽控制他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終於下山，山洞裏變得陰暗又潮濕。
曬過太陽後的人魚恢覆了元氣，林易給他塗的藥膏對傷口有奇效，他看起來好了很多，鉆進水裏愉悅地玩耍。
林易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種生物，他的鱗片和外面那些人魚明顯有差別，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尾巴也長很多，在水中游動的時候特別靈動，或許因為這種長尾在狩獵中不太實用，隨著進化不斷變短，只有古老的人魚才能保持這樣的美麗。
人魚游動的速度非常快，力量和美麗兼具，呈現一場視覺盛宴。
林易看著他一眨眼的功夫就潛入看不見的深海，不禁感嘆造物主的神奇。
進這個副本這麽久，林易只有這一刻是放松的，他甚至想紮進海水中，變成跟他一樣的魚，在海底中尋找自由和美麗。
黑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聽說被人魚蠱惑的人類，喜好會變得越來越像魚，想要進入海底生活，希望你最好不是這樣。”林易沈默片刻，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碧海藍天，再美也不過是一場幻境。
林易想要的是能夠真實活下去的觸感，那是他作為人類的本能，誰也不能剝奪。
忽然水面泛起漣漪，那條潛入深海的魚破水而出，帶出冰冷的海水，撲到林易腳邊。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那條美麗的人魚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整個人從岸邊拽下海水中。
林易猝不及防，嗆了一口水。
他在水中努力保持平衡，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從身後環住他，他呢喃著他聽不懂的語言，藍色光芒將他們包裹在其中，他忽然低頭親昵地親了親林易脖子上的呼吸器，本來只會在溺水狀態下打開的呼吸器忽然打開，林易可以在水中呼吸了。
他睜大著眼睛，看著遍布藍色光芒的海底。
那些光線牽引著他，讓他無比地渴望繼續往下探索，渴望去觸碰人魚的世界。
身後的人魚輕輕將手掌放到林易心臟的位置，藍色的光芒從他心臟中迸發而出，身體變得無比輕盈，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快要退化，進化出人魚的尾巴。
他從身後環住他的腰，帶著他朝著深海游去。
林易腦中一片空白，眼睛除了那些漂亮的光芒什麽也看不見，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到底是為什麽而來。
腦海中忽然響起黑影的聲音：“林易，這是人魚蠱惑你的手段，你如果接受了他的饋贈，將會徹底喪失在陸地呼吸的功能，會慢慢忘記你的一切，只能在海底生活。記住你來這裏的目的，你要把他往陸地上帶，不是被他往海裏帶。”
林易忽然驚醒過來。
他是人，不是魚！
呼吸器開始變得紊亂，他不再用呼吸器呼吸，憋著一口氣往上游。
人魚不明所以地拉住他，拼命給他比劃著什麽，似乎在描述海底世界的美好，林易根本不看，他生氣地掙脫他的手，奮力游回岸邊。
出水的瞬間，新鮮空氣終於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他從水中爬起來，想到自己差點變成一條魚，就非常後怕。
人魚浮出水面，在他身後拼命比劃著什麽，不知道是在跟他解釋，還是在跟他道歉。
林易不再跟著他的節奏走，兇狠地讓他：“滾開！離我遠一點！”
淺綠色的瞳孔慢慢暗淡下來，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楞怔地看著他，眼淚化作透明的寶石滴落在水面上，沈入水底。
他目光哀傷，整個人像是要碎掉了，竟然離開了他賴以生存地水源，從水中艱難地爬到他腳邊。
林易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冷眼看著。
然後就看到他俯下身子，露出脆弱的脖頸，用一種虔誠的姿態，又或者說是他們的最高禮節，顫抖著身子輕輕親吻了他的腳尖。
對不起，不要拋棄我。
他在跟他道歉。
林易的靈魂忽然為之一顫，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跟對方逐漸融為一體，變成一模一樣頻率，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他承認了。
人魚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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