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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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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她的眼神微微睜大, 驚訝的看著身後神色同樣茫然的樂皎皎:“你怎麼在這裏?”

樂皎皎眨了眨眼睛,指著那婦人的方向說:“跟著她來的。”

“她一個人類......”沒等溫暄說完,只聽得那婦人又嚎哭了起來, 嘴裏嘟囔的話語已經在過於痛苦的哭泣中聽不大清楚,只能隱約分辨出“許配”、“自小”、“有個照應”之類的只言片語。

雖然她沒有聽懂,但顯然那簇鬼火聽的很清楚。它不等那婦人將這漫天的神佛都哭號一遍,用更尖利更瘋狂的語調蓋過了她母親的聲音:“我都已經死了娘!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為什麼不能放過張家哥哥!你告訴我為什麼啊!”

屬於少女原本溫柔的聲音早就沒了影子, 每一聲控訴和叩問似乎都是靠著燃燒心血似的, 帶著凝重的絕望:“娘, 我一個帶著執念徘徊人間久久不去的冤魂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 要你隔著陰陽也要這樣報覆我?”

那婦人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表情裏帶著壓抑不住的茫然,不住的搖著頭,嘴裏一直否認著:“不是......不是......阿月!娘沒有......娘沒有......”

“你沒有什麼!”那鬼火又壯大了幾分,連帶著眾多剛剛被溫暄封印的鬼火也一起蠢蠢欲動起來:“難道不是你一定要我嫁給那個惡魔嗎?難道不是你告訴我要多忍一忍等那惡魔懂事嗎?”

“娘那是為你好!”似乎是因為說起“惡魔”,那婦人的哭聲一下止了, 滿是淚痕的臉上透漏出些許扭曲的堅定來:“女人生來就要聽男人話的,那周士不過是有了些不順意稍稍打罵了下你, 你不想著替他分憂就算了, 怎麼就敢自戕!我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若是誰像你這樣給了我這樣沒臉, 我定是要讓他嘗盡苦頭的!”那婦人說著, 又嗚嗚的哭了起來:“生了你這樣一個女兒,我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上啊!到了現在這種田地,我若不是念著這段母女情,想著沒有男人你在陰司裏要受欺負的, 我至於把你下嫁給那張家的窮酸小子嗎?”

“我求著你管我了嗎!”隨著這一句質問的落下,整個小院突然妖風大起, 黑霧在頃刻間彌漫了整個空間,襯得整個小院那些冰人“眼眶”裏的鬼火更加陰森恐怖。

婦人懷裏的鬼火似乎已經融進了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中,暫時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笑聲,笑得人從脊梁骨裏感到森然。

溫暄眼神一凜,自從同月魘在天門遇襲之後,她下意識會對這種濃稠到化不開的黑暗產生十成十的警戒。原本已經被收起來的冰雪神印再次出現在了她的手掌上方,時刻準備著發動攻擊。

“小心,註意周邊。”溫暄嘴上習慣性的提醒了一句,卻半晌沒有得到應答。她心下奇怪,一偏頭之間,便迎面撞上了一個滿臉都是坑坑窪窪的燒傷疤痕的女孩。

“娘親......”那女孩一開口,臉上粘連在一起的血肉便被撕扯了開來,鮮紅的血液爭先恐後的從各個傷口處湧了出來,再順著下頜線滴落下去。

溫暄正準備回擊,卻發現那女孩像是感受不到她似的,徑直穿過了她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隨著她的步伐的移動,一直繞在空氣中的黑霧似有所感,紛紛往四周逃逸開來,露出了離溫暄不遠的婦人。

溫暄皺了皺眉。從那婦人的姿勢和衣服堆積在地上的各種細節判斷,她在剛剛的一片黑暗中並沒有移動位置。而通過現在她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和角度可以看出,溫暄自己也並沒有動。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一直站在她身邊的樂皎皎去了哪裏?

溫暄有些擔心,她不禁又將視線放回了已經站在了婦人面前的少女身上,思考著殺死她以求整個寧遠城恢覆正常的可能性。

剛剛幻化出身軀的少女站在一群懸浮在半空的青色鬼火之間,臉上醜陋惡心的傷口被青色的火光照的明明滅滅,她似乎並沒有發現溫暄對她的殺意,當然,也或許是她早在這一次次的變故中不去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你總說是為了我好,可你不在乎我被周士打的不成人樣,你也不在乎我到底真正喜歡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娘,你和那個趙姨娘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趙姨娘......

趙......姨娘?

溫暄原本醞釀好了的殺招在這一刻猛然停了下來,她有些茫然的皺了皺眉頭,手上還緩緩旋轉著的冰雪神印連著閃爍了好幾下,最終化為一抹靈光,鉆回了她的指尖中。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臉色顯而易見的發白,眼神中都帶著疲憊。長久以來再沒出現過的心悸排山倒海的向她湧來,好像在昭示著某種不詳。然而這會兒,她還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看顧自己的不適。

某個被時光塵封已久的角落搖搖欲墜,溫暄只覺得胃裏一陣抽搐,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先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這是......怎麼了?

她微微弓下腰,只覺得“趙姨娘”這三個字像是塵埃一般輕飄飄的從耳朵裏吹到了心尖上,然後猛然成了座讓人不堪承擔的大山,重重的墜在了心間,直叫人連心跳都費勁全力。

但溫暄的異狀顯然並沒有被旁人發現。

那少女站在婦人跟前,她微微彎下腰,可怖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微笑,她鮮紅的指甲輕輕拂過婦人眼角的細紋:“我記得趙姨娘酒後失手打死我十二妹妹的時候,你說像她那樣殘害子女毫無人性的大惡人應該被抓去浸豬籠、嘗酷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說到這裏,少女的指甲已經順著那婦人的細紋刺了進去,那婦人不住的慘叫著,卻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定在了原地,竟連半點也無法移動:“娘,我同你看我身上青青紫紫的疤,你看不到,只管叫我忍讓那個惡魔。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當個孤魂野鬼,你看不到,非得殺了張家哥哥來同我結陰親......你明明說你愛我,但你為什麼從來不願意看看我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嫁給張家哥哥,可我只能聯姻去周家;我想從那魔窟一樣的周家出來,可我被困死在了裏面;我想要看著張家哥哥娶妻生子幸福圓滿,可是他就這樣死在了我家堂前......”

“你既然不願意看,那咱們就不要這雙眼睛了可好?”

婦人無法搖頭,眼神裏卻寫滿了拒絕。

但那名為“阿月”的少女卻像是根本讀不懂她眼裏的恐慌,帶著笑容覆上了她的眼睛。很快,少女的手已經沾滿了婦人的血。

“娘,放過張家哥哥,你和我一起去陰司裏吧?你這樣蛇蠍心腸,必定不會有人欺負你我的!”隨著這句話的話音落下,以少女為中心的黑霧像是被什麼強有力東西一下摁在了地上,皎潔的月光一下子照亮了溫暄的視野。

她們眼前的小院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個,看起來更為破敗灰暗,溫暄不過擡了個頭,便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胃疼再次排山倒海似的朝她奔湧了過來,她還沒來的反應,針刺般的疼痛像是打著旋從太陽穴升騰而起,強勢的霸占了她全部的神思。

面前的小院在這樣劇烈的疼痛中逐漸扭曲成了光怪陸離的色塊,無數層層疊疊的幻覺在她的眼前如潮水般來了又去,恍然間,一聲驚雷炸在了她的耳邊。

溫暄這會兒早就分不太清幻覺與真實了,在那聲並不存在的驚雷炸響之後,曾經來來回回在夢中上演過無數遍的情節再次上演:

“娘......我錯了!”

“疼啊娘......”

Ψ

“別打了......別打了......”

“是,我是賤人......是婊.子......娘我認罪!”

溫暄一手摁著頭,劇烈的疼痛讓她沒法再維持站姿,她空著的那只手下意識的想抓住什麼,最終卻抓了個空,然後靠著慣性重重的撲在了地上。

“真可憐啊小神裔......”就在溫暄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某個聽起來有些耳熟的聲音將她最後一絲神智撈了回來。她狠狠的咬了咬舌尖,右手不知何時凝出了一把極為鋒利的匕首,想也不想的捅進了自己的肩頭,狠狠的擰了兩圈。

與神經痛截然不同的疼痛一股腦的沖進了她混沌的腦子,總算是將眼前層疊的幻想沖了個七零八落。溫暄瞇了瞇眼,勉強在一種形態各異的幻象中找到了來自真實世界的影像。

她的面色蒼白,嘴唇因為過於痛苦早就失了血色,這會兒看起來有種破碎的感覺,與站在她對面一身紅衣的明艷美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溫暄聽見自己發虛的聲音說道:“曼珠沙華上神,這樣大費周章的弄個幻境來捉弄我,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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