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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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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何先生

雖說徐景行答應了要幫忙在徐甘面前說項,但朝堂上的這股風雨一日過不去,徐甘就一日沒空理會他。

徐茂行心裏著急,卻也無可奈何,要怪也只好怪自己從前腦子轉不過彎兒來。如今再想抱佛腳,可不得看佛什麽時候有空?

轉眼間又到了七月,金陵那邊來了人,一個管事,兩個管事娘子,都是英蓮的婆家派過來送節禮的。

當初英蓮入徐家時,已經十三四歲了,在徐家待了一年,連夫人就給他相看了一門好婚事,正是見機得快,倒向徐甘的當地豪紳之一。

等轉過年她十六歲,徐家就按正經小姐的規格,給她置辦了兩千銀子的嫁妝,把她風風光光嫁了過去。

那家子也是有意巴結,下聘的時候給了許多聘禮。徐家也不貪圖這些,直接加在嫁妝裏,合著徐家準備的,浩浩蕩蕩十裏紅妝。

因著有徐甘這麽一位舅舅,又跟著連夫人學了兩年多,英蓮做的還是次子媳婦,不像長媳壓力那麽大,日子過得自然平順。

連夫人親自接見了兩個管事娘子,那兩人喜氣洋洋的,磕了頭之後就說了個好消息,卻是英蓮終於有孕了。

“阿彌陀佛,真是菩薩保佑!”連夫人大喜過望,當即便合手念佛。

卻說英蓮自幼便被拐賣,人販子能對她多好?非打即罵,挨餓受凍更是常有的事。她雖表面上看著還好,其實身子虧空極多。

嫁入夫家之後,便一直未有身孕。

若非有徐家這個靠山,便是她生得再怎麽美貌,夫家也不會容忍自家兒子多年無嗣,只怕早就把通房丫頭的藥給停了。

英蓮到底是這個時代的傳統女子,雖然在徐家的那兩年多,徐茂行也借機給他灌輸了一些自立自愛的東西,但畢竟時日尚淺,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難根除。

因而,出嫁後數年不孕,英蓮的心裏壓力不可謂不高。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從她寄回來的書信就可以看出,她有多麽激動,又是多麽歡喜。

連夫人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全家人,又一疊聲令人收拾給孕婦的補品、適合孩子穿戴的衣料、給小兒的玩具……雜七雜八裝了幾大箱子,叫英蓮夫家的人都帶回去。

一來表達對英蓮的思念之情,二來也是讓他們家人看看,縱然分隔兩地,徐家對這個外甥女還是很重視的。

正好這兩天,因賈敬被刺殺那件事掀起的風波,也終於到了收尾的時候。

連夫人心疼丈夫,兄弟倆也心疼親爹,便整治了一桌徐甘愛吃的酒菜,又特意讓他跨了火盆,一家人好生歡聚了一宿,算是雙喜臨門。

第二天徐甘提前請了假,一直睡到大中午才算是自然醒。期間連夫人去看了好幾遍,確定他體溫正常才能安心。

等到下午的時候,徐景行領著弟弟一起去了徐甘的書房。

看見小兒子也跟著來了,徐甘驚奇地挑了挑眉,故意調侃道:“喲呵,居然沒去林家拜訪,也沒叫林家把大姑娘送過來,竟是有空來見你老子了。”

徐茂行臉上一紅,有些尷尬道:“瞧爹這話說的,您宵肝夙膽、焚膏繼晷地忙了這麽久,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子怎麽能不擔心您呢?”

這話說得煨貼,哪怕徐甘心裏明白,這小子必然是有事相求,也不禁渾身舒暢,喜笑顏開。

“你有這份心,爹就算是再忙再累,心裏也是高興的。”

徐茂行嘻嘻笑著上前,一邊給老爹捶肩捏背,一邊舔著臉道:“孩兒還想讓爹更高興。”

“哦?說來聽聽。”徐甘斜眼看他。

徐茂行興致勃勃地說:“兒子已經下定決心,日後要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回來,讓人家都羨慕爹有兩個好兒子。”

一共就兩個兒子,兩個都有功名,成才率百分之百,說出去誰不羨慕?

徐甘一楞,轉頭看向長子,拍手指了指徐茂行問:“他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在哪兒受了刺激?”

雖然早年就從林如海那裏知道,他小兒子中過探花郎。

可這麽多年以來,徐茂行連續氣走七位先生,雖然也背了幾本書,卻對舉業的知識一竅不通,徐甘已經放棄了。

甚至他私心裏覺得,自家提前知道了日後的劫難,只要小心些規避掉並不難。家裏規避了劫難,很可能就是奪走了小兒子高中探花的氣運。

因著這點猜想,他對次子心裏是存著愧疚的,見他一意不愛讀書,也就不再逼迫了。

如今見他像是突然開竅了一般,主動要求讀書考功名,徐甘就像是看到了西洋景一樣,驚奇的不得了。

徐茂行也驚了,反手指著自己,委屈地問:“爹,你在說什麽呢?你兒子我讀書上進怎麽了?就那麽讓你吃驚嗎?”

“咳!”徐甘清了清嗓子,笑道,“倒也不是很吃驚。既然你有這份上進心,爹怎麽能阻攔呢?等著吧,等我給你尋摸一個好先生。”

徐茂行趁機提條件:“不要太嚴肅古板的,不然會激起我的厭學情緒,反而不美了。”

對此,徐甘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爹,爹,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呀?”徐茂行哪會就此放過他?抓著他的衣袖,趴在他身上搖晃,讓徐甘不能好生安坐。

見父親被弟弟晃得焦頭爛,徐景行低頭忍住笑,幫腔道:“是呀,爹。二郎是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好不容易起了心思要讀書,若是先生太過嚴厲,確實不美。”

“你就慣著他吧!”徐甘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手動用力把小兒子從身上撕下來,“好了,好了,答應你就是了,再晃就要散架了。”

目的達到,徐茂行立刻得了便宜就賣乖,一邊給徐甘捶背,一邊嘻嘻笑道:“誰讓爹逗我的?”

這件事算是敲定了,徐甘也怕小兒子好不容易升起的熱情被打滅了,仔細扒了一下自己認識的那些人,覺得個個都有毛病,哪個都不太合適。

不是覺得這個太嚴厲了,就是覺得那個也太不嚴厲了。太嚴厲的他怕兒子厭學,太寬縱的他又怕兒子再變成脫韁的野馬。

反覆衡量找不到合適的,他只好求助親家林如海。

林如海笑他關心則亂,轉頭便推薦了一個姓何的舉人。

那何舉人已經五十多歲了,自三十歲考上舉人之後,一直考到五十也沒得個進士。

他也心灰意冷,幹脆就不考了,便托了親朋好友及同窗、同門,要覓個館來安置下來,以後就專心教書貼補家用。

林黛玉私心裏倒覺得,還是前世的郭先生好。但轉念又想到,人家郭先生如今還是一個奮發圖強,一心科舉的大好中年,根本沒有坐館的心思,也只得罷了。

何先生頭一次去徐家上課的時候,林黛玉到底擔心,也跟著去了,就躲在徐茂行書房的內間,悄悄聽他如何講課。

大概是屢試不第的緣故,何先生的面相有些愁苦。雖然才五十出頭,頭發和胡子卻已然白了大半。

也可能是頭一次給人做先生的緣故,他雖然面上很是鎮定,但時不時就扣書角的手,還是暴露了他心裏的緊張。

徐茂行多機靈啊?

在何先生考察完他的進度之後,他便親自倒了一碗茶遞上去,頂著一張俊秀可愛的臉,甜滋滋地笑著說:“先生,您喝茶。”

年紀大的人對幼崽總是寬容的,特別是又漂亮又可愛的幼崽,尤其招人喜歡。

何先生原本因初為人師而緊張的心情,就在徐茂行甜滋滋的笑臉,和一聲又一聲脆生生的“先生”中逐漸迷失,覺得自己運氣還不錯,頭一個學生就這麽乖巧。

“咳。”他清了清嗓子,再次確認道,“方才提到的那些書,你全都會背了?”

徐茂行道:“也只是會背而已,具體是什麽意思,舉業時又如何解讀,學生卻是一竅不通,還得勞煩先生悉心指點。”

想著剛才那一串的書單,何先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埋怨道:“先前是誰教你的?這麽一塊良才美玉卻不好生雕琢,豈非暴殄天物?”

徐茂行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笑容也變得靦腆,期期艾艾道:“其實也不怪那些先生,是弟子年少頑劣,不知珍惜光陰。如今幡然悔悟,當真是追悔莫及!”

何先生再次被他的痛心疾首迷惑了,不但用“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好生安撫了他一番,還在心裏吐槽從前那些先生。

——肯定是他們不會教,好好一個孩子都逼成什麽樣了?

躲在內室的林黛玉忍笑忍得直打跌,直接倒在休憩用的軟榻上起不來。

——我從前怎麽不知道,二郎在先生面前,竟然這麽會裝乖賣巧。

徐茂行可不知道林姐姐在吐槽他,他正在為在新先生面前過了一關大松一口氣。

何先生下定決心要好好教導,便先挑了些耳熟能詳的句子讓他釋義。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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