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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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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生變故

初戀期荷爾蒙爆發,加上新婚,阿史那音的確幸福了一段時日,可她註定不是個傻姑娘。

三兩個月一過,撤掉甜蜜的保護罩,她愈發能感受到蕭筠的冷。

成婚以來,她從未真切見過蕭筠的喜怒哀樂,不管何時何地面對何人,他都是溫文儒雅的端方君子。

說話從來不大小聲,行事從來都不藏掖,彬彬有禮,淺笑盈盈。

不論人前還是人後,他對她都是尊重有禮的。已經不止一人誇他們是模範夫妻,誇他是個好丈夫,長安多的是對她羨慕嫉妒恨的女子。

可惜,除了菩音,沒有人懂得,這樣的相敬如賓不是阿史那音想要的,你儂我儂有吵有鬧有真情意的才是。

扮演了數月的模範夫妻後,阿史那音還是沒忍住,挑了個濃情蜜意地夜晚問蕭筠:“郎君歡喜我嗎?”

月光透過雕花木窗,灑進層層帳幔,在蕭筠的臉上呈現白玉的光澤。

臉上的淺笑因突如其來的問題,稍滯,又恢覆如初,薄唇一開一合:“你我夫妻,何須問這種傻話?”

言下之意便是,做好夫妻即可,何必強求郎情妾意。

可阿史那音滿腔愛慕,貼了數月的冷臉,此刻不想再裝傻,就想要一個答案。

“夫妻,也多的是同床異夢、貌合神離的。只是不知,郎君對我,是哪般?”

說完,一眨不眨地盯著蕭筠泛光的側臉,緊張又期待。

側臉轉過來變成了正臉相對,星眸有光,然深邃不見底:“自是歡喜的。”

幾分真幾分假,阿史那音一時分辨不出,因他斂了笑,語氣奇異,不似平日裏的淡然虛浮。

她還在楞神,蕭筠已將她被子蓋好,撫過她鬢角,閉上雙眼:“今日疲累,早些歇息吧。”

關懷,還是敷衍?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綿長的呼吸聲,阿史那音卻了無睡意,腦子裏反覆回放方才的談話。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還是沒弄明白是否君心如我心,心煩氣躁。

蕭筠一夜好眠,晨光熹微便起床,見阿史那音眼下泛青,便不讓她伺候,自己穿衣洗漱,出門上朝。走前還特地叮囑下人,不要打擾主母休息。

奴婢小廝們,笑嘻嘻湊一起,嘰裏呱啦,都道郎君是個難得的好丈夫。

好丈夫嗎?

阿史那音不以為然,否則他就不會看不出她的患得患失,說話真真假假,亦不會不顧她的徹夜難眠,自己倒頭就睡,第二日起來,還當無事發生過。

表面功夫做得完美,不見得是真心。

思索一夜,直到蕭筠離開,阿史那音才扯出一抹笑,暗嘲自己太急躁。

不管真情還是假意,起碼他在塑造模範夫妻上是用了功夫的。已然同床共枕,驅除異夢也就指日可待。

來日方長罷了。

兩個聰明的人,都沒再提月夜談話,一如既往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阿史那音儼然一副漢人當家主母的樣子,賢良淑德,掌家有方,對丈夫照顧得無微不至。

而蕭筠從始至終都是端方郎君,對妻子尊敬有加,關懷備至,外面癡戀他的女子有增無減,他卻從不納妾。

如此過了許多年,就連菩音都以為自己看走了眼,他倆真的能相敬如賓直到白頭偕老時,事情出現了變故。

諸國聯姻只能維持短暫的和平。突厥作為游牧民族,忌憚中原政權強大的同時,眼饞中原沃土千裏,富庶繁華。

早年聯姻讓他們得到了中原皇朝的經濟支持,由此度過了數個災年,也獲得了厲兵秣馬的機會。

一旦兵強馬壯,突厥人的野心就再也藏不住。他們盯中原這塊肥肉已經盯得夠久,不想再等了。

阿史那音嫁給蕭筠的第七個年頭,開春的天,河水才解冰,突厥人的馬蹄就越過了西北的大山,一路直入內長城,占領了牧邊的幾個市鎮。

他們挑了個好時機。

這年是壬申年,開春之前皇朝剛剛發生了內亂。

當今皇帝已年邁,底下五位皇子,各有各的無能,始終選不出合格的江山繼承人,換句話說,哪位上位都可能。

皇子們連表面功夫的兄友弟愛都不願意裝,人前人後都是爭。

所謂上行下效,朝臣們或為逐利或為自保,或自願或被迫,紛紛選邊站。上朝就是打群架,再無人關心朝政民生。

這種情況下,地方官吏借機斂財,疊加去年冬的寒災,一時民怨滔天。

百姓日子過不下去,朝廷又不管死活,他們只能自救。

自救的方式便是揭竿而起,幾個被壓榨得最厲害的縣形成了起義軍,直接沖進縣衙,摘了官老爺們的烏紗帽,搶了他們的宅邸和府庫。

造反這件事,一旦有人帶了頭,還成功了,就會紛紛效仿。

各地硝煙四起,皇帝不得不下令,派大軍平息叛亂。

聰明的大臣看準了時機,為自己站隊的主子爭取立功表現的機會,帶兵平叛。又有聰明的大臣將計就計,為自己的主子鏟除對手,讓平叛的皇子有去無回。

一番爾虞我詐,百姓兵士死傷無數,皇子死了一位,重傷殘疾一位,被貶庶民一位。

好在剩下的兩位是一夥的。

好一番折騰後,民亂平息,立了太子,皇朝卻遭到了重創,再不覆早年萬朝來賀的榮光。

突厥王就是瞅準了這個節骨眼,一壺毒酒分兩杯,一杯給王後,一杯給三公主。

拿兩位無辜女子祭旗,徹底激發突厥兵士的血性,才會如此順暢,一路攻占邊境城鎮。

突厥人沒有經受過教化,他們的獸性和兇殘藏在骨子裏,和平時裝個人樣,撕破臉皮了便是豺狼。

入關後,他們不受降,不安民,所到之處片甲不留,但凡喘氣的都逃不脫一個死,死前還要經受非人的折磨。

短短數日,邊境城鎮多成死城,血腥味經久不散,引來烏壓壓的黑鴉,大飽口腹。

朝廷好不容易平息民亂,穩定朝政,一眨眼卻又失了國土,只好讓平完亂的將士們直接奔赴邊境。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朝廷雖不覆往日榮光,底子還在。大量兵馬壓上,糧草跟進,人多對人少,糧多對糧少,突厥人的優勢不再,雙方打起了拉鋸戰。

前線在拉鋸,朝堂卻吵翻了天。

突厥人二話不說就搞突襲,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法,自恃天朝上國的朝廷並不放在眼裏,但殺兩位漢人公主祭旗的行為,激怒了朝臣權貴們。

並非替死者抱不平,而是覺得對方的行為,傷害性不大,汙辱性極強,天朝上國的尊嚴受到了嚴重挑戰,必須予以回擊。

如何回擊?

武將們人人爭去前線,誓要殺得突厥賊屁滾尿流哭爹喊娘,不打得他們跪求天子饒恕,將突厥王撥皮抽筋決不罷休。

文臣們堅持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突厥殺了漢人公主,朝廷也不應允許他們的公主好好地活著。

於是,阿史那音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武將們耿直,覺得不應該拿無辜女子出氣。突厥人這麽做,那是他們狼心狗肺不是人,朝廷若是也這麽做,豈非也成了蠻夷之輩。

文臣們陰險,認為禮儀道德那是給人看的,對方既不是人,也就不用講這一套,沒用。

你來我往,一向互看不順眼,如今逮著了機會,光明正大地吵。

吵得皇帝頭疼,左右都有理,不好做決定。

有那更陰險的,提出了妙招——仗要打,突厥公主也要殺。

仗要打得漂亮,突厥公主也要殺得漂亮。

漢人公主被人祭了旗,突厥公主就應該被拉往邊境,斬於兩軍之前,激我方將士士氣。

出此陰招的,正是太子殿下。他剛剛上位,又得位不正,急於向皇帝證明,自己並不是個軟蛋。

新任太子諫言,武將文臣們,好歹都得給幾分面子,畢竟誰又想公然得罪未來的天子呢?

於是,誰都不說話了,默然表示讚同此計。

皇帝本還顧慮,阿史那音雖是突厥公主,但她的母親卻是實打實的漢人公主,也是這場戰爭最先的受害者之一。

他這個當舅舅的皇帝,實在難已親口下旨,殺這個無辜的外甥女。

可是拗不過皇貴妃,三公主遠嫁突厥,她已然傷心,如今女兒慘死異鄉,她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死不見屍,叫她如何不怒火攻心?

皇貴妃自己的女兒慘死,她才不管阿史那音是否無辜,也不管往日裏兩人如何交好,仇恨和憤怒困得她喘不過氣來,只想找個口子宣洩出去。剛好文臣武將和太子給了她這個口子,她怎會輕易放棄。

她一身素服簪白花,清淚兩行,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晃晃,跪在皇帝的寢殿外,請求皇帝聽取太子諫言,為兩位公主也為邊境百姓們報仇雪恨。

皇帝並非暴君庸君,從多年所施仁政上還能看出幾分賢明。奈何為君者,過於仁善,便會被強臣欺。處事無法決斷,猶猶豫豫,便會被有心人利用。

朝臣們的當庭吵鬧,太子的諫言,加上皇貴妃的跪求,逼得皇帝不得不摒棄那一絲不忍和憐憫,決定送阿史那音上戰場。

下旨之前,他分別單獨召見了蕭筠和阿史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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