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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區其實就在離展區幾步之遙的位置，言阮在長桌前坐下，隨手選了幾份小糕點來吃，一位侍酒師以為他是落單，便遞了一杯酒水給他。
他悻悻接過，隨口一抿，幾秒鐘後卻說不出話來了。
白商說每種葡萄酒都有一個特殊的味道，帶給人不同的畫面，讓人想到不同的人。
他面前的這杯酒名叫盧比博斯，與白商今天帶著他喝的每一種都不同，不像是他會鐘愛的味道。
不再清爽，有活力。
而是充滿黑醋栗與黑巧克力的酸苦，煙草的清香，味道強勁濃郁，厚重又大氣……
與不遠處的一個身影重合了。
俞峸池身邊總是有那麽多簇擁著他的人，好像少他一個也不會有什麽差別的樣子。
“俞總，試試這杯盧森迪吧，酒體成熟，單寧柔和，據說這是今天在場的酒商們最鐘愛的一款酒。”唐雙擇舉杯勸酒道。
他沒有像在場的品酒師一樣浪費酒水，而是逢酒便飲，入喉就咽，此時已經有些微醺。
俞峸池不拂他的面子，與他碰了杯，只是飲酒之時卻用餘光掃了一眼言阮所在的方位。
視線中的那個人此時目不轉睛，正用雙手抱著一只酒杯的杯梗，盯著杯身裏色澤濃郁的酒水出神。
就在兩人的視線將將要碰上之時，一聲歡呼聲從中央區域炸開。
原來是眾人期盼已久的“賭酒”大賽開始了。
傑米重新聚焦在場所有人的視線，扯開中央展臺上覆蓋著參賽葡萄酒的紅綢。
“今年的賭酒大賽，依舊參照往年的舊制，分兩個階段進行，在第一階段中，各位參賽的品酒師需要為展臺上的九瓶紅酒估價，將它們從低到高進行排序。”
“然後再用一個具體畫面形容出這款酒帶給你的感受，畫面中需要明確描述出酒的芳香氣味，味覺口感……”
“當然，我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也可以來報名參賽……”
言阮重新回到顧林他們身邊，見傑米這樣說，便有些躍躍欲試。
傑米的話剛落下，有一人卻先言阮一步報名參了賽。
“我來試試。”藍溪走上了前去。
看到藍溪出現，而且還是從俞峸池身邊走過來的，言阮嘴角一撇，興致瞬間被澆滅大半。
傑米卻情緒高漲，像抓壯丁似的，喊道：“一人怎麽夠，《諸神之眼》的朋友們再來幾個！”
白商在言阮身後推了一把，就這樣，言阮和李妮霏、夏妍，一起被拉進了比賽。
展臺上的九個獨立酒架上分別擺放有一瓶葡萄酒，只是杯身暫時被遮掩，只用序號進行分辨。
幾個專業的品酒師談笑自若，互相吹捧著，將九個杯子中的葡萄酒一一飲盡。
李妮霏和夏妍面面相覷，眼神為難，繞是她們剛才跟著侍酒師學習了一番葡萄酒的品評技巧，但讓她們和專業的品酒師PK，簡直就如小醜跳梁。
他們使了個眼神給顧林，想讓他幫忙做做弊，餘光看見白商也向言阮那邊走了過去。
“阿言，怎麽樣？”白商來到了言阮身邊。
言阮回道：“我大概能分清楚各種黑色水果、紅色水果的味道，不過要要說優劣，這也太主觀了……”
白商點點頭，附耳對他悄悄說道：“品評葡萄酒的優劣，來自酒的顏色，入口的層次感，單寧……”
白商以最快的速度向他解釋了一通判斷葡萄酒好壞的鑒別方法，因為不涉及內容，所以並不算作弊。
言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展臺前又從侍酒師手上接過樣品酒，又將九種葡萄酒喝了一輪，便停了下來，找裁判要了打分表。
周圍的人紛紛側目，沒想到有人這麽快就做好了決定。
半小時後，比賽結果揭曉。
傑米走到展臺前面，揭開排名第九的葡萄酒芬諾，並將各位參賽者對他的排名揭曉。
“Oh！”傑米大叫一聲，“這結果真是讓人驚喜！”
“我們有十一位朋友將芬諾排在了第九的位置，恭喜你們！不過……”
傑米再次看了看打分表，奇道：“有三位朋友竟然將芬諾排到了第一的位置，老頭子真是為它高興……”說著向人群中掃了一眼。
顧林噗嗤笑出了聲，悄悄對身旁幾人道：“傑米說的該不會就是你們三個吧？”
李妮霏和夏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言阮回道：“你別說……還真是我們……”
可話還未說完，便被李妮霏一把捂住了嘴。
換來的是顧林更為誇張的一陣嘲笑聲。
接下來是第八、第七、第六名的葡萄酒公布，他們幾人依然沒有討到好處。
“第三名，洛力衛爾，多爾維亞09年的藏酒，恭喜我們的朋友藍溪、托弗、約翰夏再次答中……”
傑米歡呼一聲，將第三瓶酒的外包裝驕傲地展露出來。
李妮霏大跌眼鏡：“怎麽又是藍溪，他居然這麽厲害……”
顧林道：“藍溪學過的東西很多，這種社交場合需要的技巧禮儀，他是最精通的。”
“最後兩瓶……我們將一起揭曉，到底誰勝誰負？”
傑米拆開最後一瓶葡萄酒的臨時包裝，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恭喜，托弗，來自New Zealand的品酒師，本次加龍納河谷賭酒大賽的優勝者！”
傑米宣布了最終的勝者名單，“Well……”幾秒後，他的神色突然一變，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可思議地接著道，“我們有一位可愛的客人，他將芬諾排名第一，又將我們排名第一的葡萄酒排在了第九，老頭子很好奇……”
場下隨之發出一陣爆笑聲，客人們在面面相覷，都想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幾位品酒師好奇地湊到傑米身邊，都來辨認他手中的打分表。
在一片一嘻嘻哈哈的喧鬧聲中，言阮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是我，讓各位見笑了……”
人群中又發出一陣哄笑聲，連李妮霏和夏妍也幸災樂禍地向了他。
“我和夏夏居然不是今天表現最糟糕的那個人，托了你的福了阿言！”
白商雖然也很意外，但笑得卻不如他們那麽誇張，和言阮對視一眼，提醒他傑米還有話要說。
傑米眉眼彎彎的，從助理口中得知了言阮的名字。
見鬧出烏龍的竟是一個長得幹凈可愛的少年，看他清澈的眼神，直覺他還是個學生，便有些喜感地循循誘導道：“Oh，Mr.言，我可愛的客人，不知你可不可以為我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這麽排序……”
見傑米眉飛色舞，真的只是好奇，像看小孩子一樣看著他，言阮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覺得這款酒最大的特點，是有一種蜂蜜的甜潤味，初時讓人感到喜悅。”
“再往後感受，仿佛還有淡淡的紫羅蘭香氣，和綠葉的清香，可是綠葉的清香味在味蕾中打開後，卻發散不出去。”
“種種味道，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充滿陽光的花園……但是……”他頓了頓，接著道：“我覺得我走不出這片花園，我能感受到陽光，卻覺得這陽光是在炙烤我，直到這蜂蜜的味道消失殆盡……”
傑米眼前一亮，特別是聽到言阮將這種感受描述到最後的時候，他不自覺地追問道：“所以呢，你為什麽覺得它不好……”
言阮擡起頭，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它讓我感覺到不舒服，讓我覺得希望變質，失去自由，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傑米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他走到言阮面前，突然給他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言阮不知所措。
“謝謝你，我的客人，你知道這瓶酒的名字叫什麽嗎，它是多爾莉亞的藏酒‘伊卡洛斯’，它的味道從未向外公布過……”
周圍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起來，有的人靈光一現，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麽，而有的人卻仍被蒙在鼓裏。
顧林與白商對視一眼，大概知道了為什麽傑米會這樣說。
李妮霏和夏妍卻還是一臉霧水，問道：“伊卡洛斯是什麽？”
白商若有所思，向她們解釋到：“伊卡洛斯，古希臘神話中被關進克裏特島迷宮的少年，他用蜂蜜將羽毛片片連接，做成了一對巨大的翅膀，企圖用它逃離迷宮。可惜當他飛出克裏特島，飛到海面上空時，太陽的熱度卻將凝固的蜂蜜融化，羽毛根根散落，他很快墜入深不可測的大海中，此後永遠沈睡……”
李妮霏驚喜道：“那豈不是和阿言描述的味道吻合了！”
白商肯定道：“是這樣……”
傑米舉著言阮的手，神態張狂：“我的知音！這款酒是多爾莉亞十幾年來最美的作品，我可愛的客人是按照他的主觀感受來判斷的，說明他和故事中的伊卡洛斯一樣，不喜歡束縛，希望自由……”
“這真是美妙的體驗！誰不向往自由呢？可惜自由的代價太大了……”
傑米向在對人演說一樣，手舞足蹈，滿場晃蕩，言阮自是知道《伊卡洛斯》的故事，想不到自己竟然歪打正著言中了這瓶葡萄酒傳達的寓意，心下只覺得不可思議。
客人們隨著傑米的描述，神情喜悅，舉杯慶賀，紛紛想要嘗試他口中獨一無二的美酒。
唯獨一人在其間格格不入，只眼神冰冷地看著言阮。
言阮若有所感，越過人群，與他對視。
可下一秒，男人卻皺眉轉身離開，留給了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言阮從那轉身的剎那中感到一種厭棄。
他幾乎拔腿就跑，跟了上去……
“不要走！”
俞峸池一點停留的意思也沒有。
言阮跟著他出了酒窖，來到了酒莊的大廳。
“您等等我……”
言阮從他身後一把抱住了他：“我有話對您說……”
他聞到了俞峸池身上暴戾的令他不安的酒氣。
男人轉過身來，掙脫開他的束縛，下一秒，竟揮手打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
清脆無比……
在空曠的大廳內顯得格外突兀。
“言阮，伊卡洛斯，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自由，你很需要對不對？”
男人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言阮被打得偏過了頭去。
臉上火辣辣地疼，眼眶瞬間紅了……
雖然大廳一個人也沒有，沒人見到他對一個男人的委身祈求，也沒有人看到他的狼狽，但他卻覺得這一巴掌比上次在海灘上時還要令他絕望。
和上次作戲不同，這是俞峸池第一次打他……
看著男人冷硬的輪廓，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諸神之眼》果然是你應得的……”
男人甩下這最後一句話，還不待言阮反應，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
言阮頹然坐在酒莊大廳，也不知裏面的賭酒大賽什麽時候結束的，顧林和白商出來時，見他這副鬼樣子，以為他只是喝醉了。
“言阮你在發什麽呆，走了，晚上帕裏斯酒店會舉行最後的款待宴，如果剛才你還沒喝夠，下一場準把你喝趴下……”
顧林從來不是個心細的人，此時沒有發現言阮的不對勁兒，白商卻覺察到一絲微妙之處。
*
一小時後，天色已經漸黑，他們回到了白家在加龍納河谷的資產之一——帕裏斯酒店。
此時酒店金碧輝煌，水晶燈將每層樓照得亮如白晝，遠遠看去，宛若一座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金殿。
侍應生帶他們來到了中層的開放式宴會廳。
宴會廳一共有五層，中間由兩道盤旋上升，殊途同歸的水晶樓梯相連。
他和顧林他們走在右邊的樓梯，而俞峸池和白行一行人在左邊。
兩道水晶樓梯彼此纏繞，遙遙相望，直到終點才匯合。
藍溪一直跟在俞峸池身邊，有些意味莫名地看著不時將目光打在俞峸池身上的言阮。
宴會廳中央的長桌上，各式各樣的甜點已經準備就緒，他們落座後，東道主傑米起身向他們致意：“我親愛的客人們，很高興你們來參加帕裏斯最高規格的晚宴……”
傑米提示他們可以先根據個人喜好來點酒，點完酒之後再決定菜品，宴會可以使用點餐模式，也可以進行自助。
言阮在白商的推薦下點了酒，然後又去周圍轉了轉，拿了一堆海鮮。
顧林坐在他左手邊，看了一眼他倒騰的吃食，評價道：“你這口味偏好也太明顯了，不是海鮮就是甜點的。”這時李妮霏和夏妍也笑嘻嘻地回了座。
白商拿過言阮的杯子，接過侍應生醒好的酒，為他倒了點：“嘗嘗，海鮮適合配冷一點的酒。”
言阮隨手接過，直接喝了一口。
酒水入喉，絲絲冷意，他皺了皺眉。
白商問：“怎麽，不喜歡嗎？”
顧林瞥了兩人一眼：“白商你給他喝的什麽？”
白商回道：“密爾度。”
密爾度是一款德國酒，適合夏天，頗受當地人喜愛。
顧林笑了笑，重新找侍應生拿了個幹凈杯子，選了另一款色澤紅潤晶透的葡萄酒給言阮倒上。
顧林：“試試？”
言阮喝了一口，隨即便笑了。
他嘗到了桃幹、紅梨還有杏的味道，這是他今天喝過的最甜的一款酒，而且尾調非常幹凈。
顧林心知他喜歡，向他和白商解釋道：“一款意大利冰酒，甜度頗高，調子柔且暖，夏天不一定就要喝密爾度。”
白商用有些陌生的眼神看了一眼顧林，顧林則是不避不讓地看了回去。
言阮碰了碰顧林的胳膊肘，問他：“你喝過一款藍莓雞尾酒嗎，名叫掠影，聽說很受歡迎。”
顧林回道：“喝過，上次你去過的Untinowslp酒吧也有，不過我不太喜歡……你別說，它和白商給你的密爾度倒很像。”
言阮眼睛一亮，好像終於找到了懂他的人。
“藍莓，薄荷……和雞蛋清的味道，被一塊巨大的方冰泡得冷得不能再冷，第一口喝下去會有點苦，但是卻很夢幻……”
“像一只浮出海面的海妖吐出的……泡泡，我本以為那味道會很清爽美好，實際上卻讓我感到一種冷腥，不是真的嘗到腥，而是感覺上的腥……”
“可是卻有那麽多人喜歡，我欣賞不來……”
顧林的眼底不自覺地泛出一股笑意，用一種自己都沒見過的溫柔眼神看著他道：“傻瓜，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你永遠是對的。”
言阮有被他安慰到，他擡眸與顧林對視，看見對方也正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看著他，那目光就像他今天為他選的酒，柔中帶暖，與白天俞峸池看他的眼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甩了甩頭，想擺脫這樣的想法。
他想，俞峸池在一開始的時候對他其實也是很好的，他曾經看著自己的眼神也那麽熾熱，只是後來……
酒店的燈光太盛，照得有些晃人眼睛，可這裏的大多數人都習慣了這樣的場合，喝起酒來也一點不節制。
唐雙擇拉著傑米，繼續游走在宴會廳的各個餐桌邊，藍溪不勝酒力，想讓俞峸池陪著他去面向溪谷的露臺坐一坐。
白行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時不時又向遠處的言阮看去。
他看見言阮坐在自己的侄兒和羿風的顧林中間，頗受“照顧”，可明顯那孩子和顧林更加熟稔親密，兩人隨便說幾句悄悄話，便能將旁邊的白商冷落了。
見藍溪在露臺的歐式吊椅上吹著轉涼的夏風，漸漸熟睡，白行來到了俞峸池身旁。
他不信今天宴席上顧林對言阮放肆的“照顧”沒有入眼前這個男人的眼，可笑的是，前段時間的中秋晚宴，好像也上演過相似的一幕……
可見俞峸池毫不在意的樣子，身邊還不知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藍溪，真是有趣又諷刺。
唐雙擇巴結俞峸池，將藍溪送給了他，後者欣然領受，難道就因為這樣，從此冷落舊情人？
“我看俞總在晚宴上都沒喝幾杯，是加龍納的葡萄酒不合俞總的口味嗎？”
白行將一杯新酒遞到了俞峸池手上。
“敬原力和盛華未來的合作。”
俞峸池聽到“合作”二字，面色一沈。
白行指的“合作”，當然是《諸神之眼》。
原力有強大的孵化能力，原創了《諸神之眼》的劇本，將這部史詩的特效、世界觀、服化設計籌備到一種極致完善的地步，可他們卻缺演員。
缺能夠吸引眼球，有號召力的，煥然一新的演員。
因此才會決定和盛華、羿風合作。除此之外，《諸神之眼》的資金籌備也是個龐大的數目，奇幻類史詩能否在未來的內陸大行其道，支撐時間跨度和利益牽涉那麽廣遠的拍攝計劃，一切都只是未知數。
三家公司的投資與協議，都有“對賭”的成分。
白行向遠處宴會廳二樓中央的長桌看去。
“不過據我所知，俞總好像並不是很讚同言阮出演《諸神之眼》？”
圍坐長桌的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的，場面一度混亂，顧林和言阮不時貼耳說著小話。
俞峸池順著他的視線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的眸色漸深，語氣卻仍是冷淡：“小孩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白行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正色道：“俞總是舍不得將他交給原力嗎，交給奧蘭這個角色？”
“他現在什麽都還不是，甚至拿不出一件像樣的作品，《隱冬》不過是小打小鬧，怎麽能夠入白總的眼？”
白行付之一笑，道：“Stinig選角公司的Rio，俞總可認識？他一向說一不二，從不讓明珠蒙塵。”
“沒有俞總的同意，原力不可能強行與言阮簽訂合約，這對《諸神之眼》是損失，對俞總和我的合作也是損失。”
俞峸池的態度仍是輕慢，不過不是對白行和原力，而是對言阮：“白總說笑了，盛華每年都會輸出一批數一數二，風靡各個領域的新星，言阮對於盛華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
白行聽到這樣的回答，心裏冷笑一聲。
他不否定俞峸池的自信，因為盛華確實有這樣的實力。
再次開口，他的言語中出現了鋒芒：“不說盛華，言阮對於俞總而言呢？”
俞峸池的眼神變得有些危險，他回視白行。
白行的原力與盛華齊名，他是他有力的對手，但是作為盟友，他們卻並沒有將真心相付。
圈內的風言風語，他不是有所耳聞，而是了然在胸，白行喜歡的不是女人，他和自己一樣，身邊的人換來換去，他和他夫人的婚姻，名存實亡，兩人只是利益夥伴關系。
那天俞緣衣的生日宴，白行像看獵物般打量言阮的眼神，他不是不知。
白行現在反過來問自己言阮在他這裏的位置，不只是一種試探。
他與白行碰杯，將問題反拋給了他：“不說合作，言阮在白總眼裏如何？”
白行的眼神忽而變得淩厲起來：“我以為俞總想我看重他，喜愛他，難道不是嗎？”
“言阮一直死心塌地地陪在俞總左右，直到幾個月前，唐雙擇將藍溪送到了俞總身邊。”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言阮好像因為這件事，變得越來越叛逆……”
白行若有所指，不過他指的是言阮未經俞峸池點頭，便和白商簽訂《諸神之眼》的意向合約這件事，雖然這已經足夠觸俞峸池的逆鱗。
白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和言阮走得越來越近，說是朋友也好，說是知音也合適。
但是白行對自己的侄子再了解不過，白商對言阮的接近，有些不同尋常，加龍納河谷的葡萄酒節，他幾乎全程陪同，白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情了？
二樓的長桌宴上，發出一聲起哄般的捧笑聲，幾個年輕人好像在玩兒什麽接龍游戲，白商喝了一杯酒，接著是言阮，再是顧林。
可再次輪到言阮時，顧林卻將他的酒杯搶來，悶頭喝了下去……
白行的話聽到俞峸池耳中，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他三番五次的警告，言阮全當了耳旁風，為了拍一部戲，和顧林整天膩在一起，暧昧不清。未雨綢繆，簽了《諸神之眼》，什麽奧蘭，西格，通通都是言阮的借口，連白行這個外人都看了出來，言阮不再受他的掌控……
言阮就像一只即將要卷起風暴的蝶，想要飛離自己的指尖……
白行就是憑借這一點，來與他談判的嗎？
他拒絕白行時的游刃有餘開始被消融，理智慢慢被心中升騰的怒火燃燒殆盡。
他冷硬地回道：“白總是怪我不願意順水推舟嗎？”
“如果我讓言阮加入《諸神之眼》，盛華可以得到什麽好處？”
白行深以為然，回道：“俞總都已經說過了，言阮並不重要，原力想要的是和盛華深度合作，希望俞總付出信任。”
俞峸池和唐雙擇達成共識，在與原力簽訂的協議上仍有保留，三方加入，原力仍覺得自己是在孤軍奮戰。
“為了表達我對盛華的誠意，我願意答應盛華和羿風在初定協議上對《諸神之眼》提出的要求，同時讓利投資比。”
“我知道俞總是性情中人，一直將言阮視若珍寶，我又怎會橫刀奪愛，得罪了俞總，令原力處在被動的局面，我們是合作夥伴，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
白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以退為進，在反覆試探他，不僅是三方公司的合作，還有言阮在他心裏的位置。
他說：“如果俞總信任我，我也可以替俞總管教一段時間這個越來越不安分的人。”
俞峸池看到了白行眼中的欲望。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也知道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半晌，他對白行道：“盛華有無數個言阮，少一個IMMA的，無足輕重。”
他聽見自己說：“白總想要，我當然拱手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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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區其實就在離展區幾步之遙的位置，言阮在長桌前坐下，隨手選了幾份小糕點來吃，一位侍酒師以為他是落單，便遞了一杯酒水給他。
他悻悻接過，隨口一抿，幾秒鐘後卻說不出話來了。
白商說每種葡萄酒都有一個特殊的味道，帶給人不同的畫面，讓人想到不同的人。
他面前的這杯酒名叫盧比博斯，與白商今天帶著他喝的每一種都不同，不像是他會鐘愛的味道。
不再清爽，有活力。
而是充滿黑醋栗與黑巧克力的酸苦，煙草的清香，味道強勁濃郁，厚重又大氣……
與不遠處的一個身影重合了。
俞峸池身邊總是有那麽多簇擁著他的人，好像少他一個也不會有什麽差別的樣子。
“俞總，試試這杯盧森迪吧，酒體成熟，單寧柔和，據說這是今天在場的酒商們最鐘愛的一款酒。”唐雙擇舉杯勸酒道。
他沒有像在場的品酒師一樣浪費酒水，而是逢酒便飲，入喉就咽，此時已經有些微醺。
俞峸池不拂他的面子，與他碰了杯，只是飲酒之時卻用餘光掃了一眼言阮所在的方位。
視線中的那個人此時目不轉睛，正用雙手抱著一只酒杯的杯梗，盯著杯身裏色澤濃郁的酒水出神。
就在兩人的視線將將要碰上之時，一聲歡呼聲從中央區域炸開。
原來是眾人期盼已久的“賭酒”大賽開始了。
傑米重新聚焦在場所有人的視線，扯開中央展臺上覆蓋著參賽葡萄酒的紅綢。
“今年的賭酒大賽，依舊參照往年的舊制，分兩個階段進行，在第一階段中，各位參賽的品酒師需要為展臺上的九瓶紅酒估價，將它們從低到高進行排序。”
“然後再用一個具體畫面形容出這款酒帶給你的感受，畫面中需要明確描述出酒的芳香氣味，味覺口感……”
“當然，我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也可以來報名參賽……”
言阮重新回到顧林他們身邊，見傑米這樣說，便有些躍躍欲試。
傑米的話剛落下，有一人卻先言阮一步報名參了賽。
“我來試試。”藍溪走上了前去。
看到藍溪出現，而且還是從俞峸池身邊走過來的，言阮嘴角一撇，興致瞬間被澆滅大半。
傑米卻情緒高漲，像抓壯丁似的，喊道：“一人怎麽夠，《諸神之眼》的朋友們再來幾個！”
白商在言阮身後推了一把，就這樣，言阮和李妮霏、夏妍，一起被拉進了比賽。
展臺上的九個獨立酒架上分別擺放有一瓶葡萄酒，只是杯身暫時被遮掩，只用序號進行分辨。
幾個專業的品酒師談笑自若，互相吹捧著，將九個杯子中的葡萄酒一一飲盡。
李妮霏和夏妍面面相覷，眼神為難，繞是她們剛才跟著侍酒師學習了一番葡萄酒的品評技巧，但讓她們和專業的品酒師PK，簡直就如小醜跳梁。
他們使了個眼神給顧林，想讓他幫忙做做弊，餘光看見白商也向言阮那邊走了過去。
“阿言，怎麽樣？”白商來到了言阮身邊。
言阮回道：“我大概能分清楚各種黑色水果、紅色水果的味道，不過要要說優劣，這也太主觀了……”
白商點點頭，附耳對他悄悄說道：“品評葡萄酒的優劣，來自酒的顏色，入口的層次感，單寧……”
白商以最快的速度向他解釋了一通判斷葡萄酒好壞的鑒別方法，因為不涉及內容，所以並不算作弊。
言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展臺前又從侍酒師手上接過樣品酒，又將九種葡萄酒喝了一輪，便停了下來，找裁判要了打分表。
周圍的人紛紛側目，沒想到有人這麽快就做好了決定。
半小時後，比賽結果揭曉。
傑米走到展臺前面，揭開排名第九的葡萄酒芬諾，並將各位參賽者對他的排名揭曉。
“Oh！”傑米大叫一聲，“這結果真是讓人驚喜！”
“我們有十一位朋友將芬諾排在了第九的位置，恭喜你們！不過……”
傑米再次看了看打分表，奇道：“有三位朋友竟然將芬諾排到了第一的位置，老頭子真是為它高興……”說著向人群中掃了一眼。
顧林噗嗤笑出了聲，悄悄對身旁幾人道：“傑米說的該不會就是你們三個吧？”
李妮霏和夏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言阮回道：“你別說……還真是我們……”
可話還未說完，便被李妮霏一把捂住了嘴。
換來的是顧林更為誇張的一陣嘲笑聲。
接下來是第八、第七、第六名的葡萄酒公布，他們幾人依然沒有討到好處。
“第三名，洛力衛爾，多爾維亞09年的藏酒，恭喜我們的朋友藍溪、托弗、約翰夏再次答中……”
傑米歡呼一聲，將第三瓶酒的外包裝驕傲地展露出來。
李妮霏大跌眼鏡：“怎麽又是藍溪，他居然這麽厲害……”
顧林道：“藍溪學過的東西很多，這種社交場合需要的技巧禮儀，他是最精通的。”
“最後兩瓶……我們將一起揭曉，到底誰勝誰負？”
傑米拆開最後一瓶葡萄酒的臨時包裝，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恭喜，托弗，來自New Zealand的品酒師，本次加龍納河谷賭酒大賽的優勝者！”
傑米宣布了最終的勝者名單，“Well……”幾秒後，他的神色突然一變，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可思議地接著道，“我們有一位可愛的客人，他將芬諾排名第一，又將我們排名第一的葡萄酒排在了第九，老頭子很好奇……”
場下隨之發出一陣爆笑聲，客人們在面面相覷，都想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幾位品酒師好奇地湊到傑米身邊，都來辨認他手中的打分表。
在一片一嘻嘻哈哈的喧鬧聲中，言阮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是我，讓各位見笑了……”
人群中又發出一陣哄笑聲，連李妮霏和夏妍也幸災樂禍地向了他。
“我和夏夏居然不是今天表現最糟糕的那個人，托了你的福了阿言！”
白商雖然也很意外，但笑得卻不如他們那麽誇張，和言阮對視一眼，提醒他傑米還有話要說。
傑米眉眼彎彎的，從助理口中得知了言阮的名字。
見鬧出烏龍的竟是一個長得幹凈可愛的少年，看他清澈的眼神，直覺他還是個學生，便有些喜感地循循誘導道：“Oh，Mr.言，我可愛的客人，不知你可不可以為我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這麽排序……”
見傑米眉飛色舞，真的只是好奇，像看小孩子一樣看著他，言阮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覺得這款酒最大的特點，是有一種蜂蜜的甜潤味，初時讓人感到喜悅。”
“再往後感受，仿佛還有淡淡的紫羅蘭香氣，和綠葉的清香，可是綠葉的清香味在味蕾中打開後，卻發散不出去。”
“種種味道，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充滿陽光的花園……但是……”他頓了頓，接著道：“我覺得我走不出這片花園，我能感受到陽光，卻覺得這陽光是在炙烤我，直到這蜂蜜的味道消失殆盡……”
傑米眼前一亮，特別是聽到言阮將這種感受描述到最後的時候，他不自覺地追問道：“所以呢，你為什麽覺得它不好……”
言阮擡起頭，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它讓我感覺到不舒服，讓我覺得希望變質，失去自由，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傑米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他走到言阮面前，突然給他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言阮不知所措。
“謝謝你，我的客人，你知道這瓶酒的名字叫什麽嗎，它是多爾莉亞的藏酒‘伊卡洛斯’，它的味道從未向外公布過……”
周圍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起來，有的人靈光一現，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麽，而有的人卻仍被蒙在鼓裏。
顧林與白商對視一眼，大概知道了為什麽傑米會這樣說。
李妮霏和夏妍卻還是一臉霧水，問道：“伊卡洛斯是什麽？”
白商若有所思，向她們解釋到：“伊卡洛斯，古希臘神話中被關進克裏特島迷宮的少年，他用蜂蜜將羽毛片片連接，做成了一對巨大的翅膀，企圖用它逃離迷宮。可惜當他飛出克裏特島，飛到海面上空時，太陽的熱度卻將凝固的蜂蜜融化，羽毛根根散落，他很快墜入深不可測的大海中，此後永遠沈睡……”
李妮霏驚喜道：“那豈不是和阿言描述的味道吻合了！”
白商肯定道：“是這樣……”
傑米舉著言阮的手，神態張狂：“我的知音！這款酒是多爾莉亞十幾年來最美的作品，我可愛的客人是按照他的主觀感受來判斷的，說明他和故事中的伊卡洛斯一樣，不喜歡束縛，希望自由……”
“這真是美妙的體驗！誰不向往自由呢？可惜自由的代價太大了……”
傑米向在對人演說一樣，手舞足蹈，滿場晃蕩，言阮自是知道《伊卡洛斯》的故事，想不到自己竟然歪打正著言中了這瓶葡萄酒傳達的寓意，心下只覺得不可思議。
客人們隨著傑米的描述，神情喜悅，舉杯慶賀，紛紛想要嘗試他口中獨一無二的美酒。
唯獨一人在其間格格不入，只眼神冰冷地看著言阮。
言阮若有所感，越過人群，與他對視。
可下一秒，男人卻皺眉轉身離開，留給了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言阮從那轉身的剎那中感到一種厭棄。
他幾乎拔腿就跑，跟了上去……
“不要走！”
俞峸池一點停留的意思也沒有。
言阮跟著他出了酒窖，來到了酒莊的大廳。
“您等等我……”
言阮從他身後一把抱住了他：“我有話對您說……”
他聞到了俞峸池身上暴戾的令他不安的酒氣。
男人轉過身來，掙脫開他的束縛，下一秒，竟揮手打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
清脆無比……
在空曠的大廳內顯得格外突兀。
“言阮，伊卡洛斯，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自由，你很需要對不對？”
男人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言阮被打得偏過了頭去。
臉上火辣辣地疼，眼眶瞬間紅了……
雖然大廳一個人也沒有，沒人見到他對一個男人的委身祈求，也沒有人看到他的狼狽，但他卻覺得這一巴掌比上次在海灘上時還要令他絕望。
和上次作戲不同，這是俞峸池第一次打他……
看著男人冷硬的輪廓，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諸神之眼》果然是你應得的……”
男人甩下這最後一句話，還不待言阮反應，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
言阮頹然坐在酒莊大廳，也不知裏面的賭酒大賽什麽時候結束的，顧林和白商出來時，見他這副鬼樣子，以為他只是喝醉了。
“言阮你在發什麽呆，走了，晚上帕裏斯酒店會舉行最後的款待宴，如果剛才你還沒喝夠，下一場準把你喝趴下……”
顧林從來不是個心細的人，此時沒有發現言阮的不對勁兒，白商卻覺察到一絲微妙之處。
*
一小時後，天色已經漸黑，他們回到了白家在加龍納河谷的資產之一——帕裏斯酒店。
此時酒店金碧輝煌，水晶燈將每層樓照得亮如白晝，遠遠看去，宛若一座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金殿。
侍應生帶他們來到了中層的開放式宴會廳。
宴會廳一共有五層，中間由兩道盤旋上升，殊途同歸的水晶樓梯相連。
他和顧林他們走在右邊的樓梯，而俞峸池和白行一行人在左邊。
兩道水晶樓梯彼此纏繞，遙遙相望，直到終點才匯合。
藍溪一直跟在俞峸池身邊，有些意味莫名地看著不時將目光打在俞峸池身上的言阮。
宴會廳中央的長桌上，各式各樣的甜點已經準備就緒，他們落座後，東道主傑米起身向他們致意：“我親愛的客人們，很高興你們來參加帕裏斯最高規格的晚宴……”
傑米提示他們可以先根據個人喜好來點酒，點完酒之後再決定菜品，宴會可以使用點餐模式，也可以進行自助。
言阮在白商的推薦下點了酒，然後又去周圍轉了轉，拿了一堆海鮮。
顧林坐在他左手邊，看了一眼他倒騰的吃食，評價道：“你這口味偏好也太明顯了，不是海鮮就是甜點的。”這時李妮霏和夏妍也笑嘻嘻地回了座。
白商拿過言阮的杯子，接過侍應生醒好的酒，為他倒了點：“嘗嘗，海鮮適合配冷一點的酒。”
言阮隨手接過，直接喝了一口。
酒水入喉，絲絲冷意，他皺了皺眉。
白商問：“怎麽，不喜歡嗎？”
顧林瞥了兩人一眼：“白商你給他喝的什麽？”
白商回道：“密爾度。”
密爾度是一款德國酒，適合夏天，頗受當地人喜愛。
顧林笑了笑，重新找侍應生拿了個幹凈杯子，選了另一款色澤紅潤晶透的葡萄酒給言阮倒上。
顧林：“試試？”
言阮喝了一口，隨即便笑了。
他嘗到了桃幹、紅梨還有杏的味道，這是他今天喝過的最甜的一款酒，而且尾調非常幹凈。
顧林心知他喜歡，向他和白商解釋道：“一款意大利冰酒，甜度頗高，調子柔且暖，夏天不一定就要喝密爾度。”
白商用有些陌生的眼神看了一眼顧林，顧林則是不避不讓地看了回去。
言阮碰了碰顧林的胳膊肘，問他：“你喝過一款藍莓雞尾酒嗎，名叫掠影，聽說很受歡迎。”
顧林回道：“喝過，上次你去過的Untinowslp酒吧也有，不過我不太喜歡……你別說，它和白商給你的密爾度倒很像。”
言阮眼睛一亮，好像終於找到了懂他的人。
“藍莓，薄荷……和雞蛋清的味道，被一塊巨大的方冰泡得冷得不能再冷，第一口喝下去會有點苦，但是卻很夢幻……”
“像一只浮出海面的海妖吐出的……泡泡，我本以為那味道會很清爽美好，實際上卻讓我感到一種冷腥，不是真的嘗到腥，而是感覺上的腥……”
“可是卻有那麽多人喜歡，我欣賞不來……”
顧林的眼底不自覺地泛出一股笑意，用一種自己都沒見過的溫柔眼神看著他道：“傻瓜，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你永遠是對的。”
言阮有被他安慰到，他擡眸與顧林對視，看見對方也正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看著他，那目光就像他今天為他選的酒，柔中帶暖，與白天俞峸池看他的眼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甩了甩頭，想擺脫這樣的想法。
他想，俞峸池在一開始的時候對他其實也是很好的，他曾經看著自己的眼神也那麽熾熱，只是後來……
酒店的燈光太盛，照得有些晃人眼睛，可這裏的大多數人都習慣了這樣的場合，喝起酒來也一點不節制。
唐雙擇拉著傑米，繼續游走在宴會廳的各個餐桌邊，藍溪不勝酒力，想讓俞峸池陪著他去面向溪谷的露臺坐一坐。
白行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時不時又向遠處的言阮看去。
他看見言阮坐在自己的侄兒和羿風的顧林中間，頗受“照顧”，可明顯那孩子和顧林更加熟稔親密，兩人隨便說幾句悄悄話，便能將旁邊的白商冷落了。
見藍溪在露臺的歐式吊椅上吹著轉涼的夏風，漸漸熟睡，白行來到了俞峸池身旁。
他不信今天宴席上顧林對言阮放肆的“照顧”沒有入眼前這個男人的眼，可笑的是，前段時間的中秋晚宴，好像也上演過相似的一幕……
可見俞峸池毫不在意的樣子，身邊還不知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藍溪，真是有趣又諷刺。
唐雙擇巴結俞峸池，將藍溪送給了他，後者欣然領受，難道就因為這樣，從此冷落舊情人？
“我看俞總在晚宴上都沒喝幾杯，是加龍納的葡萄酒不合俞總的口味嗎？”
白行將一杯新酒遞到了俞峸池手上。
“敬原力和盛華未來的合作。”
俞峸池聽到“合作”二字，面色一沈。
白行指的“合作”，當然是《諸神之眼》。
原力有強大的孵化能力，原創了《諸神之眼》的劇本，將這部史詩的特效、世界觀、服化設計籌備到一種極致完善的地步，可他們卻缺演員。
缺能夠吸引眼球，有號召力的，煥然一新的演員。
因此才會決定和盛華、羿風合作。除此之外，《諸神之眼》的資金籌備也是個龐大的數目，奇幻類史詩能否在未來的內陸大行其道，支撐時間跨度和利益牽涉那麽廣遠的拍攝計劃，一切都只是未知數。
三家公司的投資與協議，都有“對賭”的成分。
白行向遠處宴會廳二樓中央的長桌看去。
“不過據我所知，俞總好像並不是很讚同言阮出演《諸神之眼》？”
圍坐長桌的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的，場面一度混亂，顧林和言阮不時貼耳說著小話。
俞峸池順著他的視線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的眸色漸深，語氣卻仍是冷淡：“小孩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白行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正色道：“俞總是舍不得將他交給原力嗎，交給奧蘭這個角色？”
“他現在什麽都還不是，甚至拿不出一件像樣的作品，《隱冬》不過是小打小鬧，怎麽能夠入白總的眼？”
白行付之一笑，道：“Stinig選角公司的Rio，俞總可認識？他一向說一不二，從不讓明珠蒙塵。”
“沒有俞總的同意，原力不可能強行與言阮簽訂合約，這對《諸神之眼》是損失，對俞總和我的合作也是損失。”
俞峸池的態度仍是輕慢，不過不是對白行和原力，而是對言阮：“白總說笑了，盛華每年都會輸出一批數一數二，風靡各個領域的新星，言阮對於盛華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
白行聽到這樣的回答，心裏冷笑一聲。
他不否定俞峸池的自信，因為盛華確實有這樣的實力。
再次開口，他的言語中出現了鋒芒：“不說盛華，言阮對於俞總而言呢？”
俞峸池的眼神變得有些危險，他回視白行。
白行的原力與盛華齊名，他是他有力的對手，但是作為盟友，他們卻並沒有將真心相付。
圈內的風言風語，他不是有所耳聞，而是了然在胸，白行喜歡的不是女人，他和自己一樣，身邊的人換來換去，他和他夫人的婚姻，名存實亡，兩人只是利益夥伴關系。
那天俞緣衣的生日宴，白行像看獵物般打量言阮的眼神，他不是不知。
白行現在反過來問自己言阮在他這裏的位置，不只是一種試探。
他與白行碰杯，將問題反拋給了他：“不說合作，言阮在白總眼裏如何？”
白行的眼神忽而變得淩厲起來：“我以為俞總想我看重他，喜愛他，難道不是嗎？”
“言阮一直死心塌地地陪在俞總左右，直到幾個月前，唐雙擇將藍溪送到了俞總身邊。”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言阮好像因為這件事，變得越來越叛逆……”
白行若有所指，不過他指的是言阮未經俞峸池點頭，便和白商簽訂《諸神之眼》的意向合約這件事，雖然這已經足夠觸俞峸池的逆鱗。
白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和言阮走得越來越近，說是朋友也好，說是知音也合適。
但是白行對自己的侄子再了解不過，白商對言阮的接近，有些不同尋常，加龍納河谷的葡萄酒節，他幾乎全程陪同，白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情了？
二樓的長桌宴上，發出一聲起哄般的捧笑聲，幾個年輕人好像在玩兒什麽接龍游戲，白商喝了一杯酒，接著是言阮，再是顧林。
可再次輪到言阮時，顧林卻將他的酒杯搶來，悶頭喝了下去……
白行的話聽到俞峸池耳中，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他三番五次的警告，言阮全當了耳旁風，為了拍一部戲，和顧林整天膩在一起，暧昧不清。未雨綢繆，簽了《諸神之眼》，什麽奧蘭，西格，通通都是言阮的借口，連白行這個外人都看了出來，言阮不再受他的掌控……
言阮就像一只即將要卷起風暴的蝶，想要飛離自己的指尖……
白行就是憑借這一點，來與他談判的嗎？
他拒絕白行時的游刃有餘開始被消融，理智慢慢被心中升騰的怒火燃燒殆盡。
他冷硬地回道：“白總是怪我不願意順水推舟嗎？”
“如果我讓言阮加入《諸神之眼》，盛華可以得到什麽好處？”
白行深以為然，回道：“俞總都已經說過了，言阮並不重要，原力想要的是和盛華深度合作，希望俞總付出信任。”
俞峸池和唐雙擇達成共識，在與原力簽訂的協議上仍有保留，三方加入，原力仍覺得自己是在孤軍奮戰。
“為了表達我對盛華的誠意，我願意答應盛華和羿風在初定協議上對《諸神之眼》提出的要求，同時讓利投資比。”
“我知道俞總是性情中人，一直將言阮視若珍寶，我又怎會橫刀奪愛，得罪了俞總，令原力處在被動的局面，我們是合作夥伴，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
白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以退為進，在反覆試探他，不僅是三方公司的合作，還有言阮在他心裏的位置。
他說：“如果俞總信任我，我也可以替俞總管教一段時間這個越來越不安分的人。”
俞峸池看到了白行眼中的欲望。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也知道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半晌，他對白行道：“盛華有無數個言阮，少一個IMMA的，無足輕重。”
他聽見自己說：“白總想要，我當然拱手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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