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偏過頭，紅腫著眼睛點點頭，視線被顧瑤手中的酒樽給吸引了，“這是什麽？”

莫失將酒樽放在桌子上，“它叫忘川酒，用來消除你對楊柏的執念。”

“就這麽一杯酒？”顧瑤有些驚訝。

楊柏盯著這杯猩紅色的酒液出神，只要這麽一杯酒，他就要離開他的心上人，到黑暗的地府裏去了。

莫失沒有言語，這忘川酒的引子是忘川河內的河水，且釀酒的程序繁瑣覆雜，若非有些是早先準備好的，她就算在裏間待上一整個日夜也釀不出忘川酒，倒是不如孟婆婆的那一大鍋孟婆湯來得容易。

只不過區別在於，孟婆湯只取魂魄的記憶，而忘川酒，取的卻是活人的記憶。

謝必安剛想要辯駁幾句，被莫失拉住，只好冷哼一聲，過了過嘴癮，“不知者無畏。”

莫失看向顧瑤，“我需要你一滴血。”

這雖是忘川酒，卻消失不掉任何人的記憶，它最需要的一種引子，就是需要忘掉記憶的人的一滴血，只消從指尖放出那麽一滴，忘川酒才真正具有了消除執念的能力。

事到如今，顧瑤除了聽莫失的話之外，別無他法，乖巧的點點頭。

莫失抓住顧瑤的手，從顧瑤的手指中逼出一滴血，放到了酒樽之中，等血滴和酒液完全融合，這杯酒才算是好了。

“喝了這杯酒，你會昏睡兩個小時，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你爸媽？省的他們擔心。”莫失接著道。

顧瑤認真的想了想，現在不過是七點，兩個小時之後，也才九點鐘，按照她以往歸家的時間，應該是來得及的，就想著不打電話回家也可以。

莫失提醒她，“等你喝了這杯酒，你會忘記自楊柏死後的一切事情，所以，剛才的事你也不會記得，最好還是打電話給你爸媽說一聲。”

顧瑤聽莫失這麽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給爸媽打了電話，說是和同學一塊出去吃飯，會晚些回去。

等顧瑤掛了電話，才算是沒什麽後顧之憂。

莫失打了個響指，屋內憑空出現一張床，說是床，卻有些差強人意，這張床不過是騰空而起的一塊木板，支撐著木板的，大抵是莫失身上的法力。

謝必安站在一邊，看這景象不免有些咂舌，“莫失，你這品味，有點怪啊！”

本來這屋子裝修的古香古色，突然騰起的一塊木板是什麽鬼？

莫失瞪了謝必安一眼，他以為她想呢？這木板她在忘川河裏泡了九九八十一日，又托老板找小仙放到天界晾幹，才有了特殊的靈氣，不然她願意放這個在房間裏影響美觀麽？

顧瑤見過死去的楊柏，心理抗打擊能力也算強上一般人，這會兒再看騰空的木板，除了初始的驚訝，倒沒有什麽可害怕的，就順著莫失的意思，坐到了木板上。

莫失將桌子上的忘川酒遞給顧瑤，顧瑤最後看了楊柏一眼，躊躇著喝了下去，等酒樽上的忘川酒一滴不剩的時候，顧瑤好像是算好時間一樣，直接栽倒在木板上，不省人事。

在一旁站了許久也沈默許久的楊柏終於在親眼看著顧瑤昏過去之後開了口，“就這麽一杯酒，她就會忘了我麽？”

莫失轉過頭，否定道，“她不會忘了你，可她只會記得死去之前的你。”

謝必安走上前來，伸手扶住楊柏虛空的肩膀，“走吧，我們出去待一會兒。”

楊柏搖頭，“我想陪著瑤瑤。”

“不行。”莫失直接拒絕了，“這兩個小時，她不能出任何差錯，再過一會兒，我必須幫她重塑這兩年的記憶，不能有別人在場。”

“重塑記憶？”楊柏喃喃自語。

莫失毫不容情的插了楊柏一把刀，“對，沒有你的記憶。”

如果一個人就這麽失去兩年記憶，怕是過段時間也會崩潰的，她既然取了顧瑤的記憶，勢必要再造出些記憶來。

謝必安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毫不猶豫的將楊柏拽離了這間房，帶著楊柏到了吧臺。

餘休見謝必安過來，只是微微擡了眼，又轉過頭去忙自己的事情。

對於經常來蹭酒喝的謝必安來說，餘休定然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

謝必安卻是習以為常，敲敲桌子，“來兩杯21點。”

餘休很快的調好了兩杯，分別放到了謝必安和楊柏面前。

楊柏本來情緒低沈，這會兒見餘休好像能看見自己一樣，不由得驚訝，“他能看見我？”

謝必安飲了一口酒，隨意道，“這有什麽難的，換了任何一個擁有陰陽眼的凡人都能看得見你。”

楊柏不是沒有聽過陰陽眼，但見卻是第一次見，不由自主的望向餘休的眼睛，透過稍有遮擋的黑發，他能看見餘休的右眼泛著淡淡紫色的光暈，若是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的了。

餘休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輕輕擡眼看了他一眼，轉瞬又移到了別處。

楊柏偷看別人被發現，也不怎麽自在，就轉過頭對著謝必安沒話找話，“我跟你回地府之後，會怎麽樣？”

謝必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吧臺，邪魅一笑，“你猜。”

楊柏沒什麽心情和謝必安開玩笑，對自己的情況仔細想了想，才說出自己肯定的回答，“投胎是不可能吧，是不是會有什麽刑罰？”

謝必安偏過頭，有意嚇嚇他，“你說呢？私自留在陽間，還吸取凡人生氣，地獄十八層每一層都得讓你死一回。”

楊柏不知道有沒有被嚇住，他只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謝必安覺得沒勁，就拿起酒杯慢慢的喝，慢慢的等。

倒是楊柏，不知道過了多長時候，又擡起頭，一臉認真的看著謝必安，“是我執意留在陽間的，跟瑤瑤沒有關系，瑤瑤以後如果……你們不要為難她。”

楊柏想了想，接著道，“如果瑤瑤真的要為此受什麽刑罰，我替她受了，行麽？”

謝必安沒有說話，他一直覺得，楊柏留在凡間雖然有顧瑤一部分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應該是不想回地府，不然也不會吸取旁人的陽氣，現在看來，他好像誤會什麽了，楊柏不但是個癡情種，還是個十分糊塗的癡情種。

他嘆了嘆氣，“難不成你從來沒感覺到，顧瑤早就覺得你是一種負擔，想要擺脫你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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