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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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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迷蝴蝶

這孩子怎麽就哭個不停呢?他又從未養過孩子,這可怎麽辦?

落霽靈機一動,幹脆帶回去給楊奕養著,他之前不也養大了一個空青嗎?楊奕喜歡小孩子,一定會將這小嬰兒好好教養長大的。

“別哭了,別哭了!”

落霽抱著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小孩哭了要怎麽哄啊?

是不是他身上有血,樣子太可怕,嚇到他了?

落霽試著扯了扯嘴角,牽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甚至比哭還難看。

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懷中粉雕玉琢的瓷娃娃,那顆許久未動的心也跟著融化了。

這就是新生命的力量,不知不覺中被牽引住,走向新的希望。

如果,他的孩子生下來了,會不會也像這個小孩一樣可愛?

念起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落霽凝起的笑容迅速消散開,為什麽天道要如此玩弄他呢?

無論他是想徹底舍棄,還是完全擁有都由不得他,他從前也試過離開莫驚春,每次逃跑都會被抓回來。

後來,他們相愛,卻不能相守。

天道非要將他們拆散。

自始至終落霽都在逆境中拼命掙紮,可到頭來什麽都沒有改變。

清風拂過,微涼的指尖輕輕劃過小嬰兒純白的臉頰,小家夥瞬間止住了哭泣,張嘴含住落霽手指吮吸著。

原來是餓了。

落霽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他從前甚至想殺了所有人給莫驚春陪葬,這人間沒了莫驚春,再也沒有什麽能夠讓他在乎。

這麽多年過去,好像這麽久以來的陰翳都被懷中這個小家夥一掃而光。

莫驚春走了,什麽都不曾留下,連一捧骨灰都不剩了,世上一切關於他的痕跡都消失殆盡,就像他從未來過一樣。

天邊的紅霞,將男子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日落是結束。

日出是開始。

太陽總會升起又落下,就像生命會有死亡,也會有新生。

生息,生息,方能生生不息。

離去的人已經離去,但他還活著,連帶著對他的期盼活著,終歸還是要向前看的。

就像楊奕說的那樣,倘若莫驚春哪天真的回來了,看到他這自暴自棄的模樣,肯定會很失望的。

落霽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容,與之前的僵硬不同,臉上洋溢出的是淡然,一如他剛來這個世界一樣,滿懷期待,期待著未來與莫驚春的重逢。

這十年的等待,迷茫又煎熬,就連落霽自己都說不清楚,心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也沒有等到想盼望的那個人。

這十年真像一個笑話,他雖然立於天地之間,卻一直活在悲痛之中,卻不如一個死人。

只有現在,懷中抱著新生命,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感受著秋天最後的溫暖,他才恍然發現,什麽才是真正的活著。

天下大亂,所有人像是期盼天神一樣,祈求的目光望著落霽,希望他能救天下於水深火熱之中。

落霽早已放下仇恨與悲傷,就像當年莫驚春那樣,憑一己之力,擋在眾生前面,護得天下安寧。

他召出古老的地獄火,劍起劍落,困於鎖妖塔數百年的兇獸斬殺殆盡,一如當年莫驚春與槿鋮聯手殺盡鎮魔境一般,為天下除去一害。

所有人把他當成神明跪地膜拜,而他也就成了修真界第一仙君。

偶爾遇上修行之人,也不禁稱讚道:真不愧是太華長老的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聽到眾人對莫驚春的誇讚,落霽心裏比別人誇他還高興,他好像也活成了莫驚春的樣子,相信莫驚春看到現在的他一定很滿意吧。

從前,莫驚春很想要個孩子,落霽也想收養那撿來的孩子,可是他也從未做過父母,小孩哭起來吵得他腦仁疼。

無奈之下,還是將孩子丟給了楊奕,孩子是生命的延續,但,只有普通人才會用孩子延續自己的血脈。

如今他修為高漲,他的生命是無窮盡的,與天地同壽,普天之下,皆為塵土,自然也不需要小孩。

原本雲深小築被饕餮毀得不成樣子,落霽花了不少精力才將小院還原。

如今鬼哭淵、鎮魔境、鎖妖塔皆除,也沒有什麽邪祟精怪為禍人間了。

修真界大多數修士都開始閉關修行,渴望得道飛升,楊奕忙著帶孩子,天天在寢宮罵落霽給他撿回來個小祖宗。

只有落霽什麽也沒做,一如既往靜靜的待在雲深小築,只是脾氣性情沒有往日那般冷漠無情了。

這時候的他完全長大了,是一位合格的宗師,舜華宗所有弟子的長輩。

寒風吹來了深秋最後一場雨,冰冷的雨滴宣告著秋天的結束,窗前的木槿樹是莫驚春死的那年種下的,如今高大翠綠,樹幹蒼勁有力。

團團雪白的花朵開了滿樹,被冷冽的雨水打得花枝亂顫。

槿鋮就埋在花深處。

就連落霽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口中卻早已喚出那個名字,“阿槿……”

木槿花還有一個名字,拒霜,和梅花一樣,不畏嚴寒,只是木槿花的花期也就只有一天,天色微亮之前綻開花顏,隨著天色暗沈,也就結束了它的生命。

木槿花開柔美,每一次雕謝都是為了更好的綻放,它的花語是:永恒的愛。

秋雨落到瓦上的聲音美妙動聽,疲憊的神經在這一刻得到了舒緩。

趁著天色未暗,落霽丟開了酒壇,研磨提筆,打算畫一幅雨中芙蓉圖。

無論怎麽畫都畫不出木槿的堅韌與柔美,落霽感覺自己的手不是手,是爪子……

墨筆又如何能畫出純白無瑕的木槿花?

惱怒之下手中宣紙胡亂地揉做一團,扔到地上,墻角的廢紙已經堆成一個小山包。

落霽還是沒能畫出想要的木槿,不由得生出幾分惱怒,狼毫也扔了出去。

幾口清酒下喉,雲深小築酒香肆意,隱隱約約帶著一縷冷香,若有若無地潛入,不仔細根本發現不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拾起毛筆,冷香漸濃,清冷而幽深的味道令落霽逐漸癡迷,總覺得眼前模糊白影與莫驚春有幾分相似。

原來……酒到深處真的能見到想見的人。

“師尊……”

那人沒有應聲,溫柔地攬過他的肩膀,一手穿過精幹的腰肢,腰封自指尖滑落。

偶爾會有涼風吹入,帶著絲絲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落霽卻不覺得冷,在酒精的作用下越來越熱。

燥熱難耐的他只能纏緊了玉蝶梅,妄想借助白梅身上的寒氣緩解清酒帶來的灼熱。

卻不曾想直接墜入了這幽深冷寂的暗香中無法自拔,落霽清澈雙眸,此刻卻被一層水霧籠罩。

宛如清泉的眸子在白梅一次次的闖入中泛起漣漪,眼角染上紅霞,像是點了胭脂。

“師尊,你終於舍得回來了。”

“師尊,我等了你好久……”

“師尊……你不會再離開我了是不是?”

“你為什麽不理我?”

“唔……”

落霽還想說什麽,卻被堵住了雙唇,白梅的強勢使他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天色暗沈,窗外木槿也隨著夜風一並隱入黑暗中,窗外黑乎乎一片,只餘下愈漸激烈的雨聲,劈裏啪啦,水聲久久不絕。

“啊!”

躺在堅硬的書桌上實在是太難熬了,不知是被莫驚春碰到了哪裏,落霽再也抑制不住,呼出了聲。

雙手胡亂抓著。

“砰!”

硯臺落地生花,月白的衣擺生出朵朵墨梅,染上了白衣,也驚碎了夢境。

落霽撐著腦袋會想著那人的溫柔,夜風悄然溜進屋中,帶著雨水的寒冷讓落霽清醒了幾分。

書房中燈影如豆,腳下是他睡夢中不小心打翻的硯臺,墻角靜靜躺著兩只空酒壇,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他一人。

如果說,山下清酒帶給他的是與莫驚春重逢的甜,那酒醒後便是無盡的孤苦與寂寥。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出現幻覺了,每次滿懷期待都被現實無情打破。

思戀最濃郁的時候,他總會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此酒名為迷蝴蝶,一位隱居山林的酒翁釀造的,醉酒之後在夢裏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夢境再美好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夢醒了,一切都將化作泡影。

隱於深山的老翁性情向來古怪,此酒在世上可謂是有價無市,極其難得。

這酒還是他從楊奕那兒順來的,只喝了一次,就再也離不開了。

落霽以為時間會磨滅一切,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莫驚春的思念或許會逐漸消減,卻不曾想這般難熬。

過去的十年裏,他還能夜夜抱著莫驚春屍身入睡,現在卻什麽也不剩了。

回過神時落霽早已淚流滿面。

楊奕忙著帶娃,對空青管的沒有那麽嚴了,空青許多時候覺得無聊,倒是時常跑到雲深小築找落霽玩。

落霽既不歡迎,也不趕人。

久而久之,落霽仿佛在空青身上看到了自己,十六歲的他也如空青這般,朝氣蓬勃,充滿了希望和熱烈,一天到晚都有使不完的精氣神。

空青怕落霽一個人悶得慌,有些時候還會帶著望塵一塊兒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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