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誅心
關燈
小
中
大
第089章 誅心
不僅是雲麟這麽想, 來演武場附近看熱鬧的雲家弟子們，以往都或多或少聽說過臺上兩人之間的恩怨，各個心知肚明——若無長老插手對局, 今日大概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轉眼間, 場上局勢果然如雲麟所說發生了逆轉。
雲祁幾次持槍攻上，緊密的攻擊猶如一場急雨, 卻皆被聞人照夜在半路攔下，雲淡風輕地將這場聲勢浩大的暴雨化解。
有一次, 雲祁還因為心急露出後背破綻, 反被聞人照夜抓住機會, 他的劍又薄又輕，揮舞起來簡直不見風聲, 甚至連殘影都捕捉不到, 雲祁身上就多了幾道細長傷痕。
那傷痕細的如同一道血線, 雲祁卻感覺自己如同一張薄薄的紙片，要被聞人照夜不費吹灰之力割成兩半。
好妖異的劍。
雲祁後撤幾步, 雙目充血，緊緊盯著聞人照夜手中的長劍。
只要有機會逼聞人照夜提劍接下自己一擊, 那劍一定會碎！
聞人照夜並沒有著急追擊, 他停在原地, 拉開一個劍勢, 雙目亦是在認真地盯著雲祁的動作，像是在判斷他會使出什麽招式。
洛天星一眼認出他擺出的劍勢，正是聞人家弟子習劍最基礎的招式。
“雲家的t武學確實上乘, ”聞人照夜冷漠道, “但你天資不足，施展不出應有的威力。”
“你這雜種, 也配評價我？！”
雲祁怒極，他長槍猛地砸向地面，剎那間地面轟的一聲炸開，塵土與碎石四濺。塵霧裏一點寒芒在亂石中刺出，雲祁持槍躍起，淩空一劈，卻被聞人照夜側身閃過，在長槍砸入地面的瞬間，他擡腿又一次踏在槍尖之上。
他使力一踏，又將長槍踩入崩裂的地面幾分。
雲祁冷笑一聲，他下落時早有準備蓄力，後落地的那條腿猛地一蹬。他本以為能借此招將槍擡出，然而槍身被他折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槍尖還留在地上。
聞人照夜踩在槍面的腿竟然紋絲不動，面無表情地盯著面露異色的雲祁，隨後輕笑了一聲。
他這人不常有表情，除了在洛天星面前偶爾笑笑，對外但凡露出點兒笑意都是不懷好意的，怎麽看都有股說不出的輕蔑和......嘲諷。
“力量也不過如此。”聞人照夜說道，“天資、武技、身法，體質皆不如我，還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修為？”
不必他說，雲祁怒喝一聲，烏金色長槍上的篆文爆發出金光，炸開層層罡氣，強行將聞人照夜逼退。
他槍尖處纏繞的流雲包圍住槍身，直接將他手中的長槍吞噬掉了，化作霧氣散開。
雲祁氣勢暴漲，腳踩罡步，地面好似化為一張星圖，他步法走過北鬥七星的位置，踏在搖光星之時陡然縮地成寸，瞬間出現在聞人照夜身前。
他憑空一握，那散去的流雲再次化為長槍，隨著他揮臂直取聞人照夜的喉嚨！
槍尖眨眼間刺到眼前，聞人照夜已經避無可避，唯有擡劍硬接下這一擊。
可是這劍薄如紙，能不能接下是一說，就算僥幸接下，劍身斷裂，接下來的招式他也註定無力再接了。
雲麟眉一皺，準備隨時出手終止對決。
聞人照夜是雲家的貴客，他不能讓他死在和雲祁的一場對決裏。
然而就在此刻，聞人照夜握著劍柄的手卻松開了。
他輕聲說道：“長留，去。”
眾人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只見雲祁的槍尖最終在離聞人照夜咽喉處一寸的地方滯住了，他的冷汗將白衫浸濕，不敢再往前分毫。
圍觀人群中有人焦急揮拳吶喊：“上啊！為什麽不上！”
有眼尖的弟子驚呼道：“飛劍，是飛劍！”
只見雲祁的眉心處懸停著一柄飛劍，劍尖刺破了一道血痕，一滴血從他正臉蜿蜒留下，無聲滴落在腳下的廢墟中。
“仙階飛劍......”雲麟難以置信道：“這等品質的飛劍，他是在哪裏找到的？”
自從東蓮子洲的鑄劍世家陸氏被滅門之後，世間所能鑄出仙階飛劍的鑄劍大師鳳毛麟角，但凡有神劍出世必引發天地異象與數場血雨腥風的爭奪。
雲麟默默望向洛天星。
洛天星一臉無辜，道：“別看我啊，不是我給的。”
場上，聞人照夜以兩指別開咽喉處的長槍，他指尖在烏金長槍輕點了幾下，上面的篆文全部散去。
他握住槍身，手掌筋絡突出，變掌為爪，隱隱泛出鱗片的紋路與光澤，竟是以蠻力將這桿曾經沾了自己鮮血的長槍生生折為兩截兒。
斷槍落入廢墟之中，發出一聲悶響。
聞人照夜道：“你輸了。”
場外弟子靜默了片刻，隨後爆發出一片排山倒海的驚呼和喝彩聲。
也有不少人見雲祁落敗後一臉失落，往場外走去，還有人於心不忍，怕他被早有舊怨的聞人照夜一劍了結，跑去圍觀的長老處為他求情。
雲麟正欲躍上臺子，卻被洛天星拉住手臂，“你幹嘛去？”
他面露無奈之色，無論聞人照夜還是雲祁都對雲家影響頗重，他的職責不能讓任何一人死在場上——他不能讓雲祁殺了聞人照夜，聞人照夜要殺雲祁他也不能幹看著。
雲祁的母家在雲族根基深厚，他本人亦是這一代雲家子弟的領頭人物之一。如果他死了必將引起許多雲家子弟情緒上的反彈，而聞人照夜與洛天星關系匪淺，如果只是兩人間的恩怨今日斷了也就斷了，一旦牽扯上洛天星就十分麻煩了。
畢竟雲祁和聞人照夜的糾葛僅是傳聞，沒有誰真的目睹這一切，到時候若是受有心人挑撥，流言四起，動搖的是整個雲家的根基。
雲祁目眥欲裂，被飛劍抵在眉心處，他一動不敢動，“為何不殺了我？”
“不用著急。”聞人照夜掃了眼臺下的數位雲家長老和子弟，竟是淡淡地笑了，“還得請你，成為我上青雲的一塊墊腳石。”
雲祁雙眉緊皺，他似乎有些不解，露出極為屈辱和憤懣的表情。
雲麟躍上臺子，向聞人照夜抱拳行了個武人禮。聞人照夜卻沒有回禮，他一手掐訣，靜靜望著上臺的雲麟，飛劍始終懸停在雲祁額心之上。
雲麟嘆了口氣，明白聞人照夜在等他說些什麽。
他將繚繞在臺周的雲霧散去，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聞人公子，可否請您給雲祁留一條生路。”
聞人照夜，“為何？”
雲麟無奈道：“我知這個要求強人所難，當年雲祁違背族長命令，入南明澈洲搶走您的信物，更將您傷至瀕死，回族後還欺上瞞下，釀成大錯，按理說罪無可恕......”
雲麟竟是在所有人面前將雲祁曾做之事全都說了出來，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之前的傳聞。
臺下驚呼聲猶若浪潮，不少人雲家子弟面露異色，從前他們只聽說兩人都和洛天星之間有情感上的糾葛，卻不想內裏還有這許多事來。
雲家身為中洲四族之一，受到的教育一直也是君子之道，他們信以天下存亡為己任，信不可欺淩弱小......同時他們也是驕傲的，因為出生起就有非比尋常的能力，只有他們肩上擔得起整個修真界壓下來的責任，也正因他們的驕傲，比起書上所教導的“不可欺淩弱小”，族中大多數人其實是“不屑欺淩弱小”。
恰如雲子沛曾說的那樣，大多雲家子弟生性偏執，他們可以為了踐行心中信念而死，卻不許有人摧折他們心中的驕傲。
雲祁在這一刻猛地擡起頭，額心被劃出一條血口子，“你邀我比試，就是在等這一刻......”
雲麟不當眾揭開雲祁當年所做之事，聞人照夜就不會讓飛劍放人，而雲麟想保下雲祁性命，控制住雲家的情勢，必然會說出一切。
他一開始，就是要他在所有雲家子弟面前身敗名裂！
雲麟自從當上長老以來，就沒少幹這種給人四處擦屁股道歉的事兒，已經熟練地信手拈來。他嘆口氣道：“是我雲家有愧於您，但——”
他話音未落，雲祁竟一頭往聞人照夜的劍刃上撞去！
眾人色變，膽小者已經閉上了眼睛。
聞人照夜早有準備，剎那間懸停在雲祁眉心處的飛劍猶如飛星，拖曳著銀色光線被他召回。
雲祁撞了個空，一個趔趄摔在了臺上，他雙目赤紅緊盯聞人照夜，不住氣喘，猶如一只野獸。
他怒吼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誅心！”
聞人照夜卻並未看他一眼，接住飛劍隨手挽了個瀟灑利落的劍花，輕輕一握，那飛劍重新回到他的竅穴之中。
“雲麟長老言重了，”聞人照夜輕勾了唇角，他回了一禮，無比清晰流暢的說道，“我跟星兒青梅竹馬，自幼交好，學宮之變中更是與不少雲家子弟結下生死之誼。入仙源島的一年間，授課於族中幼子，已經算得半個雲家人，既已如此，又何來歉意一說？未免見外。”
洛天星很少聽聞人照夜一口氣說這麽長的句子，不禁楞了一下。
他啞疾雖然好了許多年，但是由於不常說話，說長句的時候總會下意識放慢語速，斷句也有些僵硬。像今日這般流暢說出這段話，必然是對早有準備，自己私底下偷著練習了許多次。
雲麟見聞人照夜願意松口，不禁松了口氣。他深深看了聞人照夜一眼，“那就多謝聞人公子體諒，我這就將雲祁收押司法門，接受審判。”
聞人照夜略一點頭，轉身離去。
他從臺上跳下，走到洛天星面前站定。剛剛還游刃有餘的面色卻不見了，目光下意識有些閃躲，幾乎是帶著忐忑的。
洛天星沒由來的有些心酸。
她知道聞人照夜未嘗不想一劍幹脆利落的手t刃敵人，親手以鮮血洗刷掉多年血恨。若能快意恩仇，誰又願步步算計？奈何牽絆太多，這已經是聞人照夜權衡利弊之下，能做到最好的結果。
此時他從臺上下來，面上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看上去從容自若，下臺後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洛天星道：“你怎麽不敢看我？”
聞人照夜沈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怕你不高興。”
洛天星反問道：“你贏了比試，我怎會不高興。”
聞人照夜擡起頭，眼中綻出一點光芒，又想起了什麽很快黯淡下去，語無倫次道：“我不算好人，也並非你心中的傻小子。我......”
他昨天糾結半夜，想好了應對臺上的可能發生的種種變故，卻唯獨沒想好到臺下見了洛天星該怎麽說。
好不容易搜腸刮肚的想了點詞兒，一對上洛天星那雙明心見性的眸子，便瞬間卡在了心裏，什麽都不記得了。
聞人照夜剛在臺上行雲流水的發言，不過是曇花一現的超常發揮，此時面對洛天星憋了半天就說出來這麽一句話，才是流露出真實水平。
洛天星見他迷茫忐忑，一副不知該說什麽好的樣子，卻笑了起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木頭啊，雖然你不知道，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不僅是雲麟這麽想, 來演武場附近看熱鬧的雲家弟子們，以往都或多或少聽說過臺上兩人之間的恩怨，各個心知肚明——若無長老插手對局, 今日大概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轉眼間, 場上局勢果然如雲麟所說發生了逆轉。
雲祁幾次持槍攻上，緊密的攻擊猶如一場急雨, 卻皆被聞人照夜在半路攔下，雲淡風輕地將這場聲勢浩大的暴雨化解。
有一次, 雲祁還因為心急露出後背破綻, 反被聞人照夜抓住機會, 他的劍又薄又輕，揮舞起來簡直不見風聲, 甚至連殘影都捕捉不到, 雲祁身上就多了幾道細長傷痕。
那傷痕細的如同一道血線, 雲祁卻感覺自己如同一張薄薄的紙片，要被聞人照夜不費吹灰之力割成兩半。
好妖異的劍。
雲祁後撤幾步, 雙目充血，緊緊盯著聞人照夜手中的長劍。
只要有機會逼聞人照夜提劍接下自己一擊, 那劍一定會碎！
聞人照夜並沒有著急追擊, 他停在原地, 拉開一個劍勢, 雙目亦是在認真地盯著雲祁的動作，像是在判斷他會使出什麽招式。
洛天星一眼認出他擺出的劍勢，正是聞人家弟子習劍最基礎的招式。
“雲家的t武學確實上乘, ”聞人照夜冷漠道, “但你天資不足，施展不出應有的威力。”
“你這雜種, 也配評價我？！”
雲祁怒極，他長槍猛地砸向地面，剎那間地面轟的一聲炸開，塵土與碎石四濺。塵霧裏一點寒芒在亂石中刺出，雲祁持槍躍起，淩空一劈，卻被聞人照夜側身閃過，在長槍砸入地面的瞬間，他擡腿又一次踏在槍尖之上。
他使力一踏，又將長槍踩入崩裂的地面幾分。
雲祁冷笑一聲，他下落時早有準備蓄力，後落地的那條腿猛地一蹬。他本以為能借此招將槍擡出，然而槍身被他折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槍尖還留在地上。
聞人照夜踩在槍面的腿竟然紋絲不動，面無表情地盯著面露異色的雲祁，隨後輕笑了一聲。
他這人不常有表情，除了在洛天星面前偶爾笑笑，對外但凡露出點兒笑意都是不懷好意的，怎麽看都有股說不出的輕蔑和......嘲諷。
“力量也不過如此。”聞人照夜說道，“天資、武技、身法，體質皆不如我，還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修為？”
不必他說，雲祁怒喝一聲，烏金色長槍上的篆文爆發出金光，炸開層層罡氣，強行將聞人照夜逼退。
他槍尖處纏繞的流雲包圍住槍身，直接將他手中的長槍吞噬掉了，化作霧氣散開。
雲祁氣勢暴漲，腳踩罡步，地面好似化為一張星圖，他步法走過北鬥七星的位置，踏在搖光星之時陡然縮地成寸，瞬間出現在聞人照夜身前。
他憑空一握，那散去的流雲再次化為長槍，隨著他揮臂直取聞人照夜的喉嚨！
槍尖眨眼間刺到眼前，聞人照夜已經避無可避，唯有擡劍硬接下這一擊。
可是這劍薄如紙，能不能接下是一說，就算僥幸接下，劍身斷裂，接下來的招式他也註定無力再接了。
雲麟眉一皺，準備隨時出手終止對決。
聞人照夜是雲家的貴客，他不能讓他死在和雲祁的一場對決裏。
然而就在此刻，聞人照夜握著劍柄的手卻松開了。
他輕聲說道：“長留，去。”
眾人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只見雲祁的槍尖最終在離聞人照夜咽喉處一寸的地方滯住了，他的冷汗將白衫浸濕，不敢再往前分毫。
圍觀人群中有人焦急揮拳吶喊：“上啊！為什麽不上！”
有眼尖的弟子驚呼道：“飛劍，是飛劍！”
只見雲祁的眉心處懸停著一柄飛劍，劍尖刺破了一道血痕，一滴血從他正臉蜿蜒留下，無聲滴落在腳下的廢墟中。
“仙階飛劍......”雲麟難以置信道：“這等品質的飛劍，他是在哪裏找到的？”
自從東蓮子洲的鑄劍世家陸氏被滅門之後，世間所能鑄出仙階飛劍的鑄劍大師鳳毛麟角，但凡有神劍出世必引發天地異象與數場血雨腥風的爭奪。
雲麟默默望向洛天星。
洛天星一臉無辜，道：“別看我啊，不是我給的。”
場上，聞人照夜以兩指別開咽喉處的長槍，他指尖在烏金長槍輕點了幾下，上面的篆文全部散去。
他握住槍身，手掌筋絡突出，變掌為爪，隱隱泛出鱗片的紋路與光澤，竟是以蠻力將這桿曾經沾了自己鮮血的長槍生生折為兩截兒。
斷槍落入廢墟之中，發出一聲悶響。
聞人照夜道：“你輸了。”
場外弟子靜默了片刻，隨後爆發出一片排山倒海的驚呼和喝彩聲。
也有不少人見雲祁落敗後一臉失落，往場外走去，還有人於心不忍，怕他被早有舊怨的聞人照夜一劍了結，跑去圍觀的長老處為他求情。
雲麟正欲躍上臺子，卻被洛天星拉住手臂，“你幹嘛去？”
他面露無奈之色，無論聞人照夜還是雲祁都對雲家影響頗重，他的職責不能讓任何一人死在場上——他不能讓雲祁殺了聞人照夜，聞人照夜要殺雲祁他也不能幹看著。
雲祁的母家在雲族根基深厚，他本人亦是這一代雲家子弟的領頭人物之一。如果他死了必將引起許多雲家子弟情緒上的反彈，而聞人照夜與洛天星關系匪淺，如果只是兩人間的恩怨今日斷了也就斷了，一旦牽扯上洛天星就十分麻煩了。
畢竟雲祁和聞人照夜的糾葛僅是傳聞，沒有誰真的目睹這一切，到時候若是受有心人挑撥，流言四起，動搖的是整個雲家的根基。
雲祁目眥欲裂，被飛劍抵在眉心處，他一動不敢動，“為何不殺了我？”
“不用著急。”聞人照夜掃了眼臺下的數位雲家長老和子弟，竟是淡淡地笑了，“還得請你，成為我上青雲的一塊墊腳石。”
雲祁雙眉緊皺，他似乎有些不解，露出極為屈辱和憤懣的表情。
雲麟躍上臺子，向聞人照夜抱拳行了個武人禮。聞人照夜卻沒有回禮，他一手掐訣，靜靜望著上臺的雲麟，飛劍始終懸停在雲祁額心之上。
雲麟嘆了口氣，明白聞人照夜在等他說些什麽。
他將繚繞在臺周的雲霧散去，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聞人公子，可否請您給雲祁留一條生路。”
聞人照夜，“為何？”
雲麟無奈道：“我知這個要求強人所難，當年雲祁違背族長命令，入南明澈洲搶走您的信物，更將您傷至瀕死，回族後還欺上瞞下，釀成大錯，按理說罪無可恕......”
雲麟竟是在所有人面前將雲祁曾做之事全都說了出來，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之前的傳聞。
臺下驚呼聲猶若浪潮，不少人雲家子弟面露異色，從前他們只聽說兩人都和洛天星之間有情感上的糾葛，卻不想內裏還有這許多事來。
雲家身為中洲四族之一，受到的教育一直也是君子之道，他們信以天下存亡為己任，信不可欺淩弱小......同時他們也是驕傲的，因為出生起就有非比尋常的能力，只有他們肩上擔得起整個修真界壓下來的責任，也正因他們的驕傲，比起書上所教導的“不可欺淩弱小”，族中大多數人其實是“不屑欺淩弱小”。
恰如雲子沛曾說的那樣，大多雲家子弟生性偏執，他們可以為了踐行心中信念而死，卻不許有人摧折他們心中的驕傲。
雲祁在這一刻猛地擡起頭，額心被劃出一條血口子，“你邀我比試，就是在等這一刻......”
雲麟不當眾揭開雲祁當年所做之事，聞人照夜就不會讓飛劍放人，而雲麟想保下雲祁性命，控制住雲家的情勢，必然會說出一切。
他一開始，就是要他在所有雲家子弟面前身敗名裂！
雲麟自從當上長老以來，就沒少幹這種給人四處擦屁股道歉的事兒，已經熟練地信手拈來。他嘆口氣道：“是我雲家有愧於您，但——”
他話音未落，雲祁竟一頭往聞人照夜的劍刃上撞去！
眾人色變，膽小者已經閉上了眼睛。
聞人照夜早有準備，剎那間懸停在雲祁眉心處的飛劍猶如飛星，拖曳著銀色光線被他召回。
雲祁撞了個空，一個趔趄摔在了臺上，他雙目赤紅緊盯聞人照夜，不住氣喘，猶如一只野獸。
他怒吼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誅心！”
聞人照夜卻並未看他一眼，接住飛劍隨手挽了個瀟灑利落的劍花，輕輕一握，那飛劍重新回到他的竅穴之中。
“雲麟長老言重了，”聞人照夜輕勾了唇角，他回了一禮，無比清晰流暢的說道，“我跟星兒青梅竹馬，自幼交好，學宮之變中更是與不少雲家子弟結下生死之誼。入仙源島的一年間，授課於族中幼子，已經算得半個雲家人，既已如此，又何來歉意一說？未免見外。”
洛天星很少聽聞人照夜一口氣說這麽長的句子，不禁楞了一下。
他啞疾雖然好了許多年，但是由於不常說話，說長句的時候總會下意識放慢語速，斷句也有些僵硬。像今日這般流暢說出這段話，必然是對早有準備，自己私底下偷著練習了許多次。
雲麟見聞人照夜願意松口，不禁松了口氣。他深深看了聞人照夜一眼，“那就多謝聞人公子體諒，我這就將雲祁收押司法門，接受審判。”
聞人照夜略一點頭，轉身離去。
他從臺上跳下，走到洛天星面前站定。剛剛還游刃有餘的面色卻不見了，目光下意識有些閃躲，幾乎是帶著忐忑的。
洛天星沒由來的有些心酸。
她知道聞人照夜未嘗不想一劍幹脆利落的手t刃敵人，親手以鮮血洗刷掉多年血恨。若能快意恩仇，誰又願步步算計？奈何牽絆太多，這已經是聞人照夜權衡利弊之下，能做到最好的結果。
此時他從臺上下來，面上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看上去從容自若，下臺後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洛天星道：“你怎麽不敢看我？”
聞人照夜沈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怕你不高興。”
洛天星反問道：“你贏了比試，我怎會不高興。”
聞人照夜擡起頭，眼中綻出一點光芒，又想起了什麽很快黯淡下去，語無倫次道：“我不算好人，也並非你心中的傻小子。我......”
他昨天糾結半夜，想好了應對臺上的可能發生的種種變故，卻唯獨沒想好到臺下見了洛天星該怎麽說。
好不容易搜腸刮肚的想了點詞兒，一對上洛天星那雙明心見性的眸子，便瞬間卡在了心裏，什麽都不記得了。
聞人照夜剛在臺上行雲流水的發言，不過是曇花一現的超常發揮，此時面對洛天星憋了半天就說出來這麽一句話，才是流露出真實水平。
洛天星見他迷茫忐忑，一副不知該說什麽好的樣子，卻笑了起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木頭啊，雖然你不知道，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