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所卡就是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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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所卡就是個牢籠”
梁聽玉婉拒了他的邀請，手指從他脊骨的凹陷處滑至水裏，掌心舀起淺淺一灘水澆在虞夏打濕的頭頂。
被營養劑快速催生的長發比過去更加長，發尾漂浮在水面上，像魚的尾鰭。
浴室的門被關上，虞夏扭身將整個人沒進水裏，一點點將博物館當時的記憶拼湊出來。不知為何，他莫名地感到記憶模糊，那些畫面像鏡面般被擊碎，又被一只手捏成齏粉。
梁聽玉沒有收到任何撤退指示，如果自己沒有折回去找他，他在爆炸中死亡的概率有多大？可那天自己分明被告知所有人都已經撤離，為什麽偏偏梁聽玉會被留下？
是負責救助的實驗體工作失誤還是……
虞夏的眼“唰”地在水底睜開，波動的水紋模糊了頂上的燈光，使它落下的樣子像極了朦朧的白紗。
一張洞眼細密的漁網。
他猛地起身，草草擦幹身上的水痕跑了出去。
臥室裏的男人靠在單人沙發上閉目休息，膝蓋上攤開一本隨手塞進行李箱的書。拖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虞夏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梁聽玉的呼吸依舊是未被驚擾的勻長平穩。
直到虞夏伸手去碰他，發覺他的皮膚溫度有些灼人。
“你發燒了？”虞夏掰著指頭算算，“是易感期？”
“水土不服吧。”梁聽玉睜開眼，原本黑亮的眸子裏染上了一層血絲。他拿起小圓幾上的紙杯喝了點水，結膜在接觸空氣後迅速變紅了許多，“也有可能是易感期。”
所卡莊園位於青渚區，一個湖泊沼澤面積遠大於陸地的地方。水汽氤氳，對於出身北部的人來說確實有些難以適應。
“我先把抑制貼拿出來。”虞夏檢查了一下杯子的水位線，蹲在地上翻行李箱裏的醫藥包。抑制貼放在內側的網格袋裏，他拿在手裏，指尖正好覆蓋在所卡商標上。
商標下是一行標語，“給世界帶來所卡”。
他遲疑了一下，回頭看向神色已經顯露出憔悴的梁聽玉，突然把抑制貼塞回了包裏。
“你先喝點水，不舒服的話就躺到床上休息，別管衣服什麽的。”他拿起水杯加了點溫水，“我去找個醫生來看看，很難受點話要給我打電話。”
-
大樓內部已經進入熄燈狀態，虞夏靠著墻根處安裝的地燈光線往樓下跑。他得去負一層找海兔或者海鞘，能夠完全信任的也只有這兩個人。
路過二樓走廊時，他的耳朵動了動，察覺到了些許聲響。
“媽，我挺好的。”青年的聲音從某個角落傳過來，“你和爸該買就買，錢不夠了就和我說，別在吃穿上省錢。”
“我沒事兒啊，這裏同事都挺好的，不欺負人。對了，你們這段時間盡量少去人多的地方，晚上也別出門，東西都從網上買吧。是，菜市場的東西肯定便宜，但是外面不安全啊。”
虞夏躲在門後的陰影處，看見海瓜子靠在墻上，手裏捏著自己的工牌扇風。
“媽，你的腿還疼嗎？醫生說手術不能根治，過兩個月還得二次手術，這幾天就別出去散步了嘛。”海瓜子低著頭，拘謹地朝手機屏幕露出一個羞澀生疏的微笑，“對吧？我是不是還長了點肉？還有爸，你那衣服都多少個補丁了啊，我給你轉錢買幾件新衣服吧。”
“什麽找對象，我還沒到找對象的時候，不用攢彩禮，你們先把自己照顧好嘛。不說了，馬上十一點要屏蔽信號了，下次有時間再給二老打電話，嗯嗯，再見！”
手機屏幕被扣在了胸口，海瓜子仰臉嘆了口氣，又低頭擦了擦眼角。他轉身準備離開，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虞夏，尷尬地頓住了腳步。
還以為這裏的研究員都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原來也有人寒門出身。
“我路過，去找海兔。”虞夏簡單地攤開手。
“以後少聽墻角。”海瓜子收斂了情緒往外走，路過虞夏身邊時，那雙眼窩凹陷得更嚴重了。
並非所有進入所卡的研究員都能享受相同的待遇，海兔和海鞘就算是同門師兄弟，進入所卡後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別。雖然都頂著“研究員”頭銜，但海鞘處在負責培育和修覆實驗體的重要職位，待遇和薪酬都是全研究所最高的那一檔。而海兔的職位更像是大學裏的輔導員，負責實驗體日常的培養和檢查，待遇比海鞘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所卡需要照顧的實驗體很多，加上他這種不聽話還搗亂的，飼養員職位的研究員往往被折騰得夠嗆。當初海瓜子就是頂替了海兔的飼養員位置，然後被虞夏報覆似的語言攻擊了幾個月。
聽他剛才的話，家裏過得應該也拮據。難怪他努力工作，父母都要靠他養活。
放在以前，虞夏會輕飄飄地覺得無所謂，現在卻不免感慨起來。
“那個，”他叫住海瓜子，“不好意思啊。”
“什麽？”青年搖搖晃晃地轉過身，手機塞了好幾次才順利塞進白大褂的口袋裏。
“之前給你添了挺多麻煩的，要是知道你家這個情況，我肯定會比較配合你的工作的。”虞夏聳了聳肩。
海瓜子的眼睛機械地眨了眨，“無所謂，你們這種生物沒心沒肺的多了去了，一個個還不如幼稚園裏的小孩。反正拿錢辦事，我自己選的。”
哪裏沒心沒肺了。虞夏偷偷嘀咕兩句，又說：“你媽媽要做手術的時候，我可以幫你代管其他實驗體，怎麽樣？”
“代管？我自己會管，你就繼續和上面那個親嘴去吧。”海瓜子的眼睛向上斜了一下，沒好氣道。
“你不去陪床嗎？”虞夏問。
海瓜子的眸子閃爍著，半晌才道：“我出不去的，我的權限沒海鞘那麽高。”
“嗯？”
“你不知道吧？只有海鞘那種級別的研究員才有請假外出的資格，海兔跟他走得近，拿著他的證件也能出去。”青年自哂地笑了兩聲，“我？我根本沒資格請假。所卡就是個牢籠，這破地方。”
“不好意思，又戳到你心窩了。”虞夏意識到幹了壞事，悄悄吐舌，“我現在要走了，梁聽玉發燒了，我去負一層找人給他看看。”
他正要走，海瓜子的聲音追上來，“你真打算和他過一輩子？”
為什麽不呢？
這個聲音自然地在虞夏腦海裏響起。他停下腳步，“實不相瞞，我準備離開所卡了。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們還養了一只小貓在家裏，這種生活應該是所卡實驗體的終極目標吧？完美地融入人類群體，開始自主獨立的生活。”
“你要……離開？”海瓜子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離開所卡？”
“是，見到莊園主後我就會和他說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虞夏轉過身，堅定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兩人之間陷入了沈默，海瓜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半晌，他突然追上來，沖虞夏揚了揚手裏的工牌，“我和你一起下去，走員工通道會快一點，正好還有工作沒做完。”
作者有話說：
預計還有兩三周就要完結了，所卡是最後一個篇章啦（如果沒完結就是我預估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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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營養劑快速催生的長發比過去更加長，發尾漂浮在水面上，像魚的尾鰭。
浴室的門被關上，虞夏扭身將整個人沒進水裏，一點點將博物館當時的記憶拼湊出來。不知為何，他莫名地感到記憶模糊，那些畫面像鏡面般被擊碎，又被一只手捏成齏粉。
梁聽玉沒有收到任何撤退指示，如果自己沒有折回去找他，他在爆炸中死亡的概率有多大？可那天自己分明被告知所有人都已經撤離，為什麽偏偏梁聽玉會被留下？
是負責救助的實驗體工作失誤還是……
虞夏的眼“唰”地在水底睜開，波動的水紋模糊了頂上的燈光，使它落下的樣子像極了朦朧的白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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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起身，草草擦幹身上的水痕跑了出去。
臥室裏的男人靠在單人沙發上閉目休息，膝蓋上攤開一本隨手塞進行李箱的書。拖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虞夏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梁聽玉的呼吸依舊是未被驚擾的勻長平穩。
直到虞夏伸手去碰他，發覺他的皮膚溫度有些灼人。
“你發燒了？”虞夏掰著指頭算算，“是易感期？”
“水土不服吧。”梁聽玉睜開眼，原本黑亮的眸子裏染上了一層血絲。他拿起小圓幾上的紙杯喝了點水，結膜在接觸空氣後迅速變紅了許多，“也有可能是易感期。”
所卡莊園位於青渚區，一個湖泊沼澤面積遠大於陸地的地方。水汽氤氳，對於出身北部的人來說確實有些難以適應。
“我先把抑制貼拿出來。”虞夏檢查了一下杯子的水位線，蹲在地上翻行李箱裏的醫藥包。抑制貼放在內側的網格袋裏，他拿在手裏，指尖正好覆蓋在所卡商標上。
商標下是一行標語，“給世界帶來所卡”。
他遲疑了一下，回頭看向神色已經顯露出憔悴的梁聽玉，突然把抑制貼塞回了包裏。
“你先喝點水，不舒服的話就躺到床上休息，別管衣服什麽的。”他拿起水杯加了點溫水，“我去找個醫生來看看，很難受點話要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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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內部已經進入熄燈狀態，虞夏靠著墻根處安裝的地燈光線往樓下跑。他得去負一層找海兔或者海鞘，能夠完全信任的也只有這兩個人。
路過二樓走廊時，他的耳朵動了動，察覺到了些許聲響。
“媽，我挺好的。”青年的聲音從某個角落傳過來，“你和爸該買就買，錢不夠了就和我說，別在吃穿上省錢。”
“我沒事兒啊，這裏同事都挺好的，不欺負人。對了，你們這段時間盡量少去人多的地方，晚上也別出門，東西都從網上買吧。是，菜市場的東西肯定便宜，但是外面不安全啊。”
虞夏躲在門後的陰影處，看見海瓜子靠在墻上，手裏捏著自己的工牌扇風。
“媽，你的腿還疼嗎？醫生說手術不能根治，過兩個月還得二次手術，這幾天就別出去散步了嘛。”海瓜子低著頭，拘謹地朝手機屏幕露出一個羞澀生疏的微笑，“對吧？我是不是還長了點肉？還有爸，你那衣服都多少個補丁了啊，我給你轉錢買幾件新衣服吧。”
“什麽找對象，我還沒到找對象的時候，不用攢彩禮，你們先把自己照顧好嘛。不說了，馬上十一點要屏蔽信號了，下次有時間再給二老打電話，嗯嗯，再見！”
手機屏幕被扣在了胸口，海瓜子仰臉嘆了口氣，又低頭擦了擦眼角。他轉身準備離開，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虞夏，尷尬地頓住了腳步。
還以為這裏的研究員都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原來也有人寒門出身。
“我路過，去找海兔。”虞夏簡單地攤開手。
“以後少聽墻角。”海瓜子收斂了情緒往外走，路過虞夏身邊時，那雙眼窩凹陷得更嚴重了。
並非所有進入所卡的研究員都能享受相同的待遇，海兔和海鞘就算是同門師兄弟，進入所卡後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別。雖然都頂著“研究員”頭銜，但海鞘處在負責培育和修覆實驗體的重要職位，待遇和薪酬都是全研究所最高的那一檔。而海兔的職位更像是大學裏的輔導員，負責實驗體日常的培養和檢查，待遇比海鞘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所卡需要照顧的實驗體很多，加上他這種不聽話還搗亂的，飼養員職位的研究員往往被折騰得夠嗆。當初海瓜子就是頂替了海兔的飼養員位置，然後被虞夏報覆似的語言攻擊了幾個月。
聽他剛才的話，家裏過得應該也拮據。難怪他努力工作，父母都要靠他養活。
放在以前，虞夏會輕飄飄地覺得無所謂，現在卻不免感慨起來。
“那個，”他叫住海瓜子，“不好意思啊。”
“什麽？”青年搖搖晃晃地轉過身，手機塞了好幾次才順利塞進白大褂的口袋裏。
“之前給你添了挺多麻煩的，要是知道你家這個情況，我肯定會比較配合你的工作的。”虞夏聳了聳肩。
海瓜子的眼睛機械地眨了眨，“無所謂，你們這種生物沒心沒肺的多了去了，一個個還不如幼稚園裏的小孩。反正拿錢辦事，我自己選的。”
哪裏沒心沒肺了。虞夏偷偷嘀咕兩句，又說：“你媽媽要做手術的時候，我可以幫你代管其他實驗體，怎麽樣？”
“代管？我自己會管，你就繼續和上面那個親嘴去吧。”海瓜子的眼睛向上斜了一下，沒好氣道。
“你不去陪床嗎？”虞夏問。
海瓜子的眸子閃爍著，半晌才道：“我出不去的，我的權限沒海鞘那麽高。”
“嗯？”
“你不知道吧？只有海鞘那種級別的研究員才有請假外出的資格，海兔跟他走得近，拿著他的證件也能出去。”青年自哂地笑了兩聲，“我？我根本沒資格請假。所卡就是個牢籠，這破地方。”
“不好意思，又戳到你心窩了。”虞夏意識到幹了壞事，悄悄吐舌，“我現在要走了，梁聽玉發燒了，我去負一層找人給他看看。”
他正要走，海瓜子的聲音追上來，“你真打算和他過一輩子？”
為什麽不呢？
這個聲音自然地在虞夏腦海裏響起。他停下腳步，“實不相瞞，我準備離開所卡了。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們還養了一只小貓在家裏，這種生活應該是所卡實驗體的終極目標吧？完美地融入人類群體，開始自主獨立的生活。”
“你要……離開？”海瓜子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離開所卡？”
“是，見到莊園主後我就會和他說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虞夏轉過身，堅定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兩人之間陷入了沈默，海瓜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半晌，他突然追上來，沖虞夏揚了揚手裏的工牌，“我和你一起下去，走員工通道會快一點，正好還有工作沒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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