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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並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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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並不足夠

哪咤走得比她想象中還快。

他只說是白日裏打鬥累著了,其餘的不再多說,時青尋下意識又向他的手看去,但他的手沒有僵直,也沒有顫抖。

是今天纏金蓮傷他太狠了嗎?究竟要怎樣,他才能心緒波動別那麽大。

她真不太想看到他受傷的。

“哪咤……”

想去追的時候,孫悟空笑瞇瞇將她攔了下來,“小妹,整天哪咤長哪咤短的,上回就沒多待多久,女王設宴,留下來吃些再說。”

“可是——”

“別可是了。”孫悟空打斷她,“小蓮花好歹是個神仙,佛蓮身,說起來與我這金剛不壞之身都差不了多少,沒那麽容易死。”

豬八戒也在邊上誠摯邀請她,另一邊,敖烈和沙僧也要上桌了,都向她看來。

“你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見她還未答話,猴哥再次開始了恨鐵不成鋼,說的話倒都是掏心窩子的話,“他一示弱你就擔心,他一服軟你就心軟,裝得可憐巴巴的,你魂都要給他勾去了。”

時青尋:……

“我、我也沒這樣吧……”

孫悟空聲音是刻意壓低了的,旁人應當聽不見,只是驀然被他這樣點了一句,回過神來,她還是有一分不自然。

“哼。”此時,猴哥的一個哼,無聲勝有聲。

“吃。”時青尋生怕在眾目睽睽之下臉紅,忙妥協道,“吃,現在就坐下吃。”

“這就對嘛。”

孫悟空拉她坐下,在時青尋沒看見的角度,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哪咤離開的方向。

坐下其實也不是一個好選項,西游團裏的沙僧是悶葫蘆,敖烈無意主動提起八卦,可豬八戒卻繼承了玉兔的八卦血脈。

豬八戒看出來了貓膩,一邊吃一邊問:“青尋仙子啊,你和哪咤太子關系這樣好,今日是吃我師父的喜酒,何日能吃——”

還沒說完,猴哥塞了一大塊餅進他嘴裏。

“吃還堵不上你嘴。”孫悟空笑嘻嘻道。

“嗚嗚嗚!”餅太大了,豬八戒那麽大嘴竟也一下塞不下,憤怒嗚咽著。

孫悟空慢悠悠繼續說著,“嘴不老實,俺老孫去叫老兔子再也不理你。”

這下豬八戒老實了。

後面的飯局便是慣常寒暄,也算其樂融融,時青尋很快就可以融入他們聊天,只是平日裏很興致勃勃的事兒,此刻她卻心不在此,怎麽都提不起興趣。

打心底的,她還是想回去看哪咤。

這點心思經過了猴哥的勸說,取經團的打岔——臨到如今,她心裏的念頭仍是如此。

她在關心哪咤,並且覺得這事比其他事都重要。這是在情緒非常冷靜之時,仍然堅定的想法。

時青尋覺得,她已然快要完全認清自己的內心。

“猴哥……”於是她打算請辭離開。

怎知猴哥忽然皺眉,也轉頭向她看來,神色不大好,“小妹,你有沒有感受到妖氣?”

時青尋一頓,連忙發散靈力至空中。

她還真察覺到了——一絲詭譎的靈氣,從女兒國王宮中彌漫過來的。

仔細感受著,倒不太像純粹的妖氣,抑或者就是很純粹的妖氣,幹凈的那種純粹,不像是吃了很多人的那種腥臭妖氣。

“不好。”孫悟空略有一絲懊惱,“恐怕是俺老孫師父出事了。”

經他這麽一說,時青尋也想起來了——

女兒國這一難,可不只有溫婉漂亮的女王,還有一個“我可不是嬌滴滴的女王”的蠍子精呢!

“先去王宮看看。”時青尋一邊道,一邊回想著,在哪個方位來著……

孫悟空已經拔了根猴毛出去。

就在她想的間隙,孫悟空搖了搖頭:“師父已不在王宮中。”

“——那就去西北。”時青尋想起來了,“毒敵山,應當是只蠍子精。小心些,她會用尾刺蜇人的。”

那只蠍子精又稱琵琶精,時青尋對她有些印象,就是拜這經典臺詞所賜。

蠍子精將唐僧擄了去,孫悟空與她戰了幾個回合,她本事恐怕不大,卻有“毒”門絕技的尾刺,蟄一下就叫人疼痛難忍。

孫悟空和豬八戒,都沒在她手上討著好。

因此,時青尋又再次鄭重提醒:“千萬,千萬小心她的尾刺,莫被蟄了,真的會很疼。”

孫悟空見她如此謹慎提醒,也忙正了神色,“好。”

“我先去找哪咤。”時青尋又道,“稍後,我就和哪咤趕去。”

這下孫悟空頓了頓。

他往哪咤休息的那間屋子裏瞧了眼,總覺得有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那是洶湧的,濃郁的,不似尋常的。

靈力的翻騰,真有點兇。

那濃烈的蓮花香,連他這個對氣味不是很敏感的猴都聞到了。

“行。”最終對師父的擔憂壓過了所有。

同樣,與哪咤相識了這麽久,他也心知那小蓮花不會對時青尋做什麽,於是只道:“毒敵山匯合,俺老孫先去了——八戒,沙師弟,收拾收拾,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時青尋應好。

*

設宴的地方,離哪咤休息的那間屋子不遠。

屋內未掌燈,瞧著一切都靜悄悄的,若不是越發馥郁的蓮香揮散在空中,時青尋都要有種哪咤並不在裏面的錯覺了。

“哪咤?”

還未靠近門,連廊前的臺階都沒走上去,時青尋已經心急喊他了。

神仙五識敏銳,這樣的距離,只要對方有心,已足以聽見。

可是漆黑的屋中,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時青尋只得又靠近了幾步,離屋門只剩幾步之距。她今日穿的裙子長,走得太急,上臺階時,險些絆了一下。

“……何事?”

屋內終於傳來清冷的聲線。

是哪咤,沒有錯。

可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輕弱,不像是精力不足的疲憊,更像是故意克制隱忍的低聲。

時青尋輕輕皺眉,心裏那絲不對勁的感覺又開始蔓延,但焦急壓過了其他,她輕聲問他:“你好些了嗎?怎麽了。”

“……”

他沒有答話。

一墻之隔,月光下,萬物被月色浸潤,從朦朧的窓紙上往外看,一切只有淺淡的影子。

唯有時青尋,像月色也偏愛她,月輝都落在了她身上,照亮了她姣好的面龐。

他有心看她。

於是,唯她清晰可見。

無意識地擡起手,他在相隔著一層薄紗般窗紙邊,靜靜描摹她的眉眼。

眉骨優越,比之少時更加輪廓分明,那雙杏眸依然清亮而堅定,甚至於這樣的迷朦間,他仿若仍能察覺到,她唯獨看向他的那份溫柔。

擡手的每一刻都釀開無限痛意,來自於他心甘情願戴上的纏金蓮,但欲望壓過痛感,眼前除了她一切都變得無所謂。

慢慢的,他的指腹隔著窓紙,落在了她微張的朱唇上。

“哪咤?”時青尋仍在疑惑,“你怎麽不說話,我能進來麽?”

屋內無燈,一片漆黑,窗欞隔開光亮,灑不進一絲月光,她看不清他,於是也不知他近在咫尺。

他們離得很近,已經靠的足夠近了。

哪咤心知。

或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徹底軟下她那顆心,她已經表現出了向他靠近的心思,他不是看不明白。

可是……

可是好像不夠,好像怎樣都不夠。

不知從幾時起,身體裏開始叫囂著占有的欲望,他想要多一點,哪怕她給不了他的,他也想從她身上汲取。

眼下,他們的關系就如面前這層薄薄窓紙。

明明他能在此窺看他,看到她的一舉一動,可他覺得這並不夠,他想要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撕毀一切,褪去精心的偽裝,瘋狂而毀滅地拉著她沈淪。

“哪咤?還不說話,那我直接進來了。”

下一刻,他的手指微曲,迅速放下的時候,木門也輕輕被她推開了。

眼皮輕顫之時,他瞥見對方也輕輕眨了眨眼,似乎也有些楞。

“啊,你是來給我開門的麽……”時青尋沒想到一入室就看見他站在門前,她推門的速度太快,還差點撞到他。

她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手,“我心裏焦急,所以進來時沒太註意,你沒事吧?唐僧被妖怪抓走了,猴哥他們都去毒敵山了,我擔心你也有事,所以來找你。”

哪咤輕眨了下眼。

在時青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時,他只簡單一句道出了她此刻找他的目的,“……要去找孫悟空他們嗎?”

時青尋一頓。

她擡眼看他,月光終於披灑至室內,少年的臉龐被月光照耀著,她看著,總覺得他的臉色有一絲莫名的蒼白。

“找——”她搖了搖頭,“那個事先不提吧,我覺得你臉色不大好,先關心你的事再說,你怎麽了?”

“我無事。”

“……你是不是又撒謊了?說實話,哪咤。”

少年沈默了一會兒。

“是莫名覺得有些累。”默然一瞬,他回答著,“不是身上有傷,也不是靈力有損,此刻我分不出,待回雲樓宮看看吧。”

其實不是累,是過分怪異,抑制不住的情緒。

——是瘋狂想要占有的欲望。

時青尋靈光一閃,“會不會是上回你受的傷?”

但之前在天庭看著傷好了啊,她想著,又捉起他的左臂。

哪咤並未反抗,畢竟纏金蓮並不在他的左手,他安靜地等待著她察看傷勢,也借此調整自己紊亂的心緒與呼吸。

仍與上回一樣。

傷勢好全,唯有殷紅的傷疤,像兩顆小小的朱砂痣,在月光下,越發濃郁妖冶。

……這疤,不會好不了了吧。

時青尋心想,頓覺這麽好看的手要留下殘缺的話,她有點惋惜,撫摸了一下那兩點痕。

哪咤的手猛地顫了下。

“無事,都已好全。”沒有抽回手,可他的音色微啞,“青尋,走吧,我隨你去找孫悟空他們。”

“可……”

“找完這趟,我們再一起回天庭。”他垂眸看她,“也是一樣。”

時青尋抿唇。

這回和上回在金兜山還不一樣,那蠍子精當真不太好惹,倒馬樁上的毒聽起來就可怕。

而且她答應了猴哥會去,想了想,她點了頭。

時青尋這便要帶著他離開,可在抽離握住他左手的那刻,猝不及防的,少年反手回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不免一僵。

好在混天綾還纏在她腕上,哪咤攥住她手的位置正是那處,柔軟的布料隔開了彼此的熱度。

“走吧。”他沒再多說什麽,神態自若。

*

夜裏的女兒國,自空中遠眺,還能望見東方通徹如鏡的通天河,月光在寬闊的河面閃著瑩瑩的光,光亮再反射到人的眼睛裏,像霧,又像璀璨的星辰。

哪咤攥著她的手,兩人在空中穿行著,時青尋覺得有些不自在。

——因為隔著一層紅綾,這個少年,好似反而為牽住她找到了借口。

他漫不經心撥弄著輕柔的紅綾,不再是平日裏那樣蜻蜓點水的觸碰,而是略帶侵略性的捉著她的手腕,反覆摩挲與輕捏。

“哪咤……”她想低聲提醒他,別這樣。

混天綾並不是多厚重的布料,相反,捆在手上時,軟得像雲緞,薄得如蟬翼,與直接肌膚相貼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布料被他這樣翻弄,帶來一點微癢的摩擦觸感。

是比直接的肢體接觸,更怪異的感覺。

很奇怪,很微妙,她很想抽出手。

哪咤卻沒有給她機會,他僅僅喚她一聲名字,便能將她的註意力吸引開。

“青尋,快到了。”他道,“你看…那像不像孫悟空的身影?”

時青尋往那個方向看去,當真見月下有個毛絨絨的身影,手拿金箍棒,另一只手拖著一個頭光禿禿的和尚。

星點光亮,和尚的頭亮得像個小燈泡。

真的是猴哥和他師父。

“猴哥。”因為離得不遠,所以時青尋幹脆直接招手,“我們在這裏。”

只是哪咤仍舊牽著她另一只手不肯放。

——這緊急的除妖當口,算了,不在意了,由他牽著吧。

時青尋妥協。

孫悟空看到了她,眼睛一瞬間晶亮,他竄過來的速度極快,就像是後頭妖怪正在追他似的。

“青尋!哪咤!後頭就是那蠍子精。”孫悟空猛地竄到哪咤身後,“俺老孫拖著師父,不大方便,勞你們出手幫忙了。”

還真有妖怪。

蠍子精一身水紅裙裳,略略緊身,勾勒出姣好妙曼的身線,烏發如雲,滿頭點翠,華麗而嬌媚。

手裏還持了一把金輝熠熠的琵琶,那貝殼色的光澤,一眼瞧去倒像是把電音貝斯似的。

“好你個孫悟空。”蠍子精欲瞇眼看向躲去後頭的孫悟空,“你擅闖我洞府,卻還叫幫手在外頭埋伏,我倒要看看你叫來何人——”

言之於此,蠍子精忽地噤聲半刻。

皎亮的月色下,很好看清來者何人,她仍舊瞇著眼,目光卻更加意味深長。

“是哪咤三太子啊……”她微微挑眉。

時青尋下意識皺了皺眉,又驀地想起來,這蠍子精是個有不小來歷的妖。

這只蠍子精來自靈山。

經年前,因為在雷音寺聽佛祖講經時,佛祖將她推開了些,她便在佛祖手上紮了一下,佛祖疼痛難忍,將她貶下了界。

哪咤也會去靈山,想來她也是從前見過哪咤幾回的。

除了這些,還有什麽呢……

時青尋還在回想,感覺自己還忘了點什麽。

但蠍子精已不再等,抄起手中的法器就飛身上前,孫悟空因為要顧及師父,於是哪咤上前迎敵。

火尖槍在她面前一閃而過,照亮了眾人臉龐,熾熱的火焰有些晃得眼睛疼。

時青尋思及方才哪咤略微蒼白的臉色,忙道:“小心,她是只蠍子精,小心她用尾刺蜇人!”

蠍子精一頓。

時青尋也不可能只讓哪咤一人禦敵,柳葉刀在手上打了個轉,她牢牢握住,朝著近在咫尺的蠍子精刺去。

薄刃在月下泛起寒光,蠍子精險些被傷,狠狠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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