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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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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某天夜晚,父親(駕駛員)大聲的喊我(指揮工)過來,對講裏傳來焦急的語氣,我聽見他喊道,“車撞到人了!你人死哪去了!”我放下揉著眼睛的手,因為熬夜的緣故,現在眼還在犯困,像挨了一記鐵拳,重重打在眼眶上。聽到他出聲喊我,便騎車來到他的跟前,心裏瞬間一片空白,宛如空蕩蕩的房間,冰冷的感覺襲上心頭。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遠遠的聽見父親的嘶吼,大叫“你去死掉啊!”之類的惡毒言語在我心底不斷回蕩徘徊。受傷的人叫我過去。我眼神空洞的盯著幽暗的地面,置之不理。父親的臉兇神惡煞,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想沖我發脾氣。他步步緊逼之下,我害怕地拉著車往後退。他吼道:“你去看看,別人胸口被撞的塌下,都腫起來了!”“要是撞死人怎麽辦?是要坐牢的!”“現在出了事情,明天全廠就通報了!”“我們兩個的工作都沒了!以後怎麽辦啊?叫你看著不好好看,天天就知道看書,我要把你手機摔掉!”他看不慣我面無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便擡腿用力,一腳踹向我的電瓶車。我的車隨之倒下,自己深受刺激,轉過身奔向食堂,走在路上,忍不住心中悲痛 ,淚水不爭氣的噴湧而出,心想“我這麽還不去死”“趕緊死去啊”“你還活著幹什麽”,一聲聲的碎碎念飽含幽怨,痛恨自己為什麽還活著。“你去哪兒啊!”父親在我身後高喊,我並不理他,趕緊用袖子擦掉眼淚,咬住手皮,走向食堂後的高草地上。我靜靜坐在矮墻下的草地邊緣,等站起來便可看到矮墻後的懸崖,離地面十米,長滿了高高的蘆葦。如果從這裏跳下去的話,我是死不掉的,畢竟不夠高的懸崖,往下跳可能只會摔斷腿,不可能死掉。蘆葦桿沿著河邊生長,十分茂盛,下邊有河,有人釣魚,我甚至能看到暗處的綠點,好像是激光燈。

晚風吹過,蘆葦桿隨風搖擺。如果我抓著跳下,身體會不會就沒事了,我不想自殘,一旦受了傷,會很痛,而且事後定會悔恨。我怕死,我是個膽小鬼,一個可憐的膽小鬼。所以小時候被人欺負也不還手,昨天我在完結感言裏咒自己去死,沒想到今天就應驗了。如果跳下去沒有死,我就爬到河裏淹死自己。修女為什麽會希望我能活下去,她幹嘛不想看到我死,或是人之常情,可憐我而已,也許只是她自作主張,自私的認為我的想法是錯誤的。我更想死去,偏偏不願意痛苦的自殺。我每天應該有十幾次,抱有美好的希望和天真的幻想,去微信和企鵝上,看看有沒有人會跟我聊天,如果看到沒人對我說一句話,便又退出企鵝。

現在坐在草地上,我就這樣等著吧,即使不用工作也罷,如果能上廠裏的公交車,是不是就可以遠離傷心地,自由自在的生活了。父親把責任歸咎於我身上也沒錯,他明白我不負責,工作老偷奸耍滑,教訓我是應該的,我本來也不想在廠裏上班,我只是想在家等死,哪怕天天吃泡面也好,看看書,或者玩游戲度日。可夢想般的生活離我很遙遠,出事後,工作也沒了吧。我會在這裏睡到明日早晨,不管頭硌在堅硬的草地上多不方便,只是慵懶的躺著就很舒服了。大概三小時後,母親找到我了。她見我站著趴在矮墻上,叫了一聲。我看著懸崖下的目光轉向身後。她走過來,微笑著安慰我不要做傻事,說父親為了我哭紅眼,說爺爺打來電話我咋不接,急的他要過來找我。她又問我對講機在不在,我指著她的腳下,對講機被她踩著。她說喊了半天,電話沒打通,在食堂跑了很多次都沒找到我,爬樓爬得腿酸。母親想讓我跟著她走,我卻走不動,剛才想事情的時候身體也是僵硬的動不了。有人極度悲傷,甚至連漢字都不認識了,後來上吊,算自殺身亡。我現在的腦子能一筆一劃寫出自己名字,加上性格逐漸成長,因憤怒而死是不可能了,家人我不在意,我活著了無牽掛,對於死亡,還有什麽可猶豫的?蔡文姬的一生從她詩詞可見過得不好,但她依舊活下去了。

母親笑著說:“你怕什麽?你爸撞到了的人身體沒事,也是那人不小心,眼睛不看就走上去了,他就破了點皮,那人正好和你爸認識,大家都說好了,不上報部門。你走吧。”我聽後,便放下了死,選擇了生。然後和母親走下階梯,來到車邊。她叫我去二企,父親就在那裏等著我。我想偷懶,不想工作。她找借口,說我在這裏不行,有人看呢,必須要去集裝箱那休息。我看了四周,哪都沒人。母親意識到自己在撒謊,信口開河,傻笑著應付過去。我卻心動了,滿腦子都是男女之事。我缺愛,剛剛又經歷了生死,對恩人產生愛意實在正常。女人的嘴唇,想吻,體香,想嗅。母親聊起了我姐和我哥,說我哥姓聞,不是談家人,爺爺很在乎姓氏,所以她說,“你可是我們一家人的獨生子,千萬不可以做傻事。”她說我姐現在找不到工作,以前在鐵路上班不做了,現在人家不要她了。母親重男輕女,說的話全都比較偏向我:“她還叫你爸花20萬給她找工作,不動腦子想想,以前有的工作不好好珍惜,現在又想要你爸的錢,一個月六千塊錢,不知道錢花哪去了,但她還嫌錢不夠呢。你有個好處,不跟人要錢,什麽都能自給自足。”我和她差不多,母親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打消了對母親不敬的邪念,即使她這麽傻,但是非對錯都曉得。假如我有歪心思,她和父親商議,自己絕對會被叫成畜牲,當作豬羊一般殺死。母親給父親打了電話,說我想偷懶,他不同意,說安保部在查,讓我過來。父母讓我趕快工作。我欣然同意,雖然兩人警告我,工作要格外當心,以防出現下一次意外,但我當耳邊風。父親說這次轉了人家一千塊錢到醫院看去,事情就算過去了,叫我以後認真工作。

下班後,一切都已風平浪靜。我再咒自己一次“趕緊去死”。以後的每一天都咒一次,默默在心裏都念上數遍,直到我真的死去為止。

(24.10.18,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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