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宗門大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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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宗門大選
無論外界如何風雲變幻, 即將參加這屆宗族大比的弟子們還在準備著最後一次考核。
“這是你們這屆弟子最後一次參加族內小比，當全力以赴，爭取拿個好名次來換取獎勵, 沖擊一下境界, 好在幾日後的宗門大選嶄露頭角，光耀門楣......”
試煉廣場之上, 一位手執畫卷的長老緩緩教誨道。
人群中的洛天星覺得無聊，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她身旁站著一位俊秀的黑衣少年, 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不明白她已經睡了足足六個時辰, 怎麽還會犯困。
臺上的長老終於唾沫橫飛的講完了套話，他右手輕輕一抖, 畫卷展開, 有輕薄的雲層彌漫在絹紙上。
“此次考核內容為登雲梯, 你們需入我手中畫卷，登上三千級雲梯, 終點處有長老等著你們，前三名到達的弟子, 可以領取築基丹一瓶。”
築基丹不僅僅能夠幫助處在練氣巔峰的弟子破開境界, 更能幫助練氣弟子補足身體上虧空, 調理筋脈, 是練氣修士炙手可熱的靈藥。
尤其在宗門大選即將開始的前夕，多一瓶這樣的丹藥就多了一分突破境界的可能！
人聲喧沸中，洛天星無精打采的喚道：“聞人照夜。”
聞人照夜望向她。
“一會兒你不用管我, 聞人見山說他新得了一個靈器, 邀我這次跟他一起登雲梯。”洛天星說話時聲音不知為何有點兒含糊。
聞人見山是她的新跟班兒之一，這人修行天賦不算太好, 研究旁門左道倒是有幾把刷子，每次考核前都能整到些用得上的靈器符咒，故而排名一直十分靠前。
聞人照夜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他收回目光，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幹凈的帕子，放在洛天星唇邊。
洛天星大吃一驚，色厲內荏道：“你幹嘛！”
聞人照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洛天星瞪了他兩秒，嘴巴突然激烈的動了幾下，口中傳來糖豆兒被咬碎的聲音，她一咽，將原來藏在嘴裏的糖塊兒全都咽了下去。
聞人照夜：“......”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將準備好的手絹收了起來。
自從某次考核，洛天星一邊吃糖一邊登山被嗆了個半死後，聞人照夜就在每次考核前開始嚴查，結果發現這人不僅罪行累累還屢教不改，十分可惡！
洛天星納悶的說道：“你是怎麽發現的啊？”
聞人照夜心想：一打哈欠就帶著青果味兒，幾乎要把狐貍尾巴送到他手裏。
這話他自然是不能告訴她的，於是站在她身邊開始裝聾。
洛天星最恨他副這木頭樣子，沒忍住又踹了他一腳。
踹完以後洛天星心情又頗為晴朗，前幾天的聞人照夜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有點兒別捏和反常，現在好像是想通了什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天星姑娘！”
人群中擠過來一個滿頭大汗的矮胖青年，他十分沒眼色的橫插入兩人中間的位置，一邊擦汗一邊說道：“我找你許久了，考核要開始了，咱們走吧。”
“成。”洛天星向聞人照夜擺擺手，“回頭見咯。”
聞人照夜目送他們步入畫卷之中，那矮胖青年剛走了兩步，突然轉過頭向聞人照夜飛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聞人照夜面不改色，甚至淡淡的笑了笑。
走著瞧。
登雲梯自然不是爬三千個臺階t這麽簡單，每一級臺階上都覆著不知深淺的雲霧，踏上去卻好似無底沼澤一般把人往下抓，到了中段還會有罡風暴雨，而且雲梯會越來越陡峭，到最後和徒手攀爬石壁無異。
洛天星剛走了一步，聞人見山便掏出一把扇子，對著地上的雲朵輕輕一扇，那縷薄雲便被扇子搖出的風吹散了。他們踏上去的時候絲毫不費力，只如普通登梯一般。
洛天星讚許道：“確實有點東西。”
聞人見山得了誇獎，便更賣力的邊走邊扇風，旁邊有弟子見到他們附近的雲都被扇走了，紛紛往這邊湊，讓自己節省一點力氣。
聞人見山見被他人占了便宜，瞪起綠豆眼道：“滾滾滾！”
“哎，聞人見山，你這就不地道了啊。”其中有一個弟子說道，“都是同族，讓我們沾點兒光怎麽了？”
“就是，”有人幫腔道，“再說了，這雲梯就這麽大，又不是你家開的，我們走哪兒你管得著嗎？”
起哄的聲音連成一片，聞人見山自身實力也不算強硬，見場面壓制不住，也只好默默忍氣吞聲。
就在這時，他在身後的人堆裏看見個人，雙眉瞬間豎了起來，“哎哎哎，那個誰，讓你走這邊兒了嗎！”
他說的那人正是聞人照夜。
此時聞人照夜跟在他們身後的大部隊中，他所站的位置比較靠後，那些被吹走的雲已經都回到了原地，基本沒沾到聞人見山那把扇子的光。
洛天星暗暗皺眉，這扇子是聞人見山的，他想給誰沾光都是他的事兒，但是這樣點名道姓說某一人，已經是在明目張膽的針對和排擠。
她正要說點兒什麽，就見聞人照夜面色如常，主動往下走了幾個臺階。
聞人見山這才滿意了，臉上帶著笑意對洛天星說道：“天星姑娘，我們繼續。”
洛天星有點驚訝的看了聞人照夜一眼，他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實際上洛天星有所不知，在她來到聞人家之前，聞人照夜一直是被排擠的對象，他已經習慣了莫名其妙的針對，這種抱團欺淩的情況在洛天星到來後才有所好轉。而近日洛天星風頭正盛，有心人察覺兩人關系沒有之前那般緊密，對他的態度也就故態覆萌。
隨著雲梯愈發往向上，大部隊開始稀稀落落的有人掉隊，不少弟子都坐在雲階上開始休息。
洛天星和聞人見山走在最靠前的位置，此時那位矮胖青年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手中還不住搖著扇子。
洛天星看不下眼去了，主動說道：“要不還是我來吧。”
聞人見山不肯把扇子給她，“我來，我來，咱走就是。”
見狀洛天星也不再堅持，她往後看了一眼，此時身後只剩下一小撮兒人，紛紛累得半死不活的跟在後面，而聞人照夜始終綴在距離他們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
感覺到洛天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聞人照夜微微擡起頭，還頗有閑心的向她笑了笑。
聞人見山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見到聞人照夜還跟在後面，他臉黑下來，更賣力的拿著扇子開路，還故意加快了速度，引得跟在他身後的眾弟子一陣鬼哭狼嚎，
無論前面是走的快還是慢，聞人照夜都不慌不忙的跟在後面。
此時已經到了雲梯的中後段，洛天星剛踏上一階，迎面就吹來一陣極為猛烈的罡風，她倒是感覺不大，身旁的聞人見山卻險些直接被吹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的撈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站穩。
“多，多謝洛姑娘。”聞人見山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額上的虛汗，他大開大合的扇了幾下扇子，十分勉強的將幾道罡風用扇子打了回去。
洛天星提醒道：“你這扇子已經有裂痕了，沒事吧？”
聞人見山看了眼扇子上的裂痕，不由得心下一沈，面上猶自強笑道：“沒問題，沒問題”
就這樣剛走了沒兩步，一道尤為暴虐的狂風向兩人吹來，聞人見山還想擡扇子應對，那把扇面已經布滿細碎裂痕的扇子卻已經無力回天，對上罡風只聽唰的一聲，直接被撕成了兩半。
聞人見山當場傻在了原地。
洛天星在聽見扇子的裂帛聲時就知大事不好，她一手抓住聞人見山的衣領防止他被吹跑，另一手微微擡起，以一種極為柔和的力道輕輕一推，那道剛還像是要將萬物吞噬的勁風被無聲拍散了。
聞人見山被嚇得魂不附體，在洛天星松開他後便雙腿無力的坐在了地上。他還沒緩過來，這時又見一個人影穩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正是聞人照夜。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超過了所有的弟子，追上了一直走在最前端的聞人見山和洛天星。
聞人照夜在路過兩人時腳步微微一頓，他望著洛天星，以眼神示意道：一起走麽？
洛天星有點無奈的看了尚還傻在原地的聞人見山一眼，覺得這小胖子前半程也算盡心盡力，這個時候拋下人直接走了不太好，就搖了搖頭道：“你先走吧。”
聞人照夜也不多勸，獨身向前走去。
聞人見山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聞人照夜？那是聞人照夜嗎，他怎麽會走到我的前面去。”
“誰知道呢。”洛天星蹲在他面前，問道，“還能走嗎？”
聞人見山不願意在洛天星面前丟了面子，掙紮著站了起來，猶自嘴硬道：“這人肯定是用了什麽歪門邪道，要不然怎會超過咱們。天星姑娘，你可知一些修士為了逞一時之強就服用丹藥，後來遭到反噬終身不能修煉之事？”
“嗯嗯嗯。”洛天星嘴上胡亂應著，目光放在一望無際的天梯上，心中哀嚎怎麽還有這麽長啊。
聞人見山走到這裏全靠著那把扇子靈器，如今扇子被毀，他硬走了兩三步就氣喘如牛，筋疲力竭，躺在雲階上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天，天星姑娘，你先，先走。”聞人見山一邊幹嘔一邊說道，“我，我不行了，嘔——”
洛天星：“......”
漸漸又有幾個弟子超過了他們，往這邊投來或好奇或蔑視的眼光，見到聞人見山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紛紛加快腳步，生怕殃及池魚。
事已至此洛天星也不能硬拖著他往上爬，她安慰了他幾句，見他實在走不動了，便一人繼續往上走。
洛天星一個人走了沒兩步，就見數級臺階之上，聞人照夜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裏，好似在等著什麽人。
他見她來了，濃墨般的雙眸倏然一亮。
洛天星狐疑道：“你也是累了，在這兒休息？”
聞人照夜臉不紅心不跳的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走了下去，到洛天星身邊後伸出一手拉住她，帶著她繼續往上走。
洛天星走了兩步，心想著反正已經這樣了，便順桿往上爬道：“要背的。”
聞人照夜聞言便停在她身前，蹲下身等她上來。他雙手穩穩扶著洛天星的腿，一步步向終點走去。
這個時候他們身旁已經沒有其他弟子，不同於過去的幾年都是落在最後面，這一次他們處在遙遙領先的位置。
最後一次了啊。
洛天星不知為何心裏有點發酸，她在他耳邊說道：“宗門大選，你可要加油啊。”
聞人照夜心念一動，他其實一直想問洛天星是否會和他一起參加宗門大選，如果不參加她將來會去哪裏，自己以後該去何處尋她......
這些話他說不出，千言萬語憋在心裏，最終也只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終點處幾個長老正在打瞌睡，見到洛天星和聞人照夜來了，有一人張口便道：“倒數第一，倒數第二，你們——”
這時他旁邊的一位長老使勁兒搖了搖他，示意還沒有其他弟子到達這裏。
那宣布成績的長老一下子清醒了，驚疑不定的說道：“第一名，第二名......不對，你們一起到的，誰是第一，誰是第二要分清，獎賞可是不一樣的。”
聞人照夜把洛天星放下來，將她輕輕往前一推，站在了前面。
“洛天星第一名，獎勵秋夢草五顆，凝神丹一瓶，額外築基丹一顆。”長老點了點頭，接著又宣布了第二名的獎勵。
聞人照夜從衣衫裏拿出一串鑰匙，放在長老的桌上。從前他作為最後一名每每都要領了打掃藏書閣的任t務，如今也可以交給別人了。
有個長老說道：“你們到終點的先別走，今天還有要事要宣布。”
洛天星點頭應是。
過了許久，漸漸有幾位弟子到達終點，在登記完成績後，見到聞人照夜和洛天星也在這裏後均是面露異色，圍在一處小聲交流彼此的成績。
聞人照夜沒在意這些異樣的眼光，他在跟洛天星說了一聲後就自己找了個地方開始默默吐息，爭分奪秒的修煉。
一個時辰過後，聞人照夜睜開了雙眼。此時到達終點的弟子約有半數，比之剛才喧鬧許多，已經不適合再繼續運行靈氣。
他在人群中的尋找著洛天星的身影，卻發現她在跟聞人見山說著什麽。那矮胖青年累的滿臉通紅，目光中卻難掩喜色，接過她遞過來的一個小瓷瓶。
洛天星回來後，聞人照夜比劃道：“你還給他獎賞？”
洛天星說道：“不算獎賞，是報酬。”
有許多修士極為註重因果，有很多萍水之緣不及時斬斷，日後不知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實。雖然沒有走到終點，但是洛天星作為報酬還是給他了一瓶行氣丹。
聞人照夜想了想，竟然主動討賞道：“我有嗎？”
洛天星楞了一下，好像確實一直沒給他什麽東西，她本來想問句“你想要什麽？”，話到嘴邊卻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
聞人照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洛天星在這一刻福至心靈，她向他比了個鬼臉，說道：“沒有，你什麽都沒有。”
聞人照夜笑起來，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不錯，”聞人照夜道，“這都是我理所應當的。”
洛天星微微一怔，覺得心上被人不輕不重的戳了一下。
“所有到終點的弟子，在這裏集合。關於即將開始的宗門大選，有幾件事情要和你們宣布。”
有一位長老站在臺上，聲若震雷，到達終點的弟子聞言紛紛圍在臺下，其中有人說道：“長老，還有一半兒的人沒上來呢，現在就說嗎？”
長老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那弟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瑟縮著閉嘴了。
這個時候還沒到終點的弟子聽與不聽都沒有什麽分別，因為已經註定和此次宗門大選無緣，真正的選拔其實早在族內就已經展開。
“相信你們不少人已經知道，此次來到聞人家選拔弟子的共有十六家門派，其中三家宗門你們應當特別留意，分別是倚月樓，瀟湘閣和碧雲劍派。”
長老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三個宗門皆是我虹光帝國首屈一指的修真大宗，你們哪個得了這三個宗門長老的青眼，莫說是築基，哪日結了金丹平步青雲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到那個時候，聞人家當以你為榮，不僅是你們，就是你們的父母也會沾你們的光升任長老。”
這話說的臺下的年輕弟子們皆是心神激蕩，他們大多數人生平接觸到最大的權力者就是族內長老，一想到以後指不定自己也能達到這個位置甚至更高，恨不得現在就離族闖出一番天地去。
長老的目光掃過神色激動的弟子們，仍是面無表情。
他實在見過太多這樣對外界抱有憧憬的弟子了，然而實際上莫說金丹，這些人中能夠築基的十個能出兩個都算好的。
世間修行者多如牛毛，真正問得大道，求得長生的能有幾人？
這條看似風光的縹緲仙途，大多數人一開始踏上去都想著鵬霄萬裏錦繡前程。直到最後閉眼那刻才幡然醒悟，這就是一條遙不可及又回不了頭的白骨路。
單一個熬字，就消磨了多少少年郎的風發意氣。
他曾經何嘗不是其中之一。
“本次宗門大選，共有三輪比試。”
長老無視躁動的弟子們，繼續宣布道，“第一輪比試，測試修為，練氣七層者，方可進入下一輪比試。”
“第二輪比試，弟子對戰。在這一戰中你們當拿出自己最強的實力，全力以赴展示自己，只要實力夠強，即使是敗者也有可能被長老選中帶走！”
“第三輪則是上一輪勝到最後的三名弟子，和那些大宗所帶來的精英弟子對戰。”
長老沒有過多介紹第三輪的規則，因為能進到第三輪裏的都是族中翹楚，具體是哪幾個人長老心中都有數，早已在私下裏單獨跟那幾人講過要小心註意的地方。
該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知道了也沒用。
長老話音剛落，臺下就有弟子急不可耐的提出種種問題，一時被各種聲浪淹沒。
人群中的洛天星戳了戳聞人照夜，道：“哎，木頭，你有什麽想問的嗎，我幫你問。”
聞人照夜搖了搖頭。
洛天星又問：“你想拜入哪一家？”
聞人照夜猶豫了一下，答道：“還沒想好。”
洛天星一楞，她還記得小說裏的聞人照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碧雲劍派，此時不知為何回答的與小說不一樣了。
過了一會兒，聞人照夜反問道：“你要去何處？”
“我啊......”洛天星想了想，含糊的說道，“我也沒想好，應當會回家吧。”
誰也沒能給誰一個確切的答案。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沒再比劃什麽。
周圍的人群氣氛熱烈，每個人都在心潮澎湃的討論著未來，唯有他們兩個人陷入了一種不尷不尬的沈默。
又過了許久，聞人照夜主動問道：“你回家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嗎？”
不是“會不會”，而是“能不能”。
聞人照夜始終覺得“會不會”這個問法像是在詢問天意，在日後種種因緣際會中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而“能不能”卻是只需要洛天星一個首肯，他就算走過千山萬水也會再尋到她的蹤跡。
這個問題卻把洛天星給問住了。
按照《仙魔劫》裏的劇情來說，他們兩個一見面準沒好事，實在是一對冤家。
可是看著少年眼巴巴看著她的眼神，她的心突然就軟下來了。
“中天元洲仙源島，雲族。”洛天星頭一次向他自報家門，她笑著說道，“來了中州以後一定記得找我玩啊，小未婚夫。”
夕陽餘暉柔和的落在兩人身上，給少女明亮的雙眼灑上一層金粉，她唇角微微上揚，笑容明媚，身後雲海緩緩流動，像是一幅瑰麗而繾綣的畫。
聞人照夜微微一怔，隨後眼睛亮起來了，將此情此景牢牢刻在了心裏。
他比劃道：“一定赴約。”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當考核全部結束已是夜幕低垂。
洛天星一個人踩著覆著小雪路，不緊不慢的往家裏走去。在快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聽見點不同尋常的聲音。
“喵~”
她一擡頭，正好撞見了一雙青碧色的眼瞳。
那是一只碧眼黑貓，一對碧色眼睛在夜色中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好似一對透光的翡翠。
此時它正悠哉悠哉的趴在洛天星家的院墻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黑色的尾巴微微搖動。
“咦，哪來的貓？”
洛天星沒有多想，只當是誰家的貓跑丟來了她這裏。
她想將那只黑貓從院墻上抱下來，誰想她剛伸出手臂，那只黑貓就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竟是毫不猶豫的撲到了她的懷裏，主動投懷送抱。
洛天星受寵若驚，輕輕撫摸著黑貓毛茸茸的毛皮。
她上輩子救過流浪貓，知道只有被人精心照料的貓咪才會有如此光滑亮麗的毛，還這麽的親近人類，無疑是誰家不小心走失的家養貓了。
那黑貓十分乖順，被她抱住後不停嗅著她身上的氣味兒，一雙碧眼緊緊盯著洛天星的臉，又不住伸長脖子蹭她的臉。
洛天星將黑貓抱到了院子裏，打算等到了明日後幫它找主人。她把貓放在地上，一邊摸著它的後背一邊自言自語道：“你是誰家的小貓呀，怎麽跑到這裏來啦？”
那黑貓直勾勾的盯著她，不知怎麽得突然變得脾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爪子，狠狠的給了洛天星一嘴巴子。
洛天星一手捂住臉，結結實實的楞在了原地。
她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只貓偷襲了！
不過這一巴掌不算用力，那黑貓沒亮爪子，只是肉墊拍在了她的臉上。
這只黑貓打完人後絲毫不心t虛，還沖她淒厲的叫了兩聲，那聲音好似剛過門沒幾天的新嫁娘在痛哭淒聲譴責沒良心的負心漢，叫完後就十分靈敏的翻墻跑走了，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洛天星：“......”這貓什麽脾氣？！
她倒不至於跟一只貓置氣，只是搖了搖頭，感慨真是一只讓人捉摸不定的怪貓。
第二日小雪，洛天星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磨磨蹭蹭的爬起來去學堂。
待她穿戴整齊，走到門口時，突然一拍腦門，想起明日就是宗門大比，今天所有弟子休沐一天！
洛天星正要將衣服一脫回床上躺著的時候，感覺一道幽幽的目光從院墻上傳來。
她一回頭，又看見了昨天那只碧眼黑貓。
敵不動我不動。
這次洛天星沒有再主動湊上去，而是回頭凝視著黑貓的那雙碧眼，結果越看越覺得這貓不對勁，好好一只貓怎麽會有股說不出的......幽怨之氣？
良久，黑貓小聲的叫了一聲，主動從墻上跳下來，輕盈地走到洛天星身邊，黏糊糊地蹭了蹭她的裙角。
“哎呀，咪咪~”
洛天星充分發揮了記吃不記打的精神，當即又被迷的五迷三道，把昨天那一記喵喵拳忘在了腦後。
她將黑貓抱起來，帶它出了門。
宗門大比將至，族中比以往熱鬧許多。除了紮堆兒看熱鬧的年輕弟子以外，這幾日還來了不少其他宗門的生面孔，以及一些從專門外面趕回來的弟子，比如聞人秀秀之流。
洛天星抱著這只黑貓在族裏轉悠了一圈，問了許多人，都沒打聽到有人家中養了這樣一只黑貓。
她本來還指望這只黑貓見了熟悉的地方就自己回去了，結果它一路窩在自己懷中，眼睛愜意的瞇著，動都懶得自己動一下。
洛天星無法，只好將它又帶回了家中。
回去的路上小雪蒙蒙，落在石板上散出雪霧，路邊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踩在幹涸的土裏，精心的將一株株花種栽培進去。
這老婦是聞人族中的花匠，負責的正好是洛天星院子附近的一片區域。
“婆婆。”洛天星叫了一聲，舉起黑貓，“您知道這只黑貓是誰家跑出來的嗎？”
那老婦聞聲轉過身來，她瞇起眼睛細細打量黑貓片刻，搖了搖頭，“沒見過，小姐，族裏沒人養這樣的貓，這應該是只野貓。”
洛天星一楞，將舉著黑貓的手放下。她和它四目相對，向來養尊處優的貓咪打了個哈欠，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這是野貓？
“我看著不像啊，”洛天星左看右看，郁悶道，“婆婆您真沒記錯嗎？”
老婦笑瞇瞇道：“老身在族裏幹了這麽多年了，誰家養了幾個小寵兒都很清楚，可以和小姐保證。”
洛天星本來想幫黑貓找到主人，聞言一時間陷入了兩難，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老婦建議道：“小姐喜歡就自己養著唄，貓是靈性之物，您懷裏這只又看起來乖巧可愛，很招人疼，放在身邊逗個悶也是好的。”
洛天星抱著黑貓，為難道：“我沒養過貓......”
那黑貓聞言耳朵一下子豎起來，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拍在洛天星臉上。
這次她早有防備，一手按住了黑貓的爪子，結果那巴掌只是虛晃一招，黑貓嗷的一聲啃在了她的胳膊上。
洛天星脾氣也上來了，她沒再慣著這只黑貓，大張開嘴，一口將整個貓頭都包裹住了。
黑貓：“......”
待洛天星松開嘴，黑貓終於得以重見天日，它一動不動，一雙碧眼透露出無限的不可置信，像是傻住了。
洛天星以一種奇妙的音調聲情並茂的說道：“有些小貓咪生來就是要被媽媽吃掉的......”
“喵——！”
那黑貓極淒厲的叫了一聲，叫得比被糟蹋了的黃花大閨女還要淒切，逃命似的跑了，只留下一串梅花般的腳印。
洛天星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麽怪的貓，目送著它跑遠了。
草叢裏的老婦笑呵呵的，囑咐道：“族裏下著小雪，小姐還是趕快回去吧。”
洛天星點了點頭，她隨口聊道：“婆婆，下雪您還要在這兒種花啊。”
修真界中能在冬天盛放的奇花異草無數，只是聞人家對待下人並不苛刻，遇見下雪下雨的天氣，除非必要，可以將手中的活兒稍過幾時再做。
老婦無奈的說道：“本來是不必的，這不是最近族中來了些貴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附近的花花草草都被人踩死不少，老身只好再栽培些新的過來。”
洛天星楞了一下，品出點不同尋常的意思。
她的住處與進行宗門大比的演舞臺隔著大半個聞人家，為什麽是此處的花草遭了殃？
老婦已經蹲下，好似只是隨口一囑咐，繼續將花種栽進土裏。洛天星頂著雪看了一會兒，回到了家中。
————————
寬闊的演武臺上，一個羅盤被放置在正中央的位置，旁邊立著兩位檢測長老，皆是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臺下則是百位聞人族子弟，一個個目光緊盯著臺上的羅盤，不同於以往檢測修為熱火朝天的景象，今日這些子弟年輕的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嚴肅緊張的神色，就算是交流，也是壓低聲音在交頭接耳。
這畢竟是抉擇一生命運的關鍵時刻，是青雲直上還是庸碌一生全壓在今天了，剛剛還有人因為過於緊張暈了過去。
每年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位長老微微揚了揚手，示意控場弟子將暈倒之人搬出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兩側高臺之上，則坐著各大宗門負責招生的長老們，一旁還有他們帶來的精英弟子隨行左右。
而坐在正中間位置的正是出自瀟湘閣，倚月樓和碧雲劍派劍派的三位長老。
“咦，這羅盤......”
坐在偏左側位置的碧雲劍派長老是一位極有風韻的婦人，她在見到聞人家的檢測羅盤後露出些微的訝異，“這羅盤的等級怕是不會低於地階上品，聞人家竟有這等手筆。”
法寶分為凡地天仙四個等級，每個等級下又可細分為上中下三個品級。
她雖然不能一眼看出羅盤的等級，卻也知道這東西絕非凡品。
右側位置的瀟湘閣長老是一位錦衣老者，他也看出了羅盤價值不菲，眼中精光一閃，笑道：“秀秀，看來你們族中頗有財氣啊。”
聞人秀秀幹笑著應了聲，實際上卻一頭霧水。
她在離族之前族中用來檢測修為的一直是一根巨大石柱，需要全力一擊才能出現結果，遠不如這羅盤精巧和準確。
更何況煉氣期的弟子只能讓羅盤的最外層轉個半圈不到，這羅盤檢測上限必然極高，族中何時得到的這個寶物？
這時，聞人秀秀在接受檢測的弟子人群中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洛天星。
此時她似乎因為起的太早而有點兒無精打采，站也沒個站相，幾乎是半倚半靠在了身後的聞人照夜身上。
聞人照夜則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他目光望著臺上，身體卻站的端正，一動不動的地任她靠著。
聞人秀秀想起了父親幾年前曾跟她提過一嘴，族中來個來歷不凡的外姓女子，還帶來了不少法寶靈石......那這羅盤也許就是她帶來的？
“啾啾——”
一聲鳥叫打斷了聞人秀秀的思緒。
坐在最中間座位上的是一位黃袍少年，他身後沒站著門派中其他的弟子，只有一位手提鳥籠的高大侍衛。
他好似全然沒聽到一左一右兩位長老的談論，只是專心逗弄著鳥籠中的鳥兒。
“聞人婉柔，第一名接受檢測。”
隨著檢測長老喊出一個名字，人群中瞬間安靜無比。一位少女走上檢測臺，她將手放在羅盤上，在檢測出練氣七層的成績後長舒一口氣，向長老行禮道謝後離開。
緊接著第二個被喊到名字的人進行檢測，他卻沒上一位少女一般幸運，羅盤顯現出他只有練氣五層的實力，心如死灰的下了臺。
隨著接受檢測的人越來越多，被篩選出去的弟子也就更多。有人下來後面露喜色，也有人一下臺就哭了出來，場中的氣氛愈發凝重。
洛天星在臺下看著，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緊張，身體不自覺站直了。
聞人照夜見她不再倚著自己，趁機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四肢。
“下一位t，聞人蕭！”
聞人蕭走到臺上，面上帶著一貫春風得意的笑容。
他到了臺上並不急著檢測，而是在人群中很快鎖定了洛天星，望見她後笑意更深，幾乎帶著點兒勢在必得的意味。
洛天星翻了個白眼，看別人檢測時的緊張感蕩然無存，雙臂抱在一起又往後靠。
聞人照夜早有準備，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接住了她，擡眼向臺上望去。
目光相對的剎那，聞人蕭臉色登時變了。
在這瞬間，兩個男人的目光也完成了一次交鋒，似乎都在說“你死定了”。
“聞人蕭，築基一層！”
當聞人蕭的檢測結果出來後，全場的弟子都幾乎沸騰了，大多數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這可是聞人家這一代人中的第一個築基期！連幾位聞人家的長老都露出一絲笑容。
高臺上的大宗長老們也在心中暗暗點頭，將聞人蕭納入要收徒的目標之中。
一片歡呼聲中，黃袍少年身旁的高大侍從俯身跟他說了什麽，少年才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道：“喔，一個有點天賦的小白臉，不堪大用，但也算看得過眼，你記著就行。”
高大侍從點頭稱是。
待聞人蕭志得意滿的走下臺子，便直奔洛天星這邊走來，他一路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好像一個大號聚光燈走到哪裏閃到哪裏。
洛天星覺得頭疼，實在不想跟他多糾纏。
“天星妹妹，許久不見，”聞人蕭走到她面前，看似善解人意的試探道，“下一個接受檢測的就是你了吧，等你弄完我們再聊。”
洛天星道：“我並不參加宗門大選。”
聞人蕭並不意外，他笑容更深，心想果然如此。
宗門大選第一輪篩選就要將練氣七層以下的篩出去，他剛剛出言試探，就是猜到洛天星多半是知道自己的實力達不到要求，主動退出了這次大選。
他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在洛天星身上掃了掃，簡直就像在看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他除了在打量她的身段兒和容貌，也為了證實自己猜想，暗自窺視她的修為是否還停在練氣六層。
然而聞人蕭越看越迷惑，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看不透洛天星的境界深淺。
難道這小妮子用了什麽遮蔽修為的法術？
聞人蕭不死心，還要再瞧，洛天星卻發現了他不懷好意的打量，她唇角輕輕的勾了勾，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剎那間，聞人蕭雙目猶被針紮，刺痛非常，他雙手捂在眼上，連方向感都失去了，因為疼痛在人群中亂撞。
聞人家的長老和弟子均是大驚，不知道剛還好好的人突然是怎麽了，連忙派人將聞人蕭安撫住，帶著他先行離開了檢測場地。
見有人出洋相，高臺上的黃袍少年頗有興致的將目光投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猛地捏住剛才還在耐心逗弄的鳥兒，那鳥兒悲鳴一聲，口中溢血，竟是被這少年頃刻間掐斷了脖子，死在了他的手裏。
高大侍衛立刻俯身詢問情況：“少主，怎麽了？”
“去查......”
黃袍少年雙目死死盯著洛天星，帶著幾分常人難以理解的瘋狂和偏執。
此時他的表情中已經全然看不出剛才的雲淡風輕，說到最後幾乎是低吼出來的，“帶來的所有人傾巢出動，去查清那個少女是什麽人，半個時辰之內，我要知道她姓甚名誰出身何處天賦如何......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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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外界如何風雲變幻, 即將參加這屆宗族大比的弟子們還在準備著最後一次考核。
“這是你們這屆弟子最後一次參加族內小比，當全力以赴，爭取拿個好名次來換取獎勵, 沖擊一下境界, 好在幾日後的宗門大選嶄露頭角，光耀門楣......”
試煉廣場之上, 一位手執畫卷的長老緩緩教誨道。
人群中的洛天星覺得無聊，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她身旁站著一位俊秀的黑衣少年, 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不明白她已經睡了足足六個時辰, 怎麽還會犯困。
臺上的長老終於唾沫橫飛的講完了套話，他右手輕輕一抖, 畫卷展開, 有輕薄的雲層彌漫在絹紙上。
“此次考核內容為登雲梯, 你們需入我手中畫卷，登上三千級雲梯, 終點處有長老等著你們，前三名到達的弟子, 可以領取築基丹一瓶。”
築基丹不僅僅能夠幫助處在練氣巔峰的弟子破開境界, 更能幫助練氣弟子補足身體上虧空, 調理筋脈, 是練氣修士炙手可熱的靈藥。
尤其在宗門大選即將開始的前夕，多一瓶這樣的丹藥就多了一分突破境界的可能！
人聲喧沸中，洛天星無精打采的喚道：“聞人照夜。”
聞人照夜望向她。
“一會兒你不用管我, 聞人見山說他新得了一個靈器, 邀我這次跟他一起登雲梯。”洛天星說話時聲音不知為何有點兒含糊。
聞人見山是她的新跟班兒之一，這人修行天賦不算太好, 研究旁門左道倒是有幾把刷子，每次考核前都能整到些用得上的靈器符咒，故而排名一直十分靠前。
聞人照夜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他收回目光，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幹凈的帕子，放在洛天星唇邊。
洛天星大吃一驚，色厲內荏道：“你幹嘛！”
聞人照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洛天星瞪了他兩秒，嘴巴突然激烈的動了幾下，口中傳來糖豆兒被咬碎的聲音，她一咽，將原來藏在嘴裏的糖塊兒全都咽了下去。
聞人照夜：“......”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將準備好的手絹收了起來。
自從某次考核，洛天星一邊吃糖一邊登山被嗆了個半死後，聞人照夜就在每次考核前開始嚴查，結果發現這人不僅罪行累累還屢教不改，十分可惡！
洛天星納悶的說道：“你是怎麽發現的啊？”
聞人照夜心想：一打哈欠就帶著青果味兒，幾乎要把狐貍尾巴送到他手裏。
這話他自然是不能告訴她的，於是站在她身邊開始裝聾。
洛天星最恨他副這木頭樣子，沒忍住又踹了他一腳。
踹完以後洛天星心情又頗為晴朗，前幾天的聞人照夜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有點兒別捏和反常，現在好像是想通了什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天星姑娘！”
人群中擠過來一個滿頭大汗的矮胖青年，他十分沒眼色的橫插入兩人中間的位置，一邊擦汗一邊說道：“我找你許久了，考核要開始了，咱們走吧。”
“成。”洛天星向聞人照夜擺擺手，“回頭見咯。”
聞人照夜目送他們步入畫卷之中，那矮胖青年剛走了兩步，突然轉過頭向聞人照夜飛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聞人照夜面不改色，甚至淡淡的笑了笑。
走著瞧。
登雲梯自然不是爬三千個臺階t這麽簡單，每一級臺階上都覆著不知深淺的雲霧，踏上去卻好似無底沼澤一般把人往下抓，到了中段還會有罡風暴雨，而且雲梯會越來越陡峭，到最後和徒手攀爬石壁無異。
洛天星剛走了一步，聞人見山便掏出一把扇子，對著地上的雲朵輕輕一扇，那縷薄雲便被扇子搖出的風吹散了。他們踏上去的時候絲毫不費力，只如普通登梯一般。
洛天星讚許道：“確實有點東西。”
聞人見山得了誇獎，便更賣力的邊走邊扇風，旁邊有弟子見到他們附近的雲都被扇走了，紛紛往這邊湊，讓自己節省一點力氣。
聞人見山見被他人占了便宜，瞪起綠豆眼道：“滾滾滾！”
“哎，聞人見山，你這就不地道了啊。”其中有一個弟子說道，“都是同族，讓我們沾點兒光怎麽了？”
“就是，”有人幫腔道，“再說了，這雲梯就這麽大，又不是你家開的，我們走哪兒你管得著嗎？”
起哄的聲音連成一片，聞人見山自身實力也不算強硬，見場面壓制不住，也只好默默忍氣吞聲。
就在這時，他在身後的人堆裏看見個人，雙眉瞬間豎了起來，“哎哎哎，那個誰，讓你走這邊兒了嗎！”
他說的那人正是聞人照夜。
此時聞人照夜跟在他們身後的大部隊中，他所站的位置比較靠後，那些被吹走的雲已經都回到了原地，基本沒沾到聞人見山那把扇子的光。
洛天星暗暗皺眉，這扇子是聞人見山的，他想給誰沾光都是他的事兒，但是這樣點名道姓說某一人，已經是在明目張膽的針對和排擠。
她正要說點兒什麽，就見聞人照夜面色如常，主動往下走了幾個臺階。
聞人見山這才滿意了，臉上帶著笑意對洛天星說道：“天星姑娘，我們繼續。”
洛天星有點驚訝的看了聞人照夜一眼，他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實際上洛天星有所不知，在她來到聞人家之前，聞人照夜一直是被排擠的對象，他已經習慣了莫名其妙的針對，這種抱團欺淩的情況在洛天星到來後才有所好轉。而近日洛天星風頭正盛，有心人察覺兩人關系沒有之前那般緊密，對他的態度也就故態覆萌。
隨著雲梯愈發往向上，大部隊開始稀稀落落的有人掉隊，不少弟子都坐在雲階上開始休息。
洛天星和聞人見山走在最靠前的位置，此時那位矮胖青年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手中還不住搖著扇子。
洛天星看不下眼去了，主動說道：“要不還是我來吧。”
聞人見山不肯把扇子給她，“我來，我來，咱走就是。”
見狀洛天星也不再堅持，她往後看了一眼，此時身後只剩下一小撮兒人，紛紛累得半死不活的跟在後面，而聞人照夜始終綴在距離他們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
感覺到洛天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聞人照夜微微擡起頭，還頗有閑心的向她笑了笑。
聞人見山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見到聞人照夜還跟在後面，他臉黑下來，更賣力的拿著扇子開路，還故意加快了速度，引得跟在他身後的眾弟子一陣鬼哭狼嚎，
無論前面是走的快還是慢，聞人照夜都不慌不忙的跟在後面。
此時已經到了雲梯的中後段，洛天星剛踏上一階，迎面就吹來一陣極為猛烈的罡風，她倒是感覺不大，身旁的聞人見山卻險些直接被吹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的撈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站穩。
“多，多謝洛姑娘。”聞人見山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額上的虛汗，他大開大合的扇了幾下扇子，十分勉強的將幾道罡風用扇子打了回去。
洛天星提醒道：“你這扇子已經有裂痕了，沒事吧？”
聞人見山看了眼扇子上的裂痕，不由得心下一沈，面上猶自強笑道：“沒問題，沒問題”
就這樣剛走了沒兩步，一道尤為暴虐的狂風向兩人吹來，聞人見山還想擡扇子應對，那把扇面已經布滿細碎裂痕的扇子卻已經無力回天，對上罡風只聽唰的一聲，直接被撕成了兩半。
聞人見山當場傻在了原地。
洛天星在聽見扇子的裂帛聲時就知大事不好，她一手抓住聞人見山的衣領防止他被吹跑，另一手微微擡起，以一種極為柔和的力道輕輕一推，那道剛還像是要將萬物吞噬的勁風被無聲拍散了。
聞人見山被嚇得魂不附體，在洛天星松開他後便雙腿無力的坐在了地上。他還沒緩過來，這時又見一個人影穩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正是聞人照夜。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超過了所有的弟子，追上了一直走在最前端的聞人見山和洛天星。
聞人照夜在路過兩人時腳步微微一頓，他望著洛天星，以眼神示意道：一起走麽？
洛天星有點無奈的看了尚還傻在原地的聞人見山一眼，覺得這小胖子前半程也算盡心盡力，這個時候拋下人直接走了不太好，就搖了搖頭道：“你先走吧。”
聞人照夜也不多勸，獨身向前走去。
聞人見山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聞人照夜？那是聞人照夜嗎，他怎麽會走到我的前面去。”
“誰知道呢。”洛天星蹲在他面前，問道，“還能走嗎？”
聞人見山不願意在洛天星面前丟了面子，掙紮著站了起來，猶自嘴硬道：“這人肯定是用了什麽歪門邪道，要不然怎會超過咱們。天星姑娘，你可知一些修士為了逞一時之強就服用丹藥，後來遭到反噬終身不能修煉之事？”
“嗯嗯嗯。”洛天星嘴上胡亂應著，目光放在一望無際的天梯上，心中哀嚎怎麽還有這麽長啊。
聞人見山走到這裏全靠著那把扇子靈器，如今扇子被毀，他硬走了兩三步就氣喘如牛，筋疲力竭，躺在雲階上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天，天星姑娘，你先，先走。”聞人見山一邊幹嘔一邊說道，“我，我不行了，嘔——”
洛天星：“......”
漸漸又有幾個弟子超過了他們，往這邊投來或好奇或蔑視的眼光，見到聞人見山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紛紛加快腳步，生怕殃及池魚。
事已至此洛天星也不能硬拖著他往上爬，她安慰了他幾句，見他實在走不動了，便一人繼續往上走。
洛天星一個人走了沒兩步，就見數級臺階之上，聞人照夜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裏，好似在等著什麽人。
他見她來了，濃墨般的雙眸倏然一亮。
洛天星狐疑道：“你也是累了，在這兒休息？”
聞人照夜臉不紅心不跳的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走了下去，到洛天星身邊後伸出一手拉住她，帶著她繼續往上走。
洛天星走了兩步，心想著反正已經這樣了，便順桿往上爬道：“要背的。”
聞人照夜聞言便停在她身前，蹲下身等她上來。他雙手穩穩扶著洛天星的腿，一步步向終點走去。
這個時候他們身旁已經沒有其他弟子，不同於過去的幾年都是落在最後面，這一次他們處在遙遙領先的位置。
最後一次了啊。
洛天星不知為何心裏有點發酸，她在他耳邊說道：“宗門大選，你可要加油啊。”
聞人照夜心念一動，他其實一直想問洛天星是否會和他一起參加宗門大選，如果不參加她將來會去哪裏，自己以後該去何處尋她......
這些話他說不出，千言萬語憋在心裏，最終也只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終點處幾個長老正在打瞌睡，見到洛天星和聞人照夜來了，有一人張口便道：“倒數第一，倒數第二，你們——”
這時他旁邊的一位長老使勁兒搖了搖他，示意還沒有其他弟子到達這裏。
那宣布成績的長老一下子清醒了，驚疑不定的說道：“第一名，第二名......不對，你們一起到的，誰是第一，誰是第二要分清，獎賞可是不一樣的。”
聞人照夜把洛天星放下來，將她輕輕往前一推，站在了前面。
“洛天星第一名，獎勵秋夢草五顆，凝神丹一瓶，額外築基丹一顆。”長老點了點頭，接著又宣布了第二名的獎勵。
聞人照夜從衣衫裏拿出一串鑰匙，放在長老的桌上。從前他作為最後一名每每都要領了打掃藏書閣的任t務，如今也可以交給別人了。
有個長老說道：“你們到終點的先別走，今天還有要事要宣布。”
洛天星點頭應是。
過了許久，漸漸有幾位弟子到達終點，在登記完成績後，見到聞人照夜和洛天星也在這裏後均是面露異色，圍在一處小聲交流彼此的成績。
聞人照夜沒在意這些異樣的眼光，他在跟洛天星說了一聲後就自己找了個地方開始默默吐息，爭分奪秒的修煉。
一個時辰過後，聞人照夜睜開了雙眼。此時到達終點的弟子約有半數，比之剛才喧鬧許多，已經不適合再繼續運行靈氣。
他在人群中的尋找著洛天星的身影，卻發現她在跟聞人見山說著什麽。那矮胖青年累的滿臉通紅，目光中卻難掩喜色，接過她遞過來的一個小瓷瓶。
洛天星回來後，聞人照夜比劃道：“你還給他獎賞？”
洛天星說道：“不算獎賞，是報酬。”
有許多修士極為註重因果，有很多萍水之緣不及時斬斷，日後不知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實。雖然沒有走到終點，但是洛天星作為報酬還是給他了一瓶行氣丹。
聞人照夜想了想，竟然主動討賞道：“我有嗎？”
洛天星楞了一下，好像確實一直沒給他什麽東西，她本來想問句“你想要什麽？”，話到嘴邊卻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
聞人照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洛天星在這一刻福至心靈，她向他比了個鬼臉，說道：“沒有，你什麽都沒有。”
聞人照夜笑起來，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不錯，”聞人照夜道，“這都是我理所應當的。”
洛天星微微一怔，覺得心上被人不輕不重的戳了一下。
“所有到終點的弟子，在這裏集合。關於即將開始的宗門大選，有幾件事情要和你們宣布。”
有一位長老站在臺上，聲若震雷，到達終點的弟子聞言紛紛圍在臺下，其中有人說道：“長老，還有一半兒的人沒上來呢，現在就說嗎？”
長老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那弟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瑟縮著閉嘴了。
這個時候還沒到終點的弟子聽與不聽都沒有什麽分別，因為已經註定和此次宗門大選無緣，真正的選拔其實早在族內就已經展開。
“相信你們不少人已經知道，此次來到聞人家選拔弟子的共有十六家門派，其中三家宗門你們應當特別留意，分別是倚月樓，瀟湘閣和碧雲劍派。”
長老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三個宗門皆是我虹光帝國首屈一指的修真大宗，你們哪個得了這三個宗門長老的青眼，莫說是築基，哪日結了金丹平步青雲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到那個時候，聞人家當以你為榮，不僅是你們，就是你們的父母也會沾你們的光升任長老。”
這話說的臺下的年輕弟子們皆是心神激蕩，他們大多數人生平接觸到最大的權力者就是族內長老，一想到以後指不定自己也能達到這個位置甚至更高，恨不得現在就離族闖出一番天地去。
長老的目光掃過神色激動的弟子們，仍是面無表情。
他實在見過太多這樣對外界抱有憧憬的弟子了，然而實際上莫說金丹，這些人中能夠築基的十個能出兩個都算好的。
世間修行者多如牛毛，真正問得大道，求得長生的能有幾人？
這條看似風光的縹緲仙途，大多數人一開始踏上去都想著鵬霄萬裏錦繡前程。直到最後閉眼那刻才幡然醒悟，這就是一條遙不可及又回不了頭的白骨路。
單一個熬字，就消磨了多少少年郎的風發意氣。
他曾經何嘗不是其中之一。
“本次宗門大選，共有三輪比試。”
長老無視躁動的弟子們，繼續宣布道，“第一輪比試，測試修為，練氣七層者，方可進入下一輪比試。”
“第二輪比試，弟子對戰。在這一戰中你們當拿出自己最強的實力，全力以赴展示自己，只要實力夠強，即使是敗者也有可能被長老選中帶走！”
“第三輪則是上一輪勝到最後的三名弟子，和那些大宗所帶來的精英弟子對戰。”
長老沒有過多介紹第三輪的規則，因為能進到第三輪裏的都是族中翹楚，具體是哪幾個人長老心中都有數，早已在私下裏單獨跟那幾人講過要小心註意的地方。
該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知道了也沒用。
長老話音剛落，臺下就有弟子急不可耐的提出種種問題，一時被各種聲浪淹沒。
人群中的洛天星戳了戳聞人照夜，道：“哎，木頭，你有什麽想問的嗎，我幫你問。”
聞人照夜搖了搖頭。
洛天星又問：“你想拜入哪一家？”
聞人照夜猶豫了一下，答道：“還沒想好。”
洛天星一楞，她還記得小說裏的聞人照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碧雲劍派，此時不知為何回答的與小說不一樣了。
過了一會兒，聞人照夜反問道：“你要去何處？”
“我啊......”洛天星想了想，含糊的說道，“我也沒想好，應當會回家吧。”
誰也沒能給誰一個確切的答案。
聞人照夜點了點頭，沒再比劃什麽。
周圍的人群氣氛熱烈，每個人都在心潮澎湃的討論著未來，唯有他們兩個人陷入了一種不尷不尬的沈默。
又過了許久，聞人照夜主動問道：“你回家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嗎？”
不是“會不會”，而是“能不能”。
聞人照夜始終覺得“會不會”這個問法像是在詢問天意，在日後種種因緣際會中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而“能不能”卻是只需要洛天星一個首肯，他就算走過千山萬水也會再尋到她的蹤跡。
這個問題卻把洛天星給問住了。
按照《仙魔劫》裏的劇情來說，他們兩個一見面準沒好事，實在是一對冤家。
可是看著少年眼巴巴看著她的眼神，她的心突然就軟下來了。
“中天元洲仙源島，雲族。”洛天星頭一次向他自報家門，她笑著說道，“來了中州以後一定記得找我玩啊，小未婚夫。”
夕陽餘暉柔和的落在兩人身上，給少女明亮的雙眼灑上一層金粉，她唇角微微上揚，笑容明媚，身後雲海緩緩流動，像是一幅瑰麗而繾綣的畫。
聞人照夜微微一怔，隨後眼睛亮起來了，將此情此景牢牢刻在了心裏。
他比劃道：“一定赴約。”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當考核全部結束已是夜幕低垂。
洛天星一個人踩著覆著小雪路，不緊不慢的往家裏走去。在快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聽見點不同尋常的聲音。
“喵~”
她一擡頭，正好撞見了一雙青碧色的眼瞳。
那是一只碧眼黑貓，一對碧色眼睛在夜色中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好似一對透光的翡翠。
此時它正悠哉悠哉的趴在洛天星家的院墻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黑色的尾巴微微搖動。
“咦，哪來的貓？”
洛天星沒有多想，只當是誰家的貓跑丟來了她這裏。
她想將那只黑貓從院墻上抱下來，誰想她剛伸出手臂，那只黑貓就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竟是毫不猶豫的撲到了她的懷裏，主動投懷送抱。
洛天星受寵若驚，輕輕撫摸著黑貓毛茸茸的毛皮。
她上輩子救過流浪貓，知道只有被人精心照料的貓咪才會有如此光滑亮麗的毛，還這麽的親近人類，無疑是誰家不小心走失的家養貓了。
那黑貓十分乖順，被她抱住後不停嗅著她身上的氣味兒，一雙碧眼緊緊盯著洛天星的臉，又不住伸長脖子蹭她的臉。
洛天星將黑貓抱到了院子裏，打算等到了明日後幫它找主人。她把貓放在地上，一邊摸著它的後背一邊自言自語道：“你是誰家的小貓呀，怎麽跑到這裏來啦？”
那黑貓直勾勾的盯著她，不知怎麽得突然變得脾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爪子，狠狠的給了洛天星一嘴巴子。
洛天星一手捂住臉，結結實實的楞在了原地。
她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只貓偷襲了！
不過這一巴掌不算用力，那黑貓沒亮爪子，只是肉墊拍在了她的臉上。
這只黑貓打完人後絲毫不心t虛，還沖她淒厲的叫了兩聲，那聲音好似剛過門沒幾天的新嫁娘在痛哭淒聲譴責沒良心的負心漢，叫完後就十分靈敏的翻墻跑走了，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洛天星：“......”這貓什麽脾氣？！
她倒不至於跟一只貓置氣，只是搖了搖頭，感慨真是一只讓人捉摸不定的怪貓。
第二日小雪，洛天星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磨磨蹭蹭的爬起來去學堂。
待她穿戴整齊，走到門口時，突然一拍腦門，想起明日就是宗門大比，今天所有弟子休沐一天！
洛天星正要將衣服一脫回床上躺著的時候，感覺一道幽幽的目光從院墻上傳來。
她一回頭，又看見了昨天那只碧眼黑貓。
敵不動我不動。
這次洛天星沒有再主動湊上去，而是回頭凝視著黑貓的那雙碧眼，結果越看越覺得這貓不對勁，好好一只貓怎麽會有股說不出的......幽怨之氣？
良久，黑貓小聲的叫了一聲，主動從墻上跳下來，輕盈地走到洛天星身邊，黏糊糊地蹭了蹭她的裙角。
“哎呀，咪咪~”
洛天星充分發揮了記吃不記打的精神，當即又被迷的五迷三道，把昨天那一記喵喵拳忘在了腦後。
她將黑貓抱起來，帶它出了門。
宗門大比將至，族中比以往熱鬧許多。除了紮堆兒看熱鬧的年輕弟子以外，這幾日還來了不少其他宗門的生面孔，以及一些從專門外面趕回來的弟子，比如聞人秀秀之流。
洛天星抱著這只黑貓在族裏轉悠了一圈，問了許多人，都沒打聽到有人家中養了這樣一只黑貓。
她本來還指望這只黑貓見了熟悉的地方就自己回去了，結果它一路窩在自己懷中，眼睛愜意的瞇著，動都懶得自己動一下。
洛天星無法，只好將它又帶回了家中。
回去的路上小雪蒙蒙，落在石板上散出雪霧，路邊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踩在幹涸的土裏，精心的將一株株花種栽培進去。
這老婦是聞人族中的花匠，負責的正好是洛天星院子附近的一片區域。
“婆婆。”洛天星叫了一聲，舉起黑貓，“您知道這只黑貓是誰家跑出來的嗎？”
那老婦聞聲轉過身來，她瞇起眼睛細細打量黑貓片刻，搖了搖頭，“沒見過，小姐，族裏沒人養這樣的貓，這應該是只野貓。”
洛天星一楞，將舉著黑貓的手放下。她和它四目相對，向來養尊處優的貓咪打了個哈欠，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這是野貓？
“我看著不像啊，”洛天星左看右看，郁悶道，“婆婆您真沒記錯嗎？”
老婦笑瞇瞇道：“老身在族裏幹了這麽多年了，誰家養了幾個小寵兒都很清楚，可以和小姐保證。”
洛天星本來想幫黑貓找到主人，聞言一時間陷入了兩難，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老婦建議道：“小姐喜歡就自己養著唄，貓是靈性之物，您懷裏這只又看起來乖巧可愛，很招人疼，放在身邊逗個悶也是好的。”
洛天星抱著黑貓，為難道：“我沒養過貓......”
那黑貓聞言耳朵一下子豎起來，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拍在洛天星臉上。
這次她早有防備，一手按住了黑貓的爪子，結果那巴掌只是虛晃一招，黑貓嗷的一聲啃在了她的胳膊上。
洛天星脾氣也上來了，她沒再慣著這只黑貓，大張開嘴，一口將整個貓頭都包裹住了。
黑貓：“......”
待洛天星松開嘴，黑貓終於得以重見天日，它一動不動，一雙碧眼透露出無限的不可置信，像是傻住了。
洛天星以一種奇妙的音調聲情並茂的說道：“有些小貓咪生來就是要被媽媽吃掉的......”
“喵——！”
那黑貓極淒厲的叫了一聲，叫得比被糟蹋了的黃花大閨女還要淒切，逃命似的跑了，只留下一串梅花般的腳印。
洛天星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麽怪的貓，目送著它跑遠了。
草叢裏的老婦笑呵呵的，囑咐道：“族裏下著小雪，小姐還是趕快回去吧。”
洛天星點了點頭，她隨口聊道：“婆婆，下雪您還要在這兒種花啊。”
修真界中能在冬天盛放的奇花異草無數，只是聞人家對待下人並不苛刻，遇見下雪下雨的天氣，除非必要，可以將手中的活兒稍過幾時再做。
老婦無奈的說道：“本來是不必的，這不是最近族中來了些貴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附近的花花草草都被人踩死不少，老身只好再栽培些新的過來。”
洛天星楞了一下，品出點不同尋常的意思。
她的住處與進行宗門大比的演舞臺隔著大半個聞人家，為什麽是此處的花草遭了殃？
老婦已經蹲下，好似只是隨口一囑咐，繼續將花種栽進土裏。洛天星頂著雪看了一會兒，回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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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演武臺上，一個羅盤被放置在正中央的位置，旁邊立著兩位檢測長老，皆是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臺下則是百位聞人族子弟，一個個目光緊盯著臺上的羅盤，不同於以往檢測修為熱火朝天的景象，今日這些子弟年輕的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嚴肅緊張的神色，就算是交流，也是壓低聲音在交頭接耳。
這畢竟是抉擇一生命運的關鍵時刻，是青雲直上還是庸碌一生全壓在今天了，剛剛還有人因為過於緊張暈了過去。
每年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位長老微微揚了揚手，示意控場弟子將暈倒之人搬出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兩側高臺之上，則坐著各大宗門負責招生的長老們，一旁還有他們帶來的精英弟子隨行左右。
而坐在正中間位置的正是出自瀟湘閣，倚月樓和碧雲劍派劍派的三位長老。
“咦，這羅盤......”
坐在偏左側位置的碧雲劍派長老是一位極有風韻的婦人，她在見到聞人家的檢測羅盤後露出些微的訝異，“這羅盤的等級怕是不會低於地階上品，聞人家竟有這等手筆。”
法寶分為凡地天仙四個等級，每個等級下又可細分為上中下三個品級。
她雖然不能一眼看出羅盤的等級，卻也知道這東西絕非凡品。
右側位置的瀟湘閣長老是一位錦衣老者，他也看出了羅盤價值不菲，眼中精光一閃，笑道：“秀秀，看來你們族中頗有財氣啊。”
聞人秀秀幹笑著應了聲，實際上卻一頭霧水。
她在離族之前族中用來檢測修為的一直是一根巨大石柱，需要全力一擊才能出現結果，遠不如這羅盤精巧和準確。
更何況煉氣期的弟子只能讓羅盤的最外層轉個半圈不到，這羅盤檢測上限必然極高，族中何時得到的這個寶物？
這時，聞人秀秀在接受檢測的弟子人群中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洛天星。
此時她似乎因為起的太早而有點兒無精打采，站也沒個站相，幾乎是半倚半靠在了身後的聞人照夜身上。
聞人照夜則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他目光望著臺上，身體卻站的端正，一動不動的地任她靠著。
聞人秀秀想起了父親幾年前曾跟她提過一嘴，族中來個來歷不凡的外姓女子，還帶來了不少法寶靈石......那這羅盤也許就是她帶來的？
“啾啾——”
一聲鳥叫打斷了聞人秀秀的思緒。
坐在最中間座位上的是一位黃袍少年，他身後沒站著門派中其他的弟子，只有一位手提鳥籠的高大侍衛。
他好似全然沒聽到一左一右兩位長老的談論，只是專心逗弄著鳥籠中的鳥兒。
“聞人婉柔，第一名接受檢測。”
隨著檢測長老喊出一個名字，人群中瞬間安靜無比。一位少女走上檢測臺，她將手放在羅盤上，在檢測出練氣七層的成績後長舒一口氣，向長老行禮道謝後離開。
緊接著第二個被喊到名字的人進行檢測，他卻沒上一位少女一般幸運，羅盤顯現出他只有練氣五層的實力，心如死灰的下了臺。
隨著接受檢測的人越來越多，被篩選出去的弟子也就更多。有人下來後面露喜色，也有人一下臺就哭了出來，場中的氣氛愈發凝重。
洛天星在臺下看著，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緊張，身體不自覺站直了。
聞人照夜見她不再倚著自己，趁機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四肢。
“下一位t，聞人蕭！”
聞人蕭走到臺上，面上帶著一貫春風得意的笑容。
他到了臺上並不急著檢測，而是在人群中很快鎖定了洛天星，望見她後笑意更深，幾乎帶著點兒勢在必得的意味。
洛天星翻了個白眼，看別人檢測時的緊張感蕩然無存，雙臂抱在一起又往後靠。
聞人照夜早有準備，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接住了她，擡眼向臺上望去。
目光相對的剎那，聞人蕭臉色登時變了。
在這瞬間，兩個男人的目光也完成了一次交鋒，似乎都在說“你死定了”。
“聞人蕭，築基一層！”
當聞人蕭的檢測結果出來後，全場的弟子都幾乎沸騰了，大多數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這可是聞人家這一代人中的第一個築基期！連幾位聞人家的長老都露出一絲笑容。
高臺上的大宗長老們也在心中暗暗點頭，將聞人蕭納入要收徒的目標之中。
一片歡呼聲中，黃袍少年身旁的高大侍從俯身跟他說了什麽，少年才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道：“喔，一個有點天賦的小白臉，不堪大用，但也算看得過眼，你記著就行。”
高大侍從點頭稱是。
待聞人蕭志得意滿的走下臺子，便直奔洛天星這邊走來，他一路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好像一個大號聚光燈走到哪裏閃到哪裏。
洛天星覺得頭疼，實在不想跟他多糾纏。
“天星妹妹，許久不見，”聞人蕭走到她面前，看似善解人意的試探道，“下一個接受檢測的就是你了吧，等你弄完我們再聊。”
洛天星道：“我並不參加宗門大選。”
聞人蕭並不意外，他笑容更深，心想果然如此。
宗門大選第一輪篩選就要將練氣七層以下的篩出去，他剛剛出言試探，就是猜到洛天星多半是知道自己的實力達不到要求，主動退出了這次大選。
他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在洛天星身上掃了掃，簡直就像在看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他除了在打量她的身段兒和容貌，也為了證實自己猜想，暗自窺視她的修為是否還停在練氣六層。
然而聞人蕭越看越迷惑，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看不透洛天星的境界深淺。
難道這小妮子用了什麽遮蔽修為的法術？
聞人蕭不死心，還要再瞧，洛天星卻發現了他不懷好意的打量，她唇角輕輕的勾了勾，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剎那間，聞人蕭雙目猶被針紮，刺痛非常，他雙手捂在眼上，連方向感都失去了，因為疼痛在人群中亂撞。
聞人家的長老和弟子均是大驚，不知道剛還好好的人突然是怎麽了，連忙派人將聞人蕭安撫住，帶著他先行離開了檢測場地。
見有人出洋相，高臺上的黃袍少年頗有興致的將目光投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猛地捏住剛才還在耐心逗弄的鳥兒，那鳥兒悲鳴一聲，口中溢血，竟是被這少年頃刻間掐斷了脖子，死在了他的手裏。
高大侍衛立刻俯身詢問情況：“少主，怎麽了？”
“去查......”
黃袍少年雙目死死盯著洛天星，帶著幾分常人難以理解的瘋狂和偏執。
此時他的表情中已經全然看不出剛才的雲淡風輕，說到最後幾乎是低吼出來的，“帶來的所有人傾巢出動，去查清那個少女是什麽人，半個時辰之內，我要知道她姓甚名誰出身何處天賦如何......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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