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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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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認得你

忙了一會兒,在碩大蓮葉上躺下沒多久的時青尋,忽然感到一陣極大的狂風刮過。

葉片大的好處是想怎麽躺就怎麽躺,壞處是一起風,葉片受力面積太大,她整個人差點都被掀飛。

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貼在蓮葉上,時青尋好歹是穩住了自己,仰頭望天。

只見黃沙彌漫,烏雲遮蔽,日月都黯然失色。

好狂,好怪的風。

——這樣的風,她心裏倒是有個相關劇情可以解釋,也是她特地回來天庭做準備的原因。

豬八戒成功加入西行取經團後不久,師徒幾人途徑黃風嶺,路遇黃風怪一難,唐僧被黃風怪部下虎先鋒攝去洞裏,要洗洗幹凈吃掉。

那黃風怪說起來倒算是個關系戶,她記得是靈山來的。

猴哥上門找師父,不想卻被黃風怪的一陣怪風迷了眼睛,受了眼傷,敗下陣來。

那眼傷也不是因為黃風怪這次事才得來的,而是舊傷,當年他大鬧天宮被投入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受六丁神火灼傷而來,從此不能見風沙。

而時青尋特意去找嫦娥煉了一罐子丹,就是給猴哥治眼睛的。

如此想著,待風漸漸平靜下來,她覺得自己要抓緊時間送丹藥去了。

這段劇情裏會有一個菩薩給孫悟空治眼睛,但時青尋希望猴哥的眼傷不要一直成為他的軟肋,能調理好當然是更好。

希望自己的丹藥能有一定作用吧,直接治本。

一起身,時青尋忽然又想起自己和哪咤約好了下回要一起下界,思忖了一會兒,她指尖生出一朵小蓮花送去雲樓宮。

只是靜靜等待了一會兒,雲樓宮那邊遲遲沒有回信。

以她如今的靈力,她可以確定自己的信一定是送去了雲樓宮的,哪咤如果在,不用多久便會感知到她的靈力。

沒回信,就說明哪咤並未在雲樓宮。

去哪兒了?

時青尋有些詫異,但事有輕重緩急,又給雲樓宮飛了一朵蓮花說自己下界去了,她便沒再多管,自己離開了。

*

說來也巧,才剛到凡界,還沒往西行的路上飛,雲層間,她直接偶遇了孫悟空。

“嘿!青尋小妹!”

眨巴著金閃閃的大眼睛,孫悟空還是一如往常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

時青尋註意到他眼尾還有一點紅,忙道:“猴哥,你眼睛怎麽樣了?”

孫悟空一頓。

“你曉得我遇到什麽了?”

“……”

完蛋,說漏嘴了。

時青尋懊惱極了,心急果然容易出差錯,她連忙補救道:“我…我見你眼睛特別紅,不會是受傷了吧。”

“你說的‘怎麽樣了’,不是‘怎麽了’。”

“……”

好細心一猴。

“青尋,早在俺老孫大鬧天宮前,初次見你時,你便喊俺老孫‘大聖’。”不只是眼下心細,孫悟空竟翻起舊事,“後面又預言了俺老孫五百年會從五行山出來,還曉得俺老孫成佛成聖,你是不是…曉得些什麽?”

“……”

這下真壞了。

當初預言的多開心,此刻面對孫悟空的疑問,就有多慌。

時青尋忽然才意識到,有劇情的金手指固然好,可一旦別人明白過來她什麽都清楚,那就很太妙。

就像,她也不喜歡哪咤用那種對她了如指掌的語氣說話。

自己並不清楚的事,對方卻比自己清楚得多,會讓人心生警惕。

她只是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社畜神仙,並不真的想攪合進這一場天地矚目的取經大事,偶爾來看看已經挺開心了。

最慘的是,偏偏她還不好把所有都透露給猴哥,畢竟天上地下神仙菩薩都盯著,真要全招了,恐怕更倒黴。

她沒說話,孫悟空笑了笑,竟然沒有追問。

“你這是要去哪兒?”他只問道。

時青尋松了口氣,“我……”

“青尋。”孫悟空忽地又道,“俺老孫突然想起來,很早之前自己還是塊石頭的時候,也曾有個姑娘來花果山,絮絮叨叨過很多。”

“哦,應該是兩個人,還有個小少年陪她一起來的。”

“聽起來,她也對俺老孫將來會發生的事,挺了如指掌的。”

孫悟空只是忽然想起這件事。

時青尋卻渾身一僵,猛地擡眼看他。

他還是石頭的時候?

何時?千年之前嗎……

此事,孫悟空也並非第一次提出。早前他便說過花果山曾來過生人,彼時她還以為是他弄錯了,因為那兒只有猴,絕對沒有人。

“你說的那個姑娘,她說過什麽?”

如果真是她千年前去了花果山的話……她會和誰去?

“太久遠了,約莫有個千年了吧,忘了。”孫悟空撓了撓頭,“畢竟那會子俺老孫還是石頭,只是覺得,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曉得很多事。”

“……”

“所以,你下凡來做什麽?”孫悟空當真只是隨口提起,又回到了原本的話題上。

或許覺得旁人會心生警惕的,本就是曾經是人的時青尋。

身為猴,猴哥是一點沒覺得被人曉得將來的事,有什麽好警惕的。

時青尋看了他一會兒,許是剛放松心緒,她還在想著會是誰能和她一起去花果山,她隨口找了個理由含糊,“哪咤下凡了,我來找他。”

說完,她自己先一怔。

為什麽會說哪咤。

“哦~這樣啊。”倒是孫悟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你呢?你去哪裏?”她只好硬著頭皮問孫悟空。

孫悟空將自己遇上的事與她說了一遍,果然,他已經遇上了黃風怪,被黃風怪古怪的風所傷,幸得伽藍菩薩相助,以三花九子膏治好了眼傷。

“是治標,還是治本。”時青尋又問道。

“這俺老孫就不清楚了。”孫悟空笑著,“總歸傷的眼睛,現下是看得見了。”

時青尋順著他的話,從乾坤袋裏掏出了自己煉的丹。

“無妨,我這裏也有一罐治眼傷的丹,尤其針對被灼傷過的眼睛,你也可以拿去試一試。”

“你怎麽會有?”猴哥再次狐疑。

但就這麽一會兒,時青尋已經把理由想得很充分了,“我自己煉的,之前聽聞你被投入太上老君的爐子,我就有這個擔憂,所以特地煉了這個丹。”

此言一出,孫悟空頓時感動起來,他想像對好兄弟一樣拍拍時青尋的肩,又覺失禮,最後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妹子,你這份情,俺老孫絕對不忘。”

“應該的。”時青尋笑笑,“猴哥當初也給我送過金丹嘛。”

“妹子心善。”

“猴哥也是。”

寒暄到此結束,兩人想起了還被黃風怪關起來的唐僧,討論一番,決定一起去拜見靈吉菩薩。

只是,臨出發前,孫悟空又問了一句,“你不是去找哪咤?”

“……”

把無意說出來的哪咤含糊掉,時青尋又下意識往天邊看了一眼。

哪咤沒在雲樓宮,他去哪裏了?

回頭發現她沒喊他,不會又生什麽怪異的悶氣吧。不過無所謂,她不那麽怕了。

許是夢境帶給她的情緒,亦或是近來和哪咤再次接觸後摸索出的相處方式,時青尋真的沒有了那麽深的忌憚,她甚至能在心裏想到很多好好和他解釋的方法。

那個少年,看似兇戾,但只要你認真與他做解釋,再順一順他的毛,他並非不能聽進去。

相反,他聽得會比誰都認真。

是另一種詭異的單純。

“快到靈吉菩薩的道場了,你在想什麽?”

孫悟空的聲音將時青尋喚回神,她出神出得這麽明顯的嘛。

搖了搖頭,將無關思緒甩到腦後,她道“沒在想什麽”,隨孫悟空一同往山下去。

孫悟空有一張非常能說會道的嘴,這點和漂亮話只學到一半的哪咤很不一樣,不一會兒,靈吉菩薩便拿了定風丹、飛龍杖,隨他們一同動了身。

之後的一切也很順利。

那黃風怪,本是靈吉菩薩受佛祖命轄押的一只黃毛貂鼠,原本長在靈山,因偷吃了佛祖燈油而受罰。

如今在下界為非作歹,靈吉菩薩作為直接監護人,當然有義務把它捉回來。

時青尋沒有揪“這只鼠究竟是奉命鬧事還是真的為非作歹”的細節,只當吃瓜群眾,隨著孫悟空一起返回了黃風嶺救唐僧。

事情到這裏,仍然很順利。

靈吉菩薩說黃風怪可能會怕自己,讓孫悟空下去將怪引出來,那黃風怪毫無設防,才冒出個頭,三昧神風還未使出來,便被靈吉菩薩捉住。

只是黃風怪被捉住的那個瞬間,他看了過來,本來是想看靈吉菩薩,卻視線一轉,與也在雲層間的時青尋視線相對。

他明顯一怔,錯愕至極。

時青尋皺眉,他怎麽了?她又不認得他,幹嘛這麽吃驚的樣子。

“我認得你……”黃風怪開口了。

這下輪到時青尋錯愕。

“你是……千年前,背著李哪咤到靈山的那個凡人?”黃風怪的表情非常納悶,好像覺得自己是回光返照走馬燈了,“你、你不是死了嘛?天吶,今昔是何年啊!”

“是你孫爺爺降伏老鼠精的一年。”

孫悟空沒聽清黃風怪前面的呢喃,笑嘻嘻替他接上了最後一句話。

時青尋仍舊怔楞在原地,直至孫悟空和靈吉菩薩說完客套話,靈吉菩薩已經離開,她才回過神來。

孫悟空正在她眼前猛招手。

她乍然回神,也脫口而出:“今昔是何年?”

她不是穿越嗎?為什麽敖丙說她是重生,她曾經是個凡人,為什麽現在又是一朵蓮花?

一千年,千年前發生了什麽?她是怎麽死的,如今又是怎麽活的?

她有太多太多疑問。

“你在說什麽呢,青尋?”孫悟空撓了撓頭。

但顯然,眼前什麽都不了解的孫悟空,無法為她解答。

不過,有人可以為她解答……

“青尋。”

心裏如此想著,那個熟悉的聲音也驟然而至。

時青尋習慣了白衣少年的神出鬼沒,他的離開總是很短暫,不會讓她有任何習慣他不在身邊的日子,總是很快就會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正如此刻,少年白衣翩然,腳蹬火輪,足下三昧真火照亮他的衣袂,也照亮了他那雙幽幽看向她的眼眸。

一直看著她。

——當她在他眼前時,他從不看旁人。

“喲,小破蓮花,又追上來了啊。”孫悟空嘖了一聲。

因為時青尋先前胡謅的“下凡來找哪咤”,孫悟空這次沒有多說什麽,簡單嘲諷一句,便準備離開,騰出他們倆的空間。

但豬八戒已經牽著小白龍走了過來,雖然時青尋和哪咤站在雲間,但站得不高,地上的角度就能看見他們。

山地裏的小白龍自然也看見了,發出一聲嘶鳴。

時青尋的註意力頓時被轉移,往下看去,引得哪咤抿唇,眸間浸起一絲寒意。

“你去哪裏了?”

卻不曾想,時青尋沒有直接離開,問題仍是對著他的,因此可以說,註意力也仍是在他身上的。

哪咤一怔。

喜歡掩飾、隱藏的少年,下意識想要避開她的追問。

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思太惡劣,多說一句都是錯。他也清楚自己有一副極好的皮囊,是時青尋喜歡的那種,他只需站著,少說幾句,至少不會引起她過多的懷疑……

他自然不想被她懷疑什麽,被他喚醒的蓮花,就應該永遠將一顆心偏向他。

“我……”少年微微斂目,裝作乖巧良善的模樣,打算想一個妥當的借口。

時青尋則是順著微風,嗅到了一點不屬於少年身上的氣味。

——濕鹹的潮腥味,是大海的味道。

“凡間偶有法廟異動,我去巡視了一番。”這個理由,少年心覺妥善至極。

她仰頭看他,見他聲色未動,一派捉摸不透的神情,將情緒藏匿得極深。

時青尋道:“哪裏的法廟?”

“……”

“可以對我說實話的,哪咤。”她想詐一詐他,看看究竟是不是真話。

“……”

沒說話,說明這個理由是假的。

“又騙人?”時青尋與他對視,見他神色微變,他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眼眸。

但下一刻,他又倏然再次看向她。

天生學不會真正良善的少年,遇到危機,潛意識會讓他不自覺散發出十足警告而壓抑的氣息。

他盯緊了時青尋,似在分辨她的神色。

她想說什麽?

——她不該說出讓他憤怒、難堪、委屈的話。

“哪咤,你不要騙人。”

“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編造出來的借口需要一個又一個謊言去圓,那樣不覺得很累嗎?”

“但如果你坦誠告訴別人,至少彼此是對等的,你給了別人知道真相的機會,別人也會去理解你為何那樣做的。”

他去做了什麽,有什麽不好說的。

為什麽那麽喜歡隱瞞,時青尋心裏嘆了一口氣,並沒有畏懼,而是直直與他對視。

幾句話,她將聲量放得很輕,似乎是顧及雲下還有很多人,不想讓這個話題太多人知道,她靠著他很近,幾乎成了耳語般的呢喃。

外人當然聽不清的,哪咤想。

他不會讓別人聽見,早早在時青尋靠過來的時候便設下了屏障。

在這個看不見摸不到的屏障法術之中,唯有他與她,可以貪婪地嗅到她身上的蓮香,甚至他可以更過分一些,捉住她的手,將她緊緊攬進懷中。

雲下的敖烈會看見,但敖烈什麽也做不了。

“……哪咤?”

時青尋遲疑看他,他怎麽看著在走神。

被她輕喚了一聲,少年卻久久望她,好一會兒,忽然反問她:“若我坦誠,你所言之的別人,就會原諒我麽?”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被忽視的那個人。

所謂的親人,從不聽他多解釋什麽,解釋不過是徒費口舌,他是被認定的煞星降世,做什麽都是罪大惡極。

他從未被原諒過,像他這樣惡劣的仙,也不該在意所謂的誤解。

唯有面對時青尋,他才會想解釋的多一些,惟願她不要和旁人一樣對他避之不及。

可好像仍然解釋得不夠好,她也總不信他。

也從來不肯偏頗他。

“我不好說別人……”

發現了自己話裏的漏洞,這個“別人”本來是個統稱,怎麽到哪咤嘴裏就有種特定的感覺了。

時青尋輕咳一聲,想掩飾這點小失誤,又重新正色起來,“但你坦誠告訴我,我絕對會認真考慮你為什麽會這麽做。”

“還有,先前確實有誤會你的事,敖烈不是你平白無故打傷的,這事是我太絕對了,我要向你道個歉。”她又想起了這件事。

時青尋做人幹脆利落,從不吝嗇認錯。

關於哪咤打傷敖烈的事,其實,也實在怪不上時青尋什麽,她反覆向敖烈詢問了緣由,又問過哪咤。

但哪咤最終沒有解釋清楚,以致於她錯過了最關鍵的信息——是蝦兵蟹將先行挑釁,哪咤有所誤會,最終導致了那個結局。

哪咤則是靜靜看著她。

他更不覺得時青尋有什麽錯,因為……

“青尋,只要你肯信我,便好。”可他仍然看著時青尋認錯,甚至如此道。

——因為,那日即便沒有蝦兵蟹將,他依舊會打傷敖烈。

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單純認為龍並非是什麽好東西。

喉結上下滾動,引出一聲喟嘆,甚至,少年在隱隱後悔著。

為何當初沒有直接將敖烈打死?

那樣便不會有之後的一系列事了。

他既然有神力可以傷害那條龍,還是時青尋曾經情願犧牲自己也要為他恢覆的神力,為何不做呢?

“但是,我們之間有誤會的時候,你也不要總是含糊其辭了。”時青尋還是點了一下他,“遇到什麽問題,大家都心平氣和講吧。”

——但是,時青尋仍舊沒有偏向他。

她好似真的從不會偏頗任何一個人,至多是在必須要決定時做一個選擇,或許昔年敖丙也不是她有意維護的。

因此,哪怕他才是她在這個世界遇上的第一個人,也得不到她的偏愛。

哪咤意識到了這件事。

“青尋。”懷著一分嘗試的心,他做出了解釋,坦然的解釋,“我去了一趟東海。”

“去東海做什麽?”時青尋隱隱覺得事不對勁。

“敖丙近來未在天庭當值,我去東海找他。”

“……”

“上回你說起或有外人摻和,後來我也細想了一番,心覺此事與敖丙脫不開關系。”

如果此事是敖丙故意為之,他不介意再抽一次龍筋。

“只可惜……”

是真的可惜。

原本他這次還可以做一些別的,比如扒了那條青龍的皮,為時青尋做一件青色的外袍,畢竟時青尋慣愛青色。

“他不在東海。”哪咤摩挲著手上的乾坤圈,“於是我只能去東海邊的法廟隨意走了走,青尋,你說他會不會是畏罪潛逃呢?”

“你胡說!”

雲下,敖烈怒而化作人身,沖著空中大喊。

時青尋一激靈,方才周身太過安靜,簡直就像是有什麽結界一樣,她差點就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了。

她向雲下看去,敖烈仍在怒氣勃然地反駁著。

“什麽畏罪潛逃?哪咤三太子,當日我只身一人赴宴東海,何來什麽外人之說,你如何能與小尋信口胡謅,如何能隨意汙蔑,此事與我敖丙兄長有何關系?”

她並不知,哪咤在與她交談此事前,刻意解開了屏障之術。

比之敖烈的憤怒,端立於她身邊那外表脆弱清麗的少年卻只是安靜垂首,神色莫測,不曾言語。

身為強者的他在這一刻又仿若成了弱者,但並非刻意示弱,只是表象極具欺騙性。

他在等。

觀察著時青尋的反應,心想她是會維護敖烈,還是維護他?

說好會認真聽他所言,那麽面對如此境地,她縱使不偏愛誰,但她會選擇誰?

“敖烈……”時青尋躊躇著。

果然,她會選擇一再強調關系更好的敖烈。

哪咤在心中輕嘲。

他緊緊盯著她,卻見她沖著敖烈搖了搖頭,她道:“你不清楚,我和哪咤後來就這事討論過,當天除了你,可能還有海族的蝦兵蟹將跟隨著,哪咤是因為海族的挑釁,才誤以為是你挑釁他的。”

“可是……”敖烈微微錯愕。

而站在時青尋身旁的少年,則是顫了顫眼皮,深深凝視著她。

——她原來也是會選擇他的麽?

“可是——誰也不清楚那蝦兵蟹將是有意來挑釁,還是無意正好撞上了你們倆。”時青尋又道,“此事還有待商酌。現下裏,比較清楚的就是,你們倆都沒有故意挑釁對方。”

“但是……”

“但是,你們要不要和解可以自己選擇,我只是建議把誤會說清楚。還有,大家都別沖動,好好說。”

沖動是魔鬼,希望他們克制,時青尋呼出一口氣。

敖烈不說話了。

他憋著悶氣看了眼高立雲端的哪咤,在時青尋看不見的角度,敖烈只覺這個表面佯裝無害的少年,眼神卻帶著極強的嘲意。

少年在嘲諷他,唇角噙著幾不可察的冷笑,眸間藏著仿佛勝券在握、一切已成定局的挑釁。

這讓他的怒火更甚。

只可惜,他一貫是溫柔的性子,憋了一肚子火,能說的卻已經說完了,最後只能溫溫吞吞道:“能有哪裏來的蝦兵蟹將,西海無人跟隨我,難不成,敖丙兄長又特地派了人來接我……”

“——如何沒有這個可能?”論針鋒相對,哪咤還是稍勝他一籌。

哪咤噙著的笑不再泛著冷意,見時青尋轉頭向自己看來,他努力讓笑更加溫和,又仿佛訝異,“敖烈,你既然心有猜測,為何當初不與青尋言明,難道原本就存了汙蔑我的心思?”

敖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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