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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死之間想到的只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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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死之間想到的只有生

“你也要去西藏?”顧佳妮不可置信的望著舒航洋。

“看你這表情。我可不是專門陪你去的,我要去崗什卡。”

“崗什卡在青海,關西藏什麽事?還有,你去崗什卡做什麽?”

“去崗什卡還能是做什麽?當然是爬雪山。”

“那……”

“都到青海了,就再去一下西藏。反正我也很久沒去過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這女人問起來沒完沒了,再問他就要穿幫了。

舒航洋大學時就登頂過技術型雪山那瑪峰和烏庫楚,讀博期間登頂了玉珠峰,最後在登頂慕士塔格峰後取得了一級登山運動員的證書。

其實崗什卡作為入門級的技術型雪峰,對他來說難度不算大。但以這個女人的性子,不會讓他無緣無故和她去旅行,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才行。

顧佳妮聽到舒航洋也要和她一起時,是又驚又喜的。他知道她的計劃後,沒有透露過一點要和她同行的想法。只是每天督促她進行體能訓練和駕駛技術的熟練。他曾問過她此行的目的,她沒說。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去。

但去岡仁波齊轉山的目的她卻很明確。這個目的讓她暫時放下工作和生活。她覺得也許一切的答案會在到達那兒後浮現出來。

“你把行李給我搬下來。”顧佳妮回過神來。

“你不會是想我們兩人開著這車去吧?”舒航洋指著顧佳妮的紅色二手車說到。

“怎麽不可以?我前幾天才給它做了保養,它的狀態可好了。”

“但……”

舒航洋還想說,被顧佳妮打斷了。

“舒航洋,本來孤男寡女一起去旅行不太合適,但我們是朋友,我尚且可以說服自己。你要知道,這旅行你是臨時加入的,當然得以我的安排為主。更何況你那奔馳大G的油費我可分攤不起。”

“誰讓你分攤了。”舒航洋有些沒好氣。

“反正,你要和我一起,我們就開這輛車去,行程的費用咱們AA。如果不同意,我們就各走各的。現在請你幫我把行李卸下來裝進我車裏,謝謝!”顧佳妮叉著腰堅持的說到。

這女人,還是和他搞不拖不欠這一套!但他也沒更好的辦法,只得一邊生氣一邊把顧佳妮的行李搬回了她車裏。

“那我們明天早上八點見!”顧佳妮看著舒航洋吃癟的樣子覺得好笑。

“嗯。”舒航洋只能乖乖的答應。

青海省門源回族自治縣,舒航洋到達了崗什卡雪峰C1營地,明天他將沖頂。

這一路顧佳妮和舒航洋自駕過來十分順利,兩人好久都沒有這麽輕松的呆在一起。唯一的矛盾也就是她的那輛破車。

她那車對於他這樣的體格來說實在是太小,每次他窩在車裏駕駛,就像大漢玩著手辦一樣。想到舒航洋的人生開的最差的一臺車就是這臺,顧佳妮覺得很逗。

但他沒抱怨過,她知道他是在遷就她。

雖然她不知道舒航洋堅持和她一起出發的原因是什麽,但她很感謝他的堅持。這一路的路況確實不是她一個菜鳥新手外加機械白癡可以自如應對的。這次爬崗什卡,舒航洋計劃分兩天沖頂,她也就在山下的青石嘴鎮住下等他。

其實看著他的裝備和行頭還有準備期間的熟練程度,顧佳妮推斷他不是第一次登雪山。但她還是很擔心,臨行前再三叮囑他要小心。

她不喜歡極限運動,但她理解愛極限運動的人。她是一個既膽小又怕死的人,所有可能會有性命危險的事她都不敢去做。蹦極、跳傘、潛水、滑雪甚至坐過山車之類的她都怕。

在她樸素的價值觀裏覺得能活著就很不易,再能好好的活下去就是本事。她很少去思考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因為人生的意義在等到這個人生命結束時自能評價。在生命結束前,能活得更長一些總是好的。

她的這種價值觀其實是對生命長度的理解。畢竟人活著才有追求意義的可能。

而那些追求生命深度的人,為了理想、熱愛、挑戰一次次去嘗試、突破,她十分欣賞這種勇氣。人類如果沒有冒險精神,世界的精彩將會少80%。她敬佩著他們,但也不會因為自己做不到而失落。

C1營地

為了不讓顧佳妮等太久,也為了趁氣候變化前沖頂,舒航洋選擇頭天直接重裝到達崗什卡C1營地。晚上在-20度的雪地裏,哪怕睡在厚厚的睡袋裏也無法抵禦寒冷,淩晨醒來時帳篷和睡袋都結了冰。但這份寒冷卻使他更清醒,這種久違的感覺讓他很興奮。

淩晨,他和向導出發沖頂。

現在的天氣很好,星羅棋布,四周靜謐,一眼望去只有白雪和山峰。沖頂的除了他們還有其他向導帶著的隊伍。雪線上,大家都靜悄悄的走著,只有頭燈和星空為他們引路。

不知走了多久,天上開始飄起小雪,慢慢的雪越來越大夾著冰碴猛烈的拍打著舒航洋的臉,他感覺冷得發抖。

這是他在雪山攀登中遇到過的最惡劣的天氣。風卷著雪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能見度不足兩米。最後幾十米的上升需要借助繩索,他頂著風雪艱難的攀爬著,手被磨得生疼。周圍除了風雪的聲音就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在耳邊回響。

他想喝水,卻沒辦法喝。他的手指開始發麻,喉嚨幹到幹嘔。與風力阻抗讓他的體力嚴重退減,他甚至一度覺得自己要交代在這裏。但他沒空害怕,只是更小心的繼續往上攀登。

萬幸,這次雪山依然接納了他。

登頂後,天突然放晴,日出雲起,雪山頂上一片粉色的朝霞。舒航洋望著綿延的雪山,心裏卻一片寧靜。天地之大,人之渺小,剛經歷了生死之間,什麽情緒在此刻仿佛都不值一提。

人類的細胞每隔28天會更新一次,但舒航洋覺得在此刻的他不用間隔28天也得到了新生。

以前的攀登只讓他覺得突破自我極限的感覺很爽,但這次攀登中遇到的風雪、緊張和寒冷讓他重新思考了生命的意義。

原來,在生死之間,想到的只有生。拋開生命的廣度和深度來說,活著本身就是有意義的一件事。

青石嘴鎮

顧佳妮在酒店裏坐立難安。早上起床後她聽到從大本營下撤下來的人說今天山上突發了風雪,好多人都沖頂失敗了。她根本就不關心能否成功沖頂,她知道攀登雪山時遇到惡劣天氣的嚴重性,她現在只關心舒航洋的平安!

可是他的現在電話根本不可能打通,與他失聯的狀態讓她十分不安。顧佳妮腦子裏做了很多預想,但每一個預想的結果都讓她覺得不可承受。但她現在除了等待,什麽都不能做。

熬過了早上,熬過了下午,熬到了傍晚,終於等來了他的平安電話。

到酒店後,他只告訴她登頂成功了,給她看了在雪山頂上的朝霞。對於遇到的惡劣天氣的事,他只字未提。

其實在等他的這兩天中,舒家人打過電話問他們現在到了哪個位置。她說怕舒航洋攀登雪山的經驗不足,會有危險。舒家人安慰她說舒航洋在讀書時就是專業的登山運動員,而且登頂過好幾座雪山,經驗很豐富。這時她才反應過來他並不是特意要來崗什卡,只是因為想要陪她出門找了一個借口。

萬一他在這裏出了什麽意外,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看見舒航洋的手上有傷,應該是登山時弄傷的,她拿過他的手,仔細的為他處理傷口。

“這次你是特意出來陪我的是嗎?”顧佳妮問到。

舒航洋不知該怎麽回答。

“我陪你在這兒休息幾天,然後你就回去吧!”顧佳妮繼續說到。

然後是沈默。

“其實今天在雪山上我差點死掉。佳妮,你知道嗎?原來人在以為自己可能會死掉時,腦子裏不會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回想心愛的人和放不下的事,想的全是如何活下去。”舒航洋的聲音穿透了沈默。

“這不是我攀登過的最難的一座雪山,卻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座。我承認,一開始是出於保護你的目的與你同行。但現在想來,因為這個契機讓我有了這次的經歷,也是一種收獲。如果我說覺得自己現在新生了,你相信嗎?”

舒航洋說得很認真。

“佳妮,我知道你堅持去岡仁波齊一定有你的原因。如果到了那裏可以讓你釋懷或者放下,我希望有陪伴你去完成這個目標的機會。”

舒航洋的坦誠讓顧佳妮無法再拒絕。

今天知道他遇到了危險時,她才恍然大悟並正視了自己的感情——她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他,也沒放下過這段感情。但她知道現在的她離他越來越遠。

他的人生還未過半,經歷卻已比大部分人的一生都精彩。他的人生厚重又有深度。他面臨生死和自我突破時,她能做的卻只是在想他的安危和她那不足為說的愛情。他的每一次突破都是一個新生的比以前更強大的自己,而她卻還困在原地,仰望不得,追趕不上。

顧佳妮清楚的知道這次旅行後,他們將漸行漸遠直到沒有交集。她舍不得,但找不到不舍掉的辦法。她決定要好好珍惜這段旅程。

“好,我們一起去西藏,一起去岡仁波齊,”顧佳妮頓了頓,然後調皮的說到:“開著你的大G。”

顧佳妮笑了,笑得像向日葵一樣爛漫。

舒航洋也笑了,笑得像太陽一樣耀眼。

恍惚間,他們看到了高中時彼此眼中的自己。那個分班當了他同桌主動給他打招呼的她,那個夕陽下投了好球開心跳躍的他。

原來,他們一直就是一個像向日葵,一個像太陽。向日葵給了太陽爛漫,太陽則滋養了向日葵。

可自然規律的殘酷是:向日葵只能追逐太陽,卻永遠不能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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