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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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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一天,五條凜死了。

她死在了詛咒之王兩面宿儺的手中,死在了她的哥哥五條悟的面前。

其實人在快死的時候,身體的痛感反而會變得不再明顯,在一瞬間強烈到麻木的刺痛之後,因為極速的失血,她便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觸覺,只覺得渾身上下逐漸變得越來越寒冷。

五條凜完全無視了自己面前那位披著伏黑惠的身體,正在對她獰笑著說著什麽的詛咒之王。

在意志被黑暗拖拽下沈的最後一刻,五條凜竭盡全力地回過頭,用力地看向身後。

她想,至少在最後一刻,她想看著哥哥離開,而不是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已經占據了小惠的身體,剛剛還好險要殺死自己哥哥的那只可憎的怪物身上。

——沒錯,在剛剛那一瞬間,她竭盡全力,替自己的哥哥攔下了來自對方的致命一擊。

因為她正面迎下了那家夥襲向哥哥的招式,此刻她已是回天乏術。

她救下了自己的哥哥,付諸的代價卻是自己的性命。

五條凜逐漸黯淡的瞳仁,倒映著哥哥那雙漂亮到用世間最華美的寶石都無法比擬的藍眼睛。

生命流逝殆盡前,她想要努力的看清和記住這雙眼睛。

彼時,其實距離五條悟被從封印的獄門疆中被救出的那一刻開始,還並未過去多久的時間。

人人都說她的哥哥是最強咒術師。

因此,為了這個國度,為了全人類,為了全人類,身為最強咒術師的哥哥的身上,背負著人類最大的希望與責任。

於是,將將從獄門疆中脫離桎梏的五條悟,甚至只是在道別前輕輕地拍了拍五條凜的腦袋,他不多解釋,便轉身作勢奔赴屬於他的戰場,預備與那位徹底蘇醒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展開生死之戰。

因為此刻的時間是那樣的緊迫,整個城市也變得那般動蕩,平日裏不擅長表露情緒的五條凜,根本沒有來得及在那關乎這個世界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和她的哥哥多說幾句話。

澀谷之戰中,在五條悟被封印到獄門疆的那一刻,她曾經一度恐慌,她恐慌自己也許自己會就此這樣永遠的失去哥哥。

母親離開了,傑離開了,還有灰原,七海……

五條凜想,她已經被奪走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人,難道現在,就連與她血脈相連的,還存活著的最重要的親人,也要被搶走嗎?

被哥哥摸完了頭之後,五條凜踉踉蹌蹌的試圖從輪椅上爬起,她揪緊了要這樣轉身離開的五條悟的衣擺,她險些因為慣性就這樣從輪椅上跌落下來,但是她的哥哥眼疾手快的拖住了她。

妹妹的身體很輕,輕的讓他需要屏息凝神,像呵護鮮花與寶藏一樣柔軟的對待她,五條悟早已經習慣了完美且精準的控制著自己的力道,以免她受傷。

五條凜大顆大顆的淚水簌簌滾落而下,她哽咽著,難得用虛弱的語氣發出了生平最任性的請求:“不要去……”

“哥哥,求求你,不要去……”

五條悟微微怔楞,就算是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他,這一刻也僵硬了片刻,而且,他不得不避開了妹妹的眼神,不忍與此刻的她對視。

五條凜的身體很冷,比剛從獄門疆放出來的自己還要寒冷,這也側面呈現了這具身體的主人並不健康的事實。

“聽我說,凜。”他用溫柔的語氣勸慰著妹妹。

青年的雙臂輕輕環住蜷縮在他的懷中發著抖的妹妹,他空出一邊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纖薄的脊背,用如同以往每次一樣輕松的語氣對她道:“放心吧,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就和我的每一次任務一樣輕松。”

“我會輕輕松松的贏下這場戰鬥,然後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回來。”他看著妹妹珠玉雕琢的纖瘦側臉滾落出來的一道道淚痕,又斟酌著補充了一句:“嘛,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把惠也帶回來。”

“活著……回來。”

五條凜喃喃的強調了這句話。

“嗯?”因為少女的聲音實在微弱,他並沒有聽的很清晰,於是側著腦袋,湊近了她的臉頰。

“哥哥一定要,活著回來。”

微涼的吐息傾灑在耳畔。

聽完了五條凜擔憂的話語,五條悟斂眸笑了。

他的聲音充滿自信與桀驁不馴,也帶著些許當了多年教師所成就的沈穩。

“那是自然。”

“因為你的哥哥,可是最強的啊。”

……

嗯,哥哥沒有騙她,哥哥確實很強。

五條凜最後還是排除萬難,獨自突破重圍,來到了戰場的腹地,見證了哥哥與那個奪走惠身體的怪物的搏鬥後,她能夠意識到那是一場相當艱苦的戰役。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曾經一度已經到達了需要在病房開著呼吸機與用藥管布滿全身才能勉強續命存活的程度。

曾經,每一個醫生都曾經斷言過,她絕對活不過十四歲的冬天。

可是她一路活到了現在,甚至比曾經的摯友活的更長久。

其實,如今的國家已經因為那邊搶了惠身體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外加一個正在利用傑屍體的混蛋變得天翻地覆,因此,根本無需她的強烈要求,五條凜也終究會作為咒術界的備選戰力被塞上戰場。

有不少人斷言過,如若她從出生開始就接受訓練,她興許會有機會成為當今咒術界的第二個最強——因為她擁有著與自己的哥哥一模一樣的一雙眼睛。

放在咒術世界的歷史記載中,同時出現兩個六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許這也是為什麽她的這雙六眼伴隨著致命缺陷誕生的原因——為了與她這雙不該出現的眼睛達成平衡,她擁有著一具生來便殘破不堪的虛弱軀體,從出生起便病痛交加,隨著時間流逝,活著對於五條凜而言便已經是竭盡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更別提接受一次屬於咒術師的正常訓練了。

每一次嘗試運用術式與自己的六眼的過程,都會對五條凜的身軀造成超高負荷的傷害,加速她壽命的流逝。

那麽,五條凜在今日服用大把催化生命副作用極大的藥物,拖著這般殘破虛弱的身軀,在脫離輪椅的情況下勉強潛入危機四伏的戰場中心,是因為她懷揣著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高尚理想麽?

不,恰恰相反,五條凜其實相當的厭惡這個世界。

她厭惡自己家族中每一個高高在上的將她當成能利用的工具的討厭長老,她厭惡這個咒術界的每一個面帶虛偽的笑容實際上冷血又無情只會玩文字游戲的高層,她厭惡著不打一聲招呼就將自己塞在一具虛弱軀體上誕生的世界本身。

她自從出生開始,便在能夠呼吸的每一刻都無時無刻地感受到深入肺腑的疼痛,而且她必須要學會忍耐這些疼痛。

想要像正常人一般的奔跑和跳躍都成為了奢望,更不用提及肩負著咒術師的責任出生入死,與咒靈還有詛咒師們搏鬥了,對於五條凜來說,這些事情仿佛是天方夜譚。

服用了副作用極其強大的化學藥物,腺上腎素飆升,她暫時獲得了能夠正常活動的能力,只是……足尖觸地的每一瞬間,都仿佛在刀尖上游走。

像是,童話故事裏面的小美人魚。

五條凜自嘲的想。

是啊,她並不想拯救這個世界,她如今來到戰場中心的附近,是為了確保哥哥的安危,以及想要親眼見證他贏下這場戰鬥。

五條悟,是她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最為重要的存在。

她已經被奪走了太多重要的存在。

她不能再失去哥哥。

哥哥確實很強,她甚至能夠很明顯的看出,與兩面宿儺的交手之中,五條悟在前期占了優勢。

可,人類的血肉之軀與那邊的怪物終究有所區別。

五條凜的身體貧弱,她卻擁有著如今這世界上有且僅有的第二雙六眼,在她收斂氣息旁觀戰局時,站在她的視野中,可以相當明晰的梳理出此刻的局面。

在大腦作出判斷之前,幾乎從未擁有任何戰鬥經驗的五條凜,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動了起來。

她成為了突入戰局的新一輪變故。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而她在那一刻的速度更快。

前一秒,仿佛勝負已定,兩面宿儺被狼狽錘出二裏地,屹立在戰場之中的,是五條悟。

下一個瞬間……

決戰的局勢瞬息萬變,而在五條悟因為這戰役而血液滾燙,意識放松的那麽一瞬間之時,他頓覺不好,因為他察覺到了源自兩面宿儺的新一輪殺意,可惜,已經根本來不及。

身為人類的他,有且僅有一條性命,一次機會,一場戰鬥定下生死。

可與此同時,兩面宿儺的兩條手臂都幾乎被那仿佛是從天而降的咒術轟碎,可那並非是屬於五條悟的術式,五條悟也意識到了,自己其實剛剛根本沒有機會避開那道空間斬擊。

那麽,究竟是誰做到了這一切,不僅幫他避開了致命一擊,還完美的予以了兩面宿儺回擊?是那個紮小辮剛剛死而覆生的古代咒術師麽?

其實,此時此刻,五條悟的內心早已經有了某個假設,只是就連他也無法躲開的那一擊讓他不敢確認那個現實罷了。

在五條悟意識回籠之時,他擡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粘上灼熱血液的面龐,他剎那間瞳孔緊縮,他終於看清了面前的場景,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的心臟鈍痛抽搐到根本完全無法呼吸。

那一刻,世界仿佛都被摁下了暫停鍵和靜音鍵。

青年的面龐上再也不帶著戰鬥時游刃有餘的笑容,而是讓人陌生的無措。

他能夠意識到如今的形式根本不容許他有片刻的悲傷與停留,可這不影響他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地握住,碾壓,撕的粉碎。

五條悟動了動嘴唇,然後喊出了妹妹的名字。

其實,凜在那個時候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的見到哥哥最後一面才回頭,還是她的身體就這樣被那邊的兩面宿儺不講禮貌的分離飛散了開來,她渙散的眼眸倒映著哥哥驚愕的面容,她的視線墜入黑暗,她再也看不到那雙像天空也像海洋的寶石藍眼睛,可她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聽到哥哥撕心裂肺的呼喚。

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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