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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陰雨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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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陰雨連綿

虞夏回家途中下了場大雨,他沿著墻壁攀爬,滾進窗戶裏時渾身濕透得像只水鬼。

海兔幫他處理了身體裏的外來成分,囑咐他進食一定要註意。新的營養液被放進他的口袋裏,是海兔研制的青提味。

他脫掉濕漉漉的衣服,剛鉆進被窩,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臥室門被擰開,虞夏緊閉雙眼,從空氣中汲取新鮮的薄荷味。清清涼涼,夏天的感覺。

“啊啾!”不爭氣的鼻子泛起癢意,他縮在被子裏打了個噴嚏。

梁聽玉放輕步子進來,幫他掖緊了被子。嗓音帶著些疲憊的沙啞,聽得虞夏有些困。

“手好涼。”他說,“窗戶也沒關好。外面雷暴天氣,雨都打進來了。”

趁著男人去關窗的工夫,虞夏飛快把微濕的手在被褥上蹭幹,然後雙手攏在嘴前呵出暖氣。

“衣服怎麽掉在這裏?”他聽見梁聽玉嘀咕一聲。回頭看去,地上有一灘水漬,被劃過窗外的閃電映得發亮,像一輪奇形怪狀的銀月掉在地板上。

“我想去關窗,可是風太大了。”虞夏說,“被衣服絆倒,還摔了一跤。”

等梁聽玉關上窗拉好窗簾,虞夏按亮了小夜燈。

alpha的神色倦怠,眼底下隱約泛出青色。他在床邊坐下,“傷口怎麽樣了?”

已經愈合了。虞夏把手往身後藏了藏。

“不疼了,明天就長好。”他躺著,看著對方掩蓋不住憊意,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如果梁聽玉知道他昨天憤憤地想要打死他,還會來看他嗎?

“你怎麽了?”虞夏問。

“易感期。”梁聽玉說,“打過抑制劑了,你放心。”

“你好像每天都在打針。”虞夏在腦海中搜索著,“昨天打了,前天也打了。你的易感期有那麽長嗎?”

人真是脆弱的壞生物。

梁聽玉抹了把臉,思索著怎樣把自己的情況解釋地清楚些,“我的信息素刺激性太強,容易影響到其他人,所以每天都打。易感期有單獨的加強針。”

“我不覺得。薄荷味挺好聞的,適合這個天氣。”虞夏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有人覺得受影響,讓他們滾。”

斷斷續續的笑聲傳來,梁聽玉咳嗽幾聲,“你這小孩啊。真的一點都不受影響嗎?腺體之類的,沒有痛感?”

“沒有。”虞夏說,“可能天生不敏感。”

“會被當成怪胎的。”梁聽玉坐在毛絨地毯上,背靠著衣櫃。他閉上眼,疼痛逐漸爬上腺體,仿佛無數蟲蟻嚙食著那塊脆弱的器官。

“怪胎總比平庸的人好,讓我當個一生幹不出什麽大事的人,我寧可去死。你今天怎麽這麽喪?”虞夏坐起身,“是因為我說不相信你,你難過了嗎?”

男人沈默了片刻,才答:“沒有。”

明明就在嘴硬。

這句話同時出現在兩個人腦海裏。

梁聽玉雙眸半合,細密的汗珠從額前滲出來,仿佛溫潤白玉上沁出的水。

虞夏這才發覺他的面色蒼白地可怕,仿佛所有血色都憑空被吞噬了。他靠在枕頭上認真回憶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神志不清地跑去打他。

他抓起身邊的枕頭,“給你一個,枕腰。”

梁聽玉接過去,擡起的手指在空中微微顫抖,指甲根部的皮膚被劃得血肉模糊,幾片指甲邊緣還沾著血。

他沒有把枕頭墊在腰後,而是放在了雙膝上。

虞夏聽見他克制卻不受控的吸氣聲,仿佛要貪婪地抓住一切。又在某些時候,變成了哭泣的前兆。

“把燈關上吧。”梁聽玉說。

“是因為打針才疼的吧?”虞夏說,“下次不要打了,你聽起來要死了。”

“不打的話會影響到其他人。”他又模仿起梁聽玉的聲音自問自答起來,隨即不屑地“哼”了一聲。

“他們被你影響是因為他們太弱了,在乎那些人,他們反過來還會恨你。就算你疼得要死,再也承受不住藥物,他們也只會因為你沒打針恨你。”他說,“為什麽不打針?為什麽不如他們所願?為什麽不聽話、不向他們讓步……”

“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虞夏跳下床,蹲在格外脆弱的男人面前,“我去幫你抓個omega來,怎麽樣?你標記他,就不會疼了,反正你也養得起。”

“不用。”梁聽玉咬牙道,“我自己有數。”

“你要是有數,就不會跑到我這裏來。”虞夏把理應受傷的胳膊藏在身後,右手拍了拍alpha的臉頰。

他突然生出壞心思,用力捏住了梁聽玉的下巴。那雙霧氣朦朧的黑色眸子像潭深水,虞夏晃晃他的臉,潭水就跟著蕩漾起來。

強烈的薄荷信息素從後頸湧出來,虞夏的皮膚上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

“你的信息素很涼,但你的臉、耳垂還有脖子,都在發燙。”他湊上去,男人用力地掙紮了一下,只換來他鉗得更緊的手,“如果我現在吻你,會不會失控啊?”

梁聽玉仰臉,後腦“咚”地一聲砸在衣櫃上。他從疼痛中清醒幾分,抓住虞夏手腕拉開。

虞夏擰起眉,哀哀叫了聲疼。他下意識地松手,對方整個人都撲了上來。

愈發濃烈的信息素猶如無形的繭,將兩人包裹起來。虞夏用鼻尖蹭了蹭他高挺的鼻梁,輕聲道:“哎呀,好像快要夾不住了。”

他笑地愈發肆意,笑聲落入梁聽玉耳朵裏,逐漸被瘋狂鼓動的心跳聲蓋過。

“出去。”梁聽玉大聲喘著氣,“離開這裏!”

虞夏睜圓了一雙碧綠的眼,歪著腦袋,似乎聽不懂他的話。而後雙眸一彎,像兩口月牙泉。

他玩夠了,像昨天梁聽玉坐在自己身側那樣,曲腿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這人好奇怪,明明拿錢就能擺平的事,非要折磨自己。”他說,“好古板。”

後頸釋放出柔和的玫瑰信息素與薄荷分庭抗禮,然後逐漸將其包裹、吞噬。

“香噴噴的,對吧?”虞夏從抽屜裏翻出一包濕巾,抽出一張蓋在梁聽玉臉上,“都叫你買點香水回來了,自己噴一噴也舒服點。”

他就這麽坐著,看著窗外烏雲堆成山。陽光試圖從雲後穿過,最終也只是洩出了幾縷微弱的光線。

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十點半,臥室裏還暗得像半夜。

真是個陰雨連綿的日子啊。

他悄悄掀開那張濕巾,發覺已經被人體蒸成了幹燥的布,於是又換上一張。

梁聽玉的呼吸逐漸平穩,似乎已經陷入了睡眠。

抑制劑為了減輕痛苦,往往伴有安眠的功效。長期使用抑制劑會困倦,但梁聽玉又愛拿咖啡吊著精神。

結果呢,被身體狠狠教育了吧。

虞夏坐著無聊,躡手躡腳把梁聽玉的腦袋扒拉到自己肩膀上,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照片備註為“脆弱人類alpha和強大的食人玫瑰花”。

他對著手機放大縮小看了半天,發現梁聽玉的骨相漂亮得要命,好像被人專門塑過形。薄薄的皮膚覆在頭骨上,像層雪。

不過我也長得很好看。他拖拽照片到自己的部分,左右對比了下,感覺還是自己更好看。

“你知道嗎,我家裏人說你說的話讓他很開心。”虞夏一邊在手機上玩消消樂,一邊和梁聽玉說話。梁聽玉睡著聽不見,他就自言自語。

“我懷疑是自己對你的話有點什麽誤解,因為我只有一般高興。就是你說家裏有我的那句話,好像我是這個房子的一份子。”他消掉了一排五個紅色方塊,“讓我覺得,我在都城有個住處,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這裏。”

“你是這個意思嗎?”他聳了聳肩,梁聽玉的頭跟著動了動,依舊沒有回音。

“我以前住的地方很黑,很小,都是水。睜開眼睛的時候,玻璃外面的東西都是扭曲的,那些走來走去的人也長得很奇怪。我以為人都長得那麽醜,其實不是。”

虞夏伸出手指頭,碰了碰梁聽玉的臉,又點點他的鼻尖,最後按在了薄唇上。

濕熱、柔軟。

“如果我是你,現在我會舔舔指尖。”他收回手,繼續玩消消樂,“我以前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因為我肯定是對的。但昨天,我有那麽一點點懷疑。”

可能是愧疚吧。

畢竟他說了很難聽的話,還自己尋思著打死梁聽玉。

虞夏不再說話,連著把消消樂過了三關。

窗外的雨一直下,不時被一陣風拍到玻璃上,發出一串清脆聲響。

虞夏想起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安靜地坐著,就為了不打擾身邊一個認識沒幾天的alpha休息。

他把這件事告訴海兔,希望海兔誇他善解人意。海兔發了三個大拇指,說他終於領悟到一點“共情”。

潮氣被窗戶隔絕在外,房間裏薄荷與玫瑰交織出旖旎的特殊香氣。虞夏有些困,打了個哈欠。

他再次低頭觀察了下alpha,那張薄紅的唇微張,帶著一絲曼妙的水光。

虞夏想,如果梁聽玉下回再這樣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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