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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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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被兩面夾擊,任洛年只能一邊安撫一個,好不容易才把兩個都哄好。

回家的時候小任說她先進去看有沒有人,確認沒人之後才讓任洛年回到房間。結果她前腳剛進房間就聽見門被打開,江萍走進來。

小任被嚇了一跳,把任洛年往裏一推,關上門。

“小年,你在家啊。”

“你今天怎麽提前回來了?”她從來沒有在上班時間這麽早回來過,小任有點疑惑,心裏還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和任全有關。

江萍眼神也有些閃躲,她笑著朝小任走來,說:“媽媽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說著她就要拉著小任往房間裏去,小任一想到房間裏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瞪大眼睛,趕緊阻止她:“就在客廳說吧,我房間有點亂。”

任洛年的房間江萍是知道的,從來沒有亂過,尤其是書桌上,分門別類地擺得很整齊,方便用的時候直接拿。

她沒多問,想著可能是高考完松懈了。

坐在沙發上,江萍態度很溫和地開口:“就是你爸爸他昨天回來了,然後他給我講,說要給你辦一個升學宴,就在明天。”

從聽見任全回來的時候小任的臉色就肉眼可見地變差,一聽到後面她直接拒絕:“我的成績和他有一點關系嗎?要不是他說不定我能多考幾分。”

她越說越氣,加了一句:“怎麽這麽不要臉。”

江萍有些難為情地嘆了看口氣,拉著她的手:“小年啊,你就答應他吧,他這次在外面去過之後更明白生活的不容易了,總會安分點的,以後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這就是小任最為難的地方,她是恨極了任全,要是這個家沒有江萍她早就逃離了。但偏偏還有個江萍,她像蛛網一樣,既接住她,又困住她。

江萍對她有愛嗎?她不敢細想,甚至從不去追問,不想知道答案,不敢知道真的答案。但是她確確實實從江萍身上感受過溫暖,她無比眷念這種感受,所以不願意放開。

她沒再看江萍,回到房間。任洛年坐在書桌旁聽到她們的談話,看見小任走回來她轉身看著她。

“你都聽到了?”

“嗯。”

其實她都不用聽也知道,畢竟自己也經歷過一次,當時她沒去,所以那是一場沒有學生本人的升學宴。

後來聽說升學宴上任全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好像任洛年考的成績都是因為有他的教育。

任洛年當時聽見的時候被氣得笑出來,任全總是可以無恥到突破她的底線。那麽現在既然給了她機會,這次她一定要去,不做出點大事不回來的那種。

“你明天去吧,我和你一起。”

“啊?那別人不就認出來了嗎?”

任洛年故作神秘地看著她,說:“放心,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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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任洛年把用被子捂著頭不願意接受的小任拖起來,她掀開她的被子,說:“你怕什麽?”

床上的人搶回被子把自己捂得死死的,掙紮道:“我不是害怕,是尷尬,尷尬你懂嗎?”

任洛年當然懂,上次就因為這個沒去,吃了大虧。

“你現在只覺得尷尬,等任全到處吹噓你考上大學是他的功勞的時候就追悔莫及了。”

小任聽見這句話立馬坐起身:“什麽?”

她像被戳中開關一樣一邊念叨著一邊起床,以任洛年難以想象的速度收拾好,站在門邊:“好了,出發吧。”

任洛年:......

果然一說到這個行動力就會高得可怕。

走出門之後任洛年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扮演小任同學的身份。走到鎮上的一家餐廳,小任剛進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笑容滿面的江萍和任全,他們招待著來的客人,旁邊站著有點不耐煩的任南寧,看起來還真像和諧的一家人。

看見這幕,大小任洛年幾乎同時冷哼了一聲。

江萍看見任洛年之後眼裏閃過一絲欣喜,走上前來。她看著旁邊的“任洛年”問:“你是小任的同學吧,叫什麽名字啊?”

任洛年笑著點頭,禮貌地說:“阿姨你好,我姓茍,叫茍任全。”

這個名字乍一聽很怪,細想之後更怪,江萍也琢磨了一會兒,面上還是笑著的。小任生怕她品出什麽不對勁,連忙把任洛年拖走。

走的時候還能聽見任全在那裏誇誇其談,在一片讚賞中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任洛年搞不懂,為什麽成績是自己考的,大家卻要圍著一個毫無用處的“父親”誇讚。難道默認父親都是教導有方的嗎?

吃飯的時候任全還裝模作樣的要讓任洛年起來敬酒,一邊倒酒一邊把自己誇得天花亂墜。這副游刃有餘的樣子讓小任都有些陌生。

在她的記憶裏,任全身上一直有惡臭的酒味,他的眼神永遠是渾濁的,整日像一個寄生蟲一樣在家裏。甚至很多時候他是一個相當陰暗又自卑的人,見不得任何人好,會在家裏隨時破口大罵,像一個無法控制情緒的瘋子一樣。

也許就是因為壓抑久了,所以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炫耀一番,找回一些尊嚴?她不懂,也不想了解,但是想起身邊那個任洛年說的,既然他像借次來獲利,那讓他達不成這個目的就好了。

於是在下一個人開始誇讚任全教導有方時,她笑著開口:“你們說的教導有方是指他每天喝了酒就在家裏發酒瘋,撕爛我的作業,把我趕出家門然後讓我在大街上待一晚上嗎?”

“還是說指有時候動手打我,讓我不得不鎖緊房間門,晚上一聽見動靜就會驚醒呢?”

“或者說是在我病到只能暫時休學回家的時候沖進房間對我罵罵咧咧的,在我18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和人打架,只到晚上十二點才回來,回來又把我罵一頓呢?”

她根本沒有停頓一口氣說完這些“罪行”,因為每一件事情都爛熟於心,在無數個睡不著的深夜裏拿出來一遍重演,讓她像做了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說完的時候一桌的人臉色都有些尷尬,一時面面相覷,沒有人再開口。

手裏還拿著酒的任全被她打斷,手舉到一半就凝固在半空中。眼看旁邊有人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他,他才意識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毀了。而毀掉這些的源頭都是任洛年。他怒不可遏,指著任洛年的鼻子罵:“再怎麽說我也是你爹,你個什麽東西敢這樣說你老子!沒有老子能有你嗎?早知道把你打死了,死賠錢貨!”

眼看他就要動手,一桌的人紛紛站起來勸住,嘴裏說著算了。小任無所畏懼地望著他,任全已經不像她小時候覺得的那麽高大了,他生氣的樣子也不可怕,甚至讓她有點興奮。想到自己已經讓他不高興,讓他出醜,她就感到無比的愉悅。

“你說得對,我應該感謝你。要不是你給了我一個這樣糟糕的環境,我怎麽會拼了命地往上走,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

她笑著說完這一切,隨即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桌邊的任洛年還專門留下看了一會兒任全狼狽的樣子,等熟悉的機械音播報完才笑著起身追了上去。

走到小任身邊,她問:“什麽感覺?”

對方垂著頭像是思考,突然轉身問她:“你說我之前為什麽不知道可以這樣,我每次都任由他做那些事情,甚至心裏還有些害怕他,太懦弱了。”

“不是懦弱,只是因為那個時候你沒有選擇,沒有獨立的能力,所有的反抗都會很無力。”

“但是你現在可以了,只要你想,以後你的生活已經和他無關了。”

只是這個“只要你想”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任洛年沒告訴她。

“唉,要是媽媽不在這個家裏就好了,那我一定放心遠走高飛,和任全老死不相往來。”

果然,任洛年在心裏嘆了口氣。

回家待到晚上他們還是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小任中午倒是爽了,現在又止不住擔心任全拿她沒辦法就會為難江萍。

她倒是明天就要出發去學校了,那江萍呢?一想到這個,她有些坐立難安。

旁邊看書的任洛年看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心裏在焦慮,說:“別擔心,我也在呢。”

小任回頭看著她:“我到你這個年齡的時候,這些問題已經解決了嗎?”

一想到這個任洛年就有些心虛,自己在這裏像人生導師一樣教這教那的,結果問題比面前的小任嚴重多了。

她這次沒開口,轉頭看書。

等夜深的時候,夏日的蟲聲不絕於耳,草木的清香通過窗戶進入房間。躺在床上的小任感覺心慌得厲害,有些難以入眠。

這時門口好像傳來爭吵的聲音,她裏面警惕地坐起來仔細聽。旁邊的任洛年也一直沒睡著,和她一起坐在床上聽這個動靜。

那個帶著怒意的罵聲一聽就是任全,偶爾有幾聲江萍弱弱的聲音,隨即又被掩蓋。

小任立馬下床穿上鞋,跑著去打開門。

門一打開她就看見任全踢了江萍一腳,她像獅子一樣撲上去,把任全推倒在地:“你幹什麽!”

她對任全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再次撲上去給了他幾拳。

她雙眼通紅,被仇恨麻痹了頭腦,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殺了任全。

旁邊剛才還嚇得蹲在地上的江萍甚至能聽見拳頭砸在任全臉上發出的碰撞聲音。她顫抖著過來企圖把任洛年拉開。

剛一碰上小任,任全像抓住了機會,立馬起身打了小任一巴掌,隨即就開始繼續進攻。

小任沒反應過來,被他掐著脖子抵在墻上,她看見後面嚇得魂飛魄散的江萍,勉強用嘶啞的聲音說:“報警,快報警。”

江萍連忙點點頭,把手機掏出來,輸號碼的手都抖得不行。

眼看她就要按下撥號鍵,任全轉頭對她說:“你瘋了嗎?她讓你報警你就報,怎麽?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兒子的爸爸有案底嗎?”

這話說得很沒有道理,但是江萍卻暫停了手上的動作。

看見她停下動作的那刻,小任放棄了所有的掙紮,她閉上眼不再看江萍,無聲地掉了一滴眼淚,這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在任全的手上。

江萍無助地看向被掐得臉紅的女兒,隨即轉頭哽咽著對任全說:“你先放開她好不好,這樣下去出人命了怎麽辦?”

任全還是瞪著眼前的人,沒放開,反而更用力了。小任感覺到一陣陣的窒息感。

這時候又變回小任同學的臉的任洛年跑了出來,她沖上去給了任全的臉兩拳,讓他吃痛松手,隨即拿起手中的刀對準任全。

被刀尖指著的任全嚇了個半死,退後了幾步。

這時候小任喘著氣走向他,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任全,拿起他的手對準自己的脖子。隨即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開口。

“來啊,掐死我,不就是一條命嗎?你怎麽給我的我怎麽還給你,掐死我啊。”

她把任全逼到墻角,雖然還在落淚但是眼神決絕。

“求求你了,把我殺了吧,我真的不想這樣活著了,真的。”

“為什麽要生下我啊,為什麽一開始要生下我啊。”

她的語氣越來越急促,甚至帶著一點瘋狂。旁邊的任洛年把她拖回來攬在懷裏。

轉頭對任全說:“留在這裏等著被警察帶走還是滾,你自己選一個。”

任全瞪了她一眼,轉身走了,背影像鬼魅一般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安撫著懷裏還在顫抖的小任,她輕輕說:“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小任在她懷裏無聲地落淚。

等回房間了之後,她輕輕用濕毛巾給小任擦臉。臉上的紅手印還在,看起來很狼狽。

在以往很多個這樣狼狽的夜晚,她都希望有個人能突然出現,像突然降臨的神一樣保護她。

但是現在有個人為了那個時候的她義無反顧地站出來,幫她打倒怪物,幫她擦去眼淚,安撫她的情緒。

而這個人是她自己。

想到這裏任洛年突然有些欣慰地笑了。小任感到有些奇怪,問她:“你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還算幸運,自己能幫到十八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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