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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重拾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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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重拾心跳

“小白...你從哪來?”

“梨水”

“那兒有什麽?”

“有樹,梧桐樹。很多很多,很高很高......”

夏日的風就這麽吹著,或早或晚,自行車鏈條的聲音吱嘎吱嘎,行人熙熙攘攘,正都是回家的時間。

叮鈴鈴...吱嘎,吱嘎,吱嘎......

清風裹挾來的許之卿的味道,細想又不記得,聞了才知道。這片是小白,那片是小白。

“我不想回那個家”

許之卿的聲音越來越遠了,面前的背影也逐漸遠了,轉眼全消失,茫茫然記憶裏搜尋的校服,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

這場夢做的苦,程澈醒來,身旁是空的。心涼了半截,下床的腿也打晃。

羅雲二老早睡了,楞是廢話,淩晨兩點的時間,什麽都睡了。

黑漆漆裏,程澈墜著心臟在屋裏游蕩,看到門口安放的幾個禮品盒時,堪是找到夢境的開關,將這噩夢徹底關掉。

幹手搓了把臉,心悸的勁兒才算過去。回身套了件衣服,小心地出門了。

論說今日的飯局,有些話是必然要問的,許之卿的話也是必然要答的。但這飯終究沒吃安穩,羅雲抱著程立軍哭得悲切,鬢邊絲絲白發叫許之卿醒了神,對於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深深的疑問。

“我不知道你也抽煙”

程澈的話從他身後響起。

許之卿手裏的煙圈隨著抖得散了,火星橙紅微茫的光只照得許之卿的臉,要側不側,不知在掙紮什麽。

程澈只在這時能從微垂的眼,窺見當初的少年,不對他設防的小白。

“我不知道的事多了”程澈站到許之卿身後便不再上前了,自顧補了句,玩味夾在裏面,更像是對自己的嘲諷。

兩棟樓夾著,中間一道屈窄的空間,風便不從那過。

許之卿一半身子在外,夜風呼嘯而過,搶了他的煙味。

程澈背靠到墻上,月光傾斜進來,將思躇之人的影兒給了他。

許之卿叼著煙,回了身,和他一道背靠,面向另一面掉漆的陳舊的樓墻。

“給我一支”程澈說。

許之卿從兜裏掏出來,動作有些滯緩,想是剛才冷風吹的不知多久,身體僵了。

程澈叼上煙湊過去,略過半空過來的打火機,對上許之卿嘴裏的煙頭,星星點點變成兩個,像是炸亮一瞬,隨即又暗淡。

許之卿怔著不動,手也頓在半空。程澈彎身矮他一寸,目光卻直挑上來,那眼裏純著,純的極致又蕩漾開來,似能看穿他,看穿他所有的卑劣和扭曲。

程澈就趿拉一雙棉拖,許之卿說回去,程澈不走,說怎麽也先把煙抽完,不能浪費。

許之卿的煙已經沒有意義,只是安靜的燃著。

窄道裏掐滅最後一星火光的時候,程澈開口了,“我以為你又走了”

傳到許之卿耳裏,帶著撕割的力量。

冬天雪都不化的溫度,許之卿覺得自己身側是炙熱的,燒著他。實則什麽都沒有,中間的位置就是再站一個人也餘富。

程澈也許只是感嘆一聲,趿拉著拖鞋走了,叫他跟上。

“我還是要走的”

許之卿緊的發疼的嗓子不知是怎麽把這句話平靜著扯出來的。

驟然停頓的腳步聲將他的心也拉的緊了,窒息裹著他。

一聲冷笑。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笑聲,很低,許之卿記得以前程澈想動手打人前也這麽笑過。

“你大爺的許之卿”

許之卿以為程澈還會幹點別的,比如給他一拳,一腳,甚至把他腦袋揍爆漿。

但程澈什麽都沒做,徑直離開了。

“不想讓我全國通緝你,就趕快回去睡覺”

同床共枕,呼吸頻率也是不同的,就是溫度也一樣天差。許之卿整個人冰窖似的,不知過了多久依舊沒有睡意。

被子窸窣,手腕搭上一個溫熱。

幾乎是瞬間許之卿腦袋裏的塔臺信號就崩了,連震的嘀——

程澈身體回暖很快,冬夏四季身體都是暖的,似乎和他本人一樣,太陽似的轉著,只湊近些都能吸收到光亮,哪怕只是遠看著,也被能量折服。

程澈的手只是搭上,沒再動。這動作安撫的成分居多,不帶任何旖旎可發展的韻味。不用說話,許之卿也知道了他想說的:別想了,先睡吧。

身體快將停滯的血液從腕處跳動的脈搏開始,由著不屬於自己的手掌傳送進來源源不斷的熱,暖了通身。不覺間竟真的睡著了。

第二日飯後,羅雲喚著將他叫過去。

許之卿下意識地朝程澈投去目光,腦袋反應過來不該做多餘動作前,眼睛先溫進程澈的眸光,那兒有力量給他。

程澈接了杯水,遞給許之卿,拍著他後背一步一步將他送進羅雲的房間,後背的手似乎摩挲了一下,許之卿隱隱覺出,又不確定。

“媽,我和爸下樓買點吃的,有想吃的嗎?”

羅雲搖頭,“沒有,給卿卿買點酥點,樓下新開的店,他肯定沒嘗過”

程澈點頭,說了聲好,轉身出去了。

溫熱的水才透過瓷杯熱上許之卿的手,隨著羅雲的呼喚,他坐了她旁邊。

羅雲手即刻過來拉上許之卿的。

“來,好孩子,到媽媽這來”

許之卿鼻子酸,眼睛酸,全都酸到疼。

“你不像以前一樣和我親近”羅雲說,“這是應該的,分開這許些年,人情總淡了”

聽著這些話,許之卿越發覺著喘不上氣,胸口起伏著,又半句別的說不出來,他不是第一次厭惡自己嘴笨。

“人死了,旁的咱就不說了......不說了...”羅雲陷入怔然,緊攥著許之卿的手,想給些什麽,終究沒成。

“卿卿啊,你怪她嗎?”

羅雲問的小心,許之卿回握上她的一雙手,梗著嗓子,慢慢拖出一句,“......不怪”

羅雲想讓許之卿認了她作母親,許之卿犟著,不知堵著那句的是什麽,從幼時到現在,許之卿不叫她。

羅雲長嘆一聲,話說的輕,很少時候,羅雲才透露出這份無可奈何的脆弱,“不論怎樣,孩子無辜......可我又說不出她的錯來,都是那個混蛋王八的帳!”

“你...”說到這羅雲才想起,要問一問別的,尋著許之卿的眼睛,“你見到他了?”

許之卿的眼睫垂下,喉嚨滾了一圈,情緒隱著,“見過。現在沒聯系了”

羅雲重重松了氣,“那就好,這就好...總算......”

沒在鎮子耽誤太久,又一日,許之卿便辭身離開了。

工作和生活總摻在一塊,專挑不出來誰去單獨處理,縱是心頭雜一鍋漿糊粥,也得專舀出一碗來工作去。

何況,許之卿不允許自己放松。

路邊抽了煙,冷冽的風呼呼的灌,這裏已經是小鎮邊緣,盡是冬日荒蕪的土地,還有凍得翹邊的田水。他得盡全力去篩選,將那些蠢蠢欲動將要翻卷上來的回憶壓下去。這裏每個地方,他都來過,和程澈一起。

手機震動,許之卿沒準備的對上程澈的備註,手一抖,煙燙了指頭。

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問題。

放任...還是......制止?

“餵”

是程澈的聲音先過來,激蕩的許之卿周身猛然起了一陣電麻似的感覺,他害怕,.......也期待。

“在哪呢?”

“嗯?”許之卿克制著抖的手,不讓自己放松,放松會被攻破城墻。

不要他靠近,不要他靠近,不要他靠近。許之卿自己跟自己默念。

“應該快上高速了吧”電話那頭說,“有風聲,你沒在車上,在外面抽煙”

許之卿聞言驚詫的四周看去,一片靜寂。

似乎連他這動作也能看破,笑聲來得頑皮,“我猜的”

“嗯”許之卿答,也沒因此松懈下來。

“來接我,我在車站”

在自我唾棄中,許之卿駕車停在了小鎮車站。

在市裏上高中時,他們總得來車站坐大巴,沿途兩小時四十五分鐘。程澈每每要暈車一回,許之卿記著給他帶暈車藥,試來試去都沒有橘子管用。橘子捧鼻子跟前,兩眼一閉,一覺睡到站,什麽暈車都追不上。

思緒間,副駕駛車門被打開,一股冷風紮得許之卿一楞。來人大辣辣坐進來,雙手互相搓著,想來外面等久了,哈氣灌白。

“這天兒太冷了,再套一層都夠嗆能抗住...”

“咱走吧”程澈提醒。

許之卿回神,啟動車子。

一路上程澈的話匣子還多著,東聊聊西點點,大都一些許之卿不用動腦子也能回上一兩句的閑嗑。他們之間,似乎總是程澈游刃有餘些,許之卿不自抑的想,怎能這些年來毫無長進,任著心意胡亂的來。

一直到下了高速,轉眼幾分鐘就能進了上城市的外環。許之卿可能早被凍壞的腦袋才驀驀然想起,還沒問程澈要去哪......

是自己默認了程澈要來上城。

再一看副駕駛的程澈,一副悠哉神情,手撐著車窗玻璃,快速略過的樹影放映上他的臉,唇角輕起。

許之卿後知後覺意識到,程澈已好一會沒說話了。

視線仿佛穿梭空氣後再次折射,莫名其妙交匯。

“原來你知道我在上城”是程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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