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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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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太子

“你說蕫公他……”

“蕫公……嗚……”

得知蕫道的死訊,牢門前的嗚咽聲響成一片。去年這時,蕫道被貶流放出中都,國子監院的寒門儒生也是這般抹淚送行的,他們大哭上天不公,痛斥佞臣霍亂朝綱。蕫道如在他們心裏的光燈,這盞燈滅了。

“我要為蕫恩公報仇,有種的,就跟我去找王謙算賬。”

“算我一個。”

“還有我。”

“我也要去……”

“……”

一時間,學生的悲痛化作憤怒,帶幾個帶頭人的煽動下,眼看就要沖奔去王謙的國公府邸日月殿。

白皓宇見架勢不對,趕緊上前攔住了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

“諸位,恩師臨走前,讓我有機會上中都來給你們帶句話。”

“小先生請說。”

“恩師走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他說千萬不要因為他而做無意義的犧牲,你們是大胤的未來,將來的國之棟梁,千萬不可自斷生路,白白喪命啊。”

白皓宇的話讓腦子一熱的國子監生們冷靜了下來,白皓宇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見機又說道:“現在大胤動亂飄搖,我們應該團結一心,一致對外,王國公已有收覆東州的打算,我們這時候不能跟他對亂,要共抗外敵才是。”

“你說的是真的?朝廷,真的要對付東賊了?”

“王國公叫文公主與北境聯姻,你們說,這能是為了什麽?”

“這……你是說……”

白皓宇見狀,又道:“現在陛下墜馬昏迷,太子理應出來代行國事,下旨賜婚,共抗東賊,這才是我等學子為國計,上表朝堂,為民請願的正事。”

“小先生說的對,我們這就回去聯名上書,為民請願。”

眾人紛紛散去,邢林臺踉蹌著走過來,問白皓宇,道:“小先生真是董公的弟子?”

白皓宇站直吸氣,道:“正是。”

只見那邢林臺直接單膝跪地,望著白皓宇,淚眼漣漣,道:“我曾欲拜董公為師,他說他已有嫡傳弟子,不再收徒,我邢林臺自知天資,入不得董公的慧眼,當年拜師之事便就此作罷。原來,您就是董公收的嫡門弟子,今日我邢林臺再次向先生拜師,懇請先生收我做弟子,完成董公遺願,共抗東賊,光覆我大胤河山。”

“……”

邢林臺說罷,白皓宇心中一顫,原來董道早已視他作自己的徒弟了,他白皓宇一介侍奴,何德何能?

“邢兄,我看著你還比我年長幾歲,我怎能收你做徒弟呢?”況且,董道的那一套學問,我都沒咋好好拜讀,我沒啥好教你的呀。這時候,白皓宇有些心虛,舒嘆了口氣。

“先生,東州與越州是臨州,我邢門在越州一帶多少還有點名望,您要收覆東州,我應該能幫得上忙。”

白皓宇一瞧,呦呵,這人還挺上道,跟那幫書呆子不同,是個機靈的。行吧,就你了。

“吭……”白皓宇清了清嗓子,莊重了起來,道:“我欲建董公學門,收寒門英才,為朝廷培養國之棟梁。今,你我有緣,志同道合,便收你做第一代學子吧。”

邢林臺聞言震驚,若有所思,片刻遲疑後,起身站起,擦拭掉含在他眼眶中的淚水,看著白皓宇,問道:“先生,您是想……”

白皓宇勾唇一笑,看著他,道:“誰道寒門難出貴子?董公可以做到的,我們亦可。”

邢林臺神色肅穆,退後一步,掀起衣裙長擺,雙膝跪地,雙掌交合,磕頭拜跪在白皓宇的腳邊,行禮之後,擡頭依舊肅穆莊嚴,道:“先生,今日起,我邢林臺,誓死效忠先生,為先生的宏願,肝腦塗地,至死不悔。”

白皓宇趕緊上前攙起邢林臺,道:“錯了,這不是我的宏願,是天下寒門的宏願。你,亦是其中一員。”

邢林臺緊抿雙唇,眼神炙熱,對白皓宇點了點頭。

白皓宇眼睛後斜,街邊的馬車已經等待他好久了,白皓宇深嘆一口氣,對邢林臺小聲耳語:“要實現宏願,建董公學門在明,秘密結社在暗,學門培養為政人才,密社只為天道信仰,邢兄,路漫漫,徐徐圖,人間正道是滄桑。”

邢林臺望著白皓宇,道:“先生,入社之人,須經生死考驗,請先生賜名。”

“就叫”民本社”吧。”

“民本?以百姓為根本?”

“天下,本就是百姓的天下。”

邢林臺紅眼含淚,對白皓宇點頭敬禮。

不遠處,寒風中的馬車,車簾抖動,馬聲嘶鳴,白皓宇跟邢林臺交代了下一次的會面時間和地點後,便與邢林臺點頭分別,沒入遠處的街邊。

黃昏,天色欲黑。

那侍衛前車駕馬,白皓宇坐在車內,掀簾望街:中都十裏長街,火樹銀花,金翠羅綺,紙醉金迷,內河橋舟,酒肆茶樓,樂坊香樓,白皓宇乘馬車一路進城,目之所及之處,無不從裏發出世家紈絝尋歡作樂的嬉笑聲。

中都的夜景繁盛至此,任誰看了,會跟民不聊生、內憂外患、風雨飄搖、氣數將盡的大胤末年聯想在一起?

白皓宇心中一嘆:可真謂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

天邊不知何時飄下了雪花,白皓宇伸手探去,冰涼的雪花瞬間在他的手背上融化,寒氣襲來,白皓宇冷得瞬時汗毛倒立,絲絲涼氣爬上他的腿腳和後背,目眩頭暈,胸口一陣的心絞悸痛,小腹微微脹痛,虛虛冷汗在他的額間滲溢出來,惡心地難受。

毒丸?毒藥發作了?可是,自己明明是吃了解藥的……

王謙,你這個殺千刀的老東西,終有一日,小爺定要將你碎屍萬段,剁爛成泥,拿去餵狗。

白皓宇心裏邊想著,邊冷汗直流,無力惡心,他握緊拳頭,指甲深陷在肉裏,意識逐漸模糊……

當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眸子垂垂,看不真切。

一年輕少年正端坐在他的床邊,翻看著閑書。

白皓宇努力地睜開眼睛,打量著那男子和周遭的一切。

那男子生得唇紅齒白,龍眉鳳眼,面潤如玉,他身著赤黃蟒袍常服,腰上金銜玉帶,貴氣逼人。

六尺寬的沈香木闊床邊懸著羅帳珍珠,玉璧花燈照的屋內燈火通亮,鍍金絲的窗邊風起綃動,屋子裏燃著的龍涎熏香飄然欲醉,白皓宇置身軟塌棉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這是幻覺嗎?

白皓宇從沒睡過這麽好的屋子,夜裏床榻的冰涼是他最為刻骨銘心的記憶,露水的茅草屋,破舊簡陋的董道院房,有黴味的禹州軍被,何時,他能夠睡高床軟枕,寬敞明亮,帶著熏香的華美屋子了?

那少年偏頭一看,與白皓宇的眼睛四目相對,那少年的眼眸深邃發黑,深不見底,似笑非笑的神情讓白皓宇一觸驚心。

白皓宇遲疑輕吟道:“太……太子?”

“正是孤。”

白皓宇瞬間嚇得從床上翻滾在地,又踉蹌著爬了起來,跪在宋光隆的腳邊,低頭聲道:“草民白皓宇,參見太子殿下。”

“孤知道,孤識得你。”

白皓宇聽聞馬上擡頭,看了一眼宋光隆,又立刻垂下眼眸,問道:“草民一介布衣,怎讓太子殿下識得?是否是,因為恩師董道?”

“不,孤第一次見你,並不知道你是董道的人。”

白皓宇心轉神疑,在腦子裏像翻電影般,過著他在中都生活的一切,市井乞丐窩裏,茶水雜役小工,董道的小跟班,再無其他。他的身體雖年幼,但大腦確是二十歲的,不可能因為年紀小,記不得人。但這太子,恕他眼拙,確實不認識。

“草民……草民不記得何時見過殿下。”

“”小哥別怕,你越奔逃示弱,那惡狗就越兇撲你。小爺白皓宇,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丐幫的打狗棍法。””

白皓宇被宋光隆的話瞬間拉回到他八歲那年:那時他剛被人販子給販賣到中都,白皓宇趁人販子不註意,溜進了中都城裏街後的乞丐窩,當時為了救一個被大黑狼狗追命的小男孩兒,還差點兒暴露了自己。

白皓宇擡眸仰望著宋光隆,難道那時那個差點兒被惡狗咬了的男孩兒竟是太子!

“當時孤為了乞巧夜看花燈就偷溜出了皇宮,到中都的大街上看熱鬧,當時有世家紈絝帶惡狗上街,那惡狗狂吠發瘋,咬傷了街上的不少行人,還追著孤狂吠,要不是先生拿棍及時救孤,怕是孤要挨上那惡犬一口了。”

在宋光隆眼裏,當時的白皓宇只是一個乞丐窩裏的小叫花子子,甚至比他還要矮上半頭,卻有挺身而出,拿棍打狗的勇氣;而當時的宋光隆已有十歲,且身為大胤太子,被惡狗追著,就只會抹淚逃命,真是自慚形穢。

也就是從那天晚上起,宋光隆開始逐漸學會勇敢,面對王謙的壓迫,開始謀劃和培植自己的朝中黨羽。

白皓宇沒想到自己與太子,竟有這般的機緣,若是當時自己不急於奔逃躲避人販子,說不定自己還能早早得攀上太子的高枝,不會遇見董道,更不會去北境奉蕭野為主,真可謂是天意弄人,嘆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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