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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他痛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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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64 他痛我痛

“卿卿吶,認我作幹媽好不好?你跟著程澈一塊叫我媽,咱娘倆是一家人......”

“不要...”

許之卿從睡夢中醒來,渾身發冷,下意識摸向旁邊,是空的。那處的被褥比自己的體溫還涼些。

這已經是這幾個月裏不知道多少次了。

許之卿半夜醒了找不到人,程澈一定躲在陽臺抽煙,在客廳緩了一身涼氣才回來,那時天色已經漸亮了。許之卿幾個月時間演技都練得醇熟,沒讓程澈發現其實他醒著。

入了初冬,窗戶上都是霧霜。許之卿嘆了口氣,起身穿件外套,去了客廳。果然就見陽臺上的人,穿得單薄。

程澈一支煙沒抽完,白煙陷入黑夜,飄飄灑灑沒了蹤影。他追尋著夜空裏消散的白煙,沒能註意身後光景。

陽臺和客廳之間,只一個玻璃橫拉門。程澈月光下的影子照上那扇玻璃,玻璃外的燈影又暗自投向許之卿,一層疊上一層,模糊了邊界。

一念之差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程澈後來想,假如許之卿那晚沒有拉開那扇門,結果會怎樣。許之卿卻說不存在這樣的假設,因為他當時並沒有面對選擇,心裏全部念頭只是:陽臺上那人會冷。

許之卿拉開門踏進陽臺。

踩碎了縈繞程澈心頭的寂寥,隨之而來的陽臺上的燈被點開,暖烘烘亮起橙黃的光。程澈在錯愕中穿上了許之卿給他的外套,有溫熱。煙被拿走,叼進許之卿的嘴巴,空餘的手被人合握進手裏,搓揉回了溫度。

許之卿叼著煙低頭做這些動作,眉頭輕微蹙起,多了平日不對程澈顯露的冷決。

程澈大難為情,被凍紅的鼻尖更像著了委屈似的,一雙含了水的眼睛只跟著許之卿瞧,許之卿卻沒看他。

“小白......”

許之卿聞言擡頭,見了程澈這樣模樣頓時慌了一瞬,“怎麽了這是?”

“你兇我...”

“我沒有”許之卿說,松開手,又立馬被程澈追上,十指勾連的牽著。

“怕你冷著,我打你了還是說你了?這也叫兇?”

程澈湊近一步,“你心裏罵我呢,我聽見了”

許之卿掐滅了煙,但笑不語。

“和羅姨她們聯系上了嗎?”許之卿問。

上周程澈回一趟小鎮,連家門都沒進去。隔著門對話幾句,灰溜溜離開。

程澈默了默說,“嗯,打電話了。我媽都懶得和我說話了,我爸接的,也愛答不理的......”

這個角度向遠看去,能見到很遠處的城市燈光,近處都是居民樓,除了路燈還工作著,全都進了睡眠。一片寧靜中,只有他們這一家陽臺亮著微弱的,傳不去遠處的光亮。

許之卿撐上圍臺,呼出一口氣,還沒到哈氣泛白的季節。

“我剛才做夢了,”許之卿開口說,“夢見那時候羅姨要認我作兒子,我拒絕了”

程澈註視著此刻的許之卿的側影,陷入黑夜又交融於燈光的臉孤寂又飄蕩,像剛才的煙,讓人抓不著。

“還記得嗎,你那時候還和我生氣,問我為什麽不想和你當家人,”說到這,許之卿淺淺的笑了,回憶裏的小小程澈,無論哪一個生動表情,他似乎都記得,還記得清楚。“我哄了你好久才哄好呢”

“其實我同不同意也沒差別,你們對我這麽好,任誰都將我和你們劃分成一家人。羅姨程叔,凡是你有的,就沒缺過我一份。這麽多年,心裏記掛著感激,卻一分都沒還過。反而總是給你們添麻煩...我好像很不識好歹。”

程澈輕嘆了口氣,“到現在你還覺得,我們喜歡你對你好是需要什麽回報?”

“不是。”許之卿看他,“我知道不是。但這不一樣。”

眼看著程澈的臉快耷拉到地上,許之卿笑著去揉了揉他的臉,沾了一手的涼。

許之卿換了種輕快的語氣問,“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叫羅姨作母親嗎?”

程澈搖搖頭,他真的不知道。

“遇見你們之前我其實不知道,一個家庭正常的樣子是什麽。”許之卿思考道,“許文薝以前...很久以前吧,是個好父親來著。我...其實不恨他,最多算...害怕吧。沈一清從來不喜歡我,她討厭我,很難想象她每天都要面對我這樣一張討厭的臉在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她沒對我親近過,所以我習慣於這樣的家庭關系。”

“我不能喊別人作媽媽,因為那時我心裏只有一個叫沈一清的媽媽,盡管旁人對我再好,我也不能背叛她。就是這樣一個,我單方面以為的我們之間的契約聯系,哪怕我們不親近,我也覺得這世界上,只有我們是單獨於旁人不一樣的存在...”

許之卿陷入回想,眼神望著遠處,漸漸酸澀。

“可那天她對我說......母親和兒子,兩個稱號而已,叫誰不是叫......我私自以為的那點聯系,對她來說反而是枷鎖。我用盡全部力氣守護的那點隱晦的親情,對她來說不值一提,頂多算小孩子微不足道的置氣”

“所以,我恨她。”許之卿說,回過頭來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小氣?”

冷風抽進心臟,貫穿而過,能聽見血肉的疼。程澈忍著悶痛,望著許之卿,他對許之卿從來沒有過同情,全是透徹進心骨的心疼。許之卿面對程澈這樣的眼神,再笑不出來,又實在想扯出一個笑來哄他,最後不得法,成了扭曲。

他對於沈一清尚且如此。何論羅雲程立軍之於程澈。程澈的難過痛苦不曾浮出水面,悶腐不發,想是要壞爛進心裏。許之卿連著藤條微生,深刻知道這湖水的波動苦熱。

對於羅雲和程立軍對他實施放棄的行動政策,許之卿並沒有很大心緒波動。平淡到不及投石問路來得震撼。他沒期待。這結果他早知道。所以他沒什麽難過,沒什麽需要他掙紮。他永遠是人隨手最先放棄的那一個。

他苦的是程澈,他滿心滿眼只剩程澈。程澈痛所以他痛,程澈苦所以他苦。恨不能痛比他百倍,苦比他百倍。對於羅姨程叔的愧疚和對不住都被他排在後面,甚至已經來不及想起。最緊要是程澈。

許之卿只有程澈。

“我們......”

“別說!”許之卿剛要開口的半句被程澈堵住。

程澈撲上他,雙臂收得很緊,脖頸交接,猶如臍帶相連的嬰兒,“別...別說那句話...求你了...”程澈的聲音哽咽,身體發抖,“你要我做什麽都行,別......別說那句話...”

許之卿想要掙開他的捆束,且不想勁兒使大了傷著他,一時還真沒掙開。

程澈像是陷入癔癥,不斷重覆一句:別說那句話。

冰涼的吻落在許之卿耳朵上,脖子上,不停歇也不給人時間推拒,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阻止許之卿的離開。程澈頹敗無助,眼淚糊亂了臉,風吹過更冷了。

好一會兒,許之卿不掙脫了,任著程澈小狗似的對他又舔又親。程澈懵怔間,腦袋不會思考,更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他什麽都沒有,沒有能讓許之卿為他留下的東西。想著想著更哭得厲害。

許之卿的聲音帶著一股笑意傳過來,“我可什麽都沒說呢,你瞎想什麽?”

程澈使勁往他身體裏埋的腦袋被許之卿撈出來,鼻涕眼淚都被許之卿擦掉,眼睫毛被粘黏成一簇一簇的,看著分外可憐。

“你自己一個人跑去家裏出櫃,面對家裏那麽大壓力也沒退讓。憑什麽認為我會逃跑?”

程澈聽著話,嘴唇發抖,被他咬著壓回去。一雙眼死死瞪著許之卿,大有許之卿說出半句不合他心意的話就一口把人叼走吃了的架勢。

“我不想每次都是你站在我前面,我確實生氣你自己一個人面對。但這畢竟首先是你和他們之間要做的溝通,我不好參與。”

許之卿捧著他的臉,溫和的說,“我不會背叛你。”

程澈笑了,雙手環住許之卿的腰,“你要是跑了,我全世界通緝你。抓回來關屋裏,脖子上腳上都鎖上鏈子,只有我的指紋能開,變成一個只知道向我求愛的傻子。”

許之卿聽得牙酸,捏了捏程澈的臉,“聽不懂人話?我不跑”

程澈吸了吸鼻子,聞言又要哭,許之卿眼快,在他咧嘴要哭前一秒,親上去。冰涼的唇被他含進唇瓣裏,呢喃著試圖幫他回溫。一個冷的試圖幫另一個冷的回溫。

“進屋吧...”恢覆理智的程澈攬著許之卿,擠進客廳。一瞬間的暖意轟上全身,尤其是心裏那股沈甸甸的,妥帖暖人。

趁著許之卿去廚房倒熱水的時候,程澈追著他背影問,“那你剛才想說什麽?”

“我們要不要假裝分開,想這麽說來著”許之卿端著熱水出來,熱氣緩緩升空,蒸著人的視線。“只要讓二老放心就好,我們也不會分開。對於我來說和你在一起重要,擁有什麽名分或是認可不重要,哪怕...”

“不行。”程澈很堅決的拒絕。

程澈拽著人的手,一塊摔進沙發裏,彼此依靠著。

“這很重要。”程澈說,“至少他們,我們的父母,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兒子在做什麽,愛著誰,又被誰愛著。因為他們很重要,所以得到他們的認可和承認才重要。我不想不明不白的糊弄他們,更不想你不明不白的待在我身邊。”

“你是我的愛人,不是別的朋友同學發小這樣不得界定的關系”

一盞燈下,一雙人。一雙人前,一對杯。熱氣纏繞升空,漸漸熄了。

他們糾纏至此,從來沒說過愛。

許之卿說,“我愛你。你知道吧?”

程澈的笑聲悶在許之卿耳側,再到鎖骨。程澈埋首到那兒去聽,換了個依靠更完全的姿勢。

“我知道”他說。

許之卿和煦目光,染上同一份愉悅,擡手將人摟進自己懷裏。

“我愛你,你知道嗎?”程澈小聲問。

“知道吧...”

程澈仰頭咬他下巴,“說你知道”

“好的,我知道”許之卿老實道。

“困了?”許之卿問。

程澈哼哼唧唧的點頭,來回蹭著,頭發成了亂棕棕一個。

許之卿輕拍他後背,“喝了熱水回去睡覺”

“好”

“其實我買通黃旭洋了,”程澈喝了水回來些精力,看著許之卿有些心虛道,“告訴他要是你但凡有點想跑路的預兆,隨時聯系我...”

許之卿抓了把頭發,頗有點啞巴吃黃連的意味,“你是覺得我如果走的話會告訴黃旭洋不告訴你嗎?”

“你果然要走。”程澈冷下臉。

“走,”許之卿破罐子破摔,“我要走去睡覺,你自己慢慢想吧”

程澈不滿意的追上去,委屈道:“誰讓黃旭洋知道你那麽多事,你要走肯定帶著他!”

“我和黃旭洋到底誰重要?”

“我不走,我也不帶他,”許之卿一把攬過身後屁顛跟著的人,臉蛋上狠嘬一口,“我以後哪走哪就把你打包,行嗎?”

“栓褲腰上!”程澈興致勃勃補充。

“太沈,掛不住”

“我變小點兒”程澈矮身說。

“那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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