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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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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爭鬥

發生了這樣的事,宮宴沒法再進行下去,沒過多久就散了。

巫佚使節和大巫都被押進了天牢,嚴加看管。目睹全程的人也心驚膽戰地裝作耳聾目瞎,不敢往外透露一個字。

只是當天大巫的話到底在眾人心底留下了一絲痕跡——那塊讖石的異狀,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對於怪力亂神之事,多數人還是心存敬畏,回去總忍不住想,萬一確有此事呢?

那竊國者指的是誰,就大有文章可作了。

不管朝臣官員私底下如何暗潮洶湧,這都與晉人無關。

那天宮宴結束後,使團作為在場的重點懷疑對象,被看似客氣,實則強硬地扣留下來盤問了一番。

無緣無故扣上了一頂帽子,隨行的使臣都面有不忿之色,唯有梁承驍十分鎮定。

他呷了口茶,眼都不擡:“他們要找什麽,由他們找。”

他既然敢這麽說,就是篤定對方會一無所獲。

果然,半盞茶後,前來搜查的禁衛低聲交談了一番,按著刀讓出了可供離開的路。內侍又是客套又是賠笑,將幾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皇宮。



回到驛館後,紀聞第一時間察覺了周遭環境的變化,街上往來的行人反常地增多了,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關註這裏的動靜。

關上房門後,他低聲稟報梁承驍:“樓底下守著的人多了不少,越帝恐怕沒有完全打消對我們的懷疑。”

猶豫了片刻,又道:“殿下,可要提前通知鄭統領來接應。”

使團此次訪越,名為和談,實則幾個主事人都知曉梁承驍的身份。如果遇上險情,最緊要的還是保證太子殿下的安全。

“不必。”

許是宮裏的氣息太駁雜,梁承驍又犯了頭痛的毛病,神色有些發沈,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摁著太陽穴。

周圍的隨從也緊張地看著他,生怕在這節骨眼上,他們太子爺出了什麽意外。

即便如此,梁承驍的語氣還是篤定的,毫無深入虎穴的自覺:

“臨安的地界內。蕭元征不敢動手。”

他此行並未改換容貌,在抵達臨安的第一天,蕭元征大概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一直心照不宣地沒有點明。

這幾天看下來,越國上下尚且不是一條心。內憂當前,即使懷疑巫佚獻禮一事有晉國在背後搗鬼,也不敢貿然跟他們撕破臉面。

紀聞搞不清這些彎彎繞繞,但他對梁承驍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尊崇,聞言正色應了聲是,就不再多話。

數日後,李同舟代表使團入宮,向皇帝遞交國書。

正如梁承驍猜測的那樣,蕭元征果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端倪,不僅同意了使節提出的三年內互不侵擾的協定,還在宮中設宴專門招待了眾人,仿佛萬壽節那天的事從未發生過一般。

此舉乍一看是在示好,李同舟心裏卻惴惴不安,苦不堪言——笑話,他們在越國地盤上幹了什麽攪混水的事,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楚得很。

與其信蕭元征是個以德報怨,寬宏大量的主,還不如信他是x始皇。

一場令人消化不良的鴻門宴後,李同舟提心吊膽地向越帝辭了行,稱“離京已久,如今使命已畢,是時候回去向國君覆命了”。

越帝坐於高臺之上,冠冕遮擋了神情,唯有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許久。

就在李同舟後背隱隱出汗的時候,對方終於發了話。

“從臨安到上京,山高水遠。”蕭元征淡道,“那就祝世子與副使一路順風了。”



使團離開臨安,是在一個剛下過雨的春日。

越帝不便離宮,於是遣了高逢帶人來城外送行。

雖然說高逢是越帝的舅父,兩人的相貌卻無半分相像之處。當初宮宴上匆匆一面,沒有細看,如今打了照面,才發現此人印堂狹窄,鉤鼻龐腮,是一副十足刻薄的長相。

李同舟與他虛與委蛇了一番,話語裏有意無意地打探巫佚一事的後續。

“此事疑點眾多,暫且無法定論。”高逢捋著長須,冷笑連連,“本相已說服聖上,暫時不處置巫佚使節,擇日再令大巫占蔔,勢必叫他說清讖言的含義。”

“若正如神諭所說,朝中存有這樣的反賊敗類……此人千刀萬剮都不足惜。”

看他的態度,李同舟大概有了數,看遠處的車駕帷幕放下,頓時心領神會,故意一拱手道:“晉越數百年前是為一家,過去雖然出現了隔閡,如今重修舊好,也是一段佳話。”

“若有平叛清剿之事,我朝願助一臂之力。”

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看起來確像那麽回事,高逢於是欣然應允道:“好,貴國皇帝大義。”



等見鬼說的鬼話落地,離開臨安沒多遠,梁承驍就領著親衛,抄了和使團截然不同的近道。

那些外交辭令聽聽也就罷了——就算巫佚一事,確實在蕭元征心裏種下了一根刺,這和他不想讓梁承驍活著離開邊境又不沖突。

事實印證,這個決策相當有先見之明。

原本將近一個月的路程,生生被一行人壓縮了大半,僅用十日就抵達了楚水邊緣的沂郡。盡管如此,前來刺殺的勢力仍然一波連著一波,前赴後繼,有種不將他截殺在越國境內誓不罷休的狠勁。

這批刺客統一穿著黑衣,訓練有素,身手過人且悍然不懼死,見刺殺不成就會即刻咬破齒間藏匿的毒囊自盡,不留任何身份信息。

饒是平日裏見慣大風大浪,做足了心理準備的紀聞,遇到這批鐵打的死士也毫無辦法,只能一邊罵娘一邊硬扛。

在不知道處理完第幾波刺客之後,親衛隊伍已經折損了大半,他啐了口血沫,正要彎腰去翻地上服毒死士的衣物,被梁承驍從身後制止了。

“不用找了。”他說。

十天日夜兼程,還有源源不斷的刺客糾纏,要是落在旁人頭上,估計早就人心渙散不安。但他們太子爺站在那裏,有如一枚定海神針,叫所有人心生安定。

這一路北上得狼狽,梁承驍周身戾氣未散,像一柄剛開刃飲過血的劍,他將長刀扔給侍從,冷笑了一聲:“這個架勢,只有蕭元景的巳部。”

什麽叫冤家路窄。

他蕭元景明面上不敢現身,背地裏倒是陰魂不散。

巳部。

一聽這個名字,在場所有人不由得心神一凜。

端王麾下的十二部,這兩年可算是刻在了晉人的骨髓裏,恨得咬牙切齒。不久前的沂郡之爭,梁承驍就是在這支無處不在的隊伍手上吃了大虧。

巳在生肖中指代巳蛇,按照命名規律,應當是專門負責清理和暗殺的一支。

看來不止他把蕭元景視為心腹大患,寧涉險境也要給對方設局,對方同樣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紀聞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十二部手上吃塹,語氣恨恨:“除了躲在背後裝神弄鬼,他還有什麽手段!”

若非在蕭元景的地盤上,他定帶人將那藏於幕後的賊手揪出來,生啖其肉,痛飲其血,何至於讓殿下陷入如此險境。

梁承驍的神色冷戾:“還有功夫找麻煩,是孤小看他了。”

如今陷入被動的局面,是他計劃不周。待到臨安的布置完成,屆時誰才是被追逐的喪家犬,還未可知。



好在捱了這一路,事情總算在第二天的入夜前迎來了轉機。

這一次,出去探路的親衛折返後,面上帶著明顯的喜色,一下馬就激動道:“殿下,聯系上鄭統領了!”

“他如今帶兵守在河對岸,聽聞殿下到了沂郡,已經派人來接應了。”

……

鄭思全為人穩重細心,幾日前收到使團傳遞的消息後,就做足了準備。親自帶了一隊精兵偷偷渡河,終於在夜幕降臨時與梁承驍等人會合。

原本的衣服沾了血跡和臟汙,不能用了,梁承驍換了身外袍,聽鄭思全匯報這些天從臨安傳出的消息。

鄭思全曾是他舅舅的舊部,如今在楚水一帶任總兵,對太子一黨忠心耿耿。這也是梁承驍放心讓他留守接應的原因。

確認少主沒受大傷後,鄭思全稍松了一口氣,道:“殿下請安心,李大人前日剛走到半程,傳信說一切順利。”

說著,又皺了一下眉:“就是使團離開後不久,臨安城裏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越帝下了密詔,命端王即刻返京。”

從外人的視角看,萬壽節已過,蕭元征這時候把一個戍守在外的親王叫回去,實在是怎麽想怎麽古怪。

營中的參將也猜測,是不是臨安出了什麽大事,只是部署在城內的暗樁始終打探不到消息。

但梁承驍看上去並不意外,似乎早有預料:“哦,那蕭元景現下如何了?”

說起這個,鄭思全很有些羞愧:“蕭元景前兩天就離開了沂郡。他應當對我們早有戒備,車輿一出城,盯梢的人就跟丟了蹤跡。”

“但南部的密探來報,有人在淮陽一帶見過他。”

淮陽?

那處跟臨安可是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

難道是被越都來者不善的急詔逼到狗急跳了墻,預備孤註一擲,和蕭元征撕破臉了?

“……”梁承驍長眉一挑,道,“孤知曉了。”

一行人畢竟還在楚水南岸,久留並不安全。之後如何,還要回去從長計議。

親衛趁夜色撐來了船,護送太子爺渡江,返回自己的地盤。

登上木舟的那一刻,像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動靜,梁承驍停下了腳步。

隨後,他忽然示意眾人安靜,親自取過了侍從背上的長弓。

侍衛雖不明所以,但本著對太子殿下的無條件信任,配合地呈上了箭筒。

梁承驍立於黑夜中的船首,長臂伸展,挽弓搭箭。

江風烈烈吹拂,唯他全神貫註,視線凝於岸上的一處,如鷹隼盯上叢林中逃竄的獵物。

咻——

毫秒之差,利箭破空而去。

夜色裏看不清岸邊樹林的景象,只聽得沈悶的一響,有什麽重物應聲砸在了地上。

見狀,眾人皆是一窒,只覺心驚肉跳,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些窺伺的眼睛從未離開,他們耐心地潛伏於暗中,等待著一個一擊斃命的時機。

紀聞的後背滲出冷汗,無法想象剛才太子爺沒發現那群刺客的後果,他正要開口,就遠遠地看見了對岸亮起燈火,有船只自晉軍的營地駛來,向這邊靠近。

是接引的兵士來了。

仿佛意識到已經失去得手的機會,密林中傳出一記短促的呼哨。須臾之後,那種令人不適的窺視感消散不見了。

過了好一會兒,紀聞才壓下胸中失語的感覺,心悅誠服道:“殿下英明。假以時日,端王必成阻擋晉國揮兵南下的禍患。”

梁承驍站在凜冽的江風中,衣袍被吹拂得翻飛。

他將長弓扔還給親衛,嗤笑了一聲:“蕭元景是個梟雄。”

“可惜這楚水兩岸的君王,只一個就夠了。”

【作者有話說】

是誰還沒見面 就被老婆追殺了一路啊太子爺(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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