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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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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掙紮

太陽西沈,傍晚的餘暉灑在李松嶺的側臉上,張域溪低著頭看著這張並不出眾的臉,神色不明。

專屬工作鈴聲催命似的響起來,李松嶺皺了皺眉,難得沒有立刻就醒過來。

張域溪握著手機出了臥室,看了一眼還在睡夢中的李松嶺,悄悄關上了門。

和婚禮酒店的有關賠償談得並不順利,這很奇怪,按理說賠償金只要到位酒店那邊就會立刻取消場地。

可是到了現在,別說取消了,婚禮現場還在有條不紊地布置著,經理雖然一直不肯答應賠償的條件,但是也不肯說自己這邊的條件是什麽,簡直就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原本這件事不需要通知張域溪,宋智畢竟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助理,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件事情奇怪,怕其中另有隱情,只得先來告訴張域溪一聲。

這樣做實在奇怪,張域溪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是誰要這樣做,楊依嵐那邊已經談妥,她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難道是楊釗?想到這,張域溪又覺得不對,楊釗現在正忙著和自己的親兒子鬥智鬥勇生老幺呢,現在應該顧不上自己這邊。

這件事出現得匪夷所思,婚約已經取消,張域溪現在行得正坐得端,雖然中間打了個時間差,但這件事李松嶺不會知道。

“酒店名字是什麽?一會兒我過去一趟。”張域溪掛斷電話,看到李松嶺還在睡著,留了張便利貼就出門了。

酒店位置並不遠,張域溪把鑰匙一扔,快步走了進去,越往裏走他的眉頭皺得越緊,婚禮酒店有時候經常會有很多新人撞日子這並不奇怪,但是這裏竟然只有自己和楊依嵐的名字,貼到到處都是,毫無美感可言,簡直就像是在安全出口的提示牌。

會客室裏的經理汗都要下來了,他心裏一邊痛罵老板,一邊忍氣吞聲地聽宋智的陰陽怪氣。

“事情就是這樣,不是我們不接受賠償,但是現在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因為是博瑞和日晟的聯姻,我們老總還特意囑咐我們所有東西都用最好的,這段時間的婚禮邀約也全部推掉了。”還是漏洞百出的車軲轆話,就連好脾氣的宋智都有些惱火。

“那你們想要怎麽解決?”張域溪推門進去,一屁股坐在了經理對面。

“這個我說了不算啊,我就是個打工的,還得等我們老板回來解決這個問題。”

“那你們老板什麽時候能回來?”張域溪偏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簡直悚然。

經理擦了擦汗,小心道:“很快就回來了,大概就在這個月底。”

“嘁。”張域溪嗤笑一聲,對著宋智道:“現在就找人把東西拆了。”

經理剛要起身制止,就被張域溪打斷:“我不為難你這個打工的,賠償可以等事後再談,我覺得那時候會容易許多。”

話音剛落,張域溪不再廢話,起身往外走。

走廊裏,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正擡著頭費勁地看墻壁上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營造氛圍,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讓人看得有些費勁。

張域溪幾乎立刻就認出了這人,他的心底瞬間湧上了一股巨大的恐慌,總算明白了這次事情一直沒談妥到底是為了什麽。

李松嶺聽到了關門的動靜,緩緩往張域溪的方向看過來,可他似乎並沒有認出張域溪來。

張域溪這才想起來,李松嶺似乎是有點夜盲癥的。

“你怎麽在這裏?”張域溪的嗓子發緊。

許是這會兒才認出張域溪來,李松嶺整個人還有些發楞,“剛到的,接了個短信就過來了。”

張域溪快步上前,拉過李松嶺的手急急地解釋:“這個都是很久之前的了,早就讓他們拆了。”

那海報可真大啊,幾乎要貼滿一整張墻,李松嶺看了好久好久,才轉頭問張域溪:“你說的聯姻取消,是什麽時候啊。”

張域溪拿不準李松嶺到底知不知道時間差的問題,氣氛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腿有點酸,李松嶺不想在這裏僵持,轉身向外走,張域溪顧不上時間差的問題,道:“你那時候走了,我就說了。”

走廊很長,張域溪的聲音在這裏回響,頗有點向神明起誓的味道。

“為什麽要騙我。”李松嶺低著頭,看著腳下柔軟的地毯,踩在上邊軟塌塌的,沒有實感,像是夢裏一般。

“什麽?”

“為什麽要騙我呢?”李松嶺的聲音輕飄飄的,“明明是先和好的。”

“你真的很厲害,手裏總是要抓緊一個,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我沒有這樣想。”

“可是你這樣做了,你真的很惡心。”自認為的平等戀愛好像是個巨大的笑話,腳下的黑色的地毯像是一個黑洞,要把他整個人都吞進去。

“別走。”張域溪的聲音帶著懇求,一如既往地帶著要流淚的音調。

“現在已經取消了,我們互相喜歡這還不夠嗎?”

“我不喜歡你了,張域溪。”李松嶺聲音淡淡,但在張域溪耳中無異於驚雷。

“你說什麽?”

李松嶺沒有再回答他,只是自顧自地往外走。

“不準走,不準走!不準走!!”張域溪怒道:“你憑什麽以為自己想走就走?我這裏是什麽旅店嗎?”

“你現在清高什麽?難道最開始不是因為錢和我在一起的嗎?你以為我真的稀罕你?你這樣的我一抓一大把,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松嶺腳步頓了頓,沒有理會他。

“你走啊,你敢走出這個門,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人把你那個破出租屋拆了,你不是總是記掛很多人嗎?我和你照顧一起好不好?”

眼前一陣陣發黑,李松嶺覺得這條走廊似乎怎麽也走不完,燈光也越來越暗,眼前閃過許多細碎的光點,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見身後一聲怒吼,緊接著整個人就沒了知覺。

眼睛還沒睜開,就先聽到了醫生的醫囑,“只是普通的低血糖,還有營養不良,一定要註意飲食和休息,這麽年輕,真不應該營養不良的。”

張域溪穿著打扮都不像個窮苦人家,醫生對李松嶺的身體狀況很是費解。

送走了醫生,張域溪這才坐下來去看李松嶺的情況。

他真的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人在醫院的心理作用,他感覺李松嶺身上透出一股子病氣來。

“謝謝你。”李松嶺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張域溪,禮貌道謝。

“你還好嗎?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暈嗎?難受嗎?”張域溪站起來,問出一長串的問題。

“我沒事,醫藥費一會兒發我一下,我把錢轉給你。”

公事公辦的態度刺激得張域溪眼睛發紅,他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溫和道:“先不說這些,我讓劉姨做了一些飯菜,一會兒多吃點。”

“不用了。”李松嶺摁響了護士鈴,禮貌地表示自己不想打剩下的小半瓶了。

一拔完針,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大步流星的樣子一點兒看不出來剛才是因為低血糖加營養不良暈倒的。

張域溪緊跟在他後頭,像一位等候發落的亂臣賊子。

“錢我還完了,以後不要來找我了,也不要威脅我,我真的會揍你的。”李松嶺認認真真地留下這句話,希望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醫院裏人來人往,李松嶺仗著這裏人多,篤定張域溪不敢做什麽混賬事。

“好。”

似乎是不敢相信張域溪就這樣痛快地答應,李松嶺還有點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我說好。”張域溪站著沒動。

李松嶺聞言立刻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瀟灑的像是這段感情裏的渣男。

“個屁。”張域溪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我。”

李松嶺腳步輕快地走出醫院,他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小區,雖然不知道張域溪為什麽痛快答應分手,但是這顯然不正常,他心裏不安,想要快點帶著老人和貓離開,結果屋裏已經空空如也。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張域溪不會這麽好說話。

別墅裏燈光明亮,李松嶺進去的時候張域溪正在吃飯,看到他進來似乎並不意外。

“坐下一起吃點,劉姨特地為你做的。”他笑意盈盈,看起來良善極了。

“院長和鐵蛋在哪裏?”李松嶺的聲音隱含怒氣。

“坐下吃飯。”

“你……”

“要我請你嗎?”

一頓飯吃得幾乎窒息,李松嶺放下筷子,張域溪把一碗湯推到他面前:“把這個喝了。”

李松嶺看著那碗湯,一飲而盡,面色平靜:“現在呢?還有什麽手段?別磨蹭了。”

“去樓上。”張域溪避開他嘲諷的目光。

李松嶺一件件脫掉自己的衣服,張域溪瞳孔驟縮,冷聲道:“你幹什麽?”

“怕你不方便。”

這話說得簡直誅心,張域溪被他激得差點沒忍住。

這次的鎖鏈質量很好,床頭也做了加固,一看就是精心準備過的,甚至還專門測量好了長度,讓李松嶺能有尊嚴地上個廁所。

他的一切電子設備都被拿走,房間裏只有一個鐘表還能讓他感受到時間的流逝,飯菜做的花樣百出,但他的胃口卻越來越小。

有時候張域溪會逼著他多吃一些,但在發現他總是強烈的嘔吐之後就沒有再強迫他了。

李松嶺從開始的陰陽怪氣變成怒罵到現在沈默不語,張域溪開始孜孜不倦地逗他開口說話。

然而無濟於事,張域溪換了一種方法,每個周都會放一段鐵蛋和院長的視頻給李松嶺看,像是一種安慰,更像是一種威脅。

這個方法見效很快,李松嶺死水一般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些別的表情,張域溪大喜過望,視頻拍得越來越多,但是效果越來越差。

張域溪覺得自己耐心告罄,開始若有似無的冷暴力,故意拿走鐘表,甚至開始控制李松嶺上廁所的時間。

李松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狗,張域溪給點甜頭,自己就搖著尾巴跑過去,忘記了訓練時候的鞭子有多痛了。

終於在一個早晨,李松嶺藏下了一個吃果凍的塑料勺子,他用牙齒把勺子邊緣咬薄,然後狠狠在手腕上一劃,鮮血頓時流了出來,開始慢慢流淌。

李松嶺就這樣看著血液從手腕上一點點流出來,神情呆滯,好像做下這樣恐怖事情的不是自己一樣。

可惜沒過多久血液就慢慢停止流淌,李松嶺眨了眨眼睛,毫不遲疑地又在同樣的傷口處劃下一刀,鮮血又開始爭先恐後地流出來,將身子底下的地毯慢慢浸濕。

就這樣來回四五次,李松嶺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掙紮地看到那個已經停止流血的傷口,再次劃了上去,只是這一次他的力道有些不夠了,勺子邊緣也變鈍,流出來的血液很少,他不死心地使勁劃,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液體。

這一天是周一,這個時間是張域溪開會的時間,如果幸運,張域溪會在會議結束之後和宋智交代婚禮的問題,如果再幸運一點,陳正耀會在會議室裏和張域溪討論一些別的事情,那麽自己成功的概率就會大得多。

可是他一直很不幸。

還沒等到這次的血液凝固,李松嶺就迫不及待地繼續劃下去,他的左手手腕一片血肉模糊,那簡直不能稱得上是一只手了。

張域溪的心跳得很快,他匆忙結束了今天的會議,推掉了楊釗的邀請,拒絕了陳正耀的電話,當看到監控的一剎那,他百分百確定自己聽到了心率異常的刺耳報警聲。

等他推門進去的一瞬間,他終於確定剛才那一眼不是錯覺。

李松嶺坐在地毯上,深灰色的地毯有一部分已經被浸成黑紅色,凝固的血液掩埋了他的左手,他倚靠在床的邊緣,乍一看像是睡著了。

陳正耀緊跟在張域溪身後,看到這一幕差點吐出來,他不敢想象李松嶺是懷著怎樣的決心一下又一下地劃在自己的手腕上,每一次幾乎都劃在同樣的位置。

張域溪嗚咽一聲,猛地撲到李松嶺面前,手抖得不像樣子,他想去測李松嶺的呼吸,但是卻怎麽也感覺不到,他渾身發軟地趴在李松嶺身上,終於看到了那片幾乎看不出模樣的塑料小勺子。

“你先冷靜一下,我已經打過急救了,現在先把人送去醫院。”陳正耀怒吼道。

張域溪被他喊得恢覆了一絲神智,他強撐著爬起來,抖著手去解李松嶺手腕上的鎖鏈,卻怎麽都解不開。

“起開,我來。”陳正耀推開他,把那鐵鏈甩到一旁。

厚重的血腥味在屋子彌漫,張域溪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可怕的場景,不是沒見過比這更慘烈的手段,但是這一刻,他卻感受到了從未感受到的膽寒,這種驚恐像是一針強力毒藥,讓他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作求生不得。

他眼睜睜看著李松嶺被推進去,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他靠著墻緩緩坐了下去,腦子裏飛速閃過李松嶺面色慘白躺在地上的畫面。

“你到底怎麽搞的?”陳正耀本來不想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可是看張域溪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又實在沒忍住。

“你要把人折磨死嗎?還把人鎖在家裏,你現在真是腦子不清醒了。”

“這要是真出了人命我看你怎麽辦。”

張域溪任由他罵,他現在還沒平覆下來,手指還在止不住地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光暗了下去,李松嶺仍然緊閉著雙眼,但是好歹脫離了生命危險。

張域溪晃了晃,呼吸和心跳總算都恢覆了正常運行。

“好的醫生,謝謝醫生了。”陳正耀忙不疊地感謝道。

“不用謝,註意術後的飲食和休息,一會兒會去病房和你們說一些醫囑,還有就是,註意關註一下患者的心理健康狀況。”醫生說完便匆匆走了,留下若有所思的張域溪。

“走吧,還楞著幹什麽。”陳正耀這一天大起大落,幾乎要被這兩人折騰死。

病床上的李松嶺面色蒼白,手腕上纏著厚厚一層紗布,還沒等他細看,醫生已經走了進來,開始交代病情和註意事項:“手腕差點割到動脈,以後可能會對精細一點的動作有障礙,近期內不要劇烈運動,不要吃辛辣刺激。”

“以後會有什麽影響嗎?”

“這個要等患者醒了再看具體情況。”

張域溪趕走了陳正耀,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趴在李松嶺的手邊。

那只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張域溪怎麽也不會想到李松嶺居然會這麽狠。

這一次動手沒有生命危險,可是以後呢,每一次自己都能這麽準時嗎?要讓他走嗎?要讓李松嶺走掉,自己要承擔從此再也見不到他的風險嗎?

至少現在,至少這一刻李松嶺還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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