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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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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罹

我的名字叫莫小罹,今年30歲,是一個大叔。事業上幾乎一事無成,賺到的那點錢,勉強只夠溫飽,世上其他的新鮮事物我壓根不敢奢望。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好歹省吃儉用,攢下來一筆錢,數目不多,從就業那年做保安,一天90塊,直到現在,已經有二十萬了。

在科技飛速發展的當代,我可以通過手機,看到各種美食、電子書、視頻……每當我看到讚美祖國繁榮昌盛、偉人萬歲這類字眼,總是不厭其煩。

我曾看到手機裏的新聞,所謂政治家發表的言論:“在人人平等的時代,每個人都要為了國家繁榮昌盛而努力奮鬥,不要忘記革、命先烈的犧牲等等。”

這些政治家號召大家提高生活質量,實現共同富裕。我發自內心的覺得這些話虛偽至極,但偏偏就是有人喜歡聽這種話。

世上並不存在平等。在數十年如一日的工作中,我早已深有體會這唯一的真理。

每天工作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二點,我透過保安亭狹窄的小窗,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比如送外賣的和開豪車的,貧富之差一目了然。只是看上去平等的人也有,但生活條件卻天差地別。

在工作時,我一般都是在簡陋的保安亭裏打發無聊的時光。區區幾米的空間只容得下一張床,還有桌椅。

工作中,我時常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雙手捧著手機,玩著游戲。玩累了就刷視頻,美中不足的是這裏沒有充電插口,如果手機沒電了,就需要充電寶了。

倘若嫌保安亭悶得慌,就到外面轉轉,附近沒有廁所,綠化帶邊上種植的小樹林是我解決生理問題的隱蔽場所。

保安亭建在大門口左邊,門的右邊有一家超市,也是這方圓兩公裏唯一的小超市。我經常到那買些零食解饞。

春去冬來,日覆一日,年覆一年。我孤獨寂寞,寡言少語,游戲充實了我的生活,沒有交到狐朋狗友,倒也沒沾上煙癮等不良習慣。

夏日炎熱,我上班前一定帶個小電扇,進入保安亭後,推開小窗,立刻把全身脫得赤條條的,只留個褲衩。然後坐在椅子上,我拿出手機放在桌上,迫不及待打開風扇,那吹來熱風一刻不停地刮在我的臉上。接下來幾個小時都閉門不出,有時玩累了手機會去小店買布丁消夏。

冬季天寒地凍,我從家出發會多穿點衣服,背著熱水壺。一來保安亭就緊閉門窗,一路上騎著電動車風馳電掣,暴露在外的手指被凍得通紅。

唯一不好的地方,如果要大號,就得跑到離保安亭幾百米外的高草叢裏解決。

而我的工資也一直沒有漲。以前我應聘保安崗位,物業招人也沒面試,我被直接錄用。

保安亭中有一個攝像頭,我的日常暴露在鏡頭裏。我寂寞難耐,思來想去,試試玩會手機,時間一長,逐漸大膽,肆無忌憚玩起來了。

物業那邊也沒反應,這麽無聊的職業想必也不用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我摸魚到下班,每個月的工資會在月底及時到銀行賬戶上。

鄉下的小區房價便宜,因遠離市區,建在城郊,周圍有幾條馬路直通周邊的幾座村莊以及集市。

我不喜人多的地方,不想和別人接觸,自從在短視頻裏看多了殺人案以及過去被校園欺淩的經歷使我變得不相信別人,成天面色陰沈沈的,不善言辭。

父母遠在城裏打工。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父母為了照顧老人,就接他們去城裏享福去,而我就獨自一人在村裏的老家居住。畢竟鄉下人到城裏生活,花錢是必不可少的。

我初中沈迷手機游戲而輟學,沒學到什麽本事,也沒學歷。既然要生存下去,也只能老老實實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嘗試過其他工作,電焊、搬磚……都太苦太累,幹不了多久我就主動辭職。

當我十八歲那年一籌莫展之時,看到了保安招聘告示,便打了物業的電話,之後就安頓下來了。

十二年的光陰轉瞬即逝,我度過了人生中最棒的一段時光。自由自在,無人打擾。

真要說我為何能在這裏一直待下去,可能是因為我無欲無求,對金錢沒什麽渴望,整天只想輕松的活下去。或許我是在這裏待得太久了,太容易滿足,習慣了擺爛的人生。

枯燥乏味而無聊至極的生活終會有一天迎來終結。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那一天來得會這麽突然。以前我還以為自己會一直做到退休呢。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我早上來到保安亭,剛脫下鞋子,躺在小床上,靠在發黑黴的白墻邊,打起了游戲。

等進入匹配界面,一見到對面玩家用絢爛華麗的皮膚,我就莫名其妙的有一股怒氣想要發洩。

“這皮膚也太帥了吧!”我笑著說出這句讚美的話,便又樂道,“看我不把你屎打出來,讓你這麽引人註目。”

沒過一會,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我心想,“誰啊?打錯了?”以為是詐騙電話,直接拒接電話,掛斷後,我心神不寧,後來就沒心思再玩游戲了。

結束游戲,閑著無聊,我看了來電顯示,來自江蘇的。而我居住在白塔村,同樣屬於江蘇省地界。

防止他再打過來,我先把這個電話拉入黑名單。由於我看過非常多的詐騙分子通過打電話詐騙他人,所以極其自覺,一點也不想接陌生人的電話。

這樣一來,哪怕騙子的本事再厲害,也騙不了我。

就算不是詐騙分子的電話,中國聯通的電話我也一概加入黑名單中。這些人每隔一段時間時間就打過來,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想不想接。我討厭他人未經我的允許就打我的電話。

何況我也理解了這方面的套路,辦理電話卡時我看過一個營業員一個一個打向其他人的電話,操著一口專業術語,流暢地說,“恭喜王先生,你是本店的幸運用戶,我們舉行了一個活動……請到白塔小鎮二十六號街道中國銀行對面的營業廳領取獎品。”

說完這些,電話那頭的人約好傍晚會來,女營業員又打了下一個電話,重覆獲獎通知。她當時毫不避諱自己的舉動,像個機器人一樣訴說著,我安靜地站在一邊,人都傻了。

因為我長年累月的看手機,所以視力不斷下降,得戴眼睛才能看清周圍的事物。

我熄滅手機的屏幕,絲毫沒註意光滑的長方黑屏中倒映出一張人臉,如一面黑鏡子。

鏡子裏的那張臉既不好看,也不難看的類型,普普通通,略有瑕疵。他望向窗外的風景,大門外的花壇中盛開的花骨朵迎風招展,此時已入秋了。

此情此景,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我的母親是在流水線上工作,拼裝燈泡,這門活沒什麽技術含量,傳送帶上一個個燈泡底座運送到工人面前,需要人不停將手裏的零件放在上面。持續八小時,這不算加班。手慢的人一天完成一萬多件,手快到人算上加班每天近兩萬件。

我的父親是電焊工,在廠裏工作。每天都起早貪黑的忙碌著,一年幾乎沒有一天休息。從白天到黑夜,整天在廠裏加班工作。淡藍色的濃煙滾滾的廠棚裏,他舉著焊槍對著鐵板,火花四濺,“唧——”刺耳的噪音永不停歇。

我是知道也體會過父母的工作有多辛苦的。

我曾經去過父母的廠裏就職,但待不了多久就離開了。比如工作不認真,也不加班,更不會和別人說話,這樣的一個人被其他同類排擠是很正常的,我根本在社會上混不下去,就算有父母在也無濟於事。臨別之際,我還和父母大吵一架。

父親蒼老的面容飽經風霜,缺乏一如既往的沈穩,沒給我一絲好臉色,怒聲叱道,“你不幹這個幹哪個?回家你就等著餓死吧!水費、電費、吃飯……哪一樣不要錢,你就這工作態度,到哪都一樣,沒人會要你的。”

母親滿臉褶皺,眉頭緊鎖,似要擰成一個疙瘩,苦口婆心勸道,“兒子,你就不能爭口氣?還有四年我們就都退休了,半截入土的人,以後等我們不在了,你可怎麽活啊?”

“為什麽你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能做下去,憑什麽你就做不下去!你別自以為是,整天擺了一張臭臉給誰看!傲慢得要命,還又懶。我看你以後怎麽生活!遲早會餓死!”

“你聽到你爸說的了嗎?好好做,你要知道你爸一天工作12小時還堅持下來了。他多辛苦?而且你爸每個月的工資5000多呢,你好好幹,學到他一半的本事我就放心了。你現在年紀小,學東西又快,我老了,學不進去了,還沒啥本事,一個月就只能拿3000。”

我的父母說得眉飛色舞,而我卻只盯著父母的眼睛,從那裏看到了貪婪和虛偽。

父母都對我這個親生兒子的任性感到無奈。至始至終,我都沒和他們爭吵過一句。只是默默離開父母所在的城市,回到了老家。

從那時起,我就和父母就斷絕來往了。每逢過年我就躲在保安亭,美滋滋的,還有工資拿。

除夕夜的鞭炮只有在淩晨三四點鐘才會停一會,其餘時間耳邊都是絡繹不絕的炮竹聲。

我總睡不著,有時也會出去走走。離保安亭一公裏外有個公園。那裏有各種各樣的健身器材。

中午,我打開盒飯,今天是韭菜和米飯,早上做好帶來的,現在飯菜已經冷了。可我毫不在意,拿上筷子,很快就吃完了。喝了口水壺裏的開水,飽腹感感到十分充實,胃裏暖洋洋的。

剛才在吃飯時看在家下載的視頻,這裏沒有路由器,上不了網。但我的興趣除了打游戲,還有看小說、聽音樂、看漫畫和刷短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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