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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真身蓮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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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真身蓮瓣

珞珈山立於海上,靜謐寧和,總有潤澤的潮氣包裹著那個海上仙島。

靈山卻不是,西方佛界有盎然生機,也有璀璨光華,時青尋到靈山時已是朝陽時刻,仰頭看去,飛閣丹闕佇立在紅霞滿布的漫漫山間,玉樓重重高聳,畫棟飛甍,美不勝收。

神仙目識百裏,燦然日光下,她很快又找到錦繡人文之間的自然生機——某處朱梁之下,有一窩小雛雀,雌雀正在哺育著它們。

飛身而上,和山門前的守門僧打了個招呼,沒走天梯,她徑直去了雀兒旁邊。

“勞煩問一下,你們在靈山已經待了很久嗎?有沒有見到過一只蠍子精啊。”

天上飛的飛禽,往往能知曉更多地上人不知的秘密。

它們站得高,看得遠,還不容易被人註意到。

時青尋很幸運,也可能是她本身的判斷就很對,一窩小雀們並不懼仙人,還很熱情地透露了她想知道的信息。

“當然見過呀,你說的是一只尾刺有劇毒的蠍子精吧?紮了世尊手,被貶下界的那個。”

時青尋連忙點頭,飛到離它們更近些的地方,“對對對,它就是蟄了世尊手後,就被貶了?”

之前有沒有過別的異樣?時青尋想問這個。

但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說話,幾只小雀已經啾啾著扇動翅膀,踴躍回答。

“當然不是。”為首的雌雀,蹦高了一寸,落在巢穴的邊緣啾鳴著,“在那之前,她好像和一個神仙密謀過什麽。”

“哪個神仙?”竟然真的有線索,時青尋心中一喜。

小雀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就瞧著是個男神仙。”

不過這已經沒關系了,靈山上有靈獸知道,就說明這事是在靈山真實發生過了的,不是在別處密謀的,時青尋見再問不出什麽,轉頭拜別小雀,又去找了其餘不少靈獸詢問情況。

約莫花了兩個時辰,她確定了——

串通蠍子精的神仙,當真是敖丙。甚至有一只當時藏在地裏的小鼴鼠,依稀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那個神仙可能給了蠍子精什麽迷藥,我聽見蠍子精說收下了,他們打算對付一個人,還說先前那個人已經中計了。”

迷藥嘛,這種手段,千年前敖丙就用過一次了。

全都對上了。

事情明朗的同時,時青尋又有些懊惱,原來這麽簡單,為何她沒有早點來問……

但這其實也是個不實際的設想,和哪咤黑化的事一樣,在事情沒有徹底露出端倪之前,她很難通過幾乎發覺不了的細枝末節順藤摸瓜。

因為,這個世界於她而言,除開敖丙這件事揭露之前,一切都太和平了。

除了最早前在鷹愁澗的修煉還有些兇險,可她天賦高,修行速度快,自己也願意學,基本很少有生死攸關的時刻,就算是有,很快也能化險為夷。

安逸的環境,會讓人逐漸喪失對危險的感知,更何況她原本的世界也很和平。

時青尋呼出口氣,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她又問:“小鼴鼠,你可還記得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嗎?”

“有個數月了吧?”小鼴鼠回想著。

雖有話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實際上這是一種誇張的表達手法,就像敖烈曾經與她說過的,其實天庭和人間的時間流速也並不是精準的一年,靈山比天庭對比人間的時間流速快一點,但也不會快特別多。

時青尋還在意圖換算時間,小鼴鼠挪動了一下身子,又道:“想起來了,當時你好像也在,不過和他們不是一個方向,你去山上的蓮池了。”

她怔住,怔住以後腦子裏閃過一絲幾乎快忘完了的記憶。

在這次之前,重生之後,她只來過一回靈山——在哪咤第一次心緒不穩的時候。

她曾在此從金咤手中拿到了另一串纏金蓮玉串,離開靈山之時,察覺到一道久久凝滯在她身上的陰冷視線。

而後,她就遇到了紅孩兒,順理成章以為是紅孩兒在看她。

如今回想起來,恐怕不是……

早在那時,早在更早,敖丙就在布局了,他沒有出現,但他也沒有真正消失。

拜別小鼴鼠後,時青尋終於打算回天庭。

敵人在暗我在明,這是非常被動的事,時青尋心思沈下來,她覺得需要找個機會把敵人引誘出來才行,然後就像觀音說的……欲證其理,必有其據。

觀音的每句話都有深意,從她首次遇見觀音就是,當時沒聽明白,現在她聽明白了,而且最後是觀音特地留她提點,不會有錯。

她得找哪咤商量一下這件事。

但才至天庭,她忽然收到了廣寒宮的信。

說來也是巧,天際漸漸昏黑,哪怕天庭之上亦是昏昧,但來自廣寒宮的信沾染了清亮月光,她眼見著那封信從她眼前飛過,要往瑤池而去,上面寫著她的名字。

一把截住,時青尋展信閱覽,見是嫦娥邀她廣寒宮一見。

實話說……

玉兔的事發生後,她就離開了天庭好一陣子,去了青雲洞住,又去了朱紫國,就是不想回天庭。

其中是真存著避開玉兔,也避開廣寒宮的心思了。

時青尋有些糾結,不知嫦娥要說什麽,想繼續回避,可自己也不是什麽事都喜歡避之不及的性子。

正糾結著,發現信的尾端似曾相識附上一行小字——之前邀她去廣寒宮玩且試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玉兔已下凡,不必刻意躲他,速來。]

這個“速來”就很有靈性,時青尋一下子怕是什麽急事,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一趟廣寒宮。

*

比起天庭中心區域,跨過天河,夜更像是驟然而至,但月光帶來明亮,只不過有些清寒,沒有還算活潑的玉兔在這裏,這種孤寂感越發明顯。

嫦娥恰好在牌樓不遠處的閣樓眺望,看著像欣賞月光中。

一眼瞥至時青尋到來,清冷的月神表面沒露出什麽神色,但實際已邁了步子,淡然飛身而下。

“可算來了。”

“怎麽了?”惦記著那個“速來”,時青尋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微微皺眉,“出了什麽事?”

“沒啊。”嫦娥莫名其妙看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想,“就是許久未見你了,恰好月曇問起你,我便想著喊你來廣寒宮敘敘。”

時青尋一噎,她還以為有什麽急事呢,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你說什麽速來速來的……”

“懶得寫那麽多字。”

很好,高冷女神。

“……月曇問起我什麽?”時青尋唇角抽搐,又問道。

“這我倒不清楚,她只說你若來了,去找她一趟就好。”

嫦娥鮮少主動了解他人,除非和她的研究項目有關,這點時青尋清楚,於是也沒有再多問。

兩人隨意寒暄著近來發生的事,分明是嫦娥喊她來的,但實際上還是她說的多,嫦娥大都在聽著。

臨了最後,嫦娥終於主動了一句——“我家小兔子給你添麻煩了,他不大懂這些。”

時青尋默了默,曉得嫦娥是清楚玉兔的表白行為,“這種事也不算上添麻煩吧,他是有心意,但我沒有。你勸勸他想開點吧,天底下姑娘多的是。”

時青尋一直覺得,不管是誰的心意,你可以回絕,但是也需要尊重的。

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死纏爛打那就另說。

“我勸他麽?”嫦娥偏頭,一張漂亮到天地失色的臉上只有一種“我管不來”的表情,“我直接安排他盡早下界去了。”

“……”

也行吧,專心搞事業,這種情啊愛啊的就會很快忘了。

本來時青尋還想問問嫦娥,玉兔是不是去了天竺國,可又覺得現在自己和玉兔的關系太微妙,追問並不妥,於是作罷。

她也想好了,那一難她真的會避開。

最後寒暄完,向嫦娥道別後,時青尋便向月桂園而去。

今日連跑了好幾個地方,得知了不少事,以至於她此刻略微勞累,有點心不在焉,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是正在出神。

唉,今天恐怕走完這趟還沒結束,她還得去找哪咤呢。

“青尋,來了啊。”

猛然間,月曇的聲音已經在身側響起。

她頓下腳步,可鼻尖尚未聞到桂花香,擡起頭看,皓然月光披灑,並沒有一棵金燦燦的丹桂樹。

還沒到月桂園。

“月曇?”半路就遇上了,時青尋倒沒多想,只是問她,“你這是要去哪兒?”

“不去哪兒,就四處走走而已,你是來找我的吧。”看著時青尋,月曇笑意漸深。

時青尋點頭,“是啊,嫦娥說你找我有事,怎麽了?”

“我……”提到這個,月曇有了一絲躊躇,似乎不大好意思,“這事吧……”

這兒好像離月桂園還有些遠,更靠近月宮門口的位置。

平日裏,月曇知道自己是受了時青尋幫忙才重歸仙位的,不想惹麻煩,所以鮮少出去,哪怕是去找嫦娥,她也會刻意從殿後繞去,不會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裏。

“你是去找嫦娥?”不知怎得,時青尋覺得有一絲微妙。

但對方笑得很燦爛。

月光落在她清澄的眸間,倒是極為清澈的色澤,仿佛一個不谙世事的小仙子。

“不是。”她搖頭,“我就是隨意走走而已。”

“……”

“青尋,這事我不大好向你開口,我……”

時青尋看著她躊躇半晌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月曇也不是不會扭捏,但很少會這般柔弱的扭捏。

她一般是張牙舞爪的,一邊不好意思,一邊用一種誇張的陰陽來掩飾不好意思。

“有事就說,少來這套。”因為已經是朋友了,時青尋微頓,如此直言道。

對方順著她的話道:“好吧,是近來感覺修為不大穩,可否…可否再問你要一片真身蓮瓣?”

時青尋看著她。

天色愈暗,籠罩於廣寒宮的月光便越明亮,對方清澄眸中暈染著月光,可卻因此變得朦朧,不再那般清澈了。

“青尋?”

“很嚴重嗎?”時青尋回過神來,訝然道,“怎麽了,具體什麽情況和我說說吧。”

“沒、沒什麽,就是總覺得靈力紊亂,難以梳理,許是一片蓮瓣的靈力還是太淺,我根基不穩……”

月曇在解釋著。

時青尋沈默看著她半晌,驀然問了一聲:“可蓮瓣不是早成了你的真身嗎?靈力不穩,我覺得很難說是真身有問題,或許是修行出岔子了。”

“這……”月曇咬了咬牙,曉得時青尋難說話,又想勸服她,不免眼中有一絲急切,“我一向按這個法子修行,不會有錯,也是因百般梳理靈力的方法都嘗試過了,只能…問你要蓮瓣再試試了。”

時青尋想去捉她的手,“讓我看看。”

對方頓時被嚇了一跳,將手背去背後,“不、不用,我自己就能處理好。”

當她那雙澄澈的眸子裏染上慌亂時,終於有了一絲生動,倒像月曇了。

時青尋又看了她一會兒。

“你不願意給我嗎?”月曇有些生氣了。

時青尋當然可以不給,而且還可以把對方說到啞口無言,甚至讓她主動將手交出來檢查。

但是不太有必要了。

最後,時青尋只是笑了笑,擡起手,一陣青光彌漫,一片赤色蓮花瓣生於她手心。

“怎麽會不給你呢?”

就像朋友間的逗弄開玩笑,開過了此事便不再提,她將蓮花瓣交去了月曇手中。

看出對方瑟縮了一下手,似乎很不想讓她觸碰到,她也毫無察覺般順了對方的心意,從始至終沒有碰她的手。

對方暗自松了口氣。

時青尋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只問道:“還有別的事麽?”

“嗯……你怎麽一個人來廣寒宮,哪咤沒同你一道來嗎?”

“我和他吵架了。”時青尋道。

“啊?”月曇猛地瞪大眼睛,似不理解,又感慨著,“你啊你,的確該收斂些脾氣,總是那般囂張,哪咤三太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兒。”

“我很囂張麽……”時青尋這句話像輕喃,像反問,也像感慨。

落在月曇眼裏,便是她的模樣看上去很失魂落魄,月曇微頓,又安慰著:“也還好吧,是他不懂你,你又太固執了些,該找個溫厚些的……”

時青尋輕呵一聲,“還有別的事嗎?”

“沒、沒有了。”月曇立刻道,“你要回去了嗎?我送你吧。”

時青尋又想問她打算送她到哪裏,唇抿了抿,還是忍住。別做打草驚蛇的事,這時候就別再懟了。

“好啊。”她道。

一路平靜無聲,一直出了廣寒宮的門,月曇將她送到天河畔,才向她揮了揮手,“青尋,謝謝你。”

她頷首接受了月曇的感謝,而後看著月曇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月色裏。

這一刻,她耳邊響起的是上回月曇與她說過的話——

[廣寒宮雖小,可在這裏卻很安謐,又有嫦娥相伴,我應當不會再離開這兒了。]

那月曇此刻打算去哪兒呢?

時青尋眼神晦暗,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摩挲著那片從朱紫國帶回來的蓮花瓣,感受著上面的氣息。

然後,她打算去雲樓宮了。

但剛轉過身,忽然步履一僵,擡眼,哪咤正在天河畔的另一端看著她,悄無聲息的那種。

皓月滿盈的光溫潤,又沈寂,照不亮他的衣袂,天河內斑斕的星子也照不亮。

他仿佛置身於一片晦澀的漆黑裏,好像很難有人讓他真正站在光亮裏。

時青尋頓時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但稍縱即逝,她飛身去到少年身邊,她還要和他商量正事。

才落地,忽聽他輕啟薄唇,語氣無瀾:“來廣寒宮,找玉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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