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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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這肉身真是懵懵呆呆，什麽都不懂。陳錫不僅需要揪著T睡覺、穿衣，每天還必須叫T起床，不然T能一直躺床上。
這些天陳錫沒有像以前那樣，日日練功耍劍；T經常無所事事地呆坐著，有時在院子裏，有時在書房。
陳月恒的書房只有十丈長，裏面也沒有什麽桌臺筆墨，就全是書。沒有架子，書冊一本本地疊放在木板上，朝中間圍攏；這些書墻有半人高，足足四層。
陳月恒很多時候就在這裏面看書。
這幾天T比之前更愛讀書，幾乎是手不釋卷。陳錫不敢打擾T，就在一邊悶坐。
而肉身常常是跟著陳錫的，而陳家兩個人就將這間小小的屋舍占滿了，T只能搬著板凳坐在門口。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
陳月恒在陳錫進到書房不久，就放下了書。T拿起了木板——陳錫知道這動作代表T有話說，連忙湊近了些。
小錫，我想把我全身技藝傳授給你。
陳錫有點懵：“為什麽？”
陳月恒頓了頓，幾次提手幾次駐；T看著木板，看著黑炭寫出的、灰屑鑲邊的字，就是沒有擡頭。
“大哥，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陳月恒寫，寫得很慢：你想學嗎？
“學……醫？”
陳月恒點頭，補充：還有杏林劍，它為我所創。雖然並非絕世，但也有一些獨到之處吧。
陳錫猶豫了。T本想拒絕的，但無法直接說出口。於是T想了想，道：“我天資愚鈍，一來對岐黃之事不敏感；二來，我學了幾年劍也沒個起色的。大哥你不如找個聰明伶俐的傳人。”
陳月恒嘆了口氣，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逗留。T寫道：我沒在的時候，你都碰見了些什麽事？
陳錫便將這一月來的事情一一講出，T說到何采碧的時候還是有些難受，但還是強作無事：“我後來才發現，T是暗探，是唱紅臉的臥底。我便是為T所殺。”
醒來後，T才想起來，關於何采碧吹的簫，那用簫聲傳訊的方法；T想著，輕聲補充道：“無律簫，T是慕容枝的人……”
陳月恒“啊”了聲，寫道：原來是這樣。那個刺客已經死了……
“死了？！”
……對，自殺的，你們兩個的屍體都在一處。T應該是把你刺死後沒多久自殺的。
陳錫呢喃：“T自殺了……”
我當時不知道T是誰，但看著悲淒，就把T屍身給掩了。
陳錫終於是落下淚來。T胡亂一擦，道：“哥，我先出去了。”
這天夜裏，祂來到陳錫的夢中。
陳錫其實有些奇怪，因為T已經不用再學神語了。
祂道：“我請求你，不要拒絕你大哥。”
陳錫奇怪：“為什麽？”
“抱歉，我不能回答。”祂道，“也許你會因為我的緣故改變自己的決定，但對你不公平，也沒有道理。所以我準備說服你。”
“我想了想，覺得你會不答應陳月恒，原因可能在你所說的‘迷茫’上。”
“你能跟我講講，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嗎？”
祂的語速前所未有地快，陳錫楞了幾秒，然後道：“我想坐下來可以嗎？”
“當然。”
陳錫往後一看，發現了一只柔軟的墊子，T向祂道了聲謝，坐下去——那是現實中沒有的松軟舒和，就像是作用於心臟。
“我……以前經歷過一次巨大的打擊，整個人幾乎是廢了——從身體上，從精神上。”可能不會有第二個存在能讓陳錫這麽放松，這麽信任，陳錫已經感受不到自己是在對著有意識的祂講述，看著白霧，看著白霧裏的模糊暗色，就像是自己的光影。
“然後，我意外地來到這裏。我其實是開心的，這裏與我從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它激起了我的興趣。”
“但我沒有認同自己在這裏的身份，我總覺得我更像是旁觀者。不過，和何……”T頓了很久，像是無聲的嘆息，“……姐姐T們相處時，我把自己代入進去了。T們一個個在我面前死掉，我……”
“……很受不了了，何姐姐那時暴露身份，殺了我。我反而覺得應該如此。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逃脫。”
“但我醒了。”陳錫自嘲一笑，“身體能夠覆原，但心卻回不去了。”
祂道：“你想死嗎？”
陳錫靜靜思考片刻，搖頭：“我眼睛一睜開，所見皆是白霧。不是白霧迷了我前進的方向，它反而麻痹了痛苦。”
“白霧……”祂若有所思，“如果沒有何采碧的那一通摻和，你會怎麽做呢？”
“可能會一直游歷吧。我沒有想很多，這裏就像是……一出戲，我應該會看些新鮮的東西，有個不一樣的活法吧。”
祂道：“那麽說來，你在遇到何采碧以前，都沒有對這裏的人產生感情？”
陳錫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頭。
“因為，你跟T們都不一樣……”祂低語，然後道，“如果，萏竹、秋溟或者其T任何一個，與你一同活了下來，你會不會好一些？”
陳錫怔楞。
“我覺得，你會好一些。”祂道，“那我告訴你，青桃沒有死。”
陳錫徹底呆住了。
“T是因為你的幫助才破開了沈重枷鎖，T現在活得很好。你可以留個念想，也許能夠再見到T。”
陳錫喃喃自語：“見T嗎……”
“你想嗎？”
陳錫閉上眼睛：“謝謝您。”
祂又道，語帶笑意：“我短時間是不會離開你了——嗯……可能對於我來說很短，但以你們的生命來論，不算短。你自己周游的話，也永遠不會孤獨無聊；我知道很多事，如果你答應，我可以讓你看的這出‘戲’永遠不會膩。”
第二天一早，陳錫就去找陳月恒，說自己改了主意。
然後……陳錫就經歷了穿來這個世界以後，最苦痛的歲月。原本溫和的陳月恒變得雙眼如炬，醫術和劍招都拎得很嚴，陳錫前世的中考也不會比這更累了。
杏林劍很覆雜，雖然看著只有二十招，但變化多端，每每能有數十之眾。它的靈活，專適陳月恒這種見遍天下武功、破綻在T眼中畢露的人。
可陳錫就不一樣了，T看著數百上千的變化，不懂什麽“靈活運用”“破招解招”，在T眼裏就是數百上千招。當陳月恒將一摞比人還高的資料杵到T面前，T登時就懵了。
——學習杏林劍，需要先明白敵方的招式。
陳錫從早到晚，看書看得頭暈。陳月恒還不僅要T知道而已，還要T能認出來、使出來。在學習其T招式武功時，嚴格程度甚至不下之後傳T杏林劍訣。
祂十分善解人意，在陳錫極需休息的時候，從不來夢裏擠占T的時間。於是，陳錫一閉上眼睛，全是各式各樣的火柴人，它們或挺劍或捏鞭，或倚刀或舉槍，一雙簡單的眼睛，有些有嘴巴，有些沒有。劈裏啪啦地不停打架。
陳錫就這樣學了半年。歲至寒冬。
陳月恒終於起始教T杏林劍。
將劍訣和所有劍招教授完畢時，已又過了半年。陳月恒這才開始教T醫術。
可惜，陳錫學醫是真沒什麽天賦，有時能蠢得讓陳月恒發笑。
又是苦悶的兩年過去，陳錫將武功和醫術都學得馬馬虎虎。陳月恒開始帶T下山實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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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肉身真是懵懵呆呆，什麽都不懂。陳錫不僅需要揪著T睡覺、穿衣，每天還必須叫T起床，不然T能一直躺床上。
這些天陳錫沒有像以前那樣，日日練功耍劍；T經常無所事事地呆坐著，有時在院子裏，有時在書房。
陳月恒的書房只有十丈長，裏面也沒有什麽桌臺筆墨，就全是書。沒有架子，書冊一本本地疊放在木板上，朝中間圍攏；這些書墻有半人高，足足四層。
陳月恒很多時候就在這裏面看書。
這幾天T比之前更愛讀書，幾乎是手不釋卷。陳錫不敢打擾T，就在一邊悶坐。
而肉身常常是跟著陳錫的，而陳家兩個人就將這間小小的屋舍占滿了，T只能搬著板凳坐在門口。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
陳月恒在陳錫進到書房不久，就放下了書。T拿起了木板——陳錫知道這動作代表T有話說，連忙湊近了些。
小錫，我想把我全身技藝傳授給你。
陳錫有點懵：“為什麽？”
陳月恒頓了頓，幾次提手幾次駐；T看著木板，看著黑炭寫出的、灰屑鑲邊的字，就是沒有擡頭。
“大哥，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陳月恒寫，寫得很慢：你想學嗎？
“學……醫？”
陳月恒點頭，補充：還有杏林劍，它為我所創。雖然並非絕世，但也有一些獨到之處吧。
陳錫猶豫了。T本想拒絕的，但無法直接說出口。於是T想了想，道：“我天資愚鈍，一來對岐黃之事不敏感；二來，我學了幾年劍也沒個起色的。大哥你不如找個聰明伶俐的傳人。”
陳月恒嘆了口氣，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逗留。T寫道：我沒在的時候，你都碰見了些什麽事？
陳錫便將這一月來的事情一一講出，T說到何采碧的時候還是有些難受，但還是強作無事：“我後來才發現，T是暗探，是唱紅臉的臥底。我便是為T所殺。”
醒來後，T才想起來，關於何采碧吹的簫，那用簫聲傳訊的方法；T想著，輕聲補充道：“無律簫，T是慕容枝的人……”
陳月恒“啊”了聲，寫道：原來是這樣。那個刺客已經死了……
“死了？！”
……對，自殺的，你們兩個的屍體都在一處。T應該是把你刺死後沒多久自殺的。
陳錫呢喃：“T自殺了……”
我當時不知道T是誰，但看著悲淒，就把T屍身給掩了。
陳錫終於是落下淚來。T胡亂一擦，道：“哥，我先出去了。”
這天夜裏，祂來到陳錫的夢中。
陳錫其實有些奇怪，因為T已經不用再學神語了。
祂道：“我請求你，不要拒絕你大哥。”
陳錫奇怪：“為什麽？”
“抱歉，我不能回答。”祂道，“也許你會因為我的緣故改變自己的決定，但對你不公平，也沒有道理。所以我準備說服你。”
“我想了想，覺得你會不答應陳月恒，原因可能在你所說的‘迷茫’上。”
“你能跟我講講，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嗎？”
祂的語速前所未有地快，陳錫楞了幾秒，然後道：“我想坐下來可以嗎？”
“當然。”
陳錫往後一看，發現了一只柔軟的墊子，T向祂道了聲謝，坐下去——那是現實中沒有的松軟舒和，就像是作用於心臟。
“我……以前經歷過一次巨大的打擊，整個人幾乎是廢了——從身體上，從精神上。”可能不會有第二個存在能讓陳錫這麽放松，這麽信任，陳錫已經感受不到自己是在對著有意識的祂講述，看著白霧，看著白霧裏的模糊暗色，就像是自己的光影。
“然後，我意外地來到這裏。我其實是開心的，這裏與我從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它激起了我的興趣。”
“但我沒有認同自己在這裏的身份，我總覺得我更像是旁觀者。不過，和何……”T頓了很久，像是無聲的嘆息，“……姐姐T們相處時，我把自己代入進去了。T們一個個在我面前死掉，我……”
“……很受不了了，何姐姐那時暴露身份，殺了我。我反而覺得應該如此。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逃脫。”
“但我醒了。”陳錫自嘲一笑，“身體能夠覆原，但心卻回不去了。”
祂道：“你想死嗎？”
陳錫靜靜思考片刻，搖頭：“我眼睛一睜開，所見皆是白霧。不是白霧迷了我前進的方向，它反而麻痹了痛苦。”
“白霧……”祂若有所思，“如果沒有何采碧的那一通摻和，你會怎麽做呢？”
“可能會一直游歷吧。我沒有想很多，這裏就像是……一出戲，我應該會看些新鮮的東西，有個不一樣的活法吧。”
祂道：“那麽說來，你在遇到何采碧以前，都沒有對這裏的人產生感情？”
陳錫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頭。
“因為，你跟T們都不一樣……”祂低語，然後道，“如果，萏竹、秋溟或者其T任何一個，與你一同活了下來，你會不會好一些？”
陳錫怔楞。
“我覺得，你會好一些。”祂道，“那我告訴你，青桃沒有死。”
陳錫徹底呆住了。
“T是因為你的幫助才破開了沈重枷鎖，T現在活得很好。你可以留個念想，也許能夠再見到T。”
陳錫喃喃自語：“見T嗎……”
“你想嗎？”
陳錫閉上眼睛：“謝謝您。”
祂又道，語帶笑意：“我短時間是不會離開你了——嗯……可能對於我來說很短，但以你們的生命來論，不算短。你自己周游的話，也永遠不會孤獨無聊；我知道很多事，如果你答應，我可以讓你看的這出‘戲’永遠不會膩。”
第二天一早，陳錫就去找陳月恒，說自己改了主意。
然後……陳錫就經歷了穿來這個世界以後，最苦痛的歲月。原本溫和的陳月恒變得雙眼如炬，醫術和劍招都拎得很嚴，陳錫前世的中考也不會比這更累了。
杏林劍很覆雜，雖然看著只有二十招，但變化多端，每每能有數十之眾。它的靈活，專適陳月恒這種見遍天下武功、破綻在T眼中畢露的人。
可陳錫就不一樣了，T看著數百上千的變化，不懂什麽“靈活運用”“破招解招”，在T眼裏就是數百上千招。當陳月恒將一摞比人還高的資料杵到T面前，T登時就懵了。
——學習杏林劍，需要先明白敵方的招式。
陳錫從早到晚，看書看得頭暈。陳月恒還不僅要T知道而已，還要T能認出來、使出來。在學習其T招式武功時，嚴格程度甚至不下之後傳T杏林劍訣。
祂十分善解人意，在陳錫極需休息的時候，從不來夢裏擠占T的時間。於是，陳錫一閉上眼睛，全是各式各樣的火柴人，它們或挺劍或捏鞭，或倚刀或舉槍，一雙簡單的眼睛，有些有嘴巴，有些沒有。劈裏啪啦地不停打架。
陳錫就這樣學了半年。歲至寒冬。
陳月恒終於起始教T杏林劍。
將劍訣和所有劍招教授完畢時，已又過了半年。陳月恒這才開始教T醫術。
可惜，陳錫學醫是真沒什麽天賦，有時能蠢得讓陳月恒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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