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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的結項答辯完成後,他們團隊不意外地評到了優秀。林亦慈這個負責人說請團隊成員吃飯。

當天,所有人都按時到了餐廳,除了任洛年。看她一直沒來,林亦慈給她打電話。

打通之後還沒等對方說話林亦慈就問她為什麽沒來。

對面聲音很低地說她有事來不了。

“是什麽事情?”

“就…兼職啊。”

“不是說周天沒有嗎?”

他問出口的時候一桌的人都看過來,連鄭長奕都挑起眉,他都不知道林亦慈說話還有這麽溫和的時候。

“我新找的。”

“好,那註意安全。”

電話掛斷之後他像是臉色都冷了一些,隨即轉頭就撞上鄭長奕探究的目光。

他喝著茶隨口一問:“看我幹嘛。”

“你有問題。”

……林亦慈罕見地沒反駁他。

團隊的人關系都不錯,又都是一個院的。吃飯的時候一起就一起討論學院的八卦,場面很熱鬧,鄭長奕一度笑得前仰後合。

有個大二的女生看向林亦慈,正想問他一些問題就看他接起電話,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他皺眉把電話從耳側拿下來再打過去。

好像一直沒人接,旁邊的人問他怎麽了,他沒回答,起身跑了出去。

——————

周日本來是沒有兼職的,但是前段時間一個朋友給任洛年介紹了一個新的家教,她想著多攢一點是一點,於是就答應了。

但走到朋友給的位置的時候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面前的房子和周圍一圈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形成鮮明的對比,是一棟很老的居民樓。

墻面斑駁還爬滿了青苔,樓道一眼望去是黑的一片,她走進去到三樓之後敲門,一個老人給她開的門。

他看起來有七八十了,很瘦。看見任洛年之後用還算清晰的口齒給她講清楚情況。

他說自己的孫子今年初三馬上要中考了,成績不太穩定,害怕上不了高中,於是想找一個老師來給他講課。

他的衣服看起來已經洗得掉色了,還有些寬松,房子裏雖然很整齊但是東西也很少,看得出來生活得捉襟見肘。但是他的孫子被養得白白胖胖的。

任洛年一開始的疑慮也打消,她答應了這個老爺爺,並且只收他一半的價格。

第一節課講完她覺的小男孩很認真,並且基礎不錯,於是約好了下次上課的時間之後走出去。

走到二樓的時候,任洛年看見一個門邊站在一個老大爺,他看起來目光渾濁,像是很迷茫的樣子。

本打算直接離開,結果她被叫住。

“有人嗎?可以扶我進門嗎?”

他說著手還在空中亂撲著,像是真的看不見。

任洛年想了一會兒,走過去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他往裏面扶。

也許是一種叫第三感的東西,在邁入門的那刻她突然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結果在剛打通的那一刻,她被屋內的一雙手拖進去。

手機就這樣掉在地上。

“救…”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拖倒在地上,對方捂住她的嘴,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機被剛才看不見的老人撿起來,然後掛斷。

皺眉看著眼前的人,任洛年拼盡全力踢了他的關鍵部位一腳,趁他吃痛起身,然後從旁邊搶過手機,給聊天界面的第一個人發了定位。

跑到門口,門被反鎖著,她用力也打不開,背後的人緩過來之後再次撲過來,把她拉回屋子。

林亦慈趕到的時候看著面前這個散發著陰森氣息的大樓,這種樓周圍人煙稀少又沒有監控。一看就是事故多發地,他沒空去想任洛年到底膽子有多大,走進樓道。

在走道二樓的時候他聽見一個地方傳開碰撞的聲音隨即是一個人的叫聲,不過是男人的聲音。

他立馬跑上三樓,確認了是那扇門之後他退後幾步準備踢開門硬闖。

結果這時門從裏面打開,任洛年就站在門口。她連發型都沒亂,一眼望去只是脖子有幾處抓痕。呼吸有點急,手裏還拿著一個晾衣桿。

林亦慈把她拉到門前,朝門內看了一眼,一個中年男人抱頭在地上呻吟著,還有一個老人站在旁邊哀怨地看著地上的人。

從現場來看,是任洛年一個人把這兩個人制服了。再看了一眼她的造型,林亦慈莫名覺得有點像那種古代行俠仗義的女俠。

在他沒來之前任洛年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對方像是喝了酒手勁並不大,加上任洛年這麽多年和任全對抗的經驗,她很快擺脫對方的束縛。

不過如果一直肉搏的話力量還存在一定的懸殊,於是她迅速掃了一眼周圍,找到一個晾衣桿。

她沖過去拿起桿子就對著面前的男人一頓猛打,對方被打得立馬捂頭求饒。

一旁的老人看起來也很怕她,站在旁邊沒敢有動作。

她為了讓對方沒有反擊的力量,打得一下比一下重,對方最後直接倒在地上抱著頭大哭。

打到後面她害怕打出問題,於是準備開門先離開現場。

結果剛打開房間門就看見林亦慈。在那一瞬間她才想起自己隨即發的定位可能是發到林亦慈那裏去了。

林亦慈把“女俠”拉近仔細檢查了一下:“除了脖子還有哪裏受傷。”

“沒有了。”

剛說完胳膊就被林亦慈捏了一下,雖然只是輕輕一捏,任洛年還是痛得呲牙。

“不是說沒有了嗎?”

林亦慈的臉色和語氣已經很不好了,她只能坦白:“胳膊被他擰了一下。”

報警處理完一切之後,林亦慈把她帶到醫院,一路上沒跟她說一句話。

到醫院簡單檢查完,醫生說她的脖子需要上藥,讓她坐在椅子上等家屬拿藥回來。

林亦慈領完藥走過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任洛年一個人坐在長椅上。

她仰頭靠在椅子上,眼神望著上方,不知道在想什麽。像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看了過來。

這一個對視讓林亦慈突然覺得像被什麽擊中,但是他分辨不清楚,只覺得突然特別煩悶。

走到任洛年面前,他拿出藥水和棉簽輕輕按在她的脖子上。

因為皮膚很白,傷痕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像是被什麽妖怪用長指甲撓的一樣。

塗上藥的一瞬間,任洛年感覺比在傷口上撒鹽還痛,下意識朝後躲。

誰知林亦慈一手按住她的後頸,繼續默不作聲地塗藥。

他塗得很認真,兩人離得很近,任洛年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她一時別扭地連痛都忘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亦慈才開口:“怎麽想的,這種地方都敢一個人進去。”

他的語氣在任洛年聽來帶著怒氣,她解釋道:“就是看見一個老人站在門口,他好像看不見,我想著扶一下也沒關系。”

像是被她的單純逗笑,林亦慈問她:“他說看不見就是看不見?那平時沒人的時候是不是他就不回家了?”

“可我就是覺得他很可憐。”

她的語氣帶著點委屈地反駁道,走廊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此刻陷入沈默的對峙。

像是拿她沒什麽辦法,林亦慈先敗下陣來,他嘆了口氣:“那下次去這種地方給我說一聲。”

這句話在一向獨來獨往的任洛年聽來很怪,沒回答。

林亦慈沒帶她回學校,而是先帶她去吃了晚飯,因為有傷,他選了一家較清淡的餐廳。

面對任洛年疑惑的目光,他解釋道:“中午你沒來,現在補給你。”

本來也沒做什麽,任洛年不知道他為什麽還特意補這一頓,但是對方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只能點點頭。

吃飯的時候林亦慈問她:“下周還去嗎?”

本來想著剛才他已經有點生氣了就說不去了,但任洛年腦子裏浮現那個爺爺懇求她的樣子,聲音弱弱地說:“去的。”

和她預先以為的不一樣,林亦慈沒生氣,只是點頭,說:“那下周我和你一起去。”

“啊?”

“啊什麽啊,你一個人去再等著被騙嗎?”

林亦慈是真的懷疑要是下次再有個什麽老奶奶坐在門口,或是換一個小孩在門口,任洛年還是會進去。

這個理由讓任洛年無法反駁,默默捧著茶喝了一口,說:“謝謝學長。”

但是林亦慈不只是那一周陪她去了,以後的每一周都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她面前,一直到教完這個小男孩。

大一結束的暑假,任洛年自己作為負責人開展了一個暑期實踐的項目。

她借鑒林亦慈發給她的立項申請表和結項的材料設計了這個項目。

要去的地方也是之前林亦慈去過的,他們之前的問卷樣本可以作為追蹤樣本,這樣會方便很多。於是她和組員出發到一個偏遠的區縣。

到了之後她才發現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當地的人都拆遷了不少,剩下的村子很荒涼,大片的農田也被承包了。

她感覺一籌莫展,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以做問卷的村民,結果在剛做到一半這個阿姨的丈夫就回來了。

他看見一群大學生坐在自己家門口,立馬上前來趕走他們,說他們是來搞詐騙的。

眼看著他就要動手打人,無論任洛年他們怎麽解釋,他都聽不進去,還做勢要來打人。他們感覺走出他們的院門。

安撫完組員,任洛想了其他辦法,讓他們先在旅館休息。她自己走到村裏再去試試。

走到村頭,她發現一個老奶奶一個人在門口,於是湊上去想問出一些信息。

結果對方耳朵特別不好,即使她大聲說對方也完全聽不見,在她準備走的時候對方抓住了她的胳膊,像是在求助。

任洛年轉頭發現這個老奶奶突然開始落淚,她一邊哭一邊在說些什麽。

因為說的是方言任洛年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偶爾聽見幾個詞,好像是說她兒子對她不好,大概就是在說她自己的生活過得不好之類的。

雖然聽不清楚,但是任洛年從她飽經風霜的臉上看見了她悲苦的一生。她輕輕拍著老奶奶的背安撫著她,但是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她知道別人身上痛苦的存在,但沒辦法幫助別人減輕這種痛苦,這種無能為力會讓她自己也變得很難過。

老奶奶拖著她說了一會兒,可能因為沒有其他傾訴對象,所以只隨便找到一個陌生人就當作救星一樣來訴說。

這麽一想,她自己這半輩子悲苦到難以承受的生活,可能只有任洛年這個陌生人知道並且會為她感到難過。

說完之後老奶奶情緒平靜了很多,還給任洛年指路,讓她可以去村長家試試。

和她告別之後任洛年本想再去幾戶人家,但是走在路上心情沈重,於是她在路邊的一個臺階上隨意坐下。

她打開手機就看見林亦慈發的消息:

——還順利嗎?

她打了幾個字,大概意思是很順利,但隨即又一個個刪掉,回了一句:

——不太順利

林亦慈沒回,她正準備關上手機就看見一個來電,他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任洛年按了接通,把電話放在耳邊。

“怎麽了?”

她把這幾天遇見的事情給林亦慈說了,連剛才那個老奶奶的事情也加上,說到她的時候甚至有點哽咽。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自己在林亦慈面前好像格外脆弱一點。

對方聽完之後沒像往常一樣直接給她說解決辦法,而是先安撫她:“這種情況不是你的問題,我們去年來比你們輕松多了,你們能堅持這麽久很不錯了。”

這裏的風沙很大,路邊楊樹的葉子上也凝著粉塵,任洛年望著眼前高大的樹問他:“真的嗎?可是我們連最基本的問卷調查都開展不了,這裏人說話我們也聽不懂,很多人還遷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說著也感覺命運堪憂,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揪著一棵楚楚可憐的草。

聽她這一套一套的陳述,林亦慈覺得她像一只委屈得恨不得鉆進洞裏自閉的兔子,笑著安撫她:“別急,我明天來幫你們。”

任洛年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像是不相信地嗯了一聲。

“放心吧,有學長在,天塌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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