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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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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陳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堆放雜物的倉庫裏。鈴兒斜斜靠在離T五步遠的地方,見T醒來微聲道:“公子,您的傷怎麽樣?”

陳錫聽T依舊如之前般平靜,不由得生起敬意:“暫時沒問題。你呢?”

鈴兒道:“沒大礙。公子,如果今日不能脫逃就危險了。等入夜後婢子恢覆一些,沖開穴道,拖住T二人。公子便抓緊機會逃。”

T現在仍是以奴婢自居,陳錫不禁道:“前輩您從不是我的丫鬟,沒有必要用自己換我逃跑的時間。你能夠沖開穴道後就自己走吧。”

鈴兒卻道:“當一天的和尚敲一天的鐘。公子好意婢子明白,但保護您是婢子的職責。婢子若如不能像主人承諾的那樣,把您安全地交回去;縱使撿了一條命,又有什麽臉存活於世呢?”

陳錫知道自己是一定說不過T的,但依舊堅持:“你已經救過我一回了,要不是前輩你,我陳錫現在就成了山間的一具野屍。你說出於職責承諾,那我把救命恩人丟在這裏投餵虎狼,豈不也是忘恩負義、沒臉茍活?”

鈴兒道:“公子心善。但之前若不是公子先挺身而出掩護婢子,又怎麽會落入險境?婢子搭救公子的情公子早就還清了。”

“反正我不會聽你的。那樣太過危險,你幾乎就沒了存活的可能。”

“如果公子逃出去了,到拍賣行喊人前來搭救,婢子不是沒有生機。”

“恐怕到那時,T們早就攜著你跑了。我上哪兒救你?”

兩人僵持不下。腳步聲漸漸,黃袍灰衫回來了。此時還沒到翌日,據二人的規矩還殺不了T們,於是二人也就不管T們,在外間吃起酒來。

陳錫兩人不敢再發出聲響。

可能已經把T們當成兩具屍體,兩人說起話來也不避著T們。那黃袍人道:“話說大人跟那病癆子沒仇沒怨,幹嘛要找T不痛快?”

“你管那麽多幹嘛?這病癆鬼又和你沒關系,殺就殺了。來。”兩人海碗一撞,咕嘟嘟地往下灌酒。

兩人又嘰裏呱啦聊了一通,但都沒什麽要緊事。睡覺前黃袍人又進倉庫給T們又補點了次穴,狠狠威脅幾句就出去了。

陳錫好容易有些松動的穴道又再次被封閉,不禁氣悶。鈴兒卻悄悄道:“兩個時辰後婢子就能沖開穴道,到時公子先走,婢子殿後。”

陳錫想了想,答應了。

半夜鈴兒沖開穴道,先把陳錫的一並解了,再互相幫助著卸下了捆繩。倉庫裏雜物太多,夜裏又看不甚清,兩人前進的速度很慢。好容易才挪到了院子裏。

這是一家普通的民宅。

兩人借著月光看清路,就要踏出院門時,門口豢養的雞不知怎的被驚醒了,瞬時撲騰飛竄,咕咕直叫。

陳錫直道不妙,也不曉得今天是什麽運道,盡在這些家夥身上栽跟頭。鈴兒反應過來後朝T背上一推:“快走!快走!”陳錫直直向前飛了五六米遠,好歹穩住了身形。見T站定不動,鈴兒喊道:“走啊公子!婢子應付得過來。”

此時那黃灰二人已經追了出來,鈴兒隨手抽出籬笆上的一枝扁扁的竹條,出手向二人攻去。T使的卻是陳錫白日裏使過的“明明滅滅”。

鈴兒受了內傷劍上氣力不足,但T劍術高超,明明就是一直在重覆一招,卻靈活地根據對面的招式輾轉變化。到後來T用上三花步更是化身為一抹桃紅色光影,黃灰二人連連中劍。

陳錫嘆為觀止,一時間忘記了別的,目光只隨著鈴兒出招、踱步。

鈴兒雖然也是使的排山劍、踏的三花步,但和洛讓帶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排山劍劍意就是樸實方正而又隱含無窮威力,洛讓完全將排山劍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但鈴兒與其說T是在使排山劍,不如說是在排山劍的依托下,另創了一套劍法。

“公子!公子!”鈴兒喊。

陳錫反應過來,急忙拔腿就跑。T受了外傷,每跑一步就震得傷口一痛,但T絲毫不敢卸力,忍著傷狂奔。

這兒應該還是青城。陳錫向光亮處奔去。待得T已經脫離危險,也不減速,喉嚨已經發出腥味。

在腹部已經開始抽痛後,T終於稍微放慢了步子。此時T已經進入青城繁華的街道。T在心中尋思:是去哪裏?大哥會不會不在拍賣行了?但是林就昇又怎麽會費力氣去救一個下人呢?還是得去拍賣行看看,如果T們不讓我見大哥,我就鬧個天翻地覆!

拿定主意後,陳錫便又用盡力氣朝林盛拍賣行奔去。

到了地方,陳錫欲要進入主樓,卻被門口的看守攔下了:“餵!閑雜人等不得進去!”

陳錫說:“我哥,我哥T在上面,陳月恒你們知道吧,我有關乎人命的要事找T,麻煩各位通融一二。”

看守道:“你去找林老板,我們小的做不了主。”

陳錫急道:“不行啊!”T強闖未果,被看守們壓在地上,放聲大喊:“哥——哥——”

看守想捂嘴陳錫就咬人,拉拉扯扯間陳錫已喊得聲音微啞,可還是不見陳月恒出來。

陳錫的掙紮漸漸無力,看守們就要把T拖下去了。主樓的門終於打開,衣著形容不甚整齊顯然是在睡夢中被鬧醒的陳月恒走出來:“放開T。”

林就昇已事先吩咐過看守,因此T們聽言松開鉗制。

陳錫急忙站起來道:“哥,哥,你快跟我來。”

“怎麽了?”陳月恒將目光轉過T的左手和洇滿血跡的上身,“和誰……”

陳錫道:“來不及解釋了。我給你指路,快,快走。”

陳月恒也沒多問,帶著T施輕功向外城掠去。

待得兩人到達那院子,那三人卻已不見了蹤影。籬笆坍塌了一半,四處都是星星血跡。

陳錫胡思亂想:怎麽會不見了?T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是鈴兒落敗,那二人又擒了T去?不對,T又想到,現在已經過了子時,若鈴兒落敗,那二人也沒有不殺T的理由。可是……可是也沒有屍體啊。

陳月恒看T臉上神色不住變幻,問:“出什麽事了?”

陳錫就要回答時,聽見小女孩嬌滴滴的聲音:“你們是誰?跟那兩個壞人是一夥的麽?”

原來黃灰二人來此“借住”時,打暈了屋主,也就是女孩的奶奶。那小女孩身形瘦小,趴在床底沒被發現。

陳錫忙向女孩打聽。但女孩一直躲在床下,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兩人離開後,陳錫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並道:“大哥,以你的經驗,T還活著嗎?”

陳月恒道:“一半一半。正常情況,芮九娘打‘五毒丈夫’兩人沒有問題,但一來T不能用自己擅長的招式,二來又使不了內功,再者……”T頓了一頓,道:“再者,芮九娘已金盆洗手多年,武功現在到底如何也是未知。”

陳錫自責了:“都是因為我,我才該死的。”

“但也可能沒事。你還是活下來看看,找到了T的屍體再給T償命不遲。”

陳錫聞言驚心,T並非此間人,也就沒有江湖中人“輕生死”的概念,是以T雖然為自己可能害死了鈴兒而難受愧疚,卻從沒想過要以命相償。猛然聽得陳月恒此話,T不由心生畏懼。但轉念一想,鈴兒卻是此間中人,足夠重義輕生,T如果已經死了,那自己確實是虧欠T,按此間規矩只有一條命可以補償了,又有什麽理由貪生怕死?

陳錫惶惶惑惑,腦海繁雜的念頭一湧而上,端的是頭暈眼花,似暈車般惡心。

陳月恒看著T臉色煞白,表情似在忍受各種痛苦,以為T是傷處疼痛,連忙加快速度,提氣幾個縱越,兩人身形成了鬼魅似的影子,直如閃電向拍賣行飛略。

到得地方,陳月恒把陳錫放在一樓的一張長桌上。主樓沒有燈光,陳錫一天經歷跌宕,又受傷失血,昏昏沈沈間就睡了去。

等到陳錫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T的傷處皆被包紮好,此時正躺在一張矮塌上。這裏應該是陳月恒這些天的住處,四周空蕩蕩沒有家具,但到處都是散落的書冊子,布滿雜亂無章的筆墨廢紙亂糟糟地堆砌在一處。

陳錫想要起身,卻覺渾身無力,實在不能站定,只得又躺下了。看樣子大哥應該在這附近,陳錫只等T忙完來找自己。

可陳月恒也確實腳不沾地,直到中午時分才提著飯盒來找T。這午膳應該是T自己去買的,只是清粥小菜。

兩人一同用完,陳月恒一邊收拾一邊道:“你的左手實在傷得太重,即使我把筋絡血脈給你接上了,也可能不如之前靈敏。”

陳錫點頭:“我清楚的,大哥能讓它不徹底廢掉我已經很知足了。”

陳月恒嘆口氣:“你才剛跟著我就受這麽重的傷,也是我疏忽了。我調的藥會讓人嗜睡,這幾天你就在這裏將養吧。”

陳錫道:“好。大哥,鈴兒……”

陳月恒道:“有什麽情況我會替你留意著,你只管把傷養好。等此處事了,我帶你去鹿京澤州。”

“去……澤州?”

陳月恒解釋:“你們遇到的,是五毒丈夫中的八角蜈蚣趙澤物和毛蠍子周寒,T們都是鹿國京官君解木的門客。我要幫你找回場子,自然要去澤州看看。”

陳錫聽T話裏意思,急得撐起身子:“不用的大哥,那兩個人都已經很厲害了……”

陳月恒皺眉:“你覺得我就一定會輸?再說,現在是我們要去尋T們的晦氣,我在暗敵在明,也不是非要和T們五個鬥得死去活來。使些伎倆殺了趙周二人便是。”

陳錫心絮雜亂,一來那兩人的狠心惡毒,也不忌諱陰招,鈴兒就是被黃袍人算計才會敗下陣來。就算T大哥武功遠勝二人,也不一定成功得手。萬一……陳錫想起那二人逼供自己的狠手,心中發涼。

除此之外,陳錫也不覺得可以擅自奪了T人性命,即使那二人不是好東西,手裏沾著無數生命。但是,如果鈴兒被T們害死了,那T就白白死去了嗎?陳錫思及此,矛盾異常。

“好了,不提這個。”陳月恒又探手,“我看看你的傷,沒有崩裂吧?”

陳錫搖頭:“沒。”T解開衣帶,捋下左邊的袖子。果然繃帶白凈,沒有滲血。

陳月恒又把了把脈,確定沒什麽問題後道:“這兩天少動,有事情叫我,我就在旁邊的屋子。”T離開前又四下搜尋一番,撿了本書遞給T:“這本書好看,可以用T打發時間。”

陳月恒出去後,陳錫打開T給的書。這書只有一根手指寬二掌大小,年歲久遠,原本的封皮已經爛了,後來上的牛皮紙也已色澤陳舊。翻開封面,第一頁的書名前面幾個字陳錫不認識,應該是神祉大陸的古文。最後一個字寫法和今天有點相似,應該是歷史的“史”字。

幸好正文的內容被人翻譯了,陳錫看得懂,就是翻譯的人用蠅頭小楷眉批在古文之間,看得有些費勁。

這原來講的不是神祉大陸哪朝的歷史,而是記述的神話傳說。雖然陳錫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哪個哪個上古神靈以全部神力、靈魂、血肉創造了神祉大陸的生靈,也是因此,神祉大陸的人才會有什麽“神賜”;但T聽過的部分跟這些背景設定沒重要聯系,所以這本書裏的很多內容都是T第一次知道。

這本書說,神祉大陸曾經是漂泊在虛空中的孤島,那個分散自己的力量、使得大陸上有了生命的神,世人稱祂為“太窠”。書上寫太窠神存在了不知億年,但即使貴為壽數比天的神明也會有隕落之日。太窠就是在隕落之前創造了生靈,祂的肉散落在地變成動物、祂的毛發紮根成植物、祂的血流淌成河、祂的骨頭化作一座座山脈……

可是祂的五臟六腑和魂靈的神力過大,神祉大陸無法承載。於是祂就召來自己的七個孩子,把這些力量分給孩子們,根據繼承力量屬性的不同,孩子們分別掌管“日”“月”“大地”“海洋”“空氣”“生靈”以及“時間”。從此太窠的孩子,這些神子一起生活在神祉大陸,維持它的運作。

這本書大致的內容就是這樣。期間煞有介事地講述了很多太窠之前神游宇宙怎麽怎麽樣,神子們在大陸中和凡人相處的軼事……寫得詳細極了,情節扣人心弦,就……不像是真的。

陳錫想:可能這個世界真的有神,至少是有成為神明的辦法的,不然原著怎麽叫《“神”臨天下》?

不過這本書還真敢說啊,神子還生活在大陸上……神的孩子怎麽說也是個“半神”吧,神祉大陸第一個國家“連”距今也就千年左右,要是祂們真的和凡人生活在一起,現在怎麽沒聽說過?怕是把古時部落的首領說成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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