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7章 第 17 章

關燈
第17章 第 17 章

玉芙殿。

永寧手持一面小鏡子,脖子上五指掐出的痕跡清晰可見。

五道紫紅色的指痕,長長的,光瞧著就觸目驚心,不知何時這些痕跡才會消失。

被掐住脖子的窒息忽然再度襲來,永寧琥珀色的眸仁放大,仿佛脖子還被那氣力大的冷宮太妃狠狠掐著,她臉色慘白如紙,呼吸逐漸不暢,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手腳冰涼,鬢邊生出冷汗,恐懼鋪天蓋地而來。

夕嵐見永寧情緒不對,拿走小鏡子,抱住她纖薄顫抖的肩膀,輕拍後背,心疼地安撫著驚魂未定的少女,“咱別看了。”

經歷那驚心動魄的一遭,好似從閻王殿走了一趟,長公主豈會不害怕?

永寧在夕嵐懷中低低啜泣,像小獸嗚咽,弱小又無助。

窗外澆花的小玄子窺見,拉住端了安神湯經過的銀雪,小聲問道:“怎麽回事?長公主高高興興和鄭娘子去賞花,怎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

銀雪比了個手勢,小聲道:“噓,以後不準再問。遇到個冷宮跑出來的瘋婆子,幸好陸小侯爺及時出現,救下長公主,有驚無險。”

“陸小侯爺?”小玄子小聲嘀咕,老實巴交的臉上寫滿了迷惘。

“你是沒看見,當時情況可危急了,再晚殿下命都快沒了。”銀雪想想都後怕,“誒,不跟你閑扯了,殿下受驚,我得送安神湯進去。”

銀雪急急往大殿去,小玄子站在原處,目光透過窗戶,瞧了眼殿中,若有所思……

是夜,永寧輾轉反側,很晚才睡著,還做了噩夢。

黑雲壓城,颶風襲來,吹得樹枝亂顫,如鬼魅一般。永寧拎著裙裾拼命往前跑,然而後面的婦人窮追不舍,她被碎石絆倒,那婦人追上,按住她的肩膀,雙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不留給她半分喘息的機會。

冰冷的雨點落下,砸在永寧的臉上,一時間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猙獰可怖的面目如羅剎一般,婦人嘴裏絮絮念著仇恨,永寧逐漸喘不過氣,呼救的聲音卡喉間。

她驚恐地睜開眼睛,周圍一片黑暗。

是夢,可怕的噩夢。

永寧逐漸回了力氣,伸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心口和後背也出了層冷汗,她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脖子,指腹碰到淤青,疼得輕嘶,本能地收手。

永寧害怕,不敢再睡了,生怕再做噩夢。

她從未與人結怨,但先帝在世時,母親與後宮妃嬪結怨眾多,那些人是沖母親來的。

代母受過。

四個字牢牢嵌在永寧的腦海中,母親確實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將後宮攪得天翻地覆,可母親從來沒有害人性命,只是奪了恩寵而已。

那日是忠仆,昨日是冷宮太妃,往後又會是誰想取她性命、報仇雪恨?

永寧怔怔望著頭頂一片暗色的床帳,頓覺那是一張密密實實的網,不知何時就落了下來,將她罩住。

永寧捂住眼,溫柔的淚從指縫流出,濕漉漉地淌過臉頰。

她無依無靠,宮裏不是個安全的地方,這次運氣好,遇到陸小侯爺相救,可總有背運的時候。

宮裏不能再久待了。

驀地,永寧腦海中閃過一張熟悉的面孔

——陸涿緒。

就在她快喘不過起來之際,是陸涿緒及時出現,恍若神兵天降,將她救起。

永寧心頭悸動,綿軟細膩的情感橫生出來,如今回想,心裏猶如小鹿亂撞,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她擦幹眼角的淚,雙手捂住心口,想要將悸動的心壓住,卻發現掌心壓住的地方跳動得更快。

臉頰在一瞬間燙了起來。

突然生出的情愫前所未有,永寧有些不知所措,她翻了個身,溫軟的掌心貼在胸口,可是胸口小鹿亂撞,莫名的悸動還是沒有停止。

陸涿緒。

三字在她唇齒間輾轉,永寧忽覺這三個字郎朗順口,不知不覺間唇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

宣政殿。

張金貴將太後派人送來的糕點處理掉,回到殿中時,天子仍在處理折子。

“這次送了什麽來?”

天子淡淡問道,目光不曾離開折子半分。

很多時候,太後送來的東西,天子表面上是收下了,可實則從沒碰過,只是隨口問一問,心中有個大概。

“一碟馬蹄糕,還有一碟芙蓉酥。”張金貴如實回答,心懸了半分,暗中觀著天子的臉色。

倘若是別的糕點還好,就是這芙蓉酥……

天子目光有片刻停頓,神色微動,片刻後又繼續閱著奏折,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張金貴暗暗松了一口氣,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下。

自從天子與永寧長公主生了隔閡,東宮裏便再沒出現過芙蓉酥。

不僅如此,與永寧長公主有關的一切,盡數不見。

天子斬斷了這份情誼。

張金貴扶著拂塵,退至一旁。

忽地,天子臉色驟沈,厭惡地將手中的折子擲到地上。

偌大的響聲在殿中響起,本就t低沈的氣氛在此刻愈加凝重,張金貴心下一驚,大氣也不敢喘,低頭誠惶誠恐地將擲遠的折子拾起。

折子是攤開的,張金貴匆匆瞧了眼,瞥見幾字。

求娶,永寧。

武安侯小侯爺陸涿緒,上折子求娶永寧長公主。

難怪天子龍顏大怒。

張金貴低頭將折子放回案上,周遭沈降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天子起身,朝殿外走去,張金貴急忙跟了上去。

“站住,不準跟。”天子冷聲說道,深邃的眸仁中乍出幾道鋒利的寒光。

張金貴自是不敢再上前,站在原處看著天子的背影消失在殿中。

===

蜂蝶陣陣,和煦的春風吹來,桃花紛飛,桃花樹下擺放了張畫桌,少女立於桌前,埋首作畫。

永寧蘸了顏料的筆鋒微頓,點出一朵朵淺粉花瓣,一樹桃花栩栩如生,筆下的那些花瓣即將脫畫而出。

勁風吹過,枝頭花瓣紛紛吹落,一片嬌艷的桃花緩緩落到畫中鋒利的劍上,好似是畫中身姿挺拔的舞劍男子執劍挑花。

永寧的目光停頓於畫卷,唇角微微上揚,眉眼間是溫柔的笑意。

須臾,她一楞,臉上的笑消失,轉而是難為情的羞臊。

如今桃花正艷,她閑來無事本想繪一幅桃花,可落筆繪畫,忽想起那日在賞花宴撫琴時的匆匆一瞥,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將陸小侯爺舞劍的背影畫了下來。

永寧羞臊,忙放下手中的畫筆,將這幅畫翻過去,放到一旁,可不能讓人瞧見這幅畫。

若是讓人發現她畫了個男人舞劍的背影,不知會傳成什麽樣。

永寧重新拿起勾線的畫筆,筆鋒落於幹凈的畫紙上,她雅擅丹青,寥寥數筆便勾畫出了一樹栩栩如生的枝幹。

永寧正聚精會神作畫,旁邊忽然一道身影投下,擋住了半邊光亮。

永寧擡頭,皇兄不知什麽時候來的,長身玉立站在畫桌邊,神色淡淡看著她作畫,而伺候在身旁的夕嵐已然退到遠處。

儼然是受命退下的。

這還是皇兄初次來玉芙殿,永寧錯愕,放了畫筆,欠身盈盈一拜,“參見皇兄。”

劉胤頷首,聲色淡淡地讓她起身。

劉胤目光落到畫上,她只畫了盤錯相交的枝幹,尚未蘸顏料著色染點桃花,但即便如此,枝幹也惟妙惟肖,寧靜歲好的感覺躍然紙上。

面對皇兄的審視,永寧緊張,好似回到了年少交好時,說道:“許久沒畫,手有些生,不能和以往比了。”

她的丹青技藝,常受皇兄指點,那時皇兄偶爾得閑,還會提筆幫她修一修。

修改之後,畫中景致好似有了生機,躍然紙上。

皇兄許久沒有說話,幽幽的龍涎香味道縈繞在她鼻翼,永寧瞧著皇兄淡漠的臉上,鬥膽說道:“若有不妥之處,皇兄可否賜墨指正?”

清風徐來,吹動天子玄色的衣角,只聽得樹葉搖曳沙沙聲。

半晌,劉胤邁開步子,緩緩來到畫桌邊。永寧歡喜,兩眉彎彎,杏眸閃爍,她取來畫筆,雙手遞過去,“皇兄請。”

劉胤接過,纖細筆桿上還留有她的氣息餘溫,一擡眸便是她的嬌顏。他抿了抿唇角,修長的指握住尚有餘溫的畫筆,低頭在宣紙上落筆修正。

不過是增加了些細節,整幅畫感覺靈動起來,靜靜看著的永寧眼前一亮,彎眉淺笑,對皇兄的敬仰又多了幾分。

兩道一大一小的影子投落,隨著日頭的西移,漸漸相依。

劉胤慢慢收了筆,放筆時餘光瞥見一旁翻過來被壓住的畫紙,他頓了頓。

永寧心裏一緊,生怕就皇兄瞧見了,心虛地上前,將那張畫紙收到身後,聲音小了幾分,“這張沒畫好,皇兄還是別看了。”

劉胤看過去,永寧微微低頭,目光閃躲開。她素來如此,不擅說謊,每每心虛的時候,便是這副模樣。

劉胤自是不信她的說辭,看著露出身後的一截畫紙,道:“拿出來。”

永寧心頭一顫,畫中內容不能給皇兄看到,她低垂頭看著腳尖,將手裏的畫紙往身後藏了藏。

四周安靜下來,陷入長久的靜默,氣氛逐漸凝重。

兩人僵直一陣,永寧察覺一股冷意,無奈下還是將畫紙乖乖交出來。

永寧忐忑不安,支支吾吾道:“我、我本意不是如此,皇兄別生氣。”

畫紙展開,男人舞劍的背影躍然紙上,劍指長空,氣勢磅礴。

劉胤合上畫紙,冷漠的俊臉沒有太多變化,眸仁中仿若含了浮冰,他看向垂頭的少女,那纖白的脖頸還留有指印。

正是畫中男人救她一命,她脖間的指印便是那次英雄救美的見證。

英雄救美,一見鐘情,以身相許。

劉胤胸腔內升起憤怒和不滿,眉眼染上寒霜,冷聲道:“就這麽喜歡他?”

沒有預料的怒意,反而是密密匝匝的寒意襲來,永寧呼吸一窒,可這般直白又露骨的話,讓她臉紅,羞惱不已。

永寧擡頭,不偏不倚迎上皇兄冷厲的眸光,心尖一顫,嚇得避開。

“我不知道。皇兄,我不知道。”

永寧不知愛慕異性是怎樣的情感,除了皇兄,她很少與外男接觸,在男女情感上幾乎是張白紙,“本想畫桃花,可收筆之時才發現畫了不該畫的人。”

身後捏著畫卷的手指越發用力,劉胤嘴角壓得平直,說話難聽,“永寧,知這叫什麽嗎?”

劉胤:“這叫思春。”

永寧身形一顫,臉頰爆紅,羞恥感將她緊緊裹住,讓她無地自容。

思春兩字從她最敬重的兄長口中說出,像把利劍,刺入她的心臟,仿佛在皇兄眼中,她就是個不矜持的浪/□□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