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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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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面具

蘆葦蕩茂密依舊,程墨這次前行的速度慢了很多,身側攜著的韓府小姐腳步虛浮無力,幾乎是她半拖半拽著往前走。

良久,兩人終於穿過蘆葦蕩,來到一片空地上。

程墨當即松手,韓府小姐腳下一軟跌坐在地。程墨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韓府小姐敏銳地感覺到程墨對她的不喜。

她擡頭不解地看著程墨,卻見程墨揮著汗坐到一旁的大石上,連看都未看她。

韓府小姐道:“多謝你啊,崔九兒。”

程墨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當知道我不叫崔九兒。”

韓府小姐頷首,臉上依舊掛著笑:“我知道,你是崔主事派來救我的。我叫韓藜,蒺藜的藜,姑娘如何稱呼?”

“往後你我應該沒有再見的機會。”言下之意沒有互通姓名的必要。

韓藜只以為程墨生性如此,並不介意她的冷待:“你給我的是假死藥?”

當時程墨在牢房中握住了她手時塞了一顆藥丸在她手心,她雖不知這藥丸是何效果,卻因信任崔九,選擇將其吃了。

沒過多久,她便聽到身邊有人驚叫,有人哭泣,總之亂哄哄的,等再醒來,人已經躺在了一個破板車裏。

只是那時她渾身無力,口不能言,無法動彈。

如此晃晃悠悠,板車停下許久再被掀開,她便看到眼前的姑娘扶著她悄悄離開到了此處。

“算是吧,崔九找上頭求來的,看樣子費了不少功夫。你若回去,指不定要背上一筆巨債。”

韓藜摸了摸衣角一處的厚實觸感,道:“若是銀錢,我倒不怕,就怕欠了人情債。”

聞言,程墨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這點倒是與她相似。她是寧肯多付代價,也絕不希望欠人人情。

程墨休息的差不多了,問道;“眼下你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若你想要回去尋崔九,那便跟我走。若是你想就此離開,從此山高海闊任君行。”

韓藜明白程墨的意思,她仰頭看了看天空中高懸的明月,眼裏倒映著月光的皎潔,道:“韓府的小姐已經死了,從今往後我只是韓藜。”

她低頭看向程墨,目光變得堅定:“韓藜加入了荷燈,便是荷燈一員,還勞煩姑娘帶我去找崔主事。”

聞言,程墨眼裏的冷漠才淡去了一些,“既是如此,走吧。”

崔九在首輔府,三更半夜的,程墨入不得那地方,尋不到人只得帶韓藜在下南城尋了一間客棧住了下來。

臨走之前,程墨留了些銀子,對韓藜道:“明日你哪都不要去,我會讓崔九來找你。住店、吃食,一共十兩,你讓崔九下回還我。”

韓藜點點頭:“多謝你。”

……

夜風吹來下南城中街巷兩旁的黃槐花香,程墨沿著樹底下灑滿金黃花瓣的路歸家。

一個人單薄的影子在樹底下拉得老長。

兩個喝醉酒的男子勾肩搭背前來,其中一個眼尖地看到了樹底下的程墨,當即走了過來。

“嘿,哪裏來的姑娘這麽晚了竟是不歸家,來來來,陪本公子喝一杯!”

另一人也是調笑:“瞧瞧這摸樣,嗝,跟爺走,爺保證將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這樣的場景程墨早已司空見慣,她懶得理會兩個醉酒,繞過他們繼續前行。

卻不想二人借酒發瘋,當即從後頭圍了上來。

“嘿,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公子跟你說話呢!”男子伸手朝程墨的肩膀摸來。

程墨側首一閃避開,另一人已是從後頭抱了過來,程墨一個彎腰低頭,避開了懷抱,讓兩個男人抱在一處。

二人一而再再而三失了面子,亦是惱羞成怒,當即就要動粗。

程墨目光冰冷,邊活動手腳,邊打量四周。卻不想瞥到了一輛烏桐馬車正距離她不到十米之距的方向駛來。

車轅上坐著的恰是一身玄衣的磐石。

程墨當即收了手,扯開嗓子喊道:“磐石大哥,救命!”

“嘿嘿,你再叫啊,再叫本公子也不能放過你!”男子展開臂膀朝她抱來,卻不想下一刻一人一躍而至,一腳將男子踹飛在地。

另一人看到同伴如此下場,再見站著的玄衣男子殺氣騰騰,酒醒了大半,嚇得拉起同伴就拔腿就跑。

見二人跑遠了,程墨對著磐石道謝,又向馬車的方向施了一禮:“多謝蕭大人。”

“上來!”馬車裏傳來蕭灼的聲音。

程墨一時間電光火石:“這裏距烏田巷很近,我知道路。”

“別讓本輔再說第二次。”

程墨看了磐石一眼,露出個無奈神色,於是上了馬車。

馬車內,蕭灼陰沈著一張臉,看起來心情很是不佳。從她一上車,他的眼睛就沒旁落,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程墨只覺如坐針氈,頭皮發麻。

為了緩解氣氛,程墨先開了口,笑著道:“還好蕭大人路過,否則今夜我可真是遭殃了。”

“你既知曉,何故三更半夜還在街巷游蕩?”蕭灼目光冷凝,語氣冰冷。

這語氣倒像是她的老父親。

程墨扯了扯嘴角:“有些事要去處理。”

上北城的宵禁不覆存在,下南城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因著荷燈的任務,的確時常三更半夜出門,像今日這樣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只不過那些人都被她狠狠收拾了一頓。

蕭灼滿面冷漠:“這回是郭府還是韓府?亦或是有了新的去處?”

程墨只覺他話裏有話,微微蹙眉:“郭府如今門禁森嚴,韓府也已搬空了,的確是該尋個新的去處了。”

她知道蕭灼是首輔,她從前做了一些事情,未必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可如今看來,他也只知道自己去了郭府和韓府。

程墨覺得,往後行事還是要避著點此人。

蕭灼的眸子轉了轉,嘴角牽出一絲冷笑:“你再多去幾處,京都大牢裏恐怕也該有你的一處落腳地!”

蕭灼的話讓程墨心中一驚:“蕭大人這是何意?”

“郭青陽在你來見本輔的前一日遭人暗算,折了一只手。韓侍郎在你入府後,抄了家滅了門。這些事看似與你無關,卻經不住有心人的推敲。”

這裏的有心人是誰,是蕭灼自己,還是另有旁人?

程墨來不及思索,只故作嫌惡道:“郭二少折了一只手第二日還去煙花巷柳,真是死不足惜。至於韓府,那也是做了惡事,行了惡果,與人無尤。”

“好一個與人無尤?”

蕭灼忽然俯身向前,壓迫式地盯著她的眼眸:“那下一個又是何人?是當年的京都衛卓統領,還是左公丞相,亦或是如今的蓮大公子聞人漣!”

聽了這話,程墨臉色頓時一沈當即道:“蕭大人的話,我聽不懂!”

“哦?何處不懂?還是你聽不得‘聞人漣’這三個字?”蕭灼說完這句話,竟也有些恍惚,似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說。

程墨卻強忍著生氣的沖動,口中念念有詞,卻是沒有說出聲。

蕭灼卻是繼續道:“當年左公丞與右丞相在朝中有‘伯牙子期’之美名,乃是知交故友,曾傳聞二人有意為兒女結秦晉之好。

左公丞獨子聞人漣,與當年右丞相府三小姐年紀相當。若是沒有當年那場禍事,如今的丞相府三小姐恐怕早已是左公丞府的少夫人了。”

程墨呼吸變得急促,咬牙切齒道:“蕭大人都說了,那是左公丞府與右丞相府上的事,與民女何幹?右丞相府的三小姐早就死了!”

“她死了,你又是何人?”蕭灼雖是問句,但語氣中的篤定卻是毫不掩飾。

“民女早就同大人說過,我叫程墨,老禦史程衷的幺女!”

蕭灼離得近,能看到程墨的眼角微微泛紅,她的手在顫抖,整個人在努力維持某種平靜。

程墨自是知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蕭灼便一直在陪著她演戲。或許是想看她的窘態,亦或是覺得有趣,她不清楚是何原因,亦想不明白他為何又在今日這般毫無預兆的挑明。

這麽久以來,她隱姓埋名,就是因為她成了罪臣之女,是一個本該在那場滅門慘案中死去的人。

當年朝廷的人一路追蹤,查到了當年她落難的青樓,最終只得了個她已失蹤,下落不明的結論。

可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右丞相府三小姐的通緝令,仍然貼在城門口布告欄顯眼的位置。

程墨就曾眼前看到過那張布告,好在畫上的人不知因何緣由,容貌與她大相徑庭,如今的她又長開了許多,別說布告,便是從前見過她的人,都未必能很快將她與右丞相府三小姐聯系在一起。

這些年,她甚少來上北城,便是要避著如蕭灼這般與她熟識的人。她的身份一旦曝光,擺在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蕭灼卻步步緊逼:“是丞相府三小姐還是程老禦史幺女,你我心知肚明。”

程墨隱忍多年,可今日,蕭灼如此咄咄逼人,她竟也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氣來。

“沒錯,我便是那個早該死去的丞相府三小姐,那又如何?”

說出這話之後,程墨竟是覺得長久以來擠壓在心中的一股郁氣吐了出去。

她微微仰著腦袋,眼神裏沒了懼怕,有的只是與年少時介紹自己時一模一樣的自傲。

她以自己是右丞相府三小姐為榮!

“你當知如何,只要本輔將你交出去,明日就是你的淩遲之日!”蕭灼逼近,將她壓在車廂角落,語氣裏的威脅令程墨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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