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022章 022

關燈
第022章 022

江新月是最後一個下馬車, 被青翡扶著下來站定在鎮國公府門前時,第一反應便是氣派。

連三踏跺而上,對應的是朱色的四柱三門。正門威嚴莊重, 金色鉚釘整齊分布,又在兩旁分別設有束腰門板裝飾, 更顯氣派。擡頭往上看, 首先看見的先是一塊匾額,上書“鎮國公府”四字, 據說是先帝親題令禮部敕造送來的, 光是這四個字便能窺見裴家的權勢的一二。而梁上描金繪彩、精致雕刻在匾額之下也不過是的錦上添花的作用。

兩邊側門都開著, 裴家的管事和下人臉上堆滿笑容, 引著來客入內等事宜。

江新月想, 裴家果然是人丁單薄, 這等重要的事居然沒個主人家出面。只怕裴家人著急讓裴家大公子定親,也是起了開枝散葉的心思。不過還是真奇怪,做叔叔的鎮國公都不承擔繁衍香火的責任, 怎麽反倒是裴家大公子要成親。

這個念頭在腦子裏劃過, 她就沒有往裏面深想, 跟著侯夫人楊氏進入。走在專門為女眷開辟出來的小路上,江新月開始記路線方便到時候偷偷溜出來。

不過鎮國公府大是真的大, 可不像一般的人家有專門的園林造景, 全部都是直來直往。該有的門、亭子、桌椅、花花草草什麽的一應俱全,可沒有一點分別!

而身邊的江琳昭還在嘰嘰喳喳,“這種門第果然是不一樣,居然康王妃也過來了。那旁邊的是不是內閣張學士的夫人?這兩位居然是認識的……”

江新月差點將路記差了, 忍無可忍地擰了一把她的胳膊,咬牙切齒, “現在給我把嘴閉上。”

被婆子領著走了差不多有兩刻鐘,她的腦袋裏都成了一團漿糊!是遭了什麽罪還要聽江琳昭在旁邊嘰嘰喳喳地說話。

等進了會客的宴廳,江琳昭也不敢再有小動作,老老實實跟在自己母親的身後。

一行人往裏走,先去拜見裴老夫人。

說實在的,今天她已經見過好多好多人,都是富貴堆裏站在頂層的女眷,涵養、氣度都是一等一。可也許就是因為身上的氣勢過於相似,大多數人看上去都差不多,她一路走過來真的沒記住多少人。

可在見到裴老夫人時,她居然詭異地覺得熟悉,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她忍住了想要擡頭再看看裴老夫人的沖動,規規矩矩混在人堆裏見禮。

溫氏看到懷遠侯府的女眷時,心中也覺得奇怪這群人是誰。身邊的嚴嬤嬤在旁邊提醒了兩聲江家的情況,她這才想起有江家這麽一號人來。

她目光掃過楊氏身後跟著的幾個姑娘,目光在最後面的那位身上頓了頓。

一屋子的鶯鶯燕燕,都是妝容整齊的,穿著的衣裳時興又好看,只這麽一位穿得厚墩墩,倒是有些冬日的感覺。

不過顯然也是對裴家沒什麽意思的。

溫氏收回自己的視線,含笑著同楊氏寒暄起來。

可今日過來的人實在多,兩家又沒有什麽交情,說兩聲場面上的寒暄話,她們便被婆子帶到旁邊吃茶用點心。

楊氏很快帶著自己的女兒去找自己的長女,留下徐氏帶著剩下的三個姑娘。

江新月已經完全無所謂了,該吃的吃該喝的喝,真別說鎮國公府的點心還是不錯的。

而同她一起的江明珠不甘心地看著楊氏母女的離開,抿唇看向周圍來來往往的貴婦人,又著急又氣悶。

她已經開始說親了。

同人不同命的是,同樣為懷遠侯府的女兒,楊氏的嫡長女就可以嫁給鹹寧公主的長子。可是同她說親的人家最好就是五品官員家中的嫡子,又或者是高門當中的庶子,條件差的都不知道能差到什麽地方去。

她自認為品行什麽的都不比旁人差,憑什麽要嫁給這樣的人家。

鎮國公府的宴會是她能抓住的最後機會,可她朝著周圍說說笑笑的夫人看去,又不好越過長輩直接去攀談。

徐氏心軟,見江明珠窘迫又著急的樣子,提議道:“要不我帶著你們出去轉轉,也多認識認識些同齡的姑娘。”

江明珠眼前一亮,江明蓁文靜點看向自己的姐姐。

“你們要去的話就去吧,我昨夜沒睡好,在這裏等著你們。”江新月搖了搖頭。

徐氏恨不得擰她一把,低聲訓斥道:“那在這裏你就睡得著了?和我們一起!”

江新月不管這些,又重覆道:不去。”

徐氏看了看油鹽不進的女兒,又看了看眼巴巴瞧著自己的侄女,最後還是咬咬牙帶著江明珠姐妹兩離開了。

只是離開之前,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狠狠瞪了江新月一眼,就連江明珠看向江新月的目光中都帶著幾分不善。

江新月被兇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第一天說自己不想來鎮國公府,為什麽現在又要求她配合去迎來送往。看著江家的人一個個離開,這一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才用帕子擦了擦手,施施然站起身來。

“我去園子裏轉轉,你們在這裏等著,免得她們來找我還以為我失蹤了。”

“那青翠留下來吧,我跟著姑娘一起。”青翡說道。

“不用了,我就是去外面透透氣。要是我沒回來的話,應該就是去找福儀郡主了。”

江新月交代好兩個丫鬟之後,便從偏門的位置直接離開。

她心裏面想著事,裴家的造景又實在是相似,在相似的巷子裏打轉,好幾條道都拿不準方向。這時候她就有點著急上火了,身上也因為走了這麽多路起了一身冷汗,不得不好幾次問了問路過的裴家下人,才一路磕磕絆絆摸到垂花門的位置。

前面的路倒是好走,她提著裙擺往前時,誰知道迎面就撞見了同兩位年輕女子有說有笑的楊氏,而楊氏似有所感擡頭朝著前方看過來。

江新月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連忙往垂花門的連廊讓過去,這才勉強遮住了自己的身形。

可這也是暫時的,連廊空曠沒多少人在,只要楊氏走過來一準能發現到她。

她心臟開始撲通撲通跳起來,手心裏也跟著攥了一把汗,不得已只能趕快折返回去。因為怕被發現,她腳步也跟著亂起來,也顧不上走的路到底對不對,就朝著看上去沒什麽人的地方走。

誰知道往一處滿月門跑去時,同人撞了個正著,往後連連退了兩步。

真是晦氣!

兩個人腦子中一齊閃過這個念頭。

江新月餘光不斷朝著旁邊看,預防楊氏的突然出現,匆匆朝著對面的人行了行禮,“對不住了!”

說完之後,她就著急地要往滿月門裏走。

這慌裏慌張又像後面跟著人,只等著將他撲倒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個“捉奸正著”的樣子,讓裴策洲深深打了個寒顫。

他齊齊往後退了兩步,想到自己不過是去給祖母祝壽,一路上遇到六個丟了帕子要他撿的、加上面前的姑娘算七個要撞他的人,覺得被撞到的肋骨還在隱隱作痛。

一只手伸出來橫在姑娘的面前,他猛然吼了一嗓子,“不要過來!”

這猛然的一嗓子將江新月嚇得打了個哆嗦,這才朝著來人看過去。

對面的男子應當比她大不了幾歲,唇紅齒白相貌算是不錯,頭戴金冠錦袍上的猛虎的式樣的花紋精致又栩栩如生,想來身份和家世都算不錯,最起碼不是外面那些游手好閑的登徒浪子。

江新月也不想招惹事端,解釋說:“我就是想進去看看景色,沒旁的意思。”

裴策洲臉上的表情更是覆雜了,想了想,他側過身露出身後光禿禿連個草都沒有的空曠庭院。

兩人對視時齊齊沈默下來。

裴策洲看向快要石化的女子,“你說我該相信嗎?”

江新月:“……”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又因為對方是個姑娘不好意思將話說得太重,“我知道你什麽目的,但是別用這些下作的小心思。我現在根本就不想成親,全都是家裏人的一廂情願。我和你說……餵,你別過來啊,真的別過來啊!”

他雙臂抱胸,警惕地朝著江新月看過去,仿佛在看什麽登徒浪子。

“閉嘴!”江新月也猜出了面前男人的身份,咬牙切齒道:“你聲音再大一點的話,等會人就真的來了!”

裴策洲頓時把嘴巴閉上了。

耳邊清凈不少之後,江新月朝著外面探出頭,看著楊氏帶著兩個女兒過了小門消失不見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靠在了滿月門旁邊的墻壁上。

剛剛緊張的時候沒在意太多,現在猛然松了一口氣,發現鎮國公府的糕點好吃是好吃,但是也太實在了。她這麽一跑,胃裏就有種悶悶的感覺。

裴策洲站在後面也算是看明白了,問道:“你真不是來碰瓷的啊!”

“當然不是,”江新月想著同他也不可能會有什麽交集,轉過身靠在墻上,就開始胡說八道著:“就是家裏人想要在宴會上多接觸幾家人,將我的親事定下來。我又不想,只能趁著這個時候先溜出去,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吧。”

裴策洲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解釋道:“這邊要麽是練功場,要麽就是我或者三叔的院子,設宴的場所不在這邊,所以我才會誤會。”

“這裏的路長得都差不多,當時怕被人發現,就忘了路。”

“好像是有點。”裴策洲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提議道:“我知道有條小路直通垂花門?要不我領著你過去?”

江新月狐疑地看著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我也就是順便。”裴策洲看出她眼中的戒備,雙手往後面一癱,“我原先在前面幫著招待來賓,臨時被叫到後面給祖母祝壽,現在正要回去,不然我三叔真的要生氣了。”

“愛信不信。”

說完之後,裴策洲也比較光棍,自個兒率先走了出去。

江新月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咬咬牙還是跟著在裴策洲的後面。

這次她發現鎮國公府倒不是一點兒景色都沒有,這次她走的也不知道是哪條路,兩邊都是長青的低矮樹木,沿著墻壁還砌上花池,裏面種了不少翠竹,看起來很是別致。

裴策洲頗為得意道,“全是我種的,就是最近沒怎麽打理了。”

說完之後,他眼疾手快掐下一片泛黃的竹葉,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蔫不拉幾,“後面怕是也沒什麽時間了。”

“要成親了?”

“也不是,我要跟著叔叔去軍營。”

江新月還在想,這不是好事嗎?說明鎮國公也沒有想養廢這個侄子,願意花點功夫去培養。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出來的。

裴策洲停在了另一道小門前,突然轉過身。

瀟瀟翠竹之下,少年容顏清俊,倒是真有那麽一點人模狗樣的味道。不過他現在的眼神很是幽怨,“是好事啊,卯時起來,繞著院子跑上半個時辰。旁邊還有家將看著,跑慢了一點就一鞭子抽過來,你還覺得好嗎?”

江新月猛然想到了裴三,想到那段被人從床上挖起來爬山的經歷,臉上的顏色也不怎麽好。

兩個人再次對視一眼,腦子裏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這就是個混子。

都明白對方到底是什麽玩意的兩個人瞬間感覺熟稔些。

裴策洲朝著江新月眨了眨眼,露出了個自認為心有靈犀的笑容,“你叫什麽?”

說實話,這一幕看上去十分美好。

清幽的小院門口,綠竹掩映下,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比肩而立,那種有關於青春甜酸氣息迎面而來。

任誰都要說一聲般配。

而站在不遠處的裴延年眉心直跳,下頜緊繃,深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兩個人。

江新月小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總覺得不大舒服。她又將自己的鬥篷往身上裹了裹,怎麽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她縮了縮脖子,感覺到毛茸茸的領子圍住脖頸的肌膚時,往兩邊轉了轉腦袋調整衣領,慢悠悠說:“我是懷遠侯府的姑娘,排名……”

在視線掃到不遠處的玄色身影時,在慣力左右下轉回頭。緊接著,她猛得將頭轉過去,瞳孔緊縮成一個黑點,類似於貍奴見到了天敵本能地豎起瞳孔,失聲道:“裴三!”

“什麽裴三?”裴策洲覺得她莫名其妙,怎麽好好地叫他小叔叔的稱號,結果轉過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時,雙肩不自覺的聳起,整個重心往後面仰去。

好家夥,他的三叔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接著,他又往旁邊跳了三步,“我和這位姑娘可是清清白白,沒有一點兒私情。”

別回頭告訴祖母,他就稀裏糊塗多了個未婚妻子。他用眼角餘光又偷偷看了看身邊的姑娘一眼,別說她還怪好看的來著。

裴延年的臉徹底黑了下去。

而自裴延年出現的那一刻,江新月的臉無法抑制地變白,腦子裏一時閃現過很多很多種念頭。裴三同鎮國公府是什麽關系?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知道她從頭到尾都是在騙她的話,會不會借著鎮國公府的勢力將事情鬧大?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砸過來,砸得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如同被釘子釘在原地一般失去所有離開的勇氣,只能看著男人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不斷放大、放大。

他身形偉岸,哪怕穿著最尋常的棉衣也難以掩飾優越。而現在他著一身玄色金邊的直綴長袍,氣度更顯鎮重威嚴,手握重權巍巍如一座永遠翻越不過去的高山。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攥住,身體本能地一抖,骨頭上泛起細細的疼。

男人的聲音偏低,像是在忍著什麽,“楚蕎蕎,你真是好樣的!”

裴三生氣了。

江新月立即意識到這一點。

冬日的陽光再怎麽燦盛,落下來的時候總是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這涼意將周遭的空氣都快要凝結成冰。

旁邊的裴策洲縮了縮腦袋,弱弱地替自己的小夥伴辯解,“三叔,你可能是認錯人了。她是懷遠侯府的姑娘,不是什麽楚蕎蕎。”

他記得懷遠侯可是姓江。

誰知道剛說完,兩個人齊齊朝著自己看過來。裴策洲感覺到落在身上鋒利到快凝成實質的視線,立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他看著三叔沈下來的臉都想哭了,感情之前三叔對著自己還算是手下留情了。

而江新月完全都是在震驚當中,裴三怎麽會是裴策洲的三叔,裴策洲的三叔不應該是鎮國公裴延年嗎?

她的腦子越來越亂,連帶著胃部也亂了起來。

偏生男人還攥著她的手,追問著:“所以你連同我說的名字都是假的嗎?”

她楞楞地擡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看著他沈靜又顯得銳利的鳳眼沒了往常的縱容,而是充滿了審視與憤怒時,心口又是一堵。

她甩了甩手,想要壓制那種胃部翻湧的感覺,可怎麽也甩不開,開始著急地想要說“讓開”。

一張口,那種胃裏翻湧的感覺更重,她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

而站在他的對面的裴延年正好被吐了一身。

裴策洲驚恐地睜大眼,自己的這位小夥伴真是勇猛,可一顆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他的這位三叔別看同他們差不了多少歲,可積威甚重。上一個敢在他面前造次的人,墳頭上都插滿幡子了,更別說向來喜潔的他被吐了一身。

可旋即,更讓他震驚的事發生了。

他那位三叔明明忍到拳頭都捏緊了,卻沒有去管滿身的汙穢,略略低下頭語氣特別生硬地問:“你又哪裏不舒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