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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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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十二年前那個深夜裏女孩稚嫩的話語在天祝月魘耳邊炸開, 她的腦海裏一瞬間劃過了許許多多的場景,那些曾在她生命裏出現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湧現了出來,一個個都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話。

鼎沸的人聲在須臾間便蓋過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微弱的聲音。

這聲音越來越大, 越來越大,逐漸在恍惚間統一了起來,一同齊聲說著,重覆著, 嘶吼著:

“活下來!活下來!活下來……”

“好。”月魘轉過頭看著溫暄, 那雙眼睛裏翻湧著太多太多溫暄看不清明的情緒, 又黑又深, 像是能將人的神魂都吸進去似的:

“那就好好活著。”

掛在檐上的風鈴被風吹動, 發出了一陣清越的聲音,似乎能穿過人世間的所有陰霾,直直的敲上凡人的心尖。

天祝月魘看著她面前這個笑臉盈盈的少女,眼神裏的一切都隨著清越的鈴聲消弭,只留下了如釋重負的放松和少見的赤誠笑意。

直到很多年以後, 溫暄每每聽見冰雪神殿涼亭檐下的風鈴聲時,都會無可避免的想起這一天月魘眼睛裏極致溫柔的笑意。

冰雪神殿的房子塌了, 溫暄自然也沒了安歇的地方, 同月魘一起在那小亭上湊合了一晚,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腰酸背疼, 全身的關節都滯澀著,難受極了。

“你今日便回書院去。”

溫暄這邊還活動著自己的身體,就見月魘從遠處款款走了過來。

“回去幹……”說起回去,溫暄這才想起了祈墨上神讓她帶的話來:“對了!月魘, 祈墨上神讓我同你說他不日便會回天。”

月魘聽了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嗯“了一聲就又將話題拐了回來:“你學業未完, 不該在外面這樣……”

月魘說到這裏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溫暄面前,她的那雙瀲灩的眼睛一流轉,正正的對上了溫暄剛睡醒還有些懵的表情:“混吃等死。”

“我哪混吃等死了?”這話一說出來,溫暄就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再一轉眼,便看見了月魘好整以暇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昨日說自己“混吃等死”的,不就是她自己?

這下溫暄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絞盡腦汁的想要回擊月魘,剛有了些許思路,就又被不速之客打斷了思路。

“兩位近來可有想念本王?”衍麟一踏進大門,就被這樣貌大變的冰雪神殿嚇了一跳:“謔!哪位壯士膽這麼大敢偷襲冰雪神殿?”

說著,他“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的摺扇放在身前搖著,言笑晏晏:“若是能知道這位壯士姓甚名誰,本上神定是要好好結交一番的!”

溫暄本就剛剛在月魘那裏吃癟,這一回頭又看到這麼個幸災樂禍的瘟神,瞬間拉下一張臉,半分好氣都沒有的嗆了衍麟一句:“我拆的,您有事嗎?”

“你拆的?”衍麟一聽便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收了笑聲,說話時還帶著明顯的笑意:“你這孩子怎麼還拆自家房子?”

“我樂意!”溫暄趾高氣昂的回了一句,滿不在乎的說:“月魘別的不多房子最多,我拆著玩玩不行嗎?”

硬氣的仿佛之前跪在月魘面前懺悔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有什麼事?”月魘就沒有同面前這位騷包男鬥嘴的興致,一句話便停了這兩人你來我往的交鋒。

衍麟一笑,自覺地無視了還站著的兩個主人家,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手上的摺扇一合,狀似無意的敲了桌面兩下:“坐下來慢慢聊嘛!”

但月魘顯然是不吃他的那一套,腳下動都沒動,只是看著他:“有事說事。”

“說什麼事?”衍麟見這兩位像是腳下生了根似的杵在原地動也不動,只好輕嘆一聲又站起來走到了月魘身邊。

只見他長臂一伸,哥倆好似的攬住了月魘的肩膀,帶著她走到了自己座位旁,雙手微微用力,摁著她坐了下去:“談事也得等人都到齊全了才是,月魘你著什麼急?”

這話一說完,還嫌不夠似的,坐回自己位子的衍麟上神又朝溫暄招了招手:“你也別像塊木頭似的站在那嘛,過來坐下等。”

溫暄眼看著月魘被他摁著坐了下去,自然是不會再說什麼,一聽衍麟這話,就乖乖的走過來坐在了月魘身邊。

反正這位祖宗來了,她便安安穩穩的坐月魘旁邊看戲就行。除了月魘,她還真沒見過有誰能讓這位沒皮沒臉的上神乖乖閉嘴。

不出一會兒,大門方向便傳來了幾聲有規律的敲門聲,想來定是衍麟所說的那位客人到了。

冰雪神殿的大門常年開著,敲門只能說是禮貌,倒也犯不著真叫月魘走過去請人進門。

門外那人敲了幾下,見沒人應,也就直接跨過了門檻,走了進來。

來人一襲青衫,袖口在走動中隱隱露出些許紅色,讓素凈的衣服添了些層次,看起來更尊貴了些。

這人一走近,溫暄才模模糊糊的看見了他的樣貌——正是前不久才見過的祈墨上神。

“抱歉,是我來晚了。”他的臉上還帶著之前的那種充滿善意的微笑,走過來後先是作了個揖,然後端正的坐在了放浪形骸的衍麟身旁。

衍麟也跟著他笑了笑,用手肘碰了碰他:“你也知道自己來晚了,還不自罰三杯?”

衍麟這話一出口,溫暄的臉色就在倏忽間變了。

他們這是要喝酒的意思?

溫暄掃了衍麟和祈墨一眼,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心裏已經開始打算尋個藉口立刻回書院去。

這邊溫暄還沒付諸行動,月魘卻是先開了口:“要喝回你的妖界喝,在我這撒什麼瘋?”

“怎麼就是撒瘋了?許久不見兄弟,自然而然是想要‘把酒話桑麻’的!”這句話一說完,衍麟就收到了月魘的一記眼刀,忙不疊的又改了口:“不過若是醉了到底有傷風化,不如以茶代酒?”

“怎麼能這樣說?月魘這裏的茶都是絕世好茶,若是一口幹了,豈不暴殄天物?”祈墨微微一笑,也跟著月魘踩了衍麟一腳。

坐在自己身邊的這位反水是衍麟萬萬沒想到的,他疑惑的轉頭看著自己曾經的好兄弟,微微低了低頭,小聲說道:“不是,這才一萬多年不見你怎麼也跟著月魘罵我?”

說是小聲,但這一桌子坐著的都差不多是上神級別的,個個耳聰目明,都把衍麟的這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溫暄正好坐在衍麟的對面,不禁笑著也加入了月魘的隊伍:“因為上神你實在是太欠了。”

“我欠?那時陰以前那麼欠也沒見你們這麼欺負她!”

時陰是誰?

溫暄這邊還在努力想著當時在藏書閣看到的六位上神的名字,就突然感覺自己身邊的一陣冷氣。

她一下便收斂了神思,轉頭看著月魘。

月魘的臉色幾乎在衍麟上神的“時陰”二字出來的時候便瞬間陰沈了下來。一雙薄唇緊緊的繃著,像是壓抑著什麼猛烈的情緒。她的一雙毫無任何感情的眸子看著衍麟:

“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不介意親自把你扔出去。”

衍麟似乎也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抿了抿唇,低頭看著地磚的縫隙。

祈墨看著這兩人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便當了回和事佬:““我們這麼久沒聚了,不要一見面就鬧得這樣不愉快,有什麼事好好談談都能解決的。”

月魘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中卻透漏出輕嘲:

“那你們的確是不該和我坐在一起,我向來不喜歡只動口。”

聞言,祈墨和衍麟臉色猛地一變,有些難看,氣氛頓時沒有之前那麼和睦。‖

“月魘……”祈墨開口想解釋,卻又欲言又止,反而換了個話題:“我聽說你剛回來就同曼珠沙華鬧了不愉快?”

月魘沒有說話,反倒是溫暄自動承擔起了這個任務,笑著點了點頭:“差不多。曼珠沙華上神當時和月魘在月神宮門口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月神宮?”衍麟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月魘,然後偏過頭問道:“那小丫頭的確是可惜了,說起來月魘你倒是還沒有見過她呢......”

“是月神的隕落有什麼蹊蹺嗎?”祈墨順勢問了句。

“額......這個......”一問到這個問題,溫暄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天在月神宮裏的所見所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畢竟於溫暄而言,她始終都對這位素未謀面的上神帶著些不合時宜的愧疚。即使這點愧疚來的名不正言不順。

好在這一次月魘沒有保持沈默,而是直截了當的給溫暄下了逐客令:“你先回書院去罷,”

“哦。”溫暄吐了吐舌頭,然後便離了席,準備去樂皎皎家拉她一起回書院。

樂皎皎當時只批了五天的假,這會兒也已經耗了不少,的確是時候回書院了。她同她父親依依不舍了好一陣,才被溫暄拉著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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