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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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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溫暄幾乎從魔獸背上彈了起來。她正是如花的年紀,面容繼承了幾分她母親的美艷——她那位便宜母親趙姨娘年輕時曾做過皮肉生意,自是有一副叫人流連的好皮囊。

而此刻她緊繃的表情倒是叫人看不出什麼嫵媚溫柔來,反倒是有了月魘的幾分冷峻。

她皺了皺眉,壓下心頭百轉千回的思緒,凝神屏息的仔細聽起了鐘聲。

七聲!

這個數字讓溫暄本就冷峻的面容繃得更緊了些,甚至有了些許的不詳意味。她微微皺了皺眉心,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腳下一點魔獸背脊,禦著風趕向古堡的方向。

能叫溫暄如此反應的鐘聲並不難猜,這天上地下也只有天粹塔頂層的那座響徹三界的鐘能做到。

天粹塔是存放神格的地界,算得上是神族的“心臟”,而這塔頂層的鐘,就是為神族量身打造的喪鐘。

鐘聲響起,意味著有神族隕落,神格歸位。鐘聲數量越多,意味著隕落的神族地位越高。

七聲……

溫暄只覺得渾身發涼,她難以想像就在剛剛,有一位上神悄無聲息的隕落了。

想起昨日月魘罕見的表情,她極其肯定月魘定是知道些什麼。

“月魘,上面......”她匆匆進門,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看見一位穿著單薄的小仙站在大廳中間。

溫暄皺起了眉頭,連忙快走幾步站在了月魘身旁,有些疑惑的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給月魘。

但月魘似乎沒有半點招待客人的意思,見溫暄回來,乾脆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擺明了要讓她開口應付。

小仙似乎也剛到,一站定,二話不說就先“撲通”一聲跪在了月魘面前。

“奴婢是雷神身邊侍候的小仙,奉我家上神之命,求月魘上神出山。”說話間,那小仙已俯下`身,重重的磕了個頭。一套動作做的是行雲流水,自成體系。

溫暄第一次遇見甫一見面便二話不說先行如此大禮的人,一時間只覺得全身都有些無措起來,雞皮疙瘩從腳底板一路歡欣鼓舞的攻城掠地到了腦門。

九重天的人都是這麼打招呼的麼?

她原本呼之欲出的客套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跪一磕噎回了肚子裏,半開著的嘴巴一時間茫然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面前的情況。

這小仙話語不停,都不需要溫暄開口,便自己道起了原委,抑揚頓挫的語氣裏摻雜了不少的悲憤:

“我家小殿下成神不過一萬年剛出頭,昨日卻無緣無故的在自己的仙府重傷。天帝仁愛,下令命那火神徹查,以還我家小殿下一個公道!”

“可誰知……誰知那火神仗著自己如今得陛下的信任,竟只派手下那幫屍位素餐的神官查了不到一日,便草草定論說我家小殿下是自裁而傷!這天底下哪有這種事情!”

說到這裏,那婢子已是悲憤交加,她又重重的對著月魘磕了一個頭,說話間也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婢子方才在路上知道了小殿下......這會兒只怕我們上神也恨不得隨著去了!小殿下屍骨未寒,那火神卻任由兇手逍遙法外,如此……如此……便是入了輪回,我家小殿下也不得安息啊!”

“奴婢人微言輕,不求嚴懲火神助紂為虐,只求能還小殿下一個公道!”

溫暄冷眼在旁聽著,不由覺得有些好笑。這婢子如此長篇大論,一口一個“主持公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身邊坐著的不是冰雪神,而是三界之主。

但誰料自家上神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這措辭的不妥,沒等小仙再擠出兩滴悲痛交加的眼淚來,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得了月魘的應允,那小仙也算功成,便急匆匆的告了退。

看那小仙離開,溫暄才皺著眉頭問了句:“月魘,你……”

明顯的,月魘早就料到了溫暄開口的目的,她看著小仙離去的方向,臉色沈了下來:“我曾承了她家那位上神一個情,既然今日她都找到了我跟前,自然是不能拒絕的。”

“可火神那邊已經結了案,我們如今再插手,不是明擺著挑釁?”

溫暄並不想讓月魘攪進此事,她雖對頭頂那片地界知之甚少,但天下的人心想必是差不多的。

哪怕是神族,想來也不會比凡人高尚到哪裏去——畢竟她旁邊這位據說曠工了兩萬多年,懶惰程度比人類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漫天神祗能挑釁火神的,不也就剩我了?”月魘笑了笑,轉身坐到了主位上。

溫暄聽到月魘如此大言不慚,竟硬生生把多管閑事說出了一種“舍我其誰”的氣概,倒讓她一時間倒是不知道怎麼再勸。

只好調轉槍頭,抱怨起雷神來:

“那雷神自己不敢得罪火神,卻仗著人情讓你去,他這哪裏是還他女兒公道,他這是見不得你好!”

月魘看著溫暄面上毫不掩飾的抱怨神色,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笑意:“雷神的伴侶去的早,就留下了月神這一個女兒,也難免他如此不依不饒。”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溫暄欲言又止的神情,補充了一句:“我同火神曼珠沙華本就沒多少情分,多這一個案子不多,少這一個案子不少。”

月魘此話一出,倒是讓溫暄有些意外。同月魘待在南浦冰原的十多年裏,往日裏問起有關天上那幾位上神的事,總躲不過月魘及其不走心的敷衍答案。

誰知這次月魘竟沒有避諱,毫不遮掩的提起了她同那位火神的關系。

即使這關系聽起來似乎並不和諧。

“看來明日你我要到上面走一趟了。”說這話的時候,月魘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古堡外的天空,神色裏帶著些許的不純粹的期待:“你不好奇那女人說的話?”

“什麼?”溫暄茫然道。

“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不好奇。”溫暄聳了聳肩:“就算你城府極深心狠手辣磨牙吮血殺人如麻,我也會一直跟著你的。”

“你不會。”月魘轉過頭,漂亮精致的面容被光線順著鼻梁分成了兩個顏色,多了幾分晦暗不明:“你有自己的心思。”

聽到月魘的話,溫暄的眼睫有些心虛抖了抖,下意識的反駁了一句:“我沒有!”

“......”月魘沈默了片刻,然後說了句:“那努力有一下。”

聽月魘這樣說,溫暄垂在身側的手才驟然松了下來。

“幸好。”她劫後餘生似的想:“幸好她沒有發現。”

隔日清早,天祝月魘便帶著溫暄,趕到了天界。

雖說是“趕”,其實過程並不算長,也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

天界各個宮殿府邸之間,都有時空神所建造的“小徑”,往來穿梭極為便利。

但神族出入人間極為嚴格,除了常駐人間的三位上神外,便只有持天帝手諭者才能下界。當年天帝為了保持人界的穩定,嚴防神族下界,特地發了神諭嚴禁人神兩界之間建造“小徑”。

不過月魘仗著同時空神私交甚篤,絲毫不把天帝放在眼裏,許多年前便在天界同南浦冰原間建了條“暗徑”。大約是使用次數過於稀少的原因,至今沒讓人發現。

“暗徑”的出口為了掩人耳目,設在了天門外翻滾的雲海裏。

溫暄從“暗徑”裏出來的那一剎那,反射性的回頭看了看翻滾著的雲海。

藍色的天空和雲海的交界線並不分明,翻滾著的雲海讓交界線變得曲折並且富有變化,與南浦冰原遠處筆直清晰的天際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與九重天相比,南浦冰原自然算不上大,可溫暄此時此刻盯著一望無際的雲海,卻覺得這裏並比不上廣袤無垠的南浦冰原。

身處冰原之中,天幕和冰原一齊向外延展的壓力會讓人逐漸陷入渺小感的漩渦中;站在雲海之上時,腳下雲海的翻滾被無限縮小,天地似乎也同雲海一般被踩在了腳下。

那一刻,溫暄感覺到了神族骨血中的傲慢。

溫暄不禁看了看在她側前方的月魘,心想:她是不是也曾立在雲端,俯視過腳底這些如螢火一般短暫脆弱的生靈?十二年前在亂葬崗救下她的時候,是不是也只是動了神族的一點點惻隱之心?

可有些問題本來就不應該刨根問底,尤其是關於她和月魘。

溫暄比誰都清楚什麼叫做“人貴有自知之明”,她現今看似風光無限,人模狗樣的站在雲海之上俯瞰人族,可說到底,她自己也不過只是個人族,還是個從亂葬崗裏爬出來的人族。同月魘比起來,實在是卑賤到了泥裏。

她不知道九重天上的仙族是如何遴選成為神族,可在她心裏,如月魘般絕代風華的人,本就應當是天生的上神,受得起億萬生靈朝拜。

不會什麼讀心術法的天祝月魘表情淡然,並不知道錯她一步的小神裔在心裏把她誇上了天。

剛到天門,還沒等溫暄從她萬千思緒裏脫身出來,朝拜的景象就已經出現在了她面前——

天門外駐守的近百名天兵,訓練有素的半蹲行禮,齊聲喊出:“恭迎月魘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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