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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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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回去路上,魏爾倫仍會因為果果展現出來的樂感天賦而若有所思。

跳躍的音符在腦海內時不時一閃而過,帶動他的心神,他本就敏感,簫聲流露的萬千思緒深深地觸動著他的心弦。

魏爾倫可不認為果果只是僥幸成功了一次,他所演奏的音樂是完整的,就好像精心準備過的一樣,自然而然地呈現出一個悲傷的故事。

難舍不得的情誼固然讓人感到悲傷,但最後與天地同塵的獨白更是難得的豁達清醒。

簫聲悠揚結束,側面也反映了演奏者內心的真實寫照。

想以此判斷果果有沒有重拾起屬於黑之十二號的記憶,還是太過武斷了。

可無論是想起了,還是沒有想起來。

魏爾倫都可以確定果果和過去的人格都不是沈湎於遺憾之中無法自拔的人,他的心境是那麽的悠遠,他的視野是那麽的開闊,生死無法撼動。

前方本就光輝燦爛,過去也僅僅只是一段無法挽回的記憶而已。

想通片刻,短暫地放下多餘的憂心,魏爾倫也開始為果果所表現出來的才華而自豪起來。

他誇獎道:“真厲害,蘭波錯過了太可惜了。”

遲來的褒獎,果果聽了還是會高興的,他笑了一下,道:“沒關系的,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獨奏曲。”

聽罷,魏爾倫不免想打趣一下低調起來的孩子,“一開始不是還很驕傲的嗎?怎麽這下子就變得謙虛起來了?”

他誠心誠意地說道:“在我看來,你並不比那些演播廳的音樂家差。”

沒有任何老師指導下,能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掌握簫的音律,並且即興演奏出一首令人久久不能自已的樂曲。

僅僅是用天才來形容都是謙虛了,就憑果果無師自通的效率,他簡直是拿了金手指開了掛機的曠世奇才。

“咳咳!”果果松開了握住魏爾倫的手向前小跑了幾步,給對方一個背影,然後扭過臉,說:“就算你把我誇上天,我也不可能再重新吹一次一模一樣的曲調,我真的做不到的。”

看起來,他很不想面對魏爾倫“再吹一次”的請求。

魏爾倫無奈地笑了,只是想想稍微有一些可惜。

中途錄制的音樂畢竟缺少了完整性,還少了一份通透音質,終究是比不上現場聽來的讓人震撼。

即使魏爾倫不是一個對藝術造詣多麽在意的人,在看到果果這樣充滿天賦的天然明珠時,也會想是不是該給果果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

起碼不要讓他所擁有的天賦異稟,僅僅是當作普通的興趣愛好,埋沒了綻放光華的機會。

藝術沒有止境的空間,充滿了無數種可能性。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能懂的創作者用心血澆灌出的作品想要傳遞的訊息,但是精神上的瑰寶,確實能使一個人的精神意志得以永垂不朽。

——最終賦予靈魂自由的是思想意識。

人類最初傳遞感情的方式就是通過畫面和聲音。

談論到愛之一字,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描繪詞語,可無論多刻骨銘心的愛,最終都會隨著生命流逝而消散不見。

愛,缺少了主體,反而單薄如山霧般若有若無。

所以光有愛是不夠的,人需要理想,更需要夢想指引前進的方向。

或許是錯誤、是毫無意義、是浪費為數不多的生命,但為之努力的過程,充實了千百個重覆的日夜裏對死亡無形的恐慌。

魏爾倫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的未來,除了和家人旅行他還想做什麽,不再成為暗殺王的他就這樣籍籍無名地隱藏下去,會不會什麽也留不下來?

如果是他先離開這個世界,那麽他可以留給蘭波和弟弟一些什麽東西呢?

“該怎麽證明一個人來過這個世界上?”青年望著前方腳步輕盈的身影喃喃自語道,

熟悉的人最終會一個接著一個離開這個世界,記憶裏的模樣與性格會變得陌生,連墓碑也會逐漸腐朽,永恒不變不過是妄想。

時間摧殘是無情的利刃,又有多少人記得他曾經來過,他一生遭遇了什麽,他最後的結局又是什麽。

雖說,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孤獨的。

但生命本就空虛乏味,就像一顆飄蕩在宇宙的彗星,身邊或近或遠劃過類似的行星,軌道靠近不意味著能相伴同行,也可能是撞毀彼此。

真正能同行一路,直到墜落,少之又少。

不自覺思考到死亡的時候,魏爾倫也在反問他自己,這虛無空洞的一生有沒有想要傳遞的意義?

當生命消失之後,還會剩下點什麽,他將留給這個世界什麽?不再是所謂的奪取他人的生命,而是做些什麽留下自己的痕跡……

回去路上,果果的心情很好,他臉上始終掛著清淺的笑容,與人相處融洽,不如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來得輕松自在。

澄澈的藍眼睛裏倒映了生機盎然的綠色世界,植物的清香令他忘記了煩惱,也無視了隱隱不舒服的嗓子。

那是因為錯誤的吹奏方法所導致的喉腔損傷,多喝些水,讓嗓子休息一下,很快就會恢覆正常。

也正是小問題,所以魏爾倫才沒放在心上,他的思緒萬千,發散得厲害。

他們慢慢地走回旅館,視線所及,一道纖長挺拔的身影佇立在山路的盡頭,黑發青年迎過來。

那正是蘭波,目光包容地望著來人,微風吹起了他的長發,一副讓人心生眷戀的模樣。

心裏起了捉弄心思的果果,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揮了揮手,“蘭波!”

他快步跑了過去,一個躍起撲了上去。

蘭波表情微微楞住了,身體卻已經動了,他展開雙臂接住了散發熱意的孩子,被撞得搖晃了一下,穩住身形後他說:“你呀你,玩得都忘了時間了。”

暖融融的笑意從金綠色的眼眸深處溢了出來,像是融化的琥珀一樣,而他環抱住的孩子發出輕盈悅耳的笑聲。

“還早啊!”果果語調輕快地說道:“好了~好了~你放我下來吧,我只是想嚇唬你一下,沒有懶到不走路的地步。”

蘭波半彎腰放下果果,擡手理了理小孩微微淩亂的淺色發絲,應道:“好東西,難道是指你手裏的竹子嗎?”'

“是那片竹林裏的嗎?”他朝慢慢走來的魏爾倫投去溫和的目光,笑著說道:“找了一下午的竹子啊!”

“不全是,還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魏爾倫將這溫馨的一幕盡收眼底,不自覺笑了起來。

他清晰地看見蘭波擡眸看向自己時,冷峻的臉龐上浮現的神情多麽溫柔以待。

雖然果果自己否定了自己是一個天才的言論,但魏爾倫在蘭波面前誇讚了果果無師自通的樂感天賦。

不負期待,果果豎起長簫抵在唇邊,像模像樣地又吹了一小段動人的旋律。

雖然沒有那麽驚艷,但也絕不差。

魏爾倫把錄音打開放出來聽了,蘭波笑容緩下又聽到結束後,果果和魏爾倫的對話。

果果仰著頭,定定地望視線偏移的魏爾倫,“你也變壞了。”

魏爾倫笑得很無辜,“我忘了,不過你說自己是天才的時候真的很可愛。”

果果不想買賬,窘得是他哎!

“天才,我們果果怎麽不是天才呢!”蘭波轉眸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真厲害,果果你有成為音樂家的打算嗎?”

果果搖頭,“成為音樂家聽著就好累呀,我只是隨便玩玩罷了。”

果然不出所料,蘭波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行!如果有需要,到時候再找個好老師。”

他總是這樣地順著果果的心意,只要他滿意高興,浪費什麽的那就浪費吧!

蘭波以前在魏爾倫身上澆築了太多屬於他的期待,所以現在他明白了自己沒必要去修正一棵自然會長成參天大樹的樹苗。

魏爾倫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畢竟他還是個年幼的孩子,未來無限可能。

晚飯吃的壽喜鍋料理,但他們的吃法和常見吃法稍有不同,直接略過了生雞蛋。

山裏的天色總是夜得快一些,路邊的燈火也亮得更早,雖然還不是旅游旺季,但在休息時間出來玩的人卻不少了,三人選擇相對人少的地方散步,偶爾也會遇見妖怪們竊竊私語。

走了一圈回到溫泉旅館,稍作休息後就去收拾衣服,準備泡溫泉放松一下。

三人都是長發不想打濕了,需要紮起來,旅館老板每晚會根據需求送清酒、溫泉蛋、檸檬花茶。

這裏的清酒度數很低,就是普通的竹葉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就算是魏爾倫這樣容易醉的人多喝幾杯也不會難受。

氤氳熱氣撲面而來,溫度適宜的溫泉水讓人身心放松下來,果果說:“我剛才聽見有妖怪在說‘玲子帶著友人帳回來了,她脾氣變好了,要趕緊去把名字拿回來,不然晚了她可能又要變卦了。’”

“玲子難道是什麽大妖怪嗎?友人帳那又是什麽東西,”蘭波的面頰有些紅潤,他手裏握著一杯酒,正要喝下。

魏爾倫疑惑道:“妖怪的名字關系到他們的生命和自由,難道是被玲子搶走的嗎?”

果果懶洋洋道:“我也只聽到這麽多,明天去找一下吧,說不定能搞清楚。”

“友人帳,聽起來像是個分量不小的東西。”蘭波飲下杯中溫熱的清酒,溫泉、暖酒令他磁性的嗓音更加迷人。

“掌握妖怪的名字,聽起來更像個陰陽師的做法。”只露出腦袋的果果拍了拍水面,蕩起的水花,濺到臉上一片濕潤,眨了下眼睛,笑容淺淡掛在嘴角。

他身上的傷疤已經淡化許多了,可還是能看見,避免有人感懷往事,也貪婪被溫暖的泉水包裹。

蘭波但笑不語,他倒了一杯清酒遞給身邊面色紅潤的青年,留意到鬢角濕潤的淺色頭發,“保爾,你頭發顏色有些淡了,明天我幫你重新染一下吧!”

“好。”魏爾倫接過蘭波遞來的清酒,沒有反駁的意見。

他淺淺抿了一口清香的竹葉酒,又側目看向親友,說:“蘭波,你覺得玲子是妖怪,還是人類?”

蘭波收回視線,他笑了笑,轉身去拿手機,“我們可以問問五條悟。”

電話打過去時,傳來五條悟清越的聲音,“你們又幹什麽!”不耐煩地埋怨著。

蘭波把手機把手機放在水面飄著的木盤子上,推到果果面前,兩人會心一笑,“悟,你知道友人帳嗎?”

電話那頭的人滿臉問號,“友人帳,那是什麽玩意。”

少年頓了頓,“沒聽說過呀,我得問問爺爺。”

果果並不氣餒,他自顧自地說:“那你聽說過玲子這個人嗎?

“沒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有些失真。

蘭波和魏爾倫在喝清酒,有些怡然自得的感覺。

很久之後,通話才繼續下去,氣息微弱的蒼老聲音頗為感嘆不已道:“友人帳、玲子,是她啊……那可是一個奇女子,不過她很久之前就死了,你們找她做什麽?”

——怎麽又是離世的人。幾人心情覆雜起來。

果果慵懶的表情怔忪了一瞬,他壓低聲音,不解道:“那妖怪找的到底是誰?”

電話那邊傳來五條悟的詢問:“你們發現什麽了?”

蘭波放下藍釉色酒盞,聲音醇厚地問道:“玲子還有後人嗎?”

山裏信號不好,三人聽見老人悠悠轉轉地說道:“有的,她有一個女兒,但也只是個普通人,成年沒多久就和一個普通的男人生了個男孩,之後沒有活多久就病逝了,那個男孩如今也有十多歲吧。”

“我和玲子勉強算是同一時代的人,友人帳並不是多大的秘密,告訴你們也無妨。”

“——友人帳本質上就是一本奴役妖怪的契約書,裏面凡是留下名字的妖怪,都可以由持有者通過法陣召喚出來。”

“友人帳的妖怪有大有小,高級妖怪年歲不知何高,法力不知多深,手下妖怪種類繁多,非必要還是不要招惹是非。”

“我要提醒你們一句,召喚妖怪必須支付血肉的代價,惹怒了妖怪,是要承受妖怪的憎惡與詛咒的,妖怪可比人類更極端。”

“需要幫忙,就告訴我一聲,我會讓人過去搭把手。”

“明白了。”蘭波說:“友人帳我沒興趣,只是對玲子有些好奇。”

魏爾倫和果果也聽明白了,五條家主的意思,友人帳的主人雖然不在人世了,但友人帳卻不是誰都能使用的,妖怪既然敢把名字寫到紙上由人類掌握,那一定是有針對人類的手段的。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腳步聲,五條悟說:“你們在哪?”

果果湊近了手機,說:“你知道的,不過明天就要走了,你想離家出走,我不在乎,但你可別來找我們。”

小少年傲氣十足,“誰找你們,我才不會呢!”他掛斷了電話,轉頭就溜進了藏書閣中。

初夏季節,潮意洶湧。

連綿不斷的雨水將整個小城籠罩,三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很遠很遠,中原中也收到的消息卻從來沒有減少。

果果將妖怪的趣事分享給了遠方的中原中也,他告訴中也他們打算在熊本縣停留一段時間,而他們停留的原因則是和一件物品有關,也和一些妖怪有關

電話那頭,中原中也沈吟了片刻,問:“會有危險嗎?”

果果輕聲回覆道:“不會。”

畢竟只是見見友人帳長什麽樣。

三人暫時不想提前對中原中也揭秘,決定等他們弄明白了之後再說給他聽。

而這些的動作被悄悄跟在後面的笹舟看在眼裏,她心裏生出了危機感,轉頭尋找起歸還自己名字的少年。

不能讓那三個西方惡魔先找到玲子的孩子。

坐在高大樹幹上的果果托著腮看山後的大海,“人魚也知道玲子,她和玲子是什麽關系?”

魏爾倫坐在他旁邊,輕聲道:“玲子都已經去世了,妖怪就算有舊情,也不會愛屋及烏關照她的外孫,那個少年在還名字的過程中應該讓不少妖怪對他有所改觀了。”

果果說:“歸還妖怪的名字也需要付出代價,他能堅持多久呢?如果他看不見了……妖怪會原諒他嗎?”

兩人衣角翻飛,十分瀟灑。

樹下面,蘭波仰著頭,大聲道:“你們兩個怎麽上去了?”

魏爾倫和果果對視一眼,猜拳決定誰去把蘭波帶上來看海。

石頭對上布,魏爾倫願賭服輸,蘭波抗拒但架不過親友的分享欲。

雖然他不恐高,但也不想往下看一眼,實在太高了啊!

萬裏無雲的天空,忽然一團白雲,並且越來越近。

果果指著那團變大的白雲,說:“你們能看見那團白雲嗎?”

魏爾倫和蘭波只看見一片幹凈的藍天,“妖怪吧。”

發現雲朵其實是一只龐大的白獸,果果眼瞳亮了起來,但他還是選擇先離開此地。

猝不及防地拉著蘭波往下跳去,並提醒道:“走!先下來,有點不對勁。”

沒有懷疑,魏爾倫緊隨其後。

落地一瞬間,果果在魏爾倫和蘭波的眼睛上抹上自己的血液

嫩綠的樹葉忽然從頭頂掉落,像是有什麽巨物撞了一下大樹頂端。

而親眼目睹了三人一躍而下的場景的高級大妖怪,此時此刻越發肯定他們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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