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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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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開

“所以你們就只下了水軍和營銷號?那爆料人那邊呢?不清理一下?”

何夕忍著辱罵他的沖動,“好心”提醒到:

“現在不知道她們掌握了多少證據,要達成私下和解我們沒有談判優勢。”

何晨不解:

“沒有優勢?咱們這邊有錢又有影響力的,實在不行威逼利誘啊,哪裏沒有優勢了?你就是不想搞吧?那你把錢和公關借我,我自己來談。”

不是他的錢,也不是他的影響力。

說起用法來倒是順口。

何夕再次提醒他:

“說了現在雙方信息不對等,撤得了這一次,撤不了第二次。

何晨,你最好說清楚你到底都幹了什麽,你不交底,接下來還會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何晨見她認真的樣子,露出探究的神情:

“何夕,你真答應幫我?那些事要曝光對你影響真這麽大啊……還是說,你怕我去找那幾個制片的麻煩?她們對你來說很重要?”

“除了幫你,我還有第二種選擇嗎?你的手段這麽多,隨便一個都能斷了我的職業生涯。我也是才知道,盛青背後是石添,一旦這部戲是因為我不能上,我離被封殺就不遠了。”

何夕垂頭嘆氣,神情落寞。

何晨無所謂地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別擔心,這事解決了我保證不給你惹麻煩。”

嗯,等這件事結束,你想惹也沒機會了。

何夕舉起手裏的杯子,與何晨伸過來的酒杯相碰。

寂靜的午夜,這座房子裏清醒著的只有她一個人。

-

《爭渡,爭渡》整組殺青後,不出意料地又上了熱搜。

大部分網友都抱著看樂子的態度,在猜這劇能不能順利播出。

最先爆料何晨的用戶已經發了聲明,說是在進行私下調解,有些事其實是誤會。

何夕工作室則發了律師函。

這樣的配合在擅長吃瓜的網友們眼裏無疑是在耍人。

吃瓜吃了一半被捂住嘴,結果就是在《爭渡,爭渡》的詞條下大吐特吐。

正逢新年假期,大家都閑著,關於何晨犯事的各種猜測層出不窮,當然,這些猜測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永遠繞不開何夕。

事態就這樣轟轟烈烈地發展下去,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大……

有一天,就滾到了劇組裏其他演員的身上。

只不過剛有一點話頭,就被盛青工作室聯合她們的經紀公司給澄清了。

這速度,連歲芊這個內部人員都覺得不可思議:

“時渠,你怎麽準備這麽充分?你不是還在老家過年嗎?”

時渠這些天可沒閑著:

“我在準備後期發行的事啊,現在的公司都會評估藝人塌房風險的,所以提前準備了。”

汪諒看不下去了:“那你怎麽沒準備何夕的?她和她哥的事還要拖多久?”

時渠:“快了快了……”

汪諒無奈:“你要是能澄清早幫她澄清了吧?我看你現在也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出來擔保,組裏壓力都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

時渠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保證了:

“這件事比我們想得可能要覆雜一點,不過你們相信我,絕對不會影響發行的。”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擔心你。

你跟那些發行公司也是這麽保證的吧?可是任你把所有角色都洗得幹幹凈凈,女主這邊沒有準話,誰敢輕易接?我不信你這幾天工作是順利的。

你要不就去問問何夕呢?就算除去工作的事,你肯定也擔心得要死,幹嘛不去問問她?”

歲芊也附和:“是啊,這是她的家事,我雖然也相信她,但我們去問還是不太方便嘛。”

時渠沈默了一會兒,還是婉拒了這項提議:

“她的家事就讓她自己解決吧,我……”

歲芊:“誒誒誒!!發了發了!!警情通報!!”

-

警察上門帶走何晨的時候,他怎麽也不相信自己是作為嫌疑犯被抓的。

直到他看見何夕臉上的笑容。

他開始劇烈地掙紮,用各種惡毒的話來詛咒何夕不得好死。

蔣霜萍企圖上去扯他:

“警察同志,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警察同志按住何晨,拷上他的雙手:

“我們接到舉報,何晨涉嫌欺詐和違法經營,現依法對他實施逮捕,請不要妨礙公務。”

逮捕,那就是證據確鑿了。

蔣霜萍松了手,怔怔地立在原地。

何夕起身關門,經過她的時候叫了一聲:

“媽……”

“啪——”

一個耳光甩在她臉上,霎時起了紅印。

“你別叫我媽!”

蔣霜萍氣得渾身發抖:

“我以為你回來是幫你哥的,哪知道你個吃裏扒外的賤/人,你把你哥送進監獄!你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你還是不是人啊?”

何夕伸手碰了碰臉,刺痛一直蔓延到口腔,生理性的眼淚被她憋了回去。

她居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麽說,你早就知道他是罪犯了。”

蔣霜萍已經徹底變了一面孔:

“他是我兒子,他是什麽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他都是被逼的!”

“他都是被逼的……”

何晨做什麽都是被逼的。

當時分手也是被逼的,後來入贅也是被逼的,這麽多年吸她的血也是被逼的,賭博鬥毆是被逼的,欺詐勒索也是被逼的……

總之他沒有錯。

都是這個世界欠他的。

“那很公平啊,舉報他的人也是被逼的。”有人作惡,就有人承受,就有人會反抗。

何夕轉身回房間收拾行李。

蔣霜萍跟過來拽她的手:

“你還想走?!你不把他給我撈出來你還想走哪去?”

何夕垂眸看著那雙死死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吸了吸鼻子:

“媽,如果今天是我被帶走,你也會這樣對何晨嗎?”

蔣霜萍演都沒演一下:

“你被帶走是你活該!誰知道你在那圈子裏沾了哪些臟東西!”

“哦。”

何夕掙開她的手,

“現在只有這些臟東西能救你兒子了,你不放我走,等著他下地獄吧。”

何夕提著行李箱走在老街的巷子裏,天上飄著毛毛的雪花。

好多好多年以前,她也是這樣,頂著滿臉的巴掌印,獨自在這些巷道裏穿行。

那時候她還對身後的家人抱有一絲愧疚和期待,

現在呢,她覺得任何感情放在他們身上都是一種浪費。

她摸摸自己的臉,把圍巾和帽子裹得更嚴實了些。

-

警情通報上列出了何晨的犯罪事實,這些證據由受害者們、何晨的同事、合夥人、前妻還有妹妹提供。

何夕及其工作室沒有參與任何一項犯罪,只是何夕與何晨還有他們的母親蔣霜萍有過金錢上的往來。

這些錢大部分成為了何晨犯罪的資本。

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的汙跡。

像是故意抓住了網友們的審判欲,何夕前二十年的人生被人以何晨的視角曝光。

整整十四頁PDF。

這是何晨留的後手。

裏面“詳細”地講述了何夕從小是如何備受寵愛,長大後又是如何“背刺”父母兄長的。

這個故事高度契合了網友印象中的何夕的原生家庭。

被裁員的母親、辛苦的父親、被退婚的哥哥,以及一心要進娛樂圈的她。

這些被說爛了的故事,第一次從猜測變成了“事實”。

連帶著故事裏添油加醋的細節,都變得那麽可信。

法律無法給她安上罪名,但道德的審判進行得如火如荼。

何夕坐在機場大廳,對著這份PDF一條一條地寫解釋。

文檔編輯得差不多,發送給齊玥修改整合,她登上了前往安市的飛機。

長達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大約兩千公裏的距離。

這一次,是真的能逃開了吧?

飛機降落在安市機場。

循著記下的地址,她打車前往那座小公寓。

她沒有發任何消息。

本來也不是打算今天來的,

她該先去和律師以及其她原告匯合,準備訴訟庭審,

並與工作室的公關一起商量那份澄清文檔,再擬一份聲明對整件事做一個了結……

就像地震後會有餘波,她最好等待它們徹底平息再來。

她現在手裏是一份還沒答完的卷子,在眾人的聲討聲中,她匆匆將它捧到她的制片人面前,能被接受嗎?

無所謂了,她只是想見她。

熟悉的樓棟出現在眼前,何夕按了電梯。

被扇巴掌的時候、一個人走出巷子的時候都沒有掉下的眼淚,在電梯門開的那刻爭先恐後地滑落。

她走上前,幾次舉起按門鈴的手又放下。

打開手機,再三確定工作室的澄清已經發出。

可按門鈴的手就是沒能擡起來。

就好像這門的倒影照出的不是她,是個不能見人的怪物。

何夕不是何晨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白眼狼。

但她也不是陳淑華想要的,家庭完整而有愛、人格健全且正直,善良、溫和還忠誠的男人。

她是個糾結怪。

她是個被撕爛了皮囊,血肉模糊的怪物。

她過去拼命掩蓋的一切,現在大喇喇地攤在陽光下,任人評判唾罵。

她這樣急切地想見她,門裏的人也這樣急切嗎?

她需要緩沖一會兒嗎?

何晨寫的東西,比她慘雜了更多的情感。

這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這更顯得她冷血絕情。

門裏的人做好準備見到這樣的她了嗎?

何夕一會兒覺得自己冷漠,一會兒又覺得自己真是矯情,

——都做了那麽多事,到現在才來擔心這個問題。

明明她每天都說支持自己。

可要是萬一呢?

萬一她不能接受呢?

萬一……她的家人不能接受呢?

何夕覺得自己可能是挨了兩巴掌,又被罵了好些難聽話,所以有點多愁善感了。

她靠著墻蹲下,調整自己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響起。

何夕動了動蹲麻的腿,剛要站起來,看清門裏站著的是誰,又重新跌坐回去。

陳淑華看著墻邊的人。

她不是第一次見何夕,只是這麽近距離地見到活人,還是第一次。

網絡上的新聞她都看了,說實話,她真的很想讓時渠不要再跟她來往。

可是她看著眼前這個人,

眼眶通紅的,臉上有著明顯紅印子的人。

她心裏居然莫名地發軟。

兩人就這麽楞了一會兒,何夕開口叫人:

“阿姨……”

陳淑華“嘭”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她站在門裏給時渠打電話:

“你別去了,人在你家門口。”

-

時渠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靠墻坐著的何夕。

她的胸腔劇烈起伏著,喉管一陣陣地刺痛。

她撲過去抱住她,一開始是喘著氣沒辦法說話,後來是眼淚堵著喉嚨說不了話。

何夕輕拍她的背:

“好了,起來了。”

時渠突然意識到什麽,連忙松開她,拉著她進門,然後去冰箱裏取了冰袋過來,輕輕貼在她臉上。

“疼不疼啊?”

何夕看著她搖頭。

時渠的眼淚又湧上來,捧著她的臉哄:

“沒事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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