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會半夜來這裏？”</p>

“我經過這裏，順道拿藥過來給你”他從懷裏取出兩盒藥膏，“這是從樂平侯那裏得來的藥膏，專治火焚之傷，擦上後，肌膚在重生之時會聽到有些痛癢，妳忍一忍，這兩盒藥膏用完，應該便能恢覆”樂平侯聞人尹精通醫衛，這藥是他特別命人去向聞人尹要來的</p>

她接過藥，同時抓住他的手</p>

“我有事想問你”</p>

“什麽事？”</p>

“你可知道我寫給你的那首詩的意思？”</p>

他沈默著沒回答</p>

她娓娓說道：“那首詩是出自一名奇女子之手，當時她不顧父親反對和一名男子私奔，結為夫妻，後來這名丈夫發達之後耽於逸樂，有一日欲娶另一女子為妾，妻子得知後，便作了這首〈白頭吟〉給她的丈夫那丈夫看了詩，回憶起當年與妻子的恩愛之情，於是絕了納妾之念，夫婦重歸於好”</p>

上官鳳馳下意識緊緊握住她的手原來她寫那首詩不是要與他決絕，而是希望他回頭</p>

但計畫此刻已來到緊要關頭，他不能回頭，能不能一舉除掉牧隆瑞，全要看下一步了</p>

“告訴我你為何要扶芹倩為正妻？這其中隱藏著什麽原因？”</p>

“她適合當我的妻子”</p>

“你還想騙我？你若真不在意我，又何必深夜送藥來？甚至在別苑時，讓琴兒日日端來各種補藥給我補身子，那些藥材全是上好的藥材，對待一個不愛的女人，何須如此？”</p>

“再怎麽說我們都曾夫妻一場”只要他此去能活著回來，他會告訴她真相</p>

“我該走了”他轉身要離開</p>

牧頌晴急忙拉住他，不讓他離去，“別走，我話還沒說完，你扶芹倩為正妻，是想讓她和芊蓮起內訌吧，你曾說她們兩人是陛下派來監視你的，若是因此失和，你便可漁翁得利，而你之所以選擇芹倩，是因為她性子急躁莽撞，易於控制”</p>

聽見她的話，他微訝地回頭</p>

她接著再說出自己的推測，“你夜夜笙歌一再納妾，這些都是做給陛下看，想讓他覺得你已耽溺於逸樂之中，而對你失去戒心，對嗎？”她話聲微顫</p>

“你為何會知道這些？難道廣飛和秦笛他們全對你說了？”他愕問</p>

聽見他的話，牧頌晴便明白自個兒說中了，心裏為他不是真的無情松了口氣</p>

“不是，這些全是我推敲出來的這陣子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你不是會如此放縱之人，卻在我毀容後變得如此，且在得知你要扶正芹倩時更覺得可疑，因此細細推敲，而得出這個結論</p>

“你是不是在籌謀著什麽卻不願讓我知曉，所以才命琴兒帶我來這兒？”見到他，她已確定這處宅院必是他事先安排的，再暗中命琴兒將她帶來此處</p>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然後沈沈嘆息一聲</p>

“你不該知道這麽多的”他此去是成是敗難以預料，不告訴她，是不想連累她，也不想讓她牽掛和擔憂</p>

“如今我已知情，你若還不肯告訴我，我會日日猜想無法心安若你心裏還有我，告訴我實話，別再瞞我了”為了得知真相，她不惜說出重話，“但若你對我已無心，以後就請你不要再來見我，我們從此恩斷義絕，此生別再相見”她可以和他一同面對危難，獨自被蒙在鼓裏並不好受</p>

沈時半晌，上官鳳馳低笑出聲，“想不到我的頌晴竟這般聰慧，不僅能推敲出這些，還以恩斷義絕來相逼，好吧，我告訴你，後天我便要離開青州，率軍前往都城”</p>

“陛下召你回都城嗎？”她不解地問</p>

“不是”</p>

“那你怎能擅自率軍前往都城？”下一瞬，像想到什麽，她驚駭地張大眼睛，“難道你想謀反？！”</p>

他坦然承認，“沒錯除了我，尚有國師夜離和旭王牧荻爾參與此事，除掉牧隆瑞後，將由十二皇子繼位”既已說了，他便將他們的計畫透露給她知道</p>

她詫異地道：“國師夜離和十二皇子不是已死了嗎？還有，傳聞不是說旭王已變成了傻子？”</p>

“那些是計畫的一部分”</p>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全是假的？！”他們竟然編造這麽大的騙局！</p>

“沒錯”就跟他放縱於逸樂之事一樣，全是假的</p>

“你們已有萬全之策嗎？”她不放心地追問</p>

“夜離已計畫好一切，眼下只等我率軍前往包圍皇城”此行須小心行事，一旦有失誤，不只將前功盡棄，還將牽連無數人，所以一點差錯都不能出</p>

牧頌晴一臉擔憂，“但你率著大軍前往都城，如何能瞞得住陛下耳目？”若是只有數人還好隱藏行蹤，但這麽多的人只怕……</p>

“大軍會行經旭王的封地再前往都域，旭王會沿途派人打點一切，攔截住所有訊息，不讓大軍的行蹤暴露出去”</p>

他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明白他這一去只怕十分兇險，她緊抓著他的手，久久說不出話，最後明白他勢在必行，只能叮囑他，“你一定要活著回來！”</p>

他低笑，將她摟進懷裏，“你放心，我還要回來與你白頭不相離”</p>

“那你那些侍妾怎麽辦？”她擡眸瞪著他，語氣裏流露出一絲酸味</p>

“你不是不愛吃醋嗜辣嗎？怎麽這會身上酸味這麽重？”他揶揄</p>

“那是因為有人送給我好幾紅的醋，縱使我不飲，也滿屋子都是酸味”</p>

“那些醋我會命人全都清走，一個不留”他暢笑這是自她燒傷以來，他第一次笑得這般歡悅</p>

“你若舍不得，不用勉強”她故作大方</p>

他臉上滿是濃濃笑意，“我舍不得的人只有你一個不過在我回來之前，你須委屈些留在這裏”</p>

“嗯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她承諾</p>

他俯下臉深深地吻著她，以解這些日子來的思念之情，然後他捧著她的臉低聲說：“萬一我回不來，你就別等了”</p>

她搖頭，“不，我會一直等你，你一天不回來，我就一天不離開，所以你一定要回來，要不然日後我成了鬼，也會找你算帳”她從枕頭下取出金鎖片，將上頭的紅繩系在他頸子上，“這個給你戴在身上”</p>

金鎖片上頭“長命富貴”四個字在黑夜裏閃閃發亮</p>

他的黑瞳滿溢著柔情，緊緊抱著她好久，才不舍地放開</p>

“我必須走了”</p>

“我送你”她送他到門口</p>

“我給你的藥膏記得擦”他叮囑</p>

“嗯你自個兒要多小心一些”兩人的手牢牢牽握在一起，舍不得分開</p>

眼見天將泛白，上官鳳馳才不得不狠心放開她的手，“我走了”</p>

說完，他快步離去，沒入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不敢再回頭，怕再看她一眼，他會牽腸掛肚更不舍得離開</p>

她駐足在門前，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許久後仍舍不得回房，她低喃道——</p>

“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p>

*****</p>

雖然身為元帥，但上官鳳馳也無法僅憑一句話就將軍隊直接帶走，而駐紮在都城的皇城軍便有十萬，他雖驍勇善戰，擅長以寡擊眾，但帶上的兵馬也至少要有五、六萬以上，才足以牽制他們</p>

因此上官鳳馳以外出操練為由，點了七萬的兵馬，帶到青州附近的山頭，然後準備將計畫告訴士兵們，由他們自行選擇</p>

此刻大軍齊聚在山月覆一處寬敞之地，他視線慢慢掃過眼前的士兵，揚聲道：“各位弟兄，你們跟隨本帥出生入死多年，因此在你們面前我不說假話，這次帶你們前來此地，名為操練，但實際上是要前往都城，對付牧隆瑞”</p>

他此言一出，士兵們頓時一陣嘩然，眾人驚疑地面面相覷</p>

站在他身旁的王祖浩接著高聲說出牧隆瑞的罪狀</p>

“牧隆瑞登基年多，為君不仁，暴虐多疑，屢屢無故誅殺朝中大臣，導致朝中人心惶惶，還廣設暗衛監視臣民，凡覺有一絲可疑之處便被抄家滅族，為此冤死人數多達數萬還有前年擎州大旱、去年範河潰堤，百姓死傷成千上萬，無數人民流離失所，牧隆瑞不僅不派人賑災、救濟百姓，反而苛征重稅，強拉民夫廣蓋行宮供其行樂，如此昏君，不值得我們為他效命！”</p>

士兵們一時之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p>

上官鳳馳擡手示意眾人安靜“當年牧隆瑞以仁厚謙遜之貌欺瞞世人，我也誤信了他而輔佐其登基稱帝，這是本帥的過錯，如今牧隆瑞暴行無數，本帥無法再坐視不理，必須改正這個錯誤</p>

“我不會強迫你們隨本帥前往都城，若有人不願意去，請出列站到一旁，本帥保證絕不會為難你們，但為免走漏消息，必須委屈你們留在此處半個月，半個月後不論是否成功，王將軍都會放你們回去但若你們願隨本帥前往都城，一旦推翻了牧隆瑞，本帥會奏請新帝，讓你們每人連升三級”他接著又道</p>

七萬人一時之間全都鴉雀無聲，不知該如何抉擇</p>

王祖浩喝道：“你們好好想想，每次打仗，元帥不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領兵退敵，他從未讓咱們弟兄前去送死，他愛護弟兄，從未苛待過咱們，在戰場上元帥救過多少人，就連我這條命當初都是元帥救回來的，這樣的元帥難道不值得咱們誓死跟隨？”</p>

有人立刻附和，“王將軍說得沒錯，小的這條命也是元帥從戰場上給救回來的，小的願誓死追隨元帥”</p>

“我也是，我願隨元帥前往都城”</p>

“我也是”</p>

“我也誓死追隨元帥”</p>

但也有少數人默默出列走到一旁</p>

“元帥，不是小的不想追隨您，實在是小的家中還有老母要奉養”</p>

“小的也是，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幼子”</p>

上官鳳馳點了點頭，並不為難他們</p>

半晌之後，清點人數，不願前往的約有三千人，這些人由王祖浩所率的五千人看守，其餘人全都隨上官鳳馳出發前往都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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