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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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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曾經的他,並未保護好凜。

在悟的口述之中,曾經的凜,死在了兩面宿儺之手,死在了為了保護悟之時之時,他說倘若不是那時的凜強行用過量的藥物透支身體,強撐著趕到現場逆轉了戰局的話,在當時就倒下的,便會成為他。

但是事實上,在離開咒術界之後,夏油傑幾乎從未放棄過尋找能為五條凜脫離病痛與詛咒的方法,即使那些手段已經不能用常規的方式去概論,即使他尋找到的上古咒物有些極端,他卻仍然沒有放棄那一絲一毫的希望。

曾經的他與悟站在對立面。

他的結局極大的概率,是會被摯友所殺。

而他又恰巧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中,取得到了一件咒物,在封印地點的介紹之中,那咒物的能力,是能夠將一位逝去之人的靈魂,轉移去“新世界”之中。

沒有人知道所謂的新世界究竟是什麽,可在翻閱古文獻翻譯出來,得知了那件咒物想要起效的結果極為嚴苛,至少要獻祭一位特級以上咒術師的靈魂,才能以一換一,去做到那一點。

從手術臺上被擡到病床上的凜一日比一日雕零,他看著她,就像看著一朵逐漸枯萎的花,她在全麻未清醒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擡起冰涼的手抓緊著他,她會流出尋常的她不曾展現過的脆弱的淚水,她會喃喃地說:“我還不能死掉。”

“……我還沒有遵守與傑的那個約定呢。”

凜曾經說過,會努力活到他能夠兌現承諾的那一天。

夏油傑緩緩收緊了握住五條凜冰冷手腕的手。

“倘若我無法為她創造出一個全新的世界……那便依照她所說的,至少在最後一刻,將她送往那個新世界。”

——只是他在那時候,並未對悟說出實話,只是說了要轉移壽命,絕大部分是帶著對摯友的信任刻意為之,他相信悟會代替凜做好抉擇,他也明白悟一定會在凜死後之前保存好那件相對重要的咒物。

可,想象中的靈魂被永遠撕碎的,意識都不覆存在,只餘下無邊黑暗的死亡並未成為真實。

他仿佛經歷了一場綿長的安眠,有一只溫熱的手牽起了他的手腕,少女的聲音溫柔但堅定地在耳畔響起,她哽咽了一下,隨後柔聲地說:“傑,我一定一定會回來見你們的。”

……不要回來。

……這個腐爛的,讓人作嘔的,充斥著黑暗的世界,究竟有什麽回來的必要呢,凜?

“我不會把大家留在那裏的。”她輕輕晃了晃他:“你要等我呀。”

於是再睜開眼時,鬥轉星移,日月輪換,他重新回歸了還未升入國中的年紀,母親敲了敲他的房門,提醒他不要忘記吃早飯,等會上學該遲到了。

夏油傑起身的第一件事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咒力,隨後沖到了日歷之前,看清楚日期之後,又側頭楞在了鏡子之前。

……他回到了尚且年少之時。

只是今時今日,他有一萬個理由可以確定,這裏並非是所謂的“新世界”,而大概率是……他們被從“那裏”回來的凜,一並帶到了從前。

不止如此,她絕對也一並回來了。

為何呢?為何不直接停滯在那裏,為何要做到這種程度呢?

夏油傑僵立了片刻,他隨後決定要去五條家與咒術界那邊建立上暗處的信息網,去了解更多這個時候的凜和悟的消息。

運氣比較好的一點是,這個時候的他來到盤星教以後,完完全全就是降維打擊,他很輕松地洗腦了這些有用的臭猴子,成為了他們口中的教主大人,在收留一些年幼的有才能的孩子之餘,順帶探聽清楚了凜的信息。

這一次,他已經不打算繼續走之前那條路。

既然這一切大概率與她有所關聯,那麽他便不介意為她鏟平面前的所有障礙,無聲地成為她背後的助力,夏油傑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兌現曾經未能履行的承諾,還有……

還有……

他確實後悔了,在曾經,他沒有更久的陪伴在她的身邊。

今日,今時,夏油傑抱緊懷中滾燙的孱弱軀體,再度萌生起了即將再度失去她的恐慌感。

凜的身體狀況一直以來都已經趨近於穩定了,她會突然高燒到昏厥,那唯獨只有一種可能,是他們已經不知不覺的,落入了敵人的圈套之中。

——該怎麽做?

夏油傑打橫抱起少女的同時,內心卻陷入了無限的恐慌之中,他深吸幾口氣,在心中呵斥自己冷靜,明明此前一直故作淡然,甚至不打算告知她自己便是那時的“傑”,刻意隱瞞。可直至這一刻,他終於醒悟,原來少女在他的心中,早已經到達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凜……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聲音,夏油傑猛地回過頭,瞪向了那個正在緩步上前的人。

“當今世界的第二雙六眼,還有咒靈操術的持有者……”那人似男非女,額頭上有著一根顯眼的縫合線,倘若五條凜此刻還醒著,肯定能一眼就反應過來,對面那個就是膽敢占領了傑的軀體的混賬。

夏油傑雖未親眼見證過,可他足夠聰明,一眼就推測出了其中關聯。

雖然不知道這家夥這一世為何會那麽快就出手,但……有他在場,這縫線男絕無可能去傷害懷中的凜分毫。

擡手喚出咒靈猛然撲向那男人,後者自然是做足了準備而來,沒費多少力氣便阻隔了夏油傑咒靈的攻擊,擡起一只手掌,輕松地掐緊了一只逼近特級的咒靈的腦袋,口裏淡淡說了一聲“浪費”,不過還是將它的頭顱捏到粉碎。

“……哦?”

羂索眼神一轉,只見那少年已經趁著這個機會迅速跑開,此等反應能力與速度,倒是不太契合他這個年紀,而且很有成長空間,可能再放任他發育一會兒,自己再去放長線釣大魚,會是收益最高的舉措。

可……

特級咒靈真人的這次落敗,已經清晰地說明了一點,那便是,隨著那第二雙六眼的出現,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

該收網了。

好消息是,咒術界的大多數消息源都會流傳到他這邊,雖說損失了一只特級的合作夥伴,不過羂索取得了一個咒靈操術者要和五條家的小丫頭一起去偏遠地帶去完成任務的好消息。

這次為了對付那個五條家的女孩,他特意籌備好了疫病的咒靈,去催化她身上的那一部分詛咒……第二雙六眼原本就是有違天理而降生,他不管此前五條家究竟用了什麽方式去為她壓制,乃至恢覆健康,他如今想要催化她的詛咒,那簡直是手到擒來之舉。

今日,不論是那另一雙六眼,還是那個咒靈操術的小鬼,他全部都勢在必得。

“跑吧。”羂索發出了游刃有餘的嗤笑:“這大概是你們最後一次用那雙腿奔跑了。”

夏油傑自然在跑,不過他是在用上自己速度最快的咒靈去代步飛行的,這會兒也顧不上凜會不會吹風了,只希望快些將那敵人甩在身後,等來援軍。

以他現在的狀態,即使釋放一直以來積攢的全部咒靈,一邊想護好凜,一邊想與那家夥奮力一搏,大概率也會很困難。

他嘗試聯系悟,很遺憾,手機的信號像被四面八方屏蔽了,像一塊板磚。

凜此刻的身體燙的幾乎像要燃燒起來一樣,她很擅長忍耐痛苦,就連痛苦的呻吟聲都轉化成了稍微沈重的呼吸,她的身上蓋著傑的黑色外袍,幾乎整個身體都緊緊地蜷縮在了只身著單薄襯衫的他的懷中。

夏油傑一面指揮著咒靈躲開那男人從後面追擊時扔過來的攻擊,一面還要切幾個咒靈下去拖延時間,可淩空飛了許久還沒看到城鎮燈光,他意識到他們可能中了空間術法之類的東西,一時間,眉頭蹙的死緊。

可這個時候,懷中的五條凜忽然擡起頭來,她的臉頰靠著他的脖頸,將此刻的他燙了一下,分了一時的心。

她舉著手,認認真真地將夏油傑的劉海撥到了他的耳畔,雙唇一張一合,仿佛,說了些什麽。

“……什麽?”夏油傑的眼眸微微放大。

她回答道,沒什麽。

只是在看,你還是和那個時候一樣好看呀。

與初見之時別無二致的情形狠狠地觸動了他的內心,只是下一秒,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他們乘坐的咒靈被狠狠擊中,它發出了一聲悲鳴,然後二人緊急從空中直直下墜。

下落的前一刻,夏油傑不假思索地將五條凜圈在懷中,抱的死緊,也未去責怪她讓自己分心,他剛預備在這空隙切出另一只能飛翔的咒靈之時,忽然察覺到了一陣溫潤的微風拂面而來,將他與懷中少女一並緩緩卷起。

他們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面,而與他們同時落地的,還有一位手持著萊雅琴的少年,他在空中俏皮地打了個回旋之後,又超級具有美感地優雅落地,他完完全全忽視了那邊還在繃緊著神經提防著自己的羂索,而是小小地“哎呀”了一聲,探頭望向了那邊臉頰還在燃燒的五條凜,口裏喃喃道:“凜看起來有點糟糕呢。”

夏油傑有些怔楞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風之神明——他曾經被凜摁頭安利過這款游戲,根據他的超絕記憶力,對這些角色還有他們的故事背景也留有不少印象,他自是明白,剛剛是多虧了化名溫迪的這位風神,他們才得以轉危為安。

雖然沒有見過多少次五條凜呼喚出她的“紙片人男神”的情形,夏油傑此刻還是長出了一口氣,有了種援兵終於到了的安心感:“剛剛,多謝您,溫迪先生。”

“嗯?凜的朋友也認識我?看起來我很出名呢。”他極其富有少年感地爽朗一笑,仿佛周圍那些被敵人召集,逐步靠攏的,富有壓迫感的咒靈,從始至終都未被溫迪放在眼裏。

夏油傑卻是坦言回答:“嗯,我認識您,自從和她見過的第一面起,就認識您了。”

初見五條凜時,她便高高舉起手上的平板,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開口朝夏油傑安利著手中的風系小男孩,誇他湖藍色的眼眸,側臉看時的嬰兒肥鼓起,誇他彈琴好聽,得意洋洋地說她挖空了整個蒙德的原石……她那時才終於笑得符合她的年齡段一些。

溫迪笑容更柔和了些,看著都快燒糊塗了的目光懵懂的女孩,眼裏閃過了憐惜。

風神擡手,放手,一收一放兩個超級簡單的動作完畢,周圍聚攏過來的一群咒靈已經全部被鑿進了地底。

溫迪回過頭望向那邊怔楞住的羂索,笑容裏面頗帶著一絲冷意,他說:“哎呀呀,就這樣欺負我家裏的孩子,這會讓我很難辦呢?”

——

——這,這怎麽可能?!

面前這陌生的少年,一副滑稽可笑的中世紀打扮,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他剛從舞臺劇的現場趕了過來,怎麽可能在瞬息之間,就打爛了這麽多的趨近特級,甚至已經特級的咒靈呢?

明明那憑空出現的少年,身上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咒力,羂索原以為只來了個人送菜,他根本沒有料到會來了個變態。

……強到過頭的變態。

這個個頭不高的少年,予以了羂索一陣難言的危機感,他似乎有些明白真人究竟是怎麽不明不白地失去蹤跡了,倘若那五條凜背後有著這樣的一位強者存在,那想必真人的結局也只會是被打爛吧?

無奈之下,羂索抉擇奮力一搏,搏一搏,單車變摩托,他必不可能輕易放棄這次同時取得六眼與咒靈操術的機會。

“不要輕舉妄動。”羂索催化著疫病咒靈的能力,刻意讓五條凜呈現出痛苦的神色,好讓那兩個人都分心:“現在她的命,在我的掌握之中。”

果不其然,在那擡手就能攆碎了咒靈的少年察覺到了五條凜的不對之時,又緩緩將視線轉移回去,擔憂地望向了她。

就是現在!

羂索將雙手手背靠攏,在這一瞬間,不假思索地發動了他的底牌。

眼下四周都已經被他布上了空間領域與【帳】,他並不怕暫時被旁人發現,他現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快刀斬亂麻,盡快讓他們都失去反抗能力——就算他們的屍體只餘碎塊,他依舊能將其覆原修覆好,然後重新使用。

“領域展開——胎藏遍野!”

隨著羂索的話音落下,以他的足下為起始範圍,逐步衍生出了一眾傀儡一般粘著在一起的詭異生物,且以誇張的勢頭不斷地蔓延,延伸,構築成了相當有視覺沖擊力的畫面……

夏油傑瞳孔緊縮,其實他也不太確定,面前這位看起來相當年輕的神明,能否真的擁有領域展開的能力。

可不論如何,他也想為了此刻性命垂危的凜放手一搏。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淪落到那個最糟糕的結局。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克制著自己急促的心跳,努力平和心態,並攏雙手,指尖靠攏,去捕捉這一刻急促迸發出的靈感:“領……”

“領域展開。”懷中的凜的速度比起他來說,更快一些,隨著她脫口而出了這一詞以後,夏油傑的目所能及之處全被刺目的白色光芒所籠罩……而那邊身著綠衣,顯得有些許防備模樣的溫迪,也在那一刻全然切換成了一副模樣。

少年的背後延展出了一對幾乎遮天蔽日的純白色翅膀,周身充斥的,全是聖潔與不容褻瀆之意,而隨著溫迪的變化,另一廂的羂索面前扭曲著的傀儡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叫。

琴聲與吟唱出來的歌聲阻隔了這刺耳的噪音,夏油傑在最後一刻所見的情形,便是那邊的縫線男連同他的領域一起,在被逐漸融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更加悠揚婉轉的動聽歌聲隔絕了這一切,隔絕了敵人最後不甘的哀嚎,夏油傑的意識恍惚了一瞬,等到他再將眼眸對焦之時,只聽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大海?

他這是到哪裏來了?與那家夥的激戰開始之前,他不是還在郊外嗎?

他的身後傳來了少女困倦柔軟的聲音,像戳上去會回彈的棉花糕,她說:“我好像……夢到溫迪穿神裝了?”

“上帝啊,cg都不敢那麽畫呀,怎麽沒給我個機會拍照留念一下呀。”

如此生龍活虎有朝氣的聲音,想來肯定是凜不會錯的了,夏油傑無奈聳肩,他回過頭去,卻當場僵住了。

凜還是曾經的凜。

只不過,此時此刻,她銀白色的長發變成了和陽光一樣燦爛的耀眼金色,柔柔地披散下來,胸前的紗衣點綴著貝殼與細碎的鱗片,如同此刻的浪花一般波光粼粼,再往下看時——本應該是雙腿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雙魚尾,正在慵懶地用尾巴尖尖拍打著水面,泛起浪花,這懶洋洋的架勢就和它的主人一般。

“……凜?”

童話裏的人魚公主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具現化的模樣,夏油傑沈默了一會兒,驚愕地喚了一句,明明此刻他半個膝蓋都沒進了水裏,卻覺得喉嚨幹咳的有些灼人。

“傑~”

她那條在陽光下閃著光的魚尾輕輕拍打了一下水面,濺起水花,似乎她在望見少年的那一刻起,心情便變得好了許多,她擡起雙臂,用稱述句的語氣,耿直地對他開口祈使道:“傑,你來抱我嘛,我現在……根本走不了了呀。”

她的聲音是那樣的動聽,還隱隱泛著些許委屈的意味,仿佛只在委屈自己的好好倆條腿,變成了一條不能跑不能跳的魚尾巴。

夏油傑呆滯了好一會,換作以往,他肯定會不假思索地接受面前五條凜的懇求吧,他從來都是招架不住她拜托自己做些什麽的。

可是現在,除去覆蓋在人魚胸前的那道貝殼鱗片紗衣布料以外,她的身上再沒有些多餘的衣服了,白皙的胳膊多看一眼幾乎都燙了他的眼。

他的外套已經在剛才的打鬥中不知所蹤,身上只餘下一件被一半打濕的襯衫而已。

現在的夏油傑有兩個選擇,一是就這樣直接地按照凜的要求抱她出水……亦或者,將身上這件襯衫脫了,暫時給她披上,作為遮擋。

聽起來好像沒有太多的區別,都是隔著一層布料而已,但前者很明顯是更加乘人之危。

夏油傑忽然覺得他在此時遇到了兩輩子都未曾經歷過的恐怖考驗。

雖然理論上活了挺久,但實則內心比什麽都純情的教主大人,此刻站立在原地風化,簡直比那旁邊的礁石還要堅定。

“傑——”五條凜等了半天,有點著急了,她有些擔心,是不是傑在她放完了領域展開的期間出了什麽事情,她剛準備往前游一些,忽然瞧見夏油傑動了,他僵硬地轉過身去,兩邊手臂活動了一下,仿佛正在背對著她做些什麽。

“……唔?”五條凜眨了眨眼,她有點好奇地上前,六眼無死角定睛一看,卻發現夏油傑此刻其實正在背對著她,用顫抖的手解自己的襯衫紐扣。

五條凜:“……!”

青春期的少年,個頭實在很高,因為他經歷的歷練不少,體術從未落下,此時正處在一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狀態,寬肩窄腰的身材害她多看一眼都臉色爆紅,五條凜覺得大概率是這會兒的夏油傑意識不清醒想要脫衣睡覺了之類的,她趕緊擡手揮了一把水過去:“傑!!你趕緊給我振作一點!”

“你在脫什麽衣服啊餵!”

而也恰在此時,夏油傑和五條凜幾乎同時停滯住了,他們一並擡頭望向那邊礁石的方向,身著聖潔神裝的溫迪也恰好落在了那個位置,背後一對大到誇張的翅膀緩緩收攏。只見溫迪一手托著下巴,面朝二人呈現出了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五條凜:“……”

紐扣解了一半的夏油傑:“不,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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