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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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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兵

柏清河有意頂著避風頭的借口窩在家裏,無所事事好幾日後,等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哥,我再確認一遍,你是認真的嗎?”柏清河有些不敢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要我在這個節骨眼跑去訓兵?”

“這事要是被發現了就是謀反,是要誅九族的重罪!”

他之前怎麽沒發現他哥膽子有這麽大呢。

“人不在皇城內,在北邊城郊的一片密林裏,燈下黑,發現不了。”柏青舟搖了搖頭,語氣十分理所當然地說道,“爹既然把這隊兵馬送你了,自然就該由你來管。而且這幫人普遍都是新兵,你要是再不及時去樹立威信,放養個幾天,就可以讓他們直接原地解散了。”

“這老頭送禮怎麽還送這種得我自己來練的,真麻煩……”

柏清河小聲嘟囔了兩句,心裏卻清楚這種事沒法假手於人,只能自己硬著頭皮上。

“去換身衣服再出門,給他們留個好印象,萬一未來遇著事兒了,這幫人是要跟著你出生入死的,”柏青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自家弟弟,揮揮手,把人趕回了屋裏,“記著,遇到任何問題,都得自己想辦法去解決。”

柏清河:……

合著這是一點忙都不準備幫了唄。

他算是有點明白自己這喜歡當甩手掌櫃的性格是從哪兒來的了——分明就是家族遺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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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最近也算是進入了“淡季”,普通的小打小鬧和地下賭坊的接單都輪不到他頭上,真真切切地體會了一把清閑日子。

他不喜歡呆在屋裏,擡頭入目即是橫梁,引得有些沒來由的胸悶,索性揣著包零嘴,溜溜噠噠地出了門。

除了零嘴吃食,他對其餘事情的物欲在普通人中算是極低,沒什麽逛街的興趣,自然懶得往城中走,而是拐了個彎,繞去了城郊那一大片樹林。

這地方陽光好,樹木個個都長得枝繁葉茂,漏下來的光斑打在臉上也不照人,是個閑暇時分曬太陽的好去處。

溫言這會兒倒是不嫌臟,幾個起伏便翻上了樹,挑在一個粗壯的枝幹上打起了盹。

……直到被一陣吵吵嚷嚷的吆喝聲弄醒。

溫言往樹下看去,只見幾個男的圍在一塊兒,似乎是在討論著什麽,語氣中似乎都有些憤懣。

“瘋了吧,讓那個柏清河來管我們?”

“我可是因為崇拜柏大帥才來的,結果現在倒好,沒見著大帥的人,還被分到了這養尊處優的混小子的隊裏……他能懂個屁的打仗。”

“我看就是讓柏青舟那個瘸子來都比他柏清河要有用些……”

“柏清河在這皇城裏可不就是出了名的沒用,我們跟著他,以後的名聲算是倒大黴了……”

“可不麽,比起管我們,他還是先管好自己別總去找姐兒喝酒才好呢……”

“哈哈哈哈哈……”

幾個男人嘴上越說越起勁,惹得周圍其餘人也跟著一起哄堂大笑起來,在這片富有惡意的喧嘩中,只有一位看起來才十五六歲的小孩兒一直抿著唇,沒吭聲。

溫言好整以暇地靠在樹上聽,內容沒怎麽往腦子裏過,反倒是多看了兩眼這小孩。

柏清河就在這股聲音中姍姍來遲地登場了。

他拍了拍手,才算是換來了眾人匯聚的目光:“喲,人來得挺齊啊。”

柏清河身後跟著望塵,兩人皆是騎馬來的,待他下馬站定,環視一圈的同時,望塵已經在樹下拴好了馬,隨後垂首規矩地站在了一旁。

柏清河好似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人眼裏的不屑和嘲諷,毫不在意地繞著站在最前面的幾人走了一圈,像巡視領地的領主,末了才點點頭,回到了這片樹林的入口處。

這天可真熱。

柏清河的目光無意間往溫言坐著的方向瞟了一下,沒來由地想,竟然都給他熱出幻覺來了。

“我知道你們都不服我,覺得我不配管你們,沒事,我懶得跟你們這群眼高手低的廢物計較。”

柏清河難得有了正色,話中帶刺,刺得那幾個男人面上瞬間有些惱怒,可看著對方雙手抱胸、站得筆直的模樣,又沒人敢真的上前挑釁,只能任由柏清河接著說下去。

“我也知道要當一個文韜武略的好將領很難,比得是文武雙全,缺一不可。文,我很難在眼下給你們這幫說不定連學都沒上過的莽夫展示,這東西難說通,還得等諸位耐心些,未來且行且看;武,就很簡單了,說不如做,我們采取一個更簡單更直觀的方式……”

“來,諸位,麻煩往兩邊散開,”柏清河伸出手,做了個往兩邊扒拉的手勢,面前這群人腦子裏還轉著他剛才那番話,下意識地選擇跟著照做,“對,很好,看來在執行軍令這一塊還算不錯……”

男人們等到站定,才恍然反應過來——這柏二少爺對待他們的說話方式,跟對付頑皮小孩的那種打一棒子給顆甜棗的教育方式有什麽分別!

這甜棗甚至都是甜裏帶刺的!吃了紮嘴!

可柏清河沒準備留給他們暴起反抗的時間,卡著時機丟出了下一條指令:“就挑在這中間的空地打擂臺好了。”

“君子賭約,打贏了,要走要留,悉聽尊便;打輸了,煩請見諒,未來可就得作為手下敗將在我柏清河手底下當牛做馬了。”

男人們面面相覷,像是在用眼神交流著什麽,最終一個男人被選為了小領頭……也有可能是小出頭鳥,向前一步站了出來,惡聲惡氣地問道:“打就打,跟誰,跟你嗎?”

這些人就算是再不了解柏清河的底細,多少也聽說過皇城裏的柏二少爺自小比武便戰無不勝的名頭;長大後偶爾被拉出來比試,也是從無敗績,算是難得的威名遠揚……否則就這麽個成天喝酒的紈絝,根本不值得如此遭人忌憚。

想到這一茬的男人,問完話又不由得有點發怵,後悔了。

“不,就你們這細胳膊細腿的身板,兩方實力差距太大,打起來跟欺負人似的,沒意思。”

柏清河搖頭,語言輕蔑,卻給對方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曙光。

他擡手指向那邊樹上的身影,說道:“你們跟他……跟我高價請來的軍師打。”

溫言正仰頭往自己嘴裏丟著山楂,饒是這個距離,他也能聽清對方指著自己說了什麽,不由得嗆了一下。

這柏二少爺當真是個見不得人好的混球,非得把他這安安靜靜坐著看戲的閑人拉入局做什麽?

柏清河才不管溫言腦子裏正在想什麽,他快走幾步來到樹下,好像又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從正經嚴肅的柏清河變回了那個溫言熟悉的柏二少爺。

“勞煩這位軍師,賞個薄面?”

柏二少爺站在樹下,仰起頭,笑得頗有些玩世不恭,隨後伸開雙臂,擺出一副憂心對方失足的環抱姿勢。

溫言:“……”

於是這位“軍師”洩憤似的,將手裏的零嘴袋子丟入柏二少爺懷中,力道不小,砸得對方微微擰眉;自己則是從樹的另一邊一躍而下,懶得多給這個在前面耍盡威風還給他亂扣帽子的柏二少爺一點面子。

“高價請來?”

溫言落地後與對方擦肩而過,哼了一聲:“幾日不見,柏二少爺胡言亂語的本事可真是見風長啊。”

“我知道你身手好,溫公子就權當幫我這一回嘛,”柏清河面上還是那副笑臉,手裏拎著對方砸來的袋子,“救人水火感激不盡,之後真給你結工錢。”

他這法子其實是剛才靈機一動想出來的。

因著之前兩人交手時,周圍黑燈瞎火,他無從看清對方出手的具體招式,打來打去,一小半靠看,更多細節靠猜;但倘若今天能讓對方出手,光天白日,他說不定就能好好琢磨一番。

“我的工錢一般按人頭數算,”溫言擡眼往前面的人群裏掃了一圈,“柏二少爺,做好傾家蕩產的準備了嗎?”

柏清河立馬叫苦不疊:“勞煩溫公子給個友情價,五折,怎麽樣?”

溫言:“……”

那幾個男人看著溫言朝他們走來,也有些摸不準這柏清河的路子,心裏不約而同地想:這個看起來頂多算是個花拳繡腿的瘦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以及他們怎麽就莫名其妙多了個軍師了?

“柏二少爺,你要是真不想帶兵可以跟我們直說,沒人能強迫得了你,何必找這麽個弱不禁風的小夥子來當由頭,”為首出頭的那個男人忍不住笑了,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之意,“不會到時候我們贏了,你又要說我們贏得不光彩,耍了些別的小花招吧?”

男人此話一出,更加堅定了眾人心中的胡亂揣測,不由得變得七嘴八舌了起來。

“是啊,這柏清河還說我們,明明這人看著才是細胳膊細腿……”

“誰說不是呢,搞不好還真能贏,他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別說,這人長得真挺不錯的,等下交手的時候可以趁機多摸兩下……”

“嘖嘖,確實漂亮,就你小子機靈……”

其實柏清河也有些好奇,這人無論是上次交手還是剛才丟東西,力道分明都不小。按理來說,力量大小與肌肉線條是離不開關系的,可溫言這人卻身形偏薄,就這麽一打眼望過去,根本就看不出來是個習武之人。

這麽想著,他不由得又多看了對方兩眼。

溫言還是那副微垂著眉眼、面無表情的樣子,好似周遭嘈雜皆未入耳——可柏清河就是無端覺得,這人有點生氣了。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沒有任何依據可言,但柏清河就是可以斷定,這人說不定已經在心裏將面前這群人殺了八百回了。

“你想要什麽結果?”溫言偏頭看向柏清河,目光沈沈。

柏清河從未見過對方這幅攻擊性外露的模樣,被盯得悚然一驚,又覺頗覺新奇,笑了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接私人定制。要加錢嗎?”

“……”

溫言禁不住被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腦回路逗笑了,心裏剛擦出的火星子瞬間被澆了盆水,冷卻了幾分。

“要加錢就算了,你柏二少爺手裏的小金庫有點吃不消,”柏清河打了個哈哈,不甚在意地說道,“沒事,你放開了隨意打,給我留個四肢健全的活口就行。”

“你這要求也不低了。”

溫言應了,上前兩步,擡手一指之前話最多的那個男人,言簡意賅道:“你,上來。”

男人明白這是在點他迎戰呢,倒也不怵,昂著脖子走上前,擺了個不太標準的馬步,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反觀溫言,只是從手腕上解下了一根纏繞著的白色發帶,將頭發松松地束於頸後,嘴上輕飄飄地說道:“兩招,你還能站著,就算我輸。”

“小兒誇口!”

男人冷笑一聲,說話的同時伸出左臂揮拳,直取溫言的面門而去!

溫言面上波瀾不驚,伸出右臂格擋,手腕一翻,靈活地抓住了對方還未收回去的臂彎,猛一用力,將人拉向了自己;又趁著對方下盤毫無防備,直接朝著膝蓋輕踹一腳,讓人在草地上摔了個狼狽的狗吃屎。

他涼涼道:“一。”

隨後避過了對方伸來抓他腳腕的手,彎腰將其手臂向後一折,不顧對方的叫喚,幾十公斤的人,在溫言的拖拽下跟拎小雞似的,被拽手臂向後強硬地拉了起來;他毫不留情地一腳踩在了對方的肩胛骨上,直到對方不堪重負,哢的一聲,手臂便脫臼了。

“二。”

之前還在一旁看熱鬧,甚至出言叫好的所有人頓時鴉雀無聲,只剩男人的哀嚎響徹漫山遍野。

他的手以一種格外扭曲的姿勢別在身後,正對著柏清河的方向。

柏清河禁不住有些肉痛地吸了口氣,悄悄活動了下肩胛骨,正想著自己應該沒有得罪這人吧,就立馬回憶起對方是被自己坑上擂臺的。

柏清河:……

他被男人的叫聲吵得頭疼,招招手,示意身後的望塵快去將這人的手臂接起來,順便讓對方閉嘴。

恰好這時,溫言也站直了身子,他的目光沒在男人身上停留半分,反而是回過頭,落在柏清河身上,停頓了兩秒,才挪開,重新望向那群之前還滿嘴輕蔑的人。

“下一個,是誰?”

眾人在這一瞬間心思各異,只有柏清河像個漠不關己的局外人,盯著溫言單薄卻又挺立的脊背,沒來由的想:他剛才為什麽要看我?

壞了,這人不會是個記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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