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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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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生中的意外大多是出其不意的降臨,是驚喜,亦或者是驚嚇。

對當事人而言,【意外】通常產生三種效果:好的;壞的;不好也不壞但無法忽視的。

車禍對譚果果來說:就是壞的。他被迫死亡,失去一切。

轉生對譚果果來說:就是好的。他重獲新生,遺忘過去。

牧神就是不好不壞,但無法忽視的極大未知數。

此時此刻,金發孩童已經沒有作為譚果果活著的記憶,現在的他宛如新生兒一般,既懵懂又無知,腦子裏被亂糟糟的語言詞匯充斥著,雖然茫然,但情緒上又異常祥和平靜,既沒有痛苦也沒有喜悅。

他從睜開眼那刻就註意到了,不遠處白衣黑發男人灼熱的視線。

只是映入眼簾的一切事物,包括自己在內,都是目前的他無法理解的存在。

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個看不清臉的人,留著黑色卷曲的長發,高高瘦瘦的身影。

那身影如霧如煙,不知是男是女,可總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對方認識很久很久了。

異常的親切熟悉,似乎馬上就能說些什麽解開眼下的疑問。

可事實是——他開不了口,一言不發地保持著死亡一般的寂靜狀態。

‘果果……’輕柔而緩慢的語調,仿佛近在咫尺卻遙遠的說話聲,磁性又低沈的聲音。

他聽不到「果果」之後的未盡之言,連同聲音消失的,還有那高挑的身影,所以一切幻想瞬間在他的腦海裏消失不見。

金發孩童的心神徹底回歸現實,他從靜默中回過神來,褶皺的眼皮始終保持在兩三秒的頻率眨動著,濃密纖長的淺色睫毛像羽毛一樣煽動著,平緩的呼吸將著空氣中攜帶的消毒水味吸入肺部,進一步刺激他遲鈍緩慢的神經系統。

就連一直盯著他一舉一動的牧神,也沒發現他眼前的黑之十二號有過短暫的神游天外,憶起往昔之景。

呼吸太多難聞氣體,金發孩童微皺眉頭開始思考,他心裏有太多的迷茫。

——我是誰?果果又是誰?

——果果是在叫我嗎?

——他是誰?他在哪裏?他又是誰?

純凈明亮的天藍色大眼睛透過透明玻璃平靜地望著另一個人。

高高的個子;蒼白的皮膚;凹陷深邃的眼窩;一頭卷曲的黑色長發。

白色占據眼前,鋪成刺目的光。

金發孩童想了想,覺得靠近了看看,看清楚玻璃外看著自己的人是不是他腦海中出現的人。當他準備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束縛帶牢牢地綁住。

立馬得到一個結論——他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而困在自己的人極可能是不遠處的那個男人所為。

小孩子哪裏理解大人的心思,他內心不解又憤怒。

——為什麽這樣對我?我討厭這些東西,我討厭不能動,我討厭被控制。

金發孩童心念一動,幼小身體裏潛藏的恐怖力量就紛紛冒出來幫助他解決困境。

原本堅韌的束縛帶發出“嘣”的一聲,隨聲而斷裂,因為承受不住壓力斷開。

防護玻璃外的牧神心神激蕩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的情緒因黑之十二號的一舉一動而波動,歡愉、戰栗、羨慕、嫉妒、憎恨……

晨曦般耀眼的長發;初雪般無瑕的肌膚;雨後初晴那般明凈的天藍色雙眸;精致到堪比神話妖精般美麗的五官。最重要的是,那具幼小的身體中流淌著的力量,強大到撕毀一切堪比神明的偉力。

這些都是牧神畢生心血凝固而成的結晶,從無邊寂靜與漫天仇恨中誕生的極致造物,是他追求一生,到死都不舍得放手的唯一,只差一步就全部屬於他了。

那該死的虛假人格,明明只是幾千行字符組成的東西,卻將他擋在理想之外。

該怎麽辦呢!沒有一絲同理心的男人想了很多,最終,想了個很好的辦法。

馴化黑之十二號。

——占據黑之十二號內心的全部,將自由和自我的思想一點點抹除掉。

牧神喃喃自語道:“黑之十二號,你最好乖乖地做一個合格的利器,否則——”未說盡的話包含了極深的寒意,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他將額頭緊貼冰冷的玻璃一點點冷靜下來,“我最完美的造物,強大到能與世為敵的力量,你是多麽美麗啊!多麽耀眼啊!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沒資格得到你。你要把一切都交給我,把世界踩在腳下,奉我為主,你為仆……這一次,我不會輸的。”

男人看著玻璃罩內毫無自覺的孩子自言自語,他對權勢狂熱癡迷、對力量心潮澎湃、對不服從命令的人瘋狂殘忍。

防護玻璃內的孩子感到一陣寒意。

掙脫束縛後,謹慎地觀察著床離地面的高度,試探性地將腿伸下去夠到地面。

小巧白嫩的腳趾最先觸到冰冷的金屬地板,冰涼的觸感讓人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縮了一下腳趾。

不過確定能下去後,他緊繃著的腳背開始放松,兩只能被大人握在手心的小腳依次落下。接觸到地面的那一瞬間,本能操控身體,他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但內心稍微有點糾結。

——然後,該幹什麽來著?

第一步,擡腿、跨出、向前、落下去。動作僵硬,肢體不協調。

第二步,另一只腳提起來、跨出、落地。依舊僵硬不協調。

第三步,重覆以上操作,然後習慣。

腦子是這樣指揮的,但身體卻在拖後腿。

霎時,他的行動變得淩亂,左腳絆住右腳,身體失去平衡。隨著身體不受控制地跌落,他的腦子也變得呆呆懵,這下子全靠本能反應防護自身了。

“砰!”的一聲響起。

膝蓋先著地,接觸地面那塊的皮膚磕得發紅發紫,還有點疼。

手掌雖然及時撐著地面減少了身體落地的傷害,可互相作用力無法消除,該疼的地方還是疼。

穿著樹脂衣的金發孩童摔在了地上後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粉嫩的小嘴微微張開露出點點白亮的牙齒,眼睛瞪得圓溜溜,瞳孔自然放大活像是只受到驚嚇過度的奶貓。

他自顧自地陷入沈思,心想:‘我怎麽了。’

看到這裏,牧神的心裏也松了口氣,他確定了。

這是一個可以控制的黑之十二號,像張白紙一樣,可以隨意塗寫他想要的東西。

“嘀嘀”電子門解鎖的聲音喚醒自我懷疑的孩子,不知道怎麽,自然地就坐在地面上了,鎖定聲源方向。

身著白大褂,留著黑色波浪長發的俊美青年推門而入,“黑之十二號,你可真是讓我失望,竟然連走路都能摔倒了。”

而坐在地板上的金發孩童應聲望去,龐大的詞匯在腦子裏爆炸重組,匯聚成男人要表達的意思——那是在說他很差勁。

牧神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聰明的長相,愚笨的腦子,你這樣我很難過自己為你付出的心血啊!”挑剔地打量賴在地上不知道怎麽辦的小家夥。

金發孩童的內心拒絕承認男人說的話。他才不愚笨,他只是不太理解這一切。

“黑之十二號,我是你的父親,你該叫我牧神。”牧神裝模作樣地嘆息,走到摔倒後一直靜默中的黑之十二號面前,一臉無奈地彎下腰伸出大手扶起迷茫中的孩子。

他表現得沈穩可靠,還值得依賴,但不足以讓一個對什麽都不理解的孩子盲目信任。

“……父親……牧神……”金發的孩童緩緩念出這兩個名詞,重覆道。

他心裏卻有個聲音跳著腳說:才不是!我是果果!我沒有父親!

從自己身上得到可靠答案後,他想:‘原來我叫果果,那為什麽他要叫我黑之十二號啊?’

果果不解,眨眨眼看著白大褂青年,他大膽地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想要觸摸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飄在胸前的一縷長發。

他重覆道:“你是牧神。”

得到一點不錯的回應,牧神欣慰地笑著。但看到面前伸過來的小手,神色瞬間就冷了下去,並且還躲開了觸碰。

只是他為了再次加深新生兒的友好印象,刻意地說:“是的!我還是你的父親。”

被拒絕的果果放下手,搖搖頭,直白地回道:“……不對。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不是你的孩子,我們一點都不像。”聲音稚嫩,咬字清脆,就是沒有一絲感情的讀白。

為了證明自己,果果把自己淺色的長發拿到牧神眼前,又指了指他黑色的頭發,說:“你看,我們不一樣。孩子是要長得像父親的,我們不像。”

他認真又執拗地用腦子裏沒道理的理論反駁對方的觀點,抗拒著兩人親切的關系。

“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嗎!看來也不算笨。”牧神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他想自己一股腦把基礎知識和詞匯語言,塞進實驗體那沒見過世面的腦子是否太草率了,以至於現在被自己的造物拿現實理論反擊。

很快,牧神又否定了錯誤,他需要高效解決問題的人造超越者,而不是培養一個亂哭一通的嬰兒。

畢竟沒有基礎的東西,指望有人教導那得多耗時間啊!

這只是小問題,無傷大雅。

牧神自有一套邏輯應付人,“我的確是你的父親。因為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創造的。你的身體;你的力量;以及你的生命,這些都是我給你的,沒有我就沒有你。”

“你給我的?”果果那顆還沒有完全運轉的腦子,只剩下驚訝和不敢相信,“為什麽要給我呢?”

“因為我是你的父親,我決定你的一切,你沒有拒絕的權利。”牧神不厭其煩地重覆著。

他還順便恐嚇威脅一下,“我給你一切,你是我的。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把你擁有的一切都收回來,交給我下一個聽話的孩子。”

完全沒有害怕的果果總結他的話,說:“你想要我聽話,如果我不聽你的話,你就要我消失。是這個意思嗎?”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怎麽收回去,可他感覺對方是能做到他所說的,可那又怎麽樣?

牧神以為言語還是很有效的,他拍拍手,高興道:“沒錯!”聽明白就好辦了。

他將黑之十二號小臉上淩亂的長發別到耳後,神色平和,手下力道輕柔地輕撫那頭嬰兒般細軟絲滑的金色長發,眼中的涼薄被虛偽的溫柔掩蓋,一邊安撫著,一邊溫和地說:“黑之十二號,你是我的孩子!你要好好聽我的話。”

“你聽話,我將會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好的方式呵護你。”男人就像惡魔一樣低劣地用言語去蠱惑未經人事的純白小孩,“我會給你這世上最好的待遇,你想要什麽!我都會想方設法送給你。”

“但是你不聽話,我作為父親就只能剝奪你的一切。”話鋒一轉,牧神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也消失得一幹二凈,森綠色的眼眸冷若冰霜地看著眼前沈默的黑之十二號,“乖孩子才有資格被寵愛,壞孩子只能被拋棄。”

他露出本來的面貌,嚴肅認真地逼問道:“十二號,你要做哪種孩子?”

果果感覺背上的汗毛都要炸開了,他被眼前人那親昵又冰冷的觸碰惡心到了,下意識想離開這個人。

可牧神看出他回避的心理,牢牢地鉗制住他的雙臂,“告訴我。”

他現在有恃無恐,確信這個實驗體擁有著嶄新的思想

但在果果看來,他就像一條藏著毒牙的毒蛇,態度蠻橫地盤踞在別人的身上,時刻盯著要害,嘶嘶地吐舌信。

這一瞬間他呆楞沒有反應,完全在處理腦子裏下意識浮現出蛇類相關的內容。

回過神來後,果果有所動作,他試圖躲避牧神的囚禁,“……我會乖的。”

他在心裏補上一句——‘前提是你沒食言。’

牧神欣慰一笑,誇獎道:“我就知道!我的孩子最聽話了。”

“你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被我發現你欺騙我,背叛我。那麽別怪父親不留情面地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他一邊叮囑,一邊威脅,將權威刻入他人心中。

果果仰頭看著青年陰鷙的眼睛,表面保持沈默,實際他覺得牧神腦子有病,有大病——神經病。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那麽自然,就把牧神歸類到有大病的分類中,但他真的覺得‘神經病’特別適合對方。

牧神得意滿滿,松開了手,“你只能相信我,我是你的父親,你的創造主,懂嗎?”

“哦。”果果敷衍式點頭。

“接下來你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而最要緊的事就是:學會走路。”牧神像是良心發現一樣對他說道,“我教你!”

果果冷淡地應了一聲,“哦。”

他註視著高大的男人,心裏很是困惑,但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形容。

牧神顯然心情不錯,也沒計較他此刻不感恩的言行。

他決定再帶帶剛誕生傻乎乎的實驗體,做出示範走了幾步,帶著命令的口氣說:“從現在開始不許害怕疼痛,克服它,無視它,嘲笑它,只要沒死就算是爬也要站起來,碾碎所有敵人。”

這話說的是人話嗎?

果果帶著疑惑不解聽著,隨口應付道:“哦。”

牧神也沒有自以為是地認為黑之十二號屈服了。

馴服才剛剛開始,他的耐心和手段有的是施展出來的機會,只希望那時候黑之十二號不要太絕望,不然就不好玩了。

——犯了錯的孩子,要學會向神懇求原諒。

身邊有個不懷好意的家夥也不影響果果的進步。走路嘛!第一次總會有點不得勁,走著走著就順暢了,他又不傻。

牧神鼓了鼓掌,帶著他去往下一個實驗室檢測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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