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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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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臉色慘白地倒在那裏,雙眼緊閉,額頭上滲著冷汗。

這個形容狼狽的中年男人,即是江戶川亂步從昏迷中醒來後第一眼所看見的。

江戶川亂步:“……”

就算是偵探的大腦也不由得停滯了零點幾秒。

發生在劇院的“案件”,江戶川亂步其實很早就想明白了。

看似混亂的局面,其實只是由兩起案件同時發生而造成的。

第一起案件,即所謂的“天使殺人案件”,是由男主演村上和編劇合夥打造的噱頭,為的是將枯燥的劇本轉化成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在這個案件裏,無論是主演還是編劇,都不會死掉,因為替他們支付代價的是幕後的另一夥勢力。那一夥勢力大概向他們承諾了幫助假死的主演尋找新身份,可能殺死了某個和主演同名的男人吧……“村上時雄”並不是個很稀有的名字,在現在這個戰爭剛剛平息的年代,即使是城市,管理上也會存在問題的,更何況橫濱最近格外混亂,警局都不能及時抽調出人手。

向第一起案件提供幫助的勢力,是為了借他們在明面上的表演,遮蓋自己在暗中實行的第二起案件,也就是,一起綁架案。綁架的對象是一個中途消失的男人,雖然不明白意義何在,但是確實如此。

江戶川亂步已經設想好了自己如何在聚光燈下破案了!

結果……出師未捷而被奇怪的外國人打暈。

現在更是被迫直面第二起案件的受害人——

以一種詭異的角度。

壁虎是一種可以依靠吸盤把自己掛在和地面平行的天花板上的生物。

江戶川亂步不是壁虎,但是那個外國男人用異能力把他擺出了像壁虎一樣的姿勢,緊緊地貼著劇院舞臺的天花板。

從視覺上幾乎不可能被人註意到。

那麽,如果從聽覺上來說……

直覺上感到一陣不妙,江戶川亂步偏過頭,在舞臺的一角,看見了站在池座最前面的外國人。

對方微微擡著頭,狀似無意地朝他扔來一瞥,然後收回視線,看著倒在舞臺上的主演。

已經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主演。

這算是無言的威脅吧……以那個男人的能力,可以在他發出聲音引起註意前的瞬間殺死他,讓他變成倒在地上的男主演的同類。

所以,現在能做什麽呢?

江戶川亂步抿著唇,眼鏡掛在臉上,懸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不安的感覺。

從這個視角能看見什麽——

倒在地上昏迷著的中年男人。

居心叵測的金發外國人。

福澤大叔……被市警們盤問著,似乎是關於他的話題。

真是討厭的處境。

貓咪一樣的少年不滿地鼓起了半邊臉頰。

他低頭觀察著那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視線來來回回地轉悠。

啊——

淺茶色的西裝,做工很精細;手指上幾乎沒有繭,指甲修剪得很仔細;頭發雖然花白了,但是很有光澤。

初步判斷。

是家境富裕的、工作也比較清閑的城裏人。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是不會被兩方不同的勢力盯上的,一方想要綁架他,另一方意圖不明,但同樣不懷好意。

身上沒有血腥味,所以,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兩邊都不想在現在殺害他;倒是有種奇怪的臭味,似乎是有機溶劑,和觀眾席階梯那邊受損的地毯的味道很像,嗯,所以是在第一起案件發生的同時,場館裏有人用地毯把他偷偷藏起來的;那個時候能在場館裏活動的人,現在應該也被封鎖困在這個劇場裏來著,但是能夠不被懷疑地來來去去,用的身份比較特殊……

搞什麽啊。

江戶川亂步皺起了眉頭,孩子氣地抒發著心中的不滿。

與其盤問福澤大叔,不如去盤問一下自己隊伍內部的人啊!算是幕後黑手一樣的人物,就躲在市警之中啊!

還有就是旁邊的拐杖。

是這位中年人隨身帶著的那把,可能是跟著通過地毯運來的,裏面藏著什麽秘密呢……

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想。

一陣金光掠過。

拐杖消失了。

江戶川亂步:“……”

同樣都是異能力,但是,相比起他這樣的名偵探,某些人的異能力確實粗暴直白得讓人討厭。

他扭過頭,再次看向福澤所在的方向。

除去大叔和幫倒忙的市警,在人群中,又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同樣是外國人的相貌,高挑而引人註目,此刻居然扮演著類似於意見首領或者偵探這樣的角色。

大叔、奇怪的人和笨蛋們。

江戶川亂步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在心底。

對日本少年心中所想毫無所知,另一邊的人們在蘭波有意的引導下,發現了站在舞臺邊的魏爾倫。

“保羅!”在看到魏爾倫的那一刻,蘭波臉上綻放了不似作假的笑容,直直地朝魏爾倫那邊走去,“有什麽發現嗎?”

於是,很多雙眼睛看向魏爾倫。

魏爾倫並沒有看向他們,目光看著舞臺上的屍體:“你們,關於這個死去的演員,得出了什麽結論?”

“他扮演的是一個滿嘴謊言的角色,”蘭波說,“兇手可能是為了為自己效忠的人覆仇才殺死他。”

魏爾倫輕輕地笑了一聲:“滿口謊言嗎?確實。不僅僅是心靈,在身體上也做了很多偽裝,但最後還是沒能逃過被殺死的命運。”

“身體上的偽裝?”市警中有人站了出來,“請問,這是什麽意思?”

魏爾倫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沒發現嗎?在你們給他蓋上白布的時候,他還沒有完全死去;直到剛剛,在我到來之前的某個時刻,有人對他做了什麽,新的血液滲出,染紅了白布的邊緣……現在是完全死去了,這位主演。”

前往舞臺上再次檢查屍體的人們為難地得出了結論。

“確實就像這位先生所說,之前,受害者是偽造了自己的死亡,在手腕上裹了近似膚色的膠帶,在舞臺燈光下幾乎沒有辦法分辨。”

“所以,我們現在獲得的新信息是:這位主演是知道自己將要被殺死,所以試圖以假死來逃避的。”蘭波說,“但是最終還是被殺死了,就在我們的視線裏,被不知不覺地再次傷害。”

他眉眼彎彎,對著魏爾倫微笑:“做得很好,保羅。”

法國人的日語也帶著繾綣的發音,此時用輕柔的聲音說話,更是像蠱惑人心的妖怪一樣。

“……”魏爾倫說,“在工作的時候不要這麽講話。”

蘭波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但是……這也太荒謬了!”有位市警說,“眾目睽睽之下,有什麽人能做到殺死舞臺上的人呢?”

“不知道。”蘭波建議,“但是,我們或許可以再排查一下舞臺?仔細一點總是不會有錯的。說不定,舞臺上下藏著什麽可以供人行動的暗道呢。”

在這樣的引導下,白色的幕布被掀開了。

露出了其後昏迷著的西裝男人。

全場嘩然。

“是那位淺野先生!”經理報出了相應的名字。

“所以,並不是在觀賞完獻給自己的戲目後悄悄離開,而是被迷倒藏在劇院後臺?”蘭波似乎在思考。

“和你的猜想不一樣?”魏爾倫問。

蘭波擺了擺手:“哎呀,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哦,只要是人,就都會出錯的,更何況我對日本的文化本來就一知半解……根據自己的認知做的推測,出錯也很正常。”

既然蘭波的同伴都這樣質疑過了,一直受惠的市警們也不好意思責怪法國人的“失誤”。

他們只是有些沮喪:“那麽,不是又要從頭開始了嗎?”

“……那可不一定。”

出乎意料的,在短暫的沈默後,蘭波又這樣說道。

“蘭波先生是發現什麽新的線索了嗎?”市警們激動起來。

蘭波點了點頭,微笑著看向市警中的某一位。

“請問……”蘭波問道,“你是在刻意尋找著什麽呢?”

“從踏入舞臺的那一刻起,和檢查著屍體的同事們不同,直接走向了另一邊,來來回回地認真尋找著,似乎有很明確的目標。”蘭波問道,“你在尋找什麽呢?”

那位被指責的市警轉過身,帶著很開朗的笑容:“因為檢查那邊的同事已經夠多了,所以,我想,在舞臺這邊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來著。”

“比如?”蘭波問。

那位市警撓了撓頭:“比如一些物品什麽的——這位昏迷的先生不是帶著一把拐杖嗎?或許兇手就是用那個東西打暈了他,說不定會留下指紋之類可以辨別身份的東西。就算不是兇器,根據這位先生消失的隨身物品,我們也至少能確認他的真實身份,拋棄之前那個假名吧。”

聽起來很有道理。

蘭波笑容加深:“是嗎?”

“可是,市警先生們來到劇院的時候,這位昏迷的先生已經從座位上消失了啊,所有的外貌特征,都是由在劇院裏無意中見過他的福澤先生提供的。”蘭波輕聲說,“福澤先生似乎沒有說過拐杖的事情吧。”

市警們不安地看過去:“三田村巡查長……”

魏爾倫用手撚起昏迷著的中年男人的衣角,然後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

“似曾相識。”

身邊的小市警聽到法國人這樣低聲說。

下一秒,魏爾倫站起身,走到三田村身邊,毫不顧及他與蘭波兩邊對峙的局面,拽過三田村的手,舉在面前。

“……找到了。”魏爾倫說,“你身上的味道,和那個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這是曾經有過接觸的鐵證。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在姍姍來遲的市警身上。

三田村無奈地笑起來:“啊——早知道的話,就應該完全讓偵探來的。”

似乎是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三田村用隨意的表情講出了使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市警果然還是受限制的多啊,雖然能夠調用國家的資源,用正面的身份讓大家都相信,但是在這種封閉的環境裏,還是靈活的偵探更有優勢。”

“說起來,少年人的身份,也不會比巡查長引起更多的懷疑呢。”

福澤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震驚。

“……所以,你是承認了和名為‘江戶川亂步’的偵探合謀設計了一起兇殺案和一起綁架案嗎?”蘭波意外地問。

“不是哦。”三田村露出了令人心驚的笑容,“還有一起案件——要不要猜猜在哪裏呢?”

為三田村戴上手銬的時候,從刑警那邊打來了一通電話。

“不知道和你們那裏正在處理的預告殺人事件有沒有關系……”刑警說,“發生了一起密室殺人案件,死者是今晚的編劇。”

“密室殺人?”暫時接過了領隊職責的市警問,“……完全沒有兇手留下的痕跡嗎?”

“沒有。怎麽這樣問?有什麽相關線索嗎?”刑警問。

市警沈默了一會兒,在福澤和眾人的註視下,問出口:“房間裏有沒有一種很特殊的味道?像是劇院會使用的有機材料。”

刑警在一段時間後詫異地回答:“雖然很淡,如果不認真的話就察覺不到,但確實有——”

市警心情沈重地掛斷了通訊。

“是偵探的手筆嗎?”蘭波問三田村。

三田村笑瞇瞇地看著兩位法國人:“偵探總是很聰明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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